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走了没多久, 他们就踩在了稍微平坦的地面上。
这下面也很黑，但比起外面来说, 气温低很多，竟还让觉得有些凉快。
墙壁都是土壁，角落里和墙缝里都生长着杂草。
布及格转头看向身后：“我怎么觉得……后面有声音？”
吴小胖摇头，“都说了是风声啦，你别老是疑神疑鬼的，我们还没找到宝藏呢。”
胡画头也不回：“停停停，都和你说了, 这不是皇帝的陵墓！你在梦游吗？”
“好, 好黑啊。”
高守手心都出汗了，“我们，要, 要要, 要不下次再来……”
“都走到这儿了, ”
胡画手电筒照向前方，“这条路到底有多深啊，我们学校地下还有这么长的一条路啊？”
啪嗒。
苏摇铃踢到了什么东西。
跟在后面的胡画手电筒猛地照了上去。
那是一个碎的只有半边身体完整的白色瓷娃，脸上有一圈红晕, 似乎是腮红，但半个脑袋破碎, 剩下的碎片就在不远处，身上脏兮兮的, 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倒是那半张娃娃脸, 以及脸上画着的微笑唇形，看着让人后背发凉。
苏摇铃看了一眼另一侧的墙边，“这边也有一个。”
那一个碎的更彻底。
瓷娃娃不过巴掌大, 里面放着黑乎乎的看不出材质的东西，放在甬道两边，像是迎接客人的门童，但那骇人的样子，让后面跟着一起走过来的几个孩子都吓得不自觉远离了几分。
“你说这下面修这么长的地道，有什么用啊？”
吴小胖科学的小脑袋又开始转动，“排水？还是防空？难不成真的和苏摇铃说的一样，是打算做个化粪池吗？”
“你怎么话那么多。”
胡画不耐烦的怼了回去。
终于，前面的路到了尽头——在胡画的耐心消失之前。
尽头是一道沉重的石门，石门紧闭着，苏摇铃伸手试着推了推，发现被削弱的自己的力量竟然推不动石门。
不过，石门摸上去有些冰凉，或许和地下的温度比较低有关，上面也长着不知名的植物草绒和些许青苔。
“死路啊。”
胡画十分失望，“走了这么久，就这个？”
布及格小声道：“胡画，门缝里好像有风，后面可能不是堵死的。”
吴小胖挽起袖子，叫了一声高守：“来帮忙，说不定我们几个能一起推开呢。”
“一二三，推！”
“一二三！用力啊，高守，你是不是偷懒没使劲？”
“我，我饿了……没力气，但是我，我没偷懒，我我用……用，用……”
“用力！别废话！”
就在四人努力推门的时候，苏摇铃却站在他们身后，看向他们几人来的方向。
为了方便推门，胡画把手电筒放在了地上，谁知道被苏摇铃捡了起来——
胡画连忙道：“哎哎哎，苏摇铃，你干什么呢，快来帮忙啊，你不会要逃跑吧？？”
吴小胖没办法松手，急道：“别管她了，门在动，我们能推动，你们快在用点力，我感觉就快推开了！”
“苏摇铃！”
胡画心里不悦，但眼看门要推开了，这个时候卸力说不定会失败，只好咬咬牙坚持下去，打算一口气把门推开在和苏摇铃算账。
苏摇铃的确是捡起了地上的手电筒往回走了。
但她往回走，是因为感觉后面有人。
但她又总觉得，后面没人。
因为这地方杂乱不堪，地上全是杂草和乱石，还有一些废弃的垃圾，如果真有人在黑暗里走在这条路上，很容易踩到东西发出响声。
她虽然听力没有之前那么灵敏，但也不差，一路上的确没有听到别人的脚步声。
但她在刚才一瞬间，无比强烈的感觉到了一件事——
在他们后面不远的甬道里，有人。
于是，她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
浅白的光照在这条阴冷而杂乱的路上，无论是头顶并不高的泥石，还是两侧的土壁，都给人一种被埋入地下的压迫感。
很快，她走到了那两个破碎的瓷娃面前。
之前看着面朝着他们来的方向的瓷娃，现在还是面朝着她，但她分明是从去的方向回来的，所以，这瓷娃不应该是这个面向。
虽然只有半个脑袋和半截身体，但瓷娃那张破旧的微笑的脸，依然令人感觉到莫名的诡异。
苏摇铃蹲下身，盯着这破碎的瓷娃。
它看起来时间很久了，但的确看不出是什么时候做的东西。
但她也不能以此确定，这东西就是有鬼。
毕竟她刚才走在最前面，或许后面的人路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一只蚯蚓扭曲着暗红的身体从瓷娃身体里装着的褐黑不明物体里爬了出来，探头扭动了几下，又钻了回去。
苏摇铃站了起来，手里的光落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距离她不过半米。
她看见一张带着血的脸。
苍白的脸，紧盯着她的眼睛，还有眼睛旁边的皮肤上缓缓流淌下来的血。
下一刻，手电筒的光灭了。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进去，别进去……”
