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看着她。
苏摇铃看着沈亦。
然后她若无其事从电梯里出来了。
电梯门关上, 又是巨大的声音。
巨响过后，沈亦发现, 她背后的电梯门消失了。
沈亦：“？”
他绕过苏摇铃, 上前摸了摸，确定墙壁变得和周围的墙壁一样，没有任何异状。
沈亦回头：“说说吧。”
什么情况。
别人进去是死, 你进去跟回家一样。
苏摇铃反而问他：“照片洗出来了？”
沈亦拿出两张照片，“洗出来了，但是有点不对劲。”
她伸手要拿, 沈亦却直接收回来。
显然, 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怀疑。
苏摇铃说：“你怀疑我什么？”
沈亦：“任何人从电梯里出来, 我都应该怀疑。”
苏摇铃看了他一会，确定他没开玩笑：“你的意思是，我是从电梯里出来的？”
沈亦：“不然呢？”
他指了指身后的墙壁：“你没发现你出来之后, 电梯都不见了吗？”
苏摇铃摇头, “你说要上楼去洗照片，我一直在这儿等你，期间门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我也没有进过电梯。”
沈亦说, “很糟糕。”
“什么糟糕。”
“以你的能力，想要在我面前撒谎轻而易举。”
所以，他看不出来她究竟说的是不是真话。
苏摇铃如果在撒谎, 那不用说, 不仅是有问题, 而且问题很大，但如果她没撒谎，也只能说明, 她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沈亦亲眼看见她从电梯里出来，这件事除非是他的幻觉。
但苏摇铃没有什么理由会骗他，两人不是对立面，相反，合作才能共赢。
要么她真的失忆了，要么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苏摇铃。
苏摇铃说，“你怀疑我被掉包了？那你可以问我一些只有我和你才知道的问题。”
沈亦：“你的第一个城市是哪里？”
“宣流的小城。”
“你的第一个新手副本叫什么？”
“七号地铁。”
“你的挂件叫什么名字？”
“切尔诺斯。”
“我在死亡之城里杀死的第三十七个骷髅叫什么名字？”
“拉布拉多斯基。”
“……”
无论什么问题，苏摇铃都对对答如流。
沈亦：“鉴定完毕，你知道每一个问题的答案。”
苏摇铃：“废话。”
“但这并不代表你就是真正的苏摇铃。”
苏摇铃：“？”
沈亦拿出药店拍的照片，“在药店的时候，有一个影子一直在我们身边，但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影子听了我们所有的内容，它也可以回答正确刚才的问题。”
苏摇铃似乎并不意外相机拍到了额外的东西，只是吐槽道：“那你还问。”
沈亦：“我试试看，万一你答不上来呢。”
回答不上来，她就一定不是苏摇铃，回答上来了，她也不一定就是苏摇铃。
这就是沈亦的强盗逻辑。
苏摇铃问他，“你刚才说我是从电梯上来的，你不会是认知混乱，分不清我和保安了吧。”
他们之前已经知道，保安就是坐着电梯上来的，而且电梯极可能和污染力量有关，所以从电梯上来的保安体内会不断地“长出”购物券，保安自己也不敢留着那些东西，但那些其实是污染源之一而已。
他们大可以把长出来的东西毁掉或者扔了，但却没有，可能也是某种限制，必须将东西“送出去”，才能摆脱它们对保安的影响。
就像是晚上的宿舍，如果他们不开门，门外的东西就进不来一样。
无论是保安还是商场，都会遵守某些隐形的规定。
沈亦也觉得奇怪，苏摇铃的神态和反应，怎么看都是她本人，“没错，刚才我亲眼看见你坐着电梯上来的。”
“的确是奇怪，”
苏摇铃看向原本有电梯口的墙壁，“我在这儿等了这么久，也没发生异常，现在电梯口居然消失了，而你还说，刚才我是从这里上来的。”
沈亦：“你真不记得？”
苏摇铃：“骗你是狗。”
她思考了一会。
两人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事，时间门是往前走的，他们没有选择当售货员，就需要消费，如果不消费，世界的力量就会强行让他们痛苦的死去，抹杀他们。
到时候，就真的永远留在红星商场了。
苏摇铃：“电梯没了，楼梯不是出口，商场永远等不到周四，那么只有最后一个突破口了。”
