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 她又出来了!”
随着观察员嗷呜一嗓子，众人顿时来了精神，有人激动地仰天长啸：“她真是太宅了, 距离上次买东西都过了快半个月了。我合理地怀疑她是把东西吃完才出来补货的。”
“这么大个商场，就她一个人用, 羡慕啊。”
外面的世界中新鲜蔬菜瓜果，没有变质的蛋糕副食品早已成为了硬通货, 可在这里，这一切都仅供这个女孩使用。
一个长发男苦中作乐道：“还有菜市场，污染区昨天刚扩张的领域。”
污染区的扩张速度惊人，这座曾经繁荣的城市如今早已不复存在，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诡异披着人皮充当着人类。可每一个诡异眼中当夜晚降临，红月当空, 这个世界才会苏醒，成为鬼物狂欢的天堂。人类没有和诡异抗衡的能力，灭世的力里在消磨着所有人的意志。
高等研究院的众人面对这种局势也感觉绝望, 但个个眼神坚定，哪怕是沮丧的话语都带着笑。满头银丝的老人背脊直直地坐在窗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推了推眼镜温声道，“我们需要派人去接触。”
“我，我去!”
“你懂怎么和女孩子搭讪吗？”
“我靠, 都世界末日了, 你还想这个？”
“难道末日了，你**就不工作了？”众人下意识地往某处看了一眼。
“变|态啊，你们！往哪里看？”
咖啡馆一片哄笑, 就连李老的眉眼间也带了点笑意，在笑声中老人朝着远处看了一眼：这座城市曾经是整个世界最繁荣的地区之一，灯火通明，工业社会的明珠，可如今萧条落败……
李老再次垂下的眼眸中难掩倦色。他没有任何能力，不过是这么多年的智慧与成长让他能够带领着心火不熄的年轻人们一路走到了现在。
外面已经乱了，除了高等研究院、军队和一些意志坚强的人类，这片大地上活着的人或许早已堕落成另一种生物。没有道德和规则的束缚，那是一片蛮荒之地。只有他们这些人始终相信人类能自救。
再次抬眸的院长语气依旧平淡，“让程悦去吧。”
“是。”人群外的短发女生干净利落地应声，她随手将拿在手上的校徽放进口袋。
“可是……”有人似乎还有意见。
“放心吧。”女生笑了一声，道，“我还得进小区，外围可拦不住我。”
她可是，要去幸福小区找宗越的。
……………………………………………………
这条街依旧不对劲。
繁华的闹市中顾客和店主泾胃分明，耳边回荡的是机械的对话--“你这儿鱼/橘子/苹果多少钱一斤？”
“行，给我来一斤。”
所有涉及到分里的词语都是一斤，就连一个人要买矿泉水，也说买一斤。
她站在人群涌动，热闹繁华的商业街上，可目光所及之处，人们都是一张幸福热情温暖的面容，如出一辙的笑容，宛若复制般出厂的流水线产品，像极了用来凑数的古早游戏 NPC。毫无灵魂，只有那种恐怖热烈的笑容。
这个世界，难道都只剩下这些“人”了吗？
涂绮思尝试往更远的地方走了走，在地铁旁有一个大型商场，乍一眼看过去全是各式各样的塑料模特，空白的面部轮廓，姿态各异的妖烧身段。她只是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正常的商场绝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服装模特，更不可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姿势。
她站在原地，仰头看着这座商场，原本人群寥寥的街头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人潮涌动着，将她困在之中，“人们”带着笑容，无数人从她身边穿梭而过，一模一样的笑意，相同的嘴角弧度。没有一个人尝试跟她搭话，可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着她。
这么多人，却没有一点声音。他们带着微笑，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从她身边走过，四面八方无数人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在其中。
——你不害怕吗？
——不恐惧吗？
——不觉得快乐吗？
——这个世界多么快乐啊！多么美好！多么快乐！来，和我们一起感受快乐吧，感受幸福吧。
——来吧，别反抗，这就是幸福啊！
无数黑雾从人群的脚下钻出，细细小小如同幼蛇的黑雾贪婪欢欣地朝着她扑来。看着女孩没有动作，无数黑雾更加欢快，是啊，这是快乐，这是幸福，为什么要抵抗呢？
来吧，一起快乐。
它们争先恐后的涌入那个躯壳，正要肆意妄为的时刻，漆黑的躯壳中一个庞然大物睁开了双眸，一口吞了，还呸呸了两声。
这是什么东西？人的躯壳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无数黑雾在身体里一僵，发着尖利的啸声，争先恐后地逃了出来。靠近涂绮思的人群脸上有了变化，笑容都变淡了，眉宇间反而带上了痛苦，那是隐藏在面具下最真实的情绪。但随着弥漫地黑雾，他们再次带上了微笑的面具。只不过这次，他们都往外散了散。
