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什么也没有,寂静和冷清,以及无边界的白,远之千里又近在咫尺,四周的空间在无限压缩,又在抵达无限的一刻狠狠漾散开来,开始扭曲在一起,接着重新恢复平静。
对于这画面一样的境状,我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反映过来时自己正像一尊雕像一样维持着一种抱头的姿态,只好慢慢摸索着向前走,地面,如果这也算得上地面的话,踩上有种沉稳的感觉,但脚下却是在泛出涟漪,像在湖中投入石子,上面模糊的映出我五官模糊的影子。我并不清楚眼前的处境,只是在随便绕圈子,像一只无头苍蝇。
“过来吧,如果你会没用到在你的意识中迷路的话我也没办法。”那是一个不好听的声音,像一个少年装作老年人说话一样的声音,这种强行说教的口气很让人厌烦,哪怕我是神学者也接受不了,但声音的主人仿佛沉醉其中,他一定是个歌剧爱好者。
我尝试向那边跑,但事实证明,根本算不上跑过去,一阵又一阵的涟漪在让我像一只舟子一样划过去那边。然后撞在一堵墙上,另一边传来一阵笑声,一种含有怜悯与自我悲哀而且带有一丝疯狂的笑声:“哦,又是一只蛾子,我建议你摸索一下,保不齐···哦,是的,没错。”
我终于抓到了那只把手,一拧,许多词汇像潮水一样涌入我头中。我开始成为一轮风车的中心,扇叶拉扯着我的大脑,无数点色彩陷入又浅尝辄止般退出,这是一种痛苦又快乐的感觉,思绪在慢慢溢出大脑,滴在胸口上发出焦灼的声音,又一点点扩散并延伸开来,驱役着神经对世界的理会与认知,那是一种先破坏殆尽又重新在废墟上取而代之一般的苦痛。
“怎么样,是不是倍感荣幸。”这个声音露出不加修饰的慵懒与讥讽,我真是谢谢这位老好人。
我抬起头,声音的源头出现了一个中式面容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但上面还有许多损坏与剖口;带着一副只有一条腿的眼睛;右手倚着一根漆黑如羽的橡木手杖;头发乱糟糟的,面容是一种落魄而不肯服输的神色;他有一个大鼻子,但不至于很大以至书中滑稽人物的地步;两只眼睛不大,甚至有点疲惫,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显得很有侵略性。
“这是一种恩赐,至少对你们而言。”他的语气不无得意。
“你是谁?”
“胡适之,当然这是玩笑,你们应该叫我为梅布斯堡一世。”那人仿佛在讲一个笑话,语气十分轻松。
“你怎么敢?”我的手心在微微冒汗,但又诡异的消失不见。
“系统——”他故意把语调拉的很长,好像在宣布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样?听过没。”
这是一个很记忆上熟悉的名字,但这种思想上生疏感所造成的割裂还在告诉我这并非来自我原有的记忆,刚才的阵痛又像潮水一般退下,一如他们登上我记忆的城池一般。
“这是一种可怖的力量,不是吗?”我胡诌。
“你并不知道系统是什么吧?嗯?”他用右手扶住额,像戏中的俄尔忒伏斯一样感情丰沛的说,“我告诉你,嗯?这是一种天赐的不公的鱼肉天下而他们毫无怨言的特权。”
“鱼肉天下?有这么自称的开国君王吗?”我装作轻松地问。
“还有为了不切实际的长生而断送王朝的开国皇帝呢。”他同样笑着回答——王都中喜欢笑的人太多了。
“那你怎么还该会躲在这儿?嗯?”我反问,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假如他没有这种近乎逆天的力量,早就因为“等价原则”而灰飞烟灭了。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真没品味,聊点你不知道的,我们有五个人来着。”他不紧不慢地说,然后背上伸展出两只翅膀,那是一对颜色截然相反的羽翼——一只是天上飘落的羽毛一般的白,另一只是隐秘在一个人所能想到的内心最深处的颜色。但是我现在完全无法看清那细节处的样子,他蒙蔽了一切无胆直视它之人。“但是,只有我有系统,只有我享有这天赐的礼物,他们终究不知道这一切的美好。”
“但我只是个普通人,生活在帝国的边境,一贫如洗。”
“好,额哈哈哈。所以我给予了你这个改变一切的机会啊,希望,荣耀乃至这个帝国一切皆为掌中之物,你也不必再朝不保夕,生杀予夺皆无定数而掌于你手。”他说的很实惠,我确实动心了。
他的翅膀在收拢,恢复到这个人最冷静的状态,我答到:“很有说服力,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
“你从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条件的确诱人,但‘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在这之后还睡得了一个安稳觉吗?”