沈亦看向走廊保安亭的方向：“你是说，他们两。”
“找我？”
保安也不像是正常人，两人刚说完，就看见高壮保安出现在两人身前。
苏摇铃说，“对，我们想离开商场，你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
她问的相当直接，没有拐弯抹角，或者做任何铺垫。
保安冷冷道：“不是告诉你了吗？周四到了，商场自然会开门，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苏摇铃脸色比他还冷，“你知道你们为什么出不去吗？”
没等保安回答，她直接道，“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
高壮保安：“？？”
你跟谁这么说话呢？？
苏摇铃指着墙壁说，“看到电梯口了吗？”
高壮保安说，“我不瞎，我看得见，那儿什么也没有。”
谁知道苏摇铃居然点头，道：“对，那儿什么也没有，但是原本那里是有电梯口的，你在商场工作这么多年，应该不用我提醒你，电梯口怎么没的，我弄没的，不信，你问他。”
沈亦点头。
你还挺自豪？不是刚才失忆的时候了？
保安眼神微变。
苏摇铃知道自己说动了他，“居然我有能力让电梯消失，我也有能力让你们离开商场，你在这里工作这么久，有见到什么人在商场里呆这么久，还没疯的吗？”
这一点到说的没错。
高壮保安说，“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离开商场？”
苏摇铃说：“去保安室说，对了，给我倒杯水，要餐饮区买的那种。”
高壮保安：“？？”
**
保安室。
胖脸保安看着高壮保安请进来两个人，还在两人桌前摆上干净的矿泉水，眼睛都快掉下来了，“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高壮保安脸色不善，“这小丫头说有办法让我们离开商场，听听她怎么说，如果她撒谎，我们再找她算账。”
胖脸保安坐在桌子后面，闻言哈哈大笑：“我看你也疯了，小丫头说的话也相信，她要是真有办法，自己早就出去了，还用来我们这儿？她就是想骗你点吃喝！我可是听说了，这丫头带货能力厉害，做销售能把活人死人都唬的团团转。”
苏摇铃说：“说说吧，你们两究竟是什么东西。”
胖脸保安怒道：“你才是东西！”
苏摇铃：“不想出去是吧？那我们走。”
高壮保安立刻道：“行了，我看你们时间门也不多，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十二点了，你们今天不是售货员，那就有消费任务，我也不想和你们多废话，告诉你们也没关系。”
“我们是从电梯上来的不错，但是电梯下面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高壮保安关上门，转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说不出来！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那个世界，所以，你们也不用多问了，不是没有人坐电梯下去过，但是他们都再也没有出现在红星商场，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电梯绝不是离开商场的出口。”
胖脸保安挪了挪自己的腿，“没错，我们上来的时候，正好有这两个倒霉蛋的尸体倒在电梯门口，估计是被自己的伙伴杀死的，我们也就用了他们的尸体。”
苏摇铃问，“你们为什么能上来，为什么上来的是你们。”
这问题很抽象，但也是直击本质。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能上来，我只知道，是有人让我们上来的，那个“人”选中了我们，所以，上来的事我们两个。”
高壮保安说：“现在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周四商场一定会开门，但是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等不到周四。”
这个世界，就没有星期四！
沈亦问，“商场五楼是怎么回事？”
