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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2 吕布(七) 创飞你们!

    猗城虽然穷乡僻壤, 风景却很美,尤其时值酷暑,有山泉自城外的高山上汹涌而下, 这冰冷而清澈的泉水在一路奔腾之后, 蜿蜒流过猗城。


    泉水清澈,激起的浪花是白的,涌入水潭后就变成了蓝,水下的石头却是殷红的,在深深浅浅的绿叶映照下格外鲜明, 让附近打水的贫女见到总要感慨几句。


    “我要是有这样鲜艳的一条罗裙, ”她们指着那被冲刷了不知几千万年的红石感慨,“就是拿家里的牛羊来换也甘愿呢!”


    “你虽甘愿,家里却没有那许多牛羊!”


    有人哀叹一句, 有人嘲笑一句, 又有人拽一拽同伴的袖子,悄悄指向了远处走过来的人。


    那原本是不稀奇的, 只是几个左贤王帐下的婢女前来打水罢了,但贫女们见了, 立刻小声叽叽喳喳起来。


    王庭发生的事是瞒不住的。


    她们惊叹于蔡夫人的胆大妄为, 又不理解她到底为何要发这样的疯,但最后她们都达成了共识:蔡夫人是美的,她只要还有这样的好颜色, 就总能靠着它肆意妄为。


    那两个婢女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只在溪水旁打了水,便提着桶回去了。


    吕布掀开帐帘,走进帐篷时,忽然愣了一下。


    他在上首处时, 并未真切仔细地去看蔡琰的脸,而她既然是左贤王最宠爱的姬妾,容貌自然是极好的,但此时他近距离见到蔡琰,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很不一样。


    她的五官依旧是端庄秀丽的,但眉毛变淡了,眼皮是肿的,眼角还有几点因生育而留下的斑痕,这都令她的容貌大打了折扣。


    美固然依旧是美的,但南匈奴数番南下,掳掠女子多矣,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见到吕布略有些吃惊的眼神,蔡琰起身行了一礼。


    “妾原无好颜色,素日只靠铅粉掩饰,方能以色侍人,今日既见天兵,得返故乡,当尽去钗环铅粉,专心为父母守孝才是。”


    当她敛容肃然地行礼时,吕布忽然又明了了她能得左贤王宠爱的原因——她作为女人自然是美的,但如果抛弃掉那些专为取悦男子而存在的特质,她依旧是美的。


    她有温柔而从容的风度,决然而无畏的目光。一个人只要有这样的东西在,外在的东西就只能桎梏她一时,不能桎梏她一世。


    “夫人纯孝之心,令在下动容,”吕布说道,“但夫人前番举动,是否有些冒失。”


    他说这样的话,才是冒失,而且还是连婢女都不曾遣退,他就开了这样的口!


    但吕布自己是感觉不到的,蔡氏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就明晰地轻轻点头,一面伸手指了指架子上的一个陶壶,令婢女出去倒水,一面说道:


    “若妾私下遣人送帛书至将军处,将军又会如何?”


    会因为敬重蔡邕而救下她吗?也许是会的,但她怎么可能知道呢?她只知道这件事对于大军来说吃力不讨好,那只要他拿出帛书,四面的人都会劝他阻止他!而吕布流传到匈奴这边的名声里,就从来没有“果决”这一项!


    这个年逾四旬,但还是有点耳根子软的武将挠了挠头,似乎被蔡琰问住了,也说服了。


    “将军今番来寻妾,非为旧事,”蔡琰从婢女手中接过水壶,为吕布斟了一杯水,“而为明朝。”


    蔡氏既然有这样的胆量,她又是左贤王身边十分受重视的人,那她对匈奴的了解必然在这群外来者之上,那跑来问问,肯定是不会赔本的。


    戳破心思,吕布脸上就有了一丝赧然,“在下原不当惊扰夫人。”


    在这昏暗而狭小的帐篷里,蔡琰忽然笑了。


    “为报将军恩德,妾必知无不言。”


    在匈奴王庭的酒宴上,中平年间被掳来的蔡氏女突然闯进酒宴,请求大汉军队送她回去,其声也哀哀,其情也切切,在座诸将无不动容,甚至有人潸然泪下。其中又以前军都督温侯吕布尤甚,他见故人之女受此折辱,怒发上冲冠,甚至挥剑斩了酒案,誓言必要解救大汉子民回返故土。


    ……不管怎么说吧,这事儿传到中军关羽处时,的确是这个版本。


    二将军动容了!


    “我以吕布为小人,”二将军又羞愧又敬佩,“他却能急国家之难,尽人臣之节!当真不负剖符之封,通侯之爵!”


    徐庶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温侯纵有这番肝胆,他既要汉民,又要粮草兵马,匈奴岂能轻许?”


    他这话一出,几个谋士纷纷点头,引得二将军眯起了眼。


    “胡虏安敢?”


    胡虏当然是敢的,不仅敢,而且不是呼厨泉一人敢,而是大大小小的头人!他们排着队跑来找吕布哭!


    他们哭的理由也很充分!他们穷!穷得很!要不是穷也不会敢来冒犯大汉呀!他们被乌桓鲜卑赶着南下时,其实只是为了找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但是他们也没抢到什么,那些奴隶,哦不,那些大汉子民,许多都分给了穷苦的匈奴人呀!虽说是战利品,但也是一家人嘛!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匈奴人家中的壮劳力!要是一个家庭当中,耕种纺织的壮劳力散了,那这个家不就散了吗!将军!哦不,舅舅!大汉舅舅哇!你们不能忍心看着外甥饿死吧?!


