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兄弟二十年后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要把这二十年来各自的亲情传给对方。
他们拥抱着,不说话,泪水流,如在梦中。
二人不舍地放开手,相对而视,哭着哭着又一起笑起来。
秋正红似乎从梦中醒来,一样的花棉袄,相仿的模样,就连拿筷子也都是左撇子,他心中踏实了,他们真的是亲兄弟。
他信了,自己是抱养来的。
秋正红眼神中似乎又有了某种遗憾,这种遗憾是相见恨晚,于是埋怨道:“正卿哥,你为啥不早说?”
秋正卿叹息一声,道:“我是很想早说啊,可我要是早说了,你会认吗?你能认吗?如果大娘在世,这事能说吗?如果说了,老人心里会好受吗?今日相认,只是让萧大当家的多找几年罢了。”
秋正红提出这个埋怨似乎又后悔了,不好意思起来。
秋正卿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在,我提议,为分别多年的兄弟重逢,干上一杯!”
一层薄纸,二十多年之后终于被秋正卿这位可亲可敬的官大人给捅破了。
兄弟二人擦去脸上泪水,笑脸以对,举起酒杯。
兄弟二人并没有喝,而是举杯一同来到秋正卿面前,为这位既是朝政回乡官员又是兄长还是师爷的大恩人端上一杯、敬上一杯。
酒桌上,一家人欢聚一堂,有说有笑,陈世昌望着秋正红喜上眉梢,道:“我这不知不觉地又多了一个外甥,这下我们更是一家子了。日后戏班有何难处,我镇东会全包了。”
秋正红端起酒杯来到陈世昌面前,道:“外甥敬你一杯,一来谢你这几年对晚辈的呵护,二来我们又成亲戚了。这是我的福气,外甥日后有不周之处,尽管说,打也中,骂也行,挨打挨骂那也是我的福。娘要是在的话,见到我又有了一个亲兄弟,她是多么高兴啊……”
想到了娘,秋正红眼圈再次红了。
见秋正红伤心起来,陈世昌举杯道:“兄弟二人己相认,此话到此为止,你们还有很多要说的要问的,有事可回去躺一被窝唠叨。接下来,咱再说我镇东会的师爷之事。一功名卓越的朝廷命官,风风雨雨在外数载,如今解甲返乡,既然回家了,一身本事不能就此罢了,这下我镇东会又有当家的了,这是我陈某有幸,我镇东会有幸。”
秋正卿站起来深情地说道:“这些年来,官府朝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强好胜,少有体察百姓冷暖之官人,更难得有人出来摆摆这人间不平之事。我又回到这方热土回到兄弟爷们儿中间。真情唤挚友,贫穷出孝子,逆境育人杰,乱世造英豪。生为广原人,死为广原鬼,一介草民,如有用处,只要是为了父老乡亲,正卿我将倾其所能,不遗余力,搭命也可!”
听到这里,秋正红从兄弟之情中解脱出来,心思回到正题,于是笑道:“今儿为正卿哥哥回归故里,也为今天精英同聚,捋戏班特备薄礼一份,请各位笑纳。”
此时,长顺身穿长袍,手拿折扇,说书艺人扮相从后门进,来到孙木林字匾下早己摆好的说书桌前。
长顺拿起醒木一镇,两眼一瞪:“话说当年,东镇有一学子,自幼爱书如痴,机灵过人,文采压倒一方。这年春天,他与同窗数人跟从塾师远游益都云门山,塾师欲试弟子之才,令其各赋诗一首。十岁学子不假思索张口即来:‘少年初到此山头,徒步一同来闲游,俯视山下人影小,仰望头顶水倒流。’塾师听了大喜,同窗听后惊叹,个个两眼一瞪,不敢相信此诗乃出自一儿少书生之口。这乃是:出口成章震山川,即兴引来万人赞,若问此人他是谁,他就是,铲匪大王坐眼前。”
长顺施礼下场,一家人用敬重的目光望着秋正卿大笑。
陈世昌道:“老哥既为广安县大才子,又为体贴百姓的朝廷命官,从京城到贵阳,给我黄河口人争脸了!”
萧俊岩也兴奋起来,笑道:“说得妙道得中,人说捋戏真好听。情真意切听不够,小弟唱段中不中?”
“今儿群龙聚首,是个黄道吉日,那我就献丑了。”秋正红来到说书案前便清唱起来,那腔调带着浓重的乡音勾起在场人心中几分伤感几分眷恋。
夜幕笼罩着宁静的东镇,秋正红那悠扬美妙的声音透过食铺窗棱在大街上回响,此时,秋正红无意间看到窗外有个人影,一晃即逝。
秋正红走出食铺,窗下空空荡荡,街上也是安静无人,以为看花了眼,一笑便又回到食铺。
见秋正红走出食铺又回到饭桌前,陈世昌问道:“到外面干啥?”
秋正红说外面好像有人影,可出去一看,大街上空空的。
陈世昌沉思片刻,吩咐邓若祥回去看看,以防万一。
邓若祥起身告辞。
其实秋正红并没看花眼,那的确是个人影,那个人影就是商会帮的孬儿。
此时的牛家大院中,廖八郎提着灯笼正带领人从马车上匆忙搬卸着木箱,打开木箱,里面装的全是崭新的长枪。
廖八郎从箱中摸出一杆
,举起,对准一手下板动枪机,开心地大笑起来。
孬儿慌慌张张从外跑来,来到廖八郎面前,贴到他耳边。
廖八郎一听大惊,本以为今夜可以惊一惊天不怕,这下他们或许早有防备,如当头一瓢冷水浇在了这位商会帮帮主头上。
牛绍堂早己把镇上阔佬们请来了,围着酒桌正尽兴地谈天说地。
手中有了洋枪,心中有了底,牛绍堂说话也硬气了:“待会我在镇上听个响儿,让洋玩意驱驱街上晦气。”
好了伤疤忘了疼,在秋正红面前,牛绍堂似乎还没有服气,出丑出的还不够。
廖八郎匆匆来到客房来到牛绍堂身边耳语几句。
牛绍堂吃惊地“啊”了一声,也把在座的阔佬们给吓了一跳。
牛绍堂寻思片刻,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变换策略。”
至于什么策略,牛绍堂没有明说,也是把廖八郎叫到跟前耳语。
午夜时分。范家食铺中依旧灯火通明有说有笑。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枪声
秋正卿仔细一听,有些不解:“枪声怎么会从凤凰岭上传来?”
陈世昌笑道:“咱只管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