高壮保安回答，“商场只有四楼会开放，五楼我只听到一些疯狂的顾客提到过，说找到五楼，就可以出去了，但手册上写过，商场只有四楼。而且他们的精神状态都很不稳定，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假的，”
苏摇铃想了想，问：“员工手册被污染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高壮保安知道她想问什么，“我们出现的时候，手册已经是污染状态了，我们也不知道原本的规则是什么。”
沈亦说：“你有线索？”
苏摇铃说：“员工手册第一页有四个地方被篡改，前言的【牢记以下10条】变成了【牢记以下9条】，第四条是多出来的，而真正的第四条的编号被改成了第五条，这一共是三处修改。”
她说，“我的直觉猜测是——第四处修改，就和离开商场的方法有关。”
规则一定是隐藏着活下去的办法和生路的，没有完全是死路的副本。
污染力量修改的地方，一定是重中之重。
它没有修改周四可以离开的内容，是因为它知道他们永远等不到周四。
那最后被修改的那一条呢？
苏摇铃看向沈亦：“我需要你的相机。”
沈亦：“如果是之前你借，我应该会给你。”
苏摇铃：“那就是现在借不给的意思咯？”
她挽起袖子准备抢，还顺便看了两位保安一眼。
胖脸保安动不了，但高壮保安能动，这眼神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两帮忙，对沈亦实行瓮中捉鳖。
以沈亦的性格能忍？
他当场表演了一个立刻投降：“给你。”
苏摇铃都要抢了，以他的眼光看起来，不像是冒牌货，他愿意相信她是失忆了。
苏摇铃拿了相机，结果回头就咔嚓一声，拍了最后一张胶片。
其他人：“？？”
沈亦：“？？”
他们甚至不知道她拍的是哪里。
怎么看都像是你只是纯粹想要浪费最后一张胶片吧！
拍完了，苏摇铃还把相机给了沈亦：“你去吧，洗出最后一张照片，再来找我。”
沈亦：“……”
使唤人跑路的这个习惯，确定是她没错。
他吐槽着离开了：“你也不怕我上楼的过程中被鬼杀了。”
高壮保安说：“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苏摇铃喝着白嫖的水，道，“办法是试出来的，我这个顾客都不着急，你们两个老油条保安怕什么。”
胖脸保安脸黑着：“老油条？”
保安室里也有时钟，等沈亦洗照片的过程就变得很漫长，苏摇铃让高壮保安把图苔几人叫了过来，沈亦下手比较狠，周慧雨还没醒过来。
几人进了保安室，高壮保安反手就关了门，让图苔有些心惊胆战，他小心走到苏摇铃身侧，压低声音问：“他们不会要把我们吃了吧？”
苏摇铃诚实作答：“有这个可能。”
图苔脸色一白。
她说这话，是有一些开玩笑的意思，但高壮保安现在对她言听计从，是因为她保证可以让他们离开商场，而且，她的确看起来比其他来商场的人都有本事。
但如果最后她实现不了自己的诺言，
苏摇铃说：“那个。”
高壮保安警觉：“你有线索了？”
苏摇铃：“来了两个朋友，你再去买两瓶水。”
高壮保安：“？？”
图苔：“？？”
阎小满：“？？？”
沈姐这么牛的吗？
怎么感觉她不是顾客，她是商场经理啊，升职了？
半晌，他才黑着脸，走到胖脸保安身边，拉开他的肚子，在里面找了半天。
阎小满移开视线，不忍看这个残忍恐怖的画面。
胖脸保安气的大叫：“没有了，今天没有了！”
高壮保安不信，又巴拉了两下，终于从里面又找到两张购物券，狠狠一撕，拿起购物券后转身看向苏摇铃，“你最好是能实现你说的话。”
他出去买水了。
图苔小声问：“你真知道怎么出去，真有办法吗？”
苏摇铃说：“很多事情，要试试才能知道。”
图苔知道了，这回答就是有思路，但是没把握。
但也好过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好。
高壮保安和沈亦几乎是同时回来的。
等沈亦进来，保安第一动作还是——关门。
似乎生怕他们跑了。
苏摇铃说：“怎么样，拍到了吧。”
沈亦看着她：“你能看见？”
苏摇铃：“我看不见，我如果能看见，就用不上借你的相机了。”
沈亦环视所有人，道，“这个房间门里，还有一道门。”
高壮保安皱眉：“门？我们在这儿活了这么久，没见到有别的门。”
