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美人抱瑶瑟 > 9. 挑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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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教坊里重归平素的安稳,陆修这儿却仍难得清净。


    依旧是韦氏闹的。


    上回掐着陆修回京的日子请陈家母女到府里作客,却没能留住陆修,反而在儿子院门前吃了闭门羹后,韦氏很是气闷了一阵子。


    直到这几天才算缓过来。


    而后,便又忍不住操心起儿子的婚事,蠢蠢欲动起来。


    这日陆修回府较早,到祖母那里陪着用了晚饭,饭后正要回住处,便被韦氏拉到了旁边。


    “你舅舅前儿送来请帖,是为你表弟的婚事。他比你还小三岁,如今婚事都定了,过些日子就能娶进门。再瞧瞧你,”韦氏打量着儿子的身板,气道:“这样好的家底姿貌,想跟我结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偏你跟个和尚似的不近女色,让我操碎了心。”


    “你祖母年纪大了,身边少个逗趣的人,原该早些娶个新妇进来繁衍子嗣,也给她老人家添些乐趣的。”


    “我就你这么个儿子,不操心你,难道去操心你堂弟?”


    韦氏见陆修摆弄着窗边放的一把琴,听得心不在焉,不免就给他压起了担子,“你可是府里的嫡长孙,原该替长辈分忧,给弟弟妹妹做表率的!二房的骊儿到了说亲的年纪,月生也一年年长大了,你若还不成亲,岂不是叫你婶子难办?”


    “月生才十二岁。”陆修道。


    韦氏气得跺脚,“那骊儿呢,她年满十六,也该说亲出阁了,难道要为你耽搁着不成!”


    “二叔和二婶都说过,婚事不讲究先后,他们自有打算。”陆修早将这些都探明白了。


    韦氏被堵得没话说,抬手就想揍他。


    陆修脚步微挪,赶在她抬胳膊前就挪到灯架旁边去了。


    韦氏拿他没办法,只好放狠话,“我不管你这些借口!卫国公府是个好人家,我是看准了的。上回你闹得人家脸上过不去,这回他家设宴,特地送了请帖过来,过些天你务必跟我去。若不然,就别认我这个母亲了!”


    说罢,带着嬷嬷拂袖就走。


    陆修望着消失在暗夜的那道背影,揉了揉眉心。


    -


    比起卫国公府那可有可无的宴席,陆修挂心的却是旁的。


    这日后晌将衙署的事料理完,瞧着天色尚早,便推拒了钟庭玉喊他喝酒的邀约,换了身衣裳,带着长随易简前往内狱。


    ——去瞧瞧那位骄横莽撞的苗氏。


    管事将苗氏叫到跟前时,她身上穿着身半新不旧棉布衣裳,一双手有些发红。昂贵耀目的钗簪玉环尽被卸去,她自获罪后心中怨愤难以安寝,几天折腾下来,活生生像老了十岁。


    见着陆修,苗氏虽不敢闹,却仍压着声音愤愤道:“姓陆的,咱们从前无怨无仇,你把我弄到这鬼地方还不够,今天又是来耍的什么威风!”


    旁边易简闻言沉了脸,“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世子爷。”


    “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若不是你横插一脚,事情早就结了。”苗氏憋着怨气,见陆修穷追不舍,不由道:“姓陆的,莫不是你跟外教坊那些狐狸精有什么勾当,才紧咬着我不放,非得去皇上跟前搬弄是非!”


    这话说得难听,易简立马皱眉,就想斥她安分些。


    却见陆修微微侧目,“你恨外教坊?”


    “都是些不要脸的低贱胚子,人前装得多光鲜,背后还不是跟那些……见不得人的一个德行!”苗氏毕竟曾为官妇,就算骂起人来口无遮拦,到底没能将“卖身的”三个字说出口。


    陆修却猜出来了,不由沉眉觑向苗氏。


    “是谁跟你说她们行事不正,让你恨到这地步?”