小乌龟在她怀里哆哆嗦嗦。涂绮思毫无白所觉般微微偏头，她感觉到了异常。
有人。这个世界真正的人类，像是一滴水滴落在了沸腾的油锅中。
她还以为这个世界早就崩溃了呢。
人潮汹涌，可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孩逆着人流而上。她脸蛋通红，眉头紧整，仿佛在承担着绝望的痛苦；可下半张脸却缓缓勾起了一个微笑，幸福、热情、亲切的微笑，和这些人群一样的笑容。
好快乐啊，真的好快乐。这座城市这么美好……不，这不是真实的样子……
痛苦与欢愉交织，可她要努力寻找着真实的世界，要去找一个人。
她的表情这么分裂，但却依旧努力朝着她挥手喊了一句，“嘿，那边的小公主，能过来聊聊吗？”
“……这是谁教的搭讪词？”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抬头看看天看看地，绝口不提这是大家投票投出来的一句话。
“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还很闲情逸致地养了只小乌龟，走起路来那姿态……这不就是小公主吗？”有人小声辩解道。
李老哑然失笑。
“这才刚是污染区外围，程悦已经有被污染的趋势了。”爱岗敬业的观察员没有参与讨论，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这些人怎么看也不正常？”
“这是外围的污染——‘幸福的人群’，能够同化所有人的情绪，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感受快乐与幸福，满脑子想跟随大众获得幸福，是最典型的心灵感染源之一，污染指数十七。当初发给你的资料你没看是吧？”
那人环顾左右，小声逼逼：“这个污染区大大小小的污染都快有五六十种了，怎么可能看得完？”
“你怎么进高等研究院的？”能进高等研究院的都是天才，才五六十种污染都背不住来的居然还能混在这儿。
男人骄傲道：“靠能打。”
众人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这人两米的身高和健硕的肌肉，很好。懂了。
立刻有人追问道:“程悦被彻底污染了？”
“没有。”观察员分析着程悦的面部表情，道，“程悦的污染抗性在十，应该还能抵抗一段时间。”
“等会儿，小公主在朝着程悦走过去。”
“程悦身上的污染测试仪数据一直在下降！”
咖啡馆随着这句话彻底沸腾，“卧槽，能远程测试那女孩身上的污染抗性吗？”
“真TM 牛批，居然真的有这种能无视污染的人存在？”
“就算污染抗性足够，但是鬼怪也能杀人啊！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老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疑似存在极高的污染抗性，能成功抵抗“幸福的人群”，初步估计抗性值在九十以上。他的笔顿了顿，划掉了九十，写道：抗性未知。
两人成功交流上了。老人继续写道：有交流意愿。
程悦朝着外面比了个手势。李老将程悦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继续写道，“友好，神志清晰，疑似未被污染。污染抗性未知。”
在一长串的描述语句下，李老慢慢地写出了人类两个字，随后打上了一个问号。他摘下眼镜，看着程悦传来的信号。那个女孩不愿意出来交流，她只是抱着她的雪白色小宠物和程悦说了两句话，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交给她。
看清楚东西的程悦明显激动了起来，好像问了句什么，可那个女孩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施施然地走了。程悦还不甘心，想要冲过去，原本被涂绮思吓退的人群再次围了上来……
在咖啡馆等着的众人急得跳脚：“快退啊！”
“程悦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还不退！不能跟进去啊！没有彻底做好准备，会死在里面的。”
“她这么突然这么激动？”
程悦终于还是克制住了情绪，从外围回来了，她的脸上还是僵硬的笑容。高等研究院的同僚如临大敌般地穿上防护服，不住地往她身上喷洒药水，眼睛紧盯着污染测试仪，等到测试仪的数值彻底降为0之后，大家才忙不迭地围了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
“她说什么了？她给了你什么东西？”
“她还是人类吗？”
程悦什么都没说，呆呆地直直地走到了李老面前，张开一直紧握着的手——那是一张沾着血迹的纸条，上面写着：人类不是食物。
老人接过纸条，手指微微颤抖。周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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