沈亦似乎还是有怀疑，他看向苏摇铃，“你知道，我现在对你很不放心，所以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会想要拍那个位置，好像你知道门在那里一样。”
苏摇铃回答，“我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沈亦：“别说我不信，他们也不会信。”
苏摇铃站起来，走到胖脸保安旁边的桌子附近，道，“之前我们就说过，员工手册上有一页很奇怪，怎么看都找不到第四处修改的地方，而我的猜测，那个地方是至关重要的。”
“虽然找不到修改的地方，但是却有矛盾的无法解释的地方。”
苏摇铃说：“员工手册行为规范的第一个第五条其实是第四条，只是被更改了编号，从四变成了五，而第二个第五条，是真正的第五条，内容为【未经店主允许，不要前往商场五楼】。”
图苔问：“你的意思是，商场五楼并不存在，但是这一条，却仿佛认可五楼存在。”
苏摇铃点头，又摇头，“你说的对了一半，这是其中一个矛盾点，但是更矛盾的在于——红心商场是没有店主的，我说的对吧。”
她最后一句话，是看向保安等人说的。
保安点头：“没错，这里没有店主，商场就是商场，每个店铺是属于商场的。”
从电梯上来的那个模糊影子，自称是店主，但实际上，商场没有电梯，也没有店主，它是外来的东西，“店主”也是外来的名词，甚至可能就是污染力量带来的名词，更加说明了这个“第五条”被污染力量修改过，第五条，就是第四处被修改的地方。
“那你又怎么判断，原本正确的内容是什么呢？”
高壮保安说，“连我们都不知道原本的正确规定是什么。”
苏摇铃说：“所以，我才说我是猜的，但好在我的运气向来都不错。”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猜测可不是乱猜，而是精准的直觉——
苏摇铃继续道，“按照修改的规则来看，污染力量没有办法完全修改某一条规则，除非那条规则是它凭空捏造的，根据我们之前的推断，整篇手册里，只有第四条是凭空多出来的，其他规则的数目都是定死的，不可能让靠后的第五条也成为多出来的那一条，所以，它只能在正确的规定上修改。”
“既然店主的内容是虚假的，那么后半句【不要前往商场五楼】，大概率是真的，在此前提下，我们要寻找前半句的正确内容，相当困难，在什么情况下，不要前往商场五楼？只有在五楼入口出现的情况下，才不让我们去五楼！”
苏摇铃前段的推理对于记不住规则的人来说简直是左耳进，右耳出，比如阎小满，但对于图苔和沈亦来说，十分清晰。
但无论是对谁而言，他们都听懂了一件事——
这一条规则里，很可能有真正的前往商场五楼的信息。
“之前有鬼说过，商场五楼就是离开商场的办法，当然，靠不靠谱我们不知道。”苏摇铃继续道，“但是我们知道的有一条是——商场只有四层楼，商场五楼或许只是叫做商场五楼，其实在商场的概念里，五楼并不属于商场，那么到了商场五楼，不就等于离开了红星商场吗？”
或许，曾经有人也进行过这样的推理，才留下了这样的话。
但即便是他们知道商场五楼是出口，找不到进入五楼的入口 ，一样是死！
苏摇铃：“到这里，我们基本就进入了死路。”
你是怎么把进入死路这件事说的那么自然的啊！
苏摇铃：“所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再进一步，赌一把，赌污染力量修改的并不是全部的前半部分，而是前半部分的某个词语，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店主是假的，那如果其他的是真的呢？”
“那么，有什么词语可以代替店主，那么那个词语，可能就是前往五楼的关键！”
商场是一个庞大的存在，并不适合，售货员和顾客都只是整个需求链之中被操控的人，塑料模特就更不用说了，它们连动一动都困难，还需要引诱活人。
所以，唯一合适的名词，或者说是身份，就是保安！
“并不是【未经店主允许，不要前往商场五楼】，而是【未经保安允许，不要前往商场五楼】。”
苏摇铃看向屋子里的两个保安，“你们根本不是逃出来的，你们就是商场的门，是有人故意把你们送上来的！”
她对着两人拍的那张照片，用了最后一张胶片，洗出来之后的结果——照片里并不是保安，而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