    风拂过廊下,卷动玄色外裳,男人负手而立时身姿岿然,没拿审案时的威仪来压她,只瞥了眼不远处躬身候着的內狱管事。


    苗氏见状,竟自往后缩了缩。


    这句话,在将她送进内狱的那一日,陆修其实问过一次。


    只不过那时她骄横惯了,哪怕被永熙帝亲口定了罪行,也还幻想着姐姐能设法转圜救她出去,愣是没有低头服软。


    彼时陆修轻轻揭过,也不曾多说。


    谁知今日他竟又来了?


    从前的骄横在进了内狱后早已磨得干干净净,管事们一通狠辣手段使出来,别说是燕王妃的亲妹妹,即便是皇后的亲妹妹,恐怕也不曾手软。苗氏身在囹圄,吃够苦头后,终于明白姐姐已无能为力,哪还有跟管事硬犟的傲气?


    见那管事抬头看过来,似随时听候陆修的命令,她下意识抱紧了尚未愈合的伤处,迟疑着开了口。


    “是外教坊的人说的。”


    “那次宴席,永安伯府请了外教坊去侍宴,我恰好听到她们私下议论,说谢玉奴那贱婢不敢在教坊乱来,却偷偷跟贺谦狗贼去了外头,整日整夜地纠缠在一处。谢玉奴回去还暗中夸耀,说贺谦许诺了她,往后要纳她当妾,好生养着。”


    苗氏想起当时那场景,仍恨得咬牙切齿,“若他们只是喝酒听曲便罢,闹到这地步,我哪能咽下这口气!”


    “少不得要给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厉害。”


    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那张脸上却仍有怒火隐隐。


    陆修眸色微动,“是谁在议论?”


    “她们在屋里关着窗,我也不知是谁。”


    “记得声音吗?”


    “我当时气得发疯,只想找贺谦和谢玉奴算账,倒没记住那声音。”苗氏垂着头,两只手藏在袖中摩擦取暖,回想了半晌才道:“声音低低柔柔,像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旁的就不记得了。”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苗氏出事之前往来的多是官宦贵戚,原就没将小乐伎瞧在眼里,因贺谦和谢玉奴的事燃起满腔怒火时,更难以留心旁的。


    陆修看得出她没说谎,既已问到答案,便未多逗留,折身出了內狱。


    易简跟在他身边已有好些年了,难得见陆修对这等微末的案子花心思,约莫猜到缘故,待走到无人处,便小声道:“世子爷怀疑苗氏下毒是有人蓄意挑唆?”


    陆修瞥他一眼,未置是否。


    审案时他就曾琢磨过,贺谦除了常去谢玉奴那里听曲之外,并无过激之举,怎就惹得苗氏这般记恨?


    如今看来,是有人蓄意挑唆误导,故意拿话来刺激苗氏。


    以外教坊的规矩,若谢玉奴当真有卖身之事且为人所知,怕是早就被发落了。至于纳妾之说,但凡长点脑子的都不会信。


    那乐伎先拿床帏之事激怒苗氏,再拿半真半假的消息来刺激,八成是想引苗氏上钩,去寻谢玉奴的晦气。否则,乐伎们侍宴时无不言语谨慎,哪来的胆子关门议论?


    也就苗氏自幼被宠着,行事骄横任性惯了,仗着有燕王妃撑腰,妒火中烧时闹出那等荒唐事来。


    挑唆的是谁,陆修暂且不好说。


    但这种潜藏着的小心思……陆修想起记忆里少女单纯娇憨的模样,终是拨转马头道:“去外教坊。”


    -


    外教坊。


    澜音这会儿正仔细观舞。


    虽说外教坊以供人歇息取乐的舞乐为要务,里头的人却并不清闲。不用登台表演时,每日里都得拿出空暇来磨炼技艺,琢磨新的舞曲。


    澜音也不例外。


    整个后晌,她都在安静的小屋里抚弄锦瑟,为三日后的登台演出做准备。实在有些累了,才出来透口气。


    对面阁楼里正排舞,她听着熟悉的琵琶声,不免过去瞧瞧。


    琵琶自然是闻溪在弹,后面也有数位乐伎,偶尔以丝竹之音衔接,舞蹈则是舞部最出挑的两位合力担任。


    据说这是为年底大宴准备的,乐谱舞姿都别出心裁,选了外教坊最出挑的人排成一支乐舞,已精心打磨了许久,大家都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