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村的守岁并不是指通宵到第二天早上,而是在屋内点满岁火，辞旧迎新，寓意着新一年红红火火。
叶阳云将家里都点满灯烛,甚至连厨房的灶台也没有放过,灯火通宵不灭,是要燃到翌日早晨的。
叶雪洗好头洗完澡后便也过去帮忙，将角落里的蜡烛点上。
虞期接过打火机，替她把剩下的几盏灯笼点燃。
叶雪将灯笼们逐一挂到屋子两侧,边挂边解释道：“这个叫做‘照虚耗’,说是可以使得来年暴富,所以每年除夕夜我都让师父买多点灯笼回来，把每个角落给我摆满！”
虞期纵容着笑：“那管用吗？”
叶雪把最后一个挂上去：“当然没有，我还是这么穷,果然封建迷信要不得。”
虞期却觉得叶雪这个样子无比可爱，让人想摸摸她的头。
指尖有点痒,虞期微微捏紧了手,却没有付诸行动。
电话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
叶雪跑去客厅拿手机，来电显示的是白柳的名字。
叶雪按下免提,才刚一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白柳的大嗓门：“师叔新年好！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啊——”
徐昼似乎就在他旁边，闻言毫不留面子地揭穿白柳：“是想你的假期了吧。”
白柳生气道：“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难道没干活吗？！”
叶雪许久没有听到他们争执的声音了,一时竟有些怀念,不由笑出声来。
徐昼却没再搭理他,向叶雪问候道：“叶雪师叔新年好,听说你们那边有舞狮的习俗,想来应该会很热闹。”
外面再次响起了鞭炮声，有些村民现在才开始燃放爆竹。
叶雪将手机靠近窗口那边，让他们听着外边的爆竹声，笑眯眯地说道：“虽然还没开始舞狮，但现在的确还挺热闹的。”
“哇！”白柳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听上去好有过年的气氛啊，我也想买鞭炮回来放一下。”
徐昼无比淡定地泼冷水道：“五环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白柳气得想打人。
叶雪乐道：“好了，大过年的，有什么架不能等过完年再打吗？嗯对了，师兄呢？”
徐昼解释：“师父在准备点灯祭祖师的事，见十二点到了，便让我们先来给师叔拜个年。”
白柳还说道：“师叔，我爸给你准备了个大红包，你快点回来呀~”
叶雪一一应了。
挂完电话后，叶雪将手机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却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
叶雪偏头，虞期轻抚她的发丝，语气很轻地说道：“头发还没干。”
叶雪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后去碰头发，果然是湿漉漉的。
叶雪的头发长，很难自然风干，窗户又都关紧了，一丝风也吹不进来。
虞期拿了块毛巾过来，缓缓放在叶雪发顶，将她的头发盖住。
叶雪正想说让她自己来就好，虞期的手指便已经透过毛巾抚着她的发间，轻柔地替叶雪擦拭着头发，偶尔指尖会在不经意间碰到叶雪耳朵或是脸颊。虞期的手总是比叶雪的要温暖得多，仿佛一年四季都是温热的。
这轻盈的触感，让叶雪回想起子时落在发梢上的熟悉温度。
叶雪没有出声，微微仰头望着虞期，任由着他抚过她的发丝。
虞期专注地擦拭着，见叶雪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那双纯黑的眼睛好似星星一样，他的神情忽而变得温柔起来。
外面偶尔会传来狗的叫声，屋内却静谧一片，显得异样安逸。
虞期收起毛巾，轻声说道：“好了，应该已经擦干了。”
叶雪又再碰了下头发，的确没在发上摸到湿意。
由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叶雪便只说道：“谢谢。”
虞期似乎笑了一下，尔后认真地说：“不客气。”
叶阳云终于将最后的清洁弄好，回堂屋说道：“应该差不多了，快去休息吧，明天估计有得热闹……”
叶阳云把抹布扔进桶里，看清屋子情形时，声音一顿。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两人，随后落在叶雪身上，不禁笑着问道：“怎么不说话？难不成都困糊涂了？”
叶雪看向叶阳云，“是啊，您再不回来的话，我都快要睡着了。”
虞期攥紧手中的毛巾，轻垂眉眼，望着地面。
叶阳云也不再与他们玩笑，催促道：“去睡吧，等太阳一出来，肯定会吵得你们睡不着觉。”
叶雪早就习惯了村里的习俗，但虞期毕竟初来乍到。
叶雪说道：“师父，那我们先回房了？”
叶阳云摆摆手，“去吧去吧。”
叶雪转头对虞期说道：“走吧，我们回去休息。”
虞期嗯了声，听话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往后院走去。
叶阳云看着他们的背影，良久，将东西一一收拾好。
叶雪原本还走在虞期前面，没过多久他便跟了上来，与叶雪并肩行走着。
一路上，灯火都明亮得很，偶尔有一丝晚风吹来，叶雪的耳朵被冰了一下，她下意识碰着耳垂。
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还要冷一些。
虞期留意到她的小动作，眸光闪动了下。