“别进去别进去别进去！！！！！”
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又突然消失。
声音过于尖锐，以至于消失之后还有好几秒，苏摇铃在持续耳鸣。
等耳鸣结束，她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胡画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苏摇铃，你快给我回来！……你要走也可以，把手电筒留下来！你想让我们都当瞎子啊。”
滋滋……
手电筒又恢复了照明。
等跑到苏摇铃前面，堵住她回去的路，胡画才放心下来，她抬头看清苏摇铃此刻的模样，皱着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撞鬼了啊？”
没想到，苏摇铃却微微一笑，“是的。”
她说：“我刚才撞鬼了。”
胡画一愣。
你别笑了，你平时不爱笑的，你说着这样的台词露出这样的笑容，像是鬼上身了。
不过，见鬼？开玩笑的吧，想吓唬我？呵呵，我可是人送外号胡大胆——
谁知道，苏摇铃下次来说出的话，真的让她头皮发麻，瞬间破功——
“就在你现在站着的地方，我看见了一个女鬼，满脸是血。”
偏巧一阵阴风吹到她的后脖子，胡画缩了缩脑袋，立刻换了个地方站：“什，什么？女鬼？长什么样子？”
苏摇铃站在黑暗里，举着手电筒照向自己，低声：“长我这个样子。”
胡画：……
别搞。
**
“快快，胡画她们两回来了！”
布及格远远看见手电筒在路上晃动的光，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样。
这条甬道不是直线，前面不远处就是一个弧度不大的拐角，当光出现在拐角的时候，又听见了胡画熟悉的声音，她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吴小胖站在石门旁边，“你可回来了，没有你他们两都不敢进去。”
高守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没手电筒，看，看，看不清路……”
吴小胖：“不过，你还真把苏摇铃追回来了？”
胡画：“追回来了，但是我怎么觉得她今天怪怪的，尽说一些怪话。”
布及格：“什么怪话？”
苏摇铃说：“刚才碰见一个女鬼，嘴里念叨着别进去，然后消失了。”
布及格脸色一白：“别，别进去？”
吴小胖也变了脸色：“什么？女鬼？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高守：“啊！！你，你，你……”
胡画：“你闭嘴！”
她无语：“她胡说的话你们也相信？我看就是她害怕了，不敢进去，所以编瞎话骗我们，门都推开了，不进去看看你们不会觉得后悔吗？”
布及格总觉得后背发凉，她摇摇头：“我，我不敢，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刚才看见地上好像有骨头……”
吴小胖：“那是鸟的骨头，不是人的，这里面有些死鸟死老鼠不是很正常吗？肯定是不小心跑进来，被关在这里面死掉了。”
胡画一把抢过苏摇铃手里的电筒，照向这道石门后面的空间。
但她只看到飘动的灰色幕条如同蛇形的影子，随着冷风不断摇晃。
它们悬挂在通道顶部，一直延伸到距离地面仅仅一个膝盖的高度的地方，挡住了他们观察后面空间的视线。
这些布条老旧至极，隐约能看见上面涂着暗红的颜料。
没等高守和布及格打退堂鼓，胡画已经走了进去，“你们要是不敢进来，那就在这儿等呗，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手电筒只有一个。”
吴小胖紧随其后：“我可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是胆小鬼。”
这下两人哪敢留在原地，刚才没光的时候就很煎熬了，现在真要大家都进去了，他们在这里等，恐怕只会更害怕。
胡画回头，故意道：“那女鬼不是让你别进去吗，苏摇铃，要不你别进来了，我们可不会勉强你，你要是害怕~那就在这儿等吧，对了，一会女鬼要是再来，你帮我问问她叫什么，是不是和你一个名字。”
苏摇铃却并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而是直接跟着一起走入了石门之后：“你说的对，如果她还能来的话，我真想问问她叫什么。”
这回答把胡画整不会了。
真诚是最好的武器，今晚的苏摇铃太“真诚”了。
她好像真的很想再撞见那个女鬼。
