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布帛全送去，一箱不留阿？” 那老妇人摸索着那些布，眼睛都快要黏在上面，问周立话的时候，眼睛也是盯着这些箱子，心疼的在滴血，什么人家的娘子要这么重的礼。
周立看她阿娘一直问，有些不耐烦，把手中的外袍随意一扯，没等身旁的娘子走来，就随手丢了过去。
"要我说几遍，让你去就去，都送去，一箱也不留。“
”自然听你的。" 老妇人见状，哪里还敢辩驳，连忙应着。
她儿郎有出息，她在从前的村子里，之前的县城里可是出尽了风头。
“你还不去给郎君拿换洗的衣服，把郎君扶进屋内，就让郎君这么单薄在风中站着吹冷风，呆呆愣愣的。”
那娘子被周立的娘说了，也不敢犟嘴，柔声细语的对着周立说道。
“郎君，进屋罢外面冷，换洗的衣服早就准备好了。”
周立就喜欢她这样贴心听话。
听雨是他的妾，不过他不打算让李玄净知道，李娘子那性格估摸不会同意。
周立一早就打算好了，李娘子嫁进他们家的时候，把他这位妾谴回老家养着，等李娘子嫁进他们家过个三年五载，生下个一儿半女之后，再把这妾从老家领回来。
这段时间先让这妾来长安帮着他照顾他的阿娘，伺候他的起居，暂时同他们住在一起。
有个伺候的妾氏，在长安根本就不是稀奇的事。
萧家的那个娘子居然没看上他，那么他就要搞定萧家看上的。
娶妻自然要找个对自己升官有助力的，妾嘛温顺听话就好。
更何况李娘子还算貌美，聪慧，他很满意。
他的好友们总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受这么大的压力，非要去和萧家对着干，这李娘子有什么值得他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一定要娶。
如今好好巴结着户部的尚书郎，之前周立还跟在那萧娘子身旁的时候，那萧家的两位郎君也对他颇有提拔之意，如今却掉过头来打着他们萧家也看重的娘子的逐一，连一直跟在周立身边侍奉的书童也不理解。
“不划算阿，娶妻娶贤，你我身份虽然寒微，自然够不上世家，可是那些如今已经有了一官半职的，外省的好些人家的娘子，都更中意在长安任职的，你如今都升到金部主事了，他们那些外派的月俸多，七七八八的补贴也多。你找个这样岳丈家不更好么？娘子嫁过来，补贴个院落没问题，互相都体面。”
周立的友人不少都这么做的，娘子娶了，有了岳丈，娘子娘家的兄弟们帮着，在娶几房小妾，他们都是老家里就娶了的，娘子若介意，就出钱打发了，大部分都是看是乡下来的，不足挂齿，更愿意留着，乡下的好生养，到时为家族多生几胎，还能给娘子落个好名声，没人说他们什么。
晚上的宫宴，他们这些同乡里，好多人够不上参加宫宴的资格，周立名字倒是在名单里，可就算是去了，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周立没在自己租的府中待多久，只嘱咐了几句去李府时要说哪些话，表现的诚意热情一些，就来到了和友人提前约好的一家有胡姬的酒肆，位于西市人口混杂的地段，他们几位同乡常常聚在这里，花费也不高。
店家看他们像是做官的，格外礼遇还专门腾出了一间厢房，给他们吃喝用，周立端起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大口喝了起来，羊肉肉质鲜美，大口喝下去，肠胃生暖，非常满足。
“你这吃得也太急了。” 一旁的友人说道。
另一位友人拦了一下，示意不要管他，“他不这么急，等下宫宴，他就没空闲吃东西了。”
起先他们还羡慕周立能参加宫宴，听了周立讲了几次，又亲身看过那些场面，又觉得他们若要参加，怕是吃不消。
反复冗杂得规矩不能出错，等到能吃得时候，他们坐在末端得郎君们的吃食又早就凉透了，宫内得内侍们也是会拜高踩低的，好的自然供给坐在上首的。
圣上说了什么，在场时其他大臣说了什么都要认真的听，等圣上和皇后圣人走了，又是朝臣们你来我往的交际。
周立这样的，看着是主事，可除了自己分内的活，还要跟在户部的尚书郎身边侍奉。
替酒，交谈，敷衍，有些尚书郎不好开口的话，他还要扮没有眼色，尚书郎厌恶的，也要由他来得罪人。
早就练了一身本领，被辱不惊，被斥责不难受，溜须拍马更是一把好手。
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精神没什么，身体先遭不住了。
宫宴上若不吃东西，干熬过去，肠胃会痛。
宫宴上若吃了东西，加之喝酒喝多了总要找地方吐，宫宴上又没有给人吐酒水的地方。
所以周立宫宴的时候从不吃东西，如今只能在之前囫囵吃点，好撑过漫长的宴会。
周立喝下最后一口，用胡饼塞了塞肚子，吃饼觉得有些干，就把羊肉混着汤水一并咽下去，他也习惯了这样的吃法，场上的人还剩大半碗，他面前只剩下一只空碗。
周立接过一旁书童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这算什么，能往上升就行。”
“那郎君为什么阿。‘" 既然对仕途这么在意，何必娶李娘子得罪那萧家呢。