    舅舅不信吗!舅舅不信的话,外甥将其他外甥们找来给将军看!


    单于哭算什么!


    头人哭算什么!


    找一群衣衫褴褛的匈奴人来哭!那些奴隶不是奴隶了,都变成表哥表姐了!表姐嫁给我没问题吧!表哥来我家帮我干活,也没问题吧!你要说这群便宜外甥不要脸,那你说笑了——


    活都活不下去,硬靠着抱大腿抱出一条生路的南匈奴,要什么脸!


    “匈奴人真会这般不知耻?”


    蔡琰端起陶杯,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是作态哄骗将军罢了,”她说道,“将军若信了,便中计了。”


    “哄我?”吕布吃惊道,“他们如何哄骗我了?”


    对面女子的动作就稍微停滞了一下,但又很温和地说下去了。


    ……当然说之前必须先夸一句:“温侯勇武,必不负盛名。”


    脑子是这样一个脑子,嘴巴是这样一张嘴巴,他能活到现在,他武力得多惊人啊?!


    匈奴人的计谋其实很简单,他们愿意舍弃掉那些汉人奴隶,但他们绝不能表露出来。


    如果他们轻轻松松交了奴隶,那吕布自然就会将注意力放在接下来的粮草和兵马之事上,但匈奴人怎么会甘心交出这些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就算交,也不能交给吕布!


    “匈奴人轻狡,必盼着吕布输给楼班。”徐庶这样讲给二将军,二将军略一思索就明晰了。


    “贪功至此,竟还妄称忠心!”


    “为什么盼我输?”吕布就很无辜,又很委屈地望着蔡琰,“小陆记恨我也就罢了,我何尝惹到过这群匈奴人?”


    “非记恨将军,而是担心追随将军帐下,显不出他们的功劳罢了。”


    这个妇人的思路是极其清晰,又极其冷静的。


    被困河东的南匈奴要说跳反是不可能跳反的,他们当中有人亲见了刘备与袁绍的决战,有人用血为王庭换来印绶,要说面对大汉,南匈奴心中只有敬畏。陆廉能在四面皆敌的时候抽空给乌桓赶回去——楼班他哥的首级还在下邳呢——现在已经逐渐统一的大汉怎么可能打不过乌桓呢?


    但问题是南匈奴跟着哪个统帅大败乌桓对他们自己来说是最有利的?


    吕布?吕布一个新依附的杂牌武将,他自己的战功都不够,要不也不能四处疯狂暴打杂胡,跟了他有什么前途!


    关羽?要是吕布全军覆灭,南匈奴在关羽的宣召下一同作战,得的军功那可就相当可观了,因为关羽是刘备嫡系啊!二将军肯定不贪功的!


    刘备?要是刘备亲征,那南匈奴必定誓死追随,老少齐上阵!连部族中最后一匹马,一头羊也要压上!因为跟着刘备的这份功劳……那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吕布惊呆了。


    “他们以为我是那等贪功的小人?”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鸱鸮岂知鹓鶵?”蔡琰微笑道,“将军可想好要如何谋划破局?”


    吕布坐在这阴暗又炎热的小帐篷里,很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番。


    “我非善鼓唇舌之人,但我有一旧友,她倒是很擅长处置此事!”他说道,“待呼厨泉发难时,我只按她的来便是!”


    这位冷静又睿智的夫人就期待地睁大了眼睛,不知他那位朋友是个何等才思敏捷,口齿伶俐的人,又要如何打压匈奴人的气焰。


    蔡琰很快就知道了。


    就在匈奴人一个接一个地哭泣、尖叫、扭曲爬行、满地打滚时,吕布转过头看了一眼呼厨泉,终于开口了:


    “大单于。”


    “吕将军。”呼厨泉立刻应了。


    “牵你的马来。”


    呼厨泉愣了。


    他的脸色藏得很好,满脸的悲悯,就等着吕布骑虎难下,他再“勉为其难”地说服这些牧民,要他们送几个女奴出来应付了事。


    吕布懂得什么!必定乖乖入他彀中!


    终于,这个头发已经半白,身材也并不壮硕,而且脑子也不怎么清晰的武将开口了,说的话却直接给他,以及他身后白胡子智者,还有这些大大小小的头人,以及满地乱滚的匈奴人创飞了!


    “你在马上胜过我,我什么都不要。”


    “将军?”呼厨泉的声音里就带了颤音,“将军何意?”


    “你要是胜不过我,我也留你一条性命,”吕布继续说道,“但你得把汉民,还有你的粮草牛马,你的精壮士兵,都给我带上。”


    有风吹过,草场上忽然一片寂静,就连打滚的人都停了下来,趴在地上惴惴不安地往上瞅。


    “取我戟来!”吕布突然一声大喝!


    有并州兵用同样洪亮的嗓音应和了他!


    “将军?!将军你等等!将军!!!”


    “若单于将我刺于马下,此非单于之过!”吕布高声道,“在场众人皆是明证!”


    他这样善解人意的话音未落,大单于狂乱而恐惧地尖叫起来,“将军你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