就在几人进入石门之后，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骤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的背影是个小女孩，的确和苏摇铃的背影看起来很像。
但不同的是，这个背影充满了死寂的气息。
如果有人能看见她的正脸，就可以看见一双全是黑色，没有眼白的可怖眼睛。
还有那脸上缓缓流淌而下的血。
她只出现了几秒钟，就像是风一样，猛然又消失了。
好像从没出现过。
**
晚上九点半，
校长室里灯火通明。
焦头烂额的谷一途坐在办公桌后，她今年刚满五十岁，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学校是私立的，是她从父亲手里接过的“家族”产业。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很赚钱的话，开学校排不进前十，但一定不会是倒数。
经过当地的批准开设的合格学校，升学率也不错，成了市里，以及周边各个县走争抢的好地方。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今晚发生的这件事。
“高路，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家长捅到网上去？”
谷一途已经焦头烂额了，“联系那边删帖需要理由，我被盘问了足足一个小时，你这个班主任到底怎么当的，那孩子人呢？”
“我也没办法，”
高路自己也着急，他看了一眼时间，“是孩子家长坚持要报警……”
“警察不是在调查吗？监控也给他们了，他们还发到网上去做什么？？”
“是是是，我都明白，但是孩子家长估计是着急吧，主要是我们之前态度可能没有那么积极，让他们多想了，现在他们不太信任学校……他们说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找不到孩子的时候就通知他们，现在……”
谷一途气不打一处来：“我们难道不想找到孩子吗？谁愿意学校里出这种事情？以前的家长也没他们这么……算了，警察怎么说？”
高路知道自己班上的孩子如果真的出了事，自己可就要负大责任了，自然也很担心，他说：“监控已经在查了，最先看的就是学校几个出入口的监控，没看见人，孩子应该还在学校里。警察说最好同时组织人搜寻一下学校里其他地方，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监控，可能孩子躲起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要不然，我也去找找？”
“行，让学校的保安配合他们行动吧。”
“不过，会不会是学校里那个疯女人……”
高路本来要走，想到什么，又转过来道，“她不是一直说要找自己孩子吗，不会真的被她拐走了吧？”
谷一途自然是知道这个疯子的，她低头想了想，说：“不会是她。”
“为什么？”
“她是个疯子没错，但她这么多年都没拐过学校的孩子，如果她真的会这么做，我们早就把她送去精神病院了。”
“也是，那我先走了。”
等高路出了办公室，谷一途面容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她闭着眼睛缓了会神，像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她是真疯假疯，疯成这样的人，居然不会把其他孩子认错成自己的孩子。”
**
高路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带个手电筒去加入搜寻队，却撞见了站在门口等了不知道多久的女生。
女生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面容姣好，一看就讨人喜欢。
事实也正是如此，她是班长，虽然年纪小，但一直都让人很放心——高路看向她：“怎么？小铭，你想起什么了吗？”
女生摇摇头，“不是的，高老师。”
她说：“马上熄灯了，但是我妹妹还没回来。”
高路：“你妹妹？她下午不是请假了吗？”
“是的，但是何老师说她可能只是中暑，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快十点了，她还没回宿舍 ，我有点担心。”
高路听了，眼前一黑。
“不止是她，胡画和布耳也没回来。”
高路眼前又一黑。
够了，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