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南方的天气越发炎热,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转眼间,两日时间匆匆而过。


    余姚县,太湖帮驻地。


    神代清宁坐在院中,石桌上放着一把黑鞘长剑。


    她眼眸微闭,双手放在剑鞘上,轻轻抚摸,感受着剑的气息。


    虽然无法习武练剑,但神代清宁依旧可以体悟剑意。


    她天赋不错,但在剑道上的修行仍停留在“技”的层次,远远不像陈九歌、古风那般迈入“意”的境界。


    与古风一战。


    神代清宁体悟到何为剑意。


    对方那种孤独、死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那种剑意,让她印象深刻。


    “呼呼……”


    神代清宁缓缓呼吸。


    用心感受剑意。


    按秦一所说,剑客的剑意和今武先天宗师的执念类似。


    剑客的剑意要更为纯粹。


    有了剑意,明悟执念时要更容易。


    迈入宗师境要比旁人轻松。


    神代清宁默默感受着。


    就在这时。


    院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那道脚步声极轻,步伐不快不慢。


    对方走到院门前,便停留在外,没有推门而入。


    神代清宁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抹平静。


    不用看。


    只听声音,她都能知道门外的是谁。


    神代清宁抿唇,从石凳上站起。


    就在她准备回房离去的时候。


    院门被人轻轻推开。


    破衣烂衫的陈九歌推门而入。


    他脸色有些苍白,脸上有深深的疲惫之色。


    “清宁。”


    陈九歌步入小院,轻声喊道。


    神代清宁止住脚步,侧对陈九歌。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神代清宁,陈九歌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真好。”


    听到这句话。


    神代清宁心中微颤。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抿嘴唇。


    陈九歌迈步,走到神代清宁面前,眼神复杂的看着对方。


    两日前,陈九歌让绍兴府玉叶堂派人去“平水崖”寻找神代清宁的尸体,却从周八口中得知神代清宁没死,如今正在余姚县太湖帮驻地养伤。


    得知此事后,陈九歌又惊又喜。


    他急忙赶往余姚县。


    神代清宁瞥了陈九歌一眼,转过身,准备回房。


    见状,陈九歌回过神,上前一步,拉住了神代清宁的手。


    神代清宁皱眉,略显冰冷的声音传出。


    “放开我。”


    “不放。”陈九歌答道。


    “哗……”的一声。


    神代清宁空闲的手拔出石桌上的剑,锋利的剑尖直指陈九歌。


    “你若不放,我便用剑刺穿你的心。”


    神代清宁声音冰冷,面无表情的说道。


    陈九歌抿唇,抬眸,望着神代清宁冰冷的双眸:“你要刺便刺吧。”


    “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不怕再多一枚剑孔。”


    神代清宁眉毛微蹙,剑尖指向陈九歌的双臂。


    冰冷的剑锋紧贴他的手臂。


    “那我就砍掉你的双手。”


    陈九歌闻言,轻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那我求你不要砍掉我的手。”


    听了这话,神代清宁忍不住冷笑:“你怕了?”


    “你也会怕?”


    陈九歌点头,轻叹一声,双眼中流露出痛苦。


    感受到陈九歌双眸中的痛苦,神代清宁内心轻颤。


    这种痛苦,她再熟悉不过。


    因为……


    曾经,她也有过这种痛苦。


    “我怕了。”


    “我确实怕了。”


    陈九歌叹息,闭上双眸,说道:“你若砍下我的手,我就再也无法拥抱你。”


    此话一出。


    神代清宁内心颤动。


    她双眸中也流露出痛苦之色。


    神代清宁将手中的剑往前递了一寸。


    冰冷的剑锋刺破陈九歌的手臂。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衣服,又滴到院中的石板砖上,与灰尘混合在一起,凝成一团。


    陈九歌不退不避,抓着神代清宁的手,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


    神代清宁看着陈九歌。


    陈九歌同样看着神代清宁。


    四目相对。


    神代清宁咬唇,拔出剑,声音冷冷道:“我应该先撕开烂你的嘴。”


    “你总是这样,总会捡一些好听的话说。”


    “让人分不清真假……”


    神代清宁侧过身,望向蔚蓝的天空,心中悲伤。


    陈九歌眼中同样流露痛苦之色。


    在得知神代清宁死讯后,他确实心如刀割,内心痛苦不已。


    这种心脏碎开的感受,很真。


    不是虚假的。


    “以前的我,说话确实半真半假……”


    神代清宁听到这句话,手臂发力,甩开了陈九歌的手。


    她抬头望天,淡淡道:“我没读过书,很笨。”


    “分不清真话和假话。”


    “但是,我听过一句话,叫做覆水难收。”


    “还望九公子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你我二人早已没有婚约。”


    “除了我,你还有许多熟识的红颜知己。”


    “何必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神代清宁语气有些讥讽。


    说罢。


    她归剑入鞘,拿起剑,回到房中。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房门关闭。


    陈九歌呆立院中。


    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微抽,心中泛起浓浓的苦涩。


    神代清宁没有给解释的机会,她也不需要解释。


    事情已经发生,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陈九歌站在院中,有些浑噩。


    呆立良久,他回过神,嘴中满是苦涩的味道。


    陈九歌转身,出了院门。


    距离院落不远处的树上。


    一袭淡鹅黄衣衫的项莺站在树冠中,将刚刚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全部收入眼底。


    她见陈九歌面露痛苦、萧瑟,心中也不由跟着一痛。


    项莺将手放到小腹,面露复杂。


    “九歌……”


    她轻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