途径他房间的时候，虞期却没有停下脚步，反倒继续和叶雪一起，直到将人送到房间门口，才停下来。
叶雪推开房门，回头对虞期说道：“晚安？”
虞期轻轻一笑，说：“晚安。”
叶雪回房之后，不知怎么，又透过窗户往外面看去，虞期一直站在门外，待了许久才离去。
就好像有一次他送她回玄真观，那时候的虞期，似乎也是这样目送着她回去，直到她转身，再也看不见了，才离开这里。
叶雪伸手触碰着脖颈的护身符，心里亦不由困惑起来。
她心中隐隐有了某个猜测，却又不确定。
在灯火通明下，叶雪带着困惑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叶雪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有什么东西轻轻放在了她的枕边。
叶雪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她的师父似乎过来放压岁钱了。
等到声音再次响起时，有人却伸手帮她掖好被子。
叶雪实在是太困了，除去高三的拼搏阶段，她再没有试过熬夜到这么晚，光是睁开眼睛都有些费劲。
当第一道阳光倾斜下来时，村里也响起了热闹的鸡鸣声，紧接着便是敲锣打鼓以及放鞭炮的声音。
叶阳云打开门，舞狮队已经来到门前，向他拜起年来。
叶阳云笑呵呵地说道：“过年好。”
狮子在门前舞了一圈，又对着叶阳云鞠一躬，之后才离开了。
叶雪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多了两封压岁钱。
一封很明显是叶阳云给的，每年他都会放一个红包在叶雪枕头压祟，红包的样式叶雪都已经很熟悉了。
她将师父给的红包小心翼翼收好，转而拿起另一封封面略显可爱的红色樱桃小丸子。
难怪昨晚叶雪睡觉的时候，总感觉前后有两个人来过屋子，原来虞期也放了一个红包在她枕头上。
……
叶阳云已经煮好早餐，悠闲地喝着热茶看电视，外面的喧闹声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随后看见叶雪过来，他才放下茶杯招呼道：“阿雪快过来吃东西，为师可是特地一大早起来给你做了小笼包。”
叶雪看了一圈，问道：“师父，虞期呢？”
叶阳云思考片刻后才回答：“他起来得比我还早，好像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叶阳云见时间差不多了，回房里拿木剑准备出门舞太极剑，边走边对叶雪叮嘱：“阿雪，等下吃完把碗筷收拾好放厨房，等师父回来再洗。”
叶雪嗯嗯两声，但却说道：“师父等下我自己会洗碗的，您就放心去玩吧。”
叶雪早餐快吃完时，虞期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手里提了个袋子。
叶雪见他行色匆匆，不禁问道：“虞期，你刚刚去哪里了？”
虞期走到一半突然又停下，去暖炉里将身上的寒意烘干，才走去叶雪身边，将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他将围巾套在叶雪脖子上，很熟练地将人围起来，紧接着又把一副毛绒绒的耳罩拿出来戴在了叶雪头上，轻轻遮住了两边的耳朵。
原本还有些冰凉的耳垂瞬间被温暖包围。
虞期这才说道：“出去买了点东西。”
他看着叶雪，眼神里皆是暖意，“现在还冷吗？”
“你出去就是买这些东西吗？”叶雪见虞期还在等着答复，又继续说道：“已经不冷了，而且很暖和。对了，这个给你……”她从口袋里翻出一封压岁钱，把它放到虞期手上，“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虞期收到后却微微一愣，尔后，才轻声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压岁钱了。”
他握着红包，抿唇笑了下，笑容显得有些温和，“这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
叶雪想起虞期家里的事情，转而又想到他身边那些的不省心的亲戚，很认真地说道：“以后每年，我都给你压岁钱。”
虞期捏着红包的手有些用力，看向叶雪，轻轻问道：“真的？”
叶雪点头：“真的。”
虞期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她，眼眸瞬间闪过很多东西。
叶雪却伸出小拇指来，弯眼笑道：“你要是不信的话，那不如我们拉钩？”
虞期静静地凝望着她。
原本叶雪的拉钩只是开玩笑，这样幼稚的小游戏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跟朋友玩过了。
虞期却真的伸手，轻轻勾住了她，大拇指相对，庄重地贴在一处，盖下章印。
尔后，他微微松手，转而将叶雪的手包裹在掌心。
温暖的触感袭来，叶雪怔了怔，下意识看向他。
虞期轻轻开口，“叶雪，我……”
——“道长，道长！你们这儿还有驱鬼符吗？”
包文轩声音传来的那一瞬间，人已经跑进了屋子。
只是刚进来，他就感觉到屋子的气氛有些奇怪，“咦？”
叶雪神色倒算平静，只是脸有点红。
虞期则是一脸冷淡地望着他。
包文轩挠了挠头，不明就里地说道：“啊，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包文轩：虞先生为什么这么看我？
虞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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