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年方二八(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午后寒风忽起,吹得窗牖噼啪作响。


    沈鹿衔恍若未觉,只用力捶捣着钵盂内的石青。


    星隅过来关上窗,语气担忧,“殿下,您不提审孙焘吗?”


    岩块在石杵下碎成靛蓝的粉末,声音让人牙酸。


    她充耳不闻,一下下地研磨着,“马身烙印已被剥除,镔铁也镀着紫金,若我急着提审,孙家只需让他咬死自己是被私贩蒙蔽的苦主,再找个替罪羊便可脱身。”


    她直到手臂酸麻才停下,提壶注水,“打草惊蛇又徒劳无功的事,自然不能做。”


    “可这事关系到公子安危,殿下…”


    沈鹿衔端详着色粉在水中翻滚沉淀,将情绪也一并压下去,“星隅,你说他们盗取军马,是为了什么?”


    星隅道,“马价高昂,想来是为了财帛。”


    “既是为财,会只留一匹在京中吗?”


    星隅不假思索地摇头。


    “是了,”沈鹿衔道,“军马高利,他们一边把马贩给徐州的羯虏,另一边,自然也挑了些奇货,供给京中高门子弟,何愁卖不到好价钱。”


    “国贼,真是可恨极了,”星隅咬牙,“殿下预备怎么办?”


    “捉贼拿赃,对方这般肆意妄为,我们除了抓他现行,还有什么法子呢。”


    沈鹿衔声音有些冷,“你让李玄传我的旨,就说北蜀刚平,徐州生乱,国帑空虚,皇宫官邸皆要节省开支,以济前线,另外,传吏部、屯田、度支和驾部长官明早过来见我。”


    *


    傍晚时分,靖水楼早早点起了灯火,一挂挂灯笼自楼阑垂下,光彩耀目,楼前空地上沸反盈天,正在举行一场相扑。


    靖水楼是京中最大的一处酒楼,客来八方,十分有名,每每有集会活动,总是万人空巷。


    今日亦是如此,东家甚至亲自下场,投千两银分与胜方,因此相扑还没开始,民众便把街角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押注,势必要从里头赢几钱回家。


    楼外喧闹吵嚷,顶楼雅间内却闹中取静,厢门紧闭,止有三四人在里面饮酒。


    “冯嬿嬿那个废物,连那小太后的几句吓都经不得,竟就这么疯了,”蒙岳提起她就来气,“白辜负元帅一番苦心。”


    “是我小瞧了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女娘,”崔巍阴声道,“本想着冯嬿嬿死活于我们都有大用,倒不曾想,她还能给自己找出条折中的路来,有几分手段。”


    “手段归手段,下官却疑惑,冬至那日,冯才人至多是胆小蠢钝罢了,怎么隔一夜就疯的这样彻底?即便陈稷医术高强,恐怕也不至于此。”


    崔巍持酒的手一顿,看向发话的驾部郎中张炳。


    他阴沉沉的眉宇舒展开,笑了起来,“是,管她真疯假疯,只要还活着,何愁将来不能为我所用呢?”


    张炳陪笑里带着几分谄媚,“元帅高见,鹊虽未死,鸠亦未亡,那巢筑仍是掌中之物,只待来日。”


    另一边蒙岳却听地一头雾水,“什么鹊,什么鸠?”


    张炳垂目,笑而不语,崔巍也没搭理他,蒙岳心有不快,也只好按捺下去,请崔巍的示下,“她让您查冯嬿嬿被人加害一事,这该怎么说?”


    崔巍有点不耐烦,“她不是疯了吗?”


    蒙岳还懵着,张炳出言提醒,“是啊,谁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呢。”


    襄城侯孙闵笑道,“疯子偶有妄臆,无中生有,也是寻常。”


    蒙岳这才恍然大悟,“那只把当夜守卫不严之罪定下便罢,这简单!元帅放心,我…”


    “张郎中平日掌管马政,想必也十分繁忙,”崔巍问张炳,“听闻月前南诏国刚有一批军马运来,主要是送到徐州的。”


    “是,共有良马一千五百匹,并镔铁两千斤,都是军中要资,路途遥远,为将其平安送达,下官也是殚精竭虑,幸得襄城侯和谷阳侯相助,总算办好了这差事。如今各路文牒账册都已俱全,我也随身带了一本来,请元帅过目。”


    他说完便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册,恭恭敬敬呈给崔巍。


    只是那簿册中哪有什么马政纪要,而是私贩马铁的粗账,分给他的足有七万金。


    崔巍目露精光,心情颇好,“张郎中办事周全,自然无有不妥。”


    “劳元帅掌眼,下官一点薄礼已经送至府上,还请笑纳。”


    崔巍大笑,将簿册递给他们,襄城侯和蒙岳两人看毕,亦是两眼发亮,蒙岳更是将方才那点不快一扫而空了,“甚好甚好,张郎中,敬你一杯!”


    几人推杯换盏,直到两更时分,襄城侯才醉意熏熏回了侯府,正准备回房就寝,孙焘的院子里却传来异声,走得近了才听清是孙母在哭。


    “我的儿,你可算醒了,那混账怎敢下这样狠的手啊,给你打成这样!”


    襄城侯脸色顿变,推门而入,就看到孙焘正在榻上卧着,哼哼唧唧地哎呦,孙母和一班侍妾通房围在旁边哭作一团。


    他的酒一下醒了大半,“焘儿,你怎么了?”


    见他回来,孙母哭着捶他,“都是你,好好地送我儿到仪鸾司做什么,你看他让人给打的,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落下个三病两痛的,我和你没完!”


    襄城侯一边挡,一边掀开了虚搭在孙焘身上的被子,但见两股上皮开肉绽,血淋淋让人目不忍视,登时大怒,“这谁干的?”


    “是云渐,”孙焘趴在软枕上咬牙切齿,“他嫉妒儿子在仪鸾司得脸,便罗织罪名,生把我打了一顿板子,儿子疼得昏了半日呢。”


    襄城侯眼皮一跳,“云渐?”


    孙母跟着骂,“呸!什么东西,侯爷定要给他些颜色才行!”


    “他是楚王世子,”襄城侯拂开她摇晃自己的手,“那个先前随东宫征战,最近又刚任了仪鸾司指挥使。”


    孙母亦是一愣,“侯爷是说,之前在阊阖门外指斥乘舆的愣头青?”


    襄城侯转向孙焘,话里带了责备,“那小子向来好勇斗狠,桀骜专横,又有楚王撑腰,你说你惹他做什么?”


    这下孙焘更委屈了,“是他生事!他看上儿子新得的马,想抢了去,儿子不从,他就硬说我在宫内纵马…”


    “你把那马骑大内去了?”襄城侯变色,“不是叮嘱过你,它还没驯好,这几日不要带出门吗?”


    孙焘不服气,“家中驯师无用,儿这才想…”


    “他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


    孙焘连忙摇头,极力否认,“怎么可能,他就是抢马不成,我那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