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斯，我是不是又——”匆匆梳洗换好衣服后走出浴室的希丝提拉，见我已然将侍者送来的餐点摆放整齐，不禁局促道，“给你添麻烦了？”
被莱纳哈克那么一提醒，我脸皮再厚也不好让本就很在意众人目光的希丝提拉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坐在餐厅用餐，于是索性命令侍者将晚餐送进房间——左右等待希丝提拉洗澡的时候闲着无事，我便一边拄着手杖一边将侍者送在门口的晚餐拿进房间，顺带摆上餐桌。
“麻烦？没有，”抓起金黄的小麦面包，在盛着黑椒汁的餐盘里搅了几下，然后一口塞进嘴里，“趁热过来先吃——我的换洗衣物一会再收拾！”我命令她。
“好的！”希丝提拉听话地坐到我对面，小心地喝了一口蛋羹粥，睁着她那琥珀色的眼睛，“真的不添麻烦？”
“我对你有隐瞒的兴趣么？”我不悦地反问，“不论我说什么，相信就好！——话说我根本懒得哄你！”
“恩恩！”刻意冷淡的话语并没有引起希丝提拉情绪的低落，“我知道的哦。”
因为雷斯你信赖我嘛——朝向我的笑颜中分明是这个意思。
唉，相处久了，想隐藏自己心思也难啊……而且眼前村姑那远超露丝雅的敏感性我在塞拉港就领教过了。
“在这里，你出的状况越多越好，”我用手指点点餐盘里的带骨烤羊排，示意希丝提拉帮我切开，“不用每次都担心给我添麻烦的。”顿了顿，我又说，“不如说……你帮我找来的麻烦比我自己找的麻烦效果还好。”
“？”希丝提拉用力切羊排的手停了，微侧侧头，满脸不解。
“我会说给你听的——快帮我切！”我故作不满地瞪她一眼，抱怨了句，“我很饿！”
“啊！”希丝提拉忙不迭地将新切下的羊肉递过来，“对不起！”
“唉！废人真麻烦，”我无奈地看看做不了精细工作的废手，叹了口气，将羊肉塞进嘴里后接着说，“本来我就想要在这个塔耶克的王城枯鲁索搞事——既不能让非神协会发觉，又要搞出几件能成为塔耶克人茶余饭后谈资的事，但是我搞出的话题远没有你搞出来的效果好！”
“嘻，我哪有。”希丝提拉笑着谦虚了句，见我杯子还是空的，她又忙放下刀叉为我斟满葡萄酒，“这就是雷斯你为什么选择商人这个身份的原因？”
“是啊，能成为大多数人酒后谈资的，除了女人就是钱——像我这样的废人，”我无奈地抬抬双手，“搞出女人话题是没戏了，只好在钱上想办法咯——没想到你倒是帮我搞出拉格·风·沙伊有关女人的话题了。”
“可我觉得艾路法利西亚小姐对雷斯你很感兴趣啊？”搞错（也许根本就没关注到）我话中重点的希丝提拉帮我打气，“就算你现在残废了，可还是很帅的哦！”
“那是你这么看！——尽说好听的，切！”我故意白了她一眼，“至于那只‘魔法睡猫’对我感兴趣……你确信你能搞懂她吗？她是对我什么地方感兴趣？”
“唔……”希丝提拉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最终放弃地摇摇头，“不知道……”
“就是咯，连我都搞不懂的生物你又能懂什么？——下次想给我打气麻烦找个正常点的女人！”
“嘿嘿……”希丝提拉笑着吐了下舌头，掩饰尴尬地闷头吃了一大块鹅肝后又问，“那……搞出事情后能怎么样？……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暂时还不行……”我摇摇头，“今天在采石场得到的信息太少，我没法确定——麻烦你再等等。”
“是……为了我的事？”敏感的希丝提拉从我的话语中听出了背后的意思，琥珀色的眼睛微微闪了下，情绪很快低落了下去，“你是怕影响我的心情才不说的，是吗？”
“差不多，”面对和我相处那么久，有着相似遭遇的希丝提拉，我并不想瞒她，“上次我们说过的，希望对我们没什么意义，我也不想给你有可能落空的希望，所以……等一切确认之后，我再告诉你。”
“恩……谢谢……”希丝提拉咬咬自己的嘴唇，默默地为我又切了一块羊肉，“呐，雷斯，”懂事的她想要转换气氛地问，“我之后该怎么做？”
“好消息哦！”我也不想和她在那个沉重的话题上多谈论，于是便振作精神地说，“你明天就可以不用穿那身暴露的纱衣了！”
“啊？！”希丝提拉眼神一亮，“不用穿了？！”
“是呀，”我笑道，“现在我这个拉格·风·沙伊的塔拉人身份风评基本已经被周围人接受了——特别是我那个‘情敌’——所以明天……”我抬手指了指房间一角那堆来枯鲁索城第一天采买的一大堆还未用过的衣物，“明天你就从那堆衣服里挑几件你中意的穿！”
“啊——？那堆衣服啊……”刚开始明亮的琥珀双瞳又暗淡了下去，“那些衣服都好贵的——我怕穿坏了……”
“穿坏好，”我笑道，“穿坏我可以借机揍你一顿！”
“额……”希丝提拉故意皱眉笑道，“揍我……到时候能不能轻点？”
“你以为我这废人揍人会疼吗？”我反问。
“这倒是……”
“可恶！承认得这么快，你就不能多考虑下我这个‘废人’的心情啊！？”
“是雷斯你自己提‘废人’的……”
“哈！大胆！好你个奴隶！还敢顶嘴！？”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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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没像今晚这么嬉笑过了？
原本只是两人为了避免气氛沉重而互相开着玩笑。
不曾想，故意逗对方开心的言语化成了开心的嬉闹。
很轻松，也很舒畅。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希丝提拉……
能在最落寞的时候遇见你，真的……
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
看着依旧带着餐后嬉闹的微笑，蜷在我身边甜睡着的希丝提拉，本想伸手轻抚她头发的我猛然身子一震，即将触碰头发的手又缩了回来。
我是谁？瑟雷斯汀·罗克塔尔。
我又是谁？有着罗克塔尔家族血脉的直系幸存者。
我还是谁？龙之诅咒的对象，为虎作伥的伥。
龙诱骗女孩生命的香饵，教会的棋子，刺客工会的棋子，非神协会的抹杀目标。
与我亲近的每一个女孩都会遭受命运的折磨。
与我亲近的每一个女孩都会有着悲惨的命运。
每一个。
每一个……每一个……每一个……
樱、小荻、拉格西丝、小露卡、露丝雅……
如果……再继续这么和希丝提拉太过亲近的话……
也许……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