书童疑惑，不由主动问起，身旁的同乡也跟着好奇，这周郎可是他们身边如今混的最好的。
友人附和”对阿，为什么阿，你不像是为了美色不要命的人阿。”
周立故作高深，放下了木箸，让他这些同乡猜一猜“你们说那萧家为什么对着李家女有想法？”
有些胖的同乡友人若有所思：“这司籍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女官，修撰书籍又不是编撰，修的还是起居注一类的，和朝政那都不占边，与两圣来说也不重要，随时都有人可以替换，都不算是近侍，应该不是因着这一层。”
有些年纪的同乡友人：“难不成为了和他那兄长关系近点？他那兄长李宗可是万年县的县丞，现在那可了不起的很，这过个几载，过了吏部的考核，不管是外放还是留在京中，怕是官职能直接越过你我去，我听说王家那郎君和他绑的可深了。
"那可是王家，寻常人家想去讨好都找不到门道。"
郎君们一边喝着栗酒，一边感叹，都纷纷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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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自己没有赶上好时候，若晚一年，是不是也有这个幸运喝着王璟郎君同年科考，顺便巴结上王家。
不过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有拿什么和王家互相交换的资格，王璟郎君哪里缺需要拍马的人。
周立一哂，他的同乡们想的都太简单了，拿起一旁店家伙计煎好的茶水抿了一口，茶不是好茶，入口晦涩，周立又将茶水放置桌上。
“萧家哪里是看重了李家，是李家旁边还有的卢家啊。”
"卢家？范阳卢氏？”
“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同乡们听的瞠目结舌，这两家人没听说过又来往啊。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从未有过联想，他们虽然从未关注过李延忠和李忠怀两位两京的市丞，可卢家耳熟能详啊。
不过有关卢家的事也都是道听途说居多，他们这些同乡里，有科考中举的，也有流外官做足了年份才得以升任流内官的，费了好多办法，才留在长安，不过也都是分在不受待见的职位上。像他们同乡四人，只有周立能在户部，其他两人（1）要么去了太医署，要么去了太乐署。
“这李娘子的娘，可是现在礼部卢郎中的亲阿姊啊，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阿姊。”
周立在同乡吃惊的神情中笑的坦然，彷佛已经娶了美娇娘，掌握了别人都不拥有的消息，他很自信，也确信，他有能耐让这卢郎中改变心意，他不像萧家这么急切，他提前做了打算，准备徐徐涂之，今日下午让他娘去李府探个口风，元日之后的假期，他专心来说服卢郎中。
“周郎你果真是我们这里面最会谋算的了。” 同乡咧着嘴，满嘴夸赞着。
“我敬你一杯，提前恭喜我们周主事了。”另一个同乡端起酒杯，向着周郎微微弯腰，作势要敬酒。
“我也敬你一杯，这之后别忘了兄弟们啊。” 又有一个同乡急忙跟上。话语间满是热切，忙不迭地把酒杯递向前。
“那我以茶带酒，谢过诸位同乡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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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走后，周立的娘双手叉腰，迈着小碎步，身后跟着小妾，两人抬了箱子进了里屋。
周立的娘站在一旁，一只手重重地扶着腰，另一只手指着那小妾，颐指气使地命令着：“你找个别的箱子来，把这绢帛拿出来一些。”
那小娘子不敢轻举妄动，即便要被这婆母骂，她也不敢忤逆，她拿了要是被夫君发现，她就死定了，她从乡下那样饱一顿饿一顿地地方一路跟着来，还给郎君生了一女郎，如今有吃有穿，她可不想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
婆母和郎君谁更有威严，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她还是分得清的。
“愣着干什么。还要我求着你去？” 婆母皱着眉头，上前推了小妾一把。
小妾只听话地搬来一个箱子，可是偷绢帛的事情，她是一点不敢做。
“阿姑你别拿太多（2），要送过去被人退回来。郎君知道了，咱们就完了。”
“我要你多嘴，还不是为了给你和孩子留一些，我才拿的。你不和他说，他怎么会知道！要让我知道是你告诉的他，仔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