他首先怔了一下,旋即又恢复正常:“如果你真的有了这份力量,你还需要睡觉吗?”
他讲的当然不是睡觉这个单纯的概念。“算了吧,我可管不了这么多。”我装作轻松地摆摆手。
“好啊,那这个送你,享受一下龙傲天生活的冰山一角吧。免费的。”他的身高并不算高,语调也有一种故做深沉的滑稽,听上去也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但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有未成年的穿越者呢?穿越和系统的机遇一定有什么令人望而却步的机制,绝对不可能这么随便,毕竟碰上意外死去,再复活到另一个世界无论对谁而言都不可思议甚至让人发笑。
这样的人竟然是“王立国都”的开国帝王,想来也不可思议,古老的史诗存在谬误,还是英雄忘记了雄鹰的志向,至高天也无从解释。但他给予的东西写满了高级:那是一个月亮形的吊坠,上面还闪着色泽,温润而且令人恐惧,仿佛它即是一切之美好,却又正因如此而吞噬着其他美好为它增添光彩,继续攫取一切美好之事物的霸主地位。
“它是‘加里翁的泪珠’,你那位博学的朋友会告诉你它的作用的,不用谢,我知道我很厉害。”说着他装作抬起手腕然后看了一眼空气:“哦,时间快到了,再见。”
我又开始迷离起来,听见悠远涵虚之外的声音:“记得好好思考,相信不该相信之人。以及,常来玩啊!我很乐意回忆那些以前的故事,太久不动会生锈的。”
我惊醒,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椅上,手里抓着那个月亮饰品,旁边是泽维尔,他正扶住额用一个放大镜翻看那本《王都述》,并往地图上涂抹画画。看见那张趾高气昂的脸,不由自主的涌上一股戾气:“泽维尔,我他妈到底睡了多久?”我觉得全身力气都用光了,之前的疼痛又重新涌上来了。
泽维尔瞥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放大镜——那是一个柄座嵌有蓝宝石的工艺品——现在泽维尔却随手把它扔到书桌上:“没多久,您大可继续睡,先知先生,这才三个小时。”
“多、多久?”说真的,这时差放谁身上都难以置信。
“我不管你又梦到了什么花草,但你确实就突然地那样倒在地上,突然地开始呢喃,你的好仆人只好突然地把你抬起来,再等你突然地醒来,然后突然地回答你那突然的问题。”泽维尔面带笑容地咬牙切齿道。
“那怎么办?”我装作听不出弦外之音,“咱们怎么办?”
“去教堂。”泽维尔开始收拾地图,他把除了《王都述》以外的书已经被他收拾回去了,“刚刚安斯多夫的手下卡拉曼达送来了特利恩的请柬,现在带上你的书,我们走。”
“我的书?”我有点惊讶于泽维尔还会这么着想。
“我已经办了手续了,拿上他,走。”泽维尔整整衣领,使自己看上去更有精神气一点,然后面无表情地补充:“对了,那时卡拉曼达还看见了你别具一格的睡容。”
“!!!你为什么不叫我?我可不想给那帮一闲下来就喜欢嚼舌根的贵族留什么不重仪容的把柄。”我一下子觉得该收回我的评价。
“我看见你睡得蛮香,况且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泽维尔一脸无辜,“而且以貌取人是不符合贵族礼貌的,虽然他们确实喜欢这么做。”
“我那叫装睡吗?万一我真晕了怎么办啊?”我气得语无伦次。
泽维尔又转转袖口,并把放大镜从桌上拿起来,插到前胸口袋里:“咳,好了,反正你基本上不会在短时间呢离开天顶院,所以真的不必在意,现在我们快到教堂吧,要迟到了。”说着向门口走去,这个做事随心所欲而不顾后果的家伙实在是太无理了!
“等等!现在不就要去会客吗?而且什么叫‘咳’啊!况且哪有自己叫自己‘仆人’的啊喂!”我说着也整整衣领,却发现我穿的法师袍没有领子,只好捡起魔杖,追泽维尔去,他真的是有太多矛盾了。
就这样吵到门口,我突然停下,没有推开那扇门,泽维尔也停下了。泽维尔看向我:“说吧,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我只是在想,泽维尔,在想我们他妈的到底碰见了什么?又会遇见什么?”我把脸转向泽维尔,近乎无赖一般向他要求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最好优雅一点,安特罗,我们没有办法,就这样吧。”泽维尔也把头侧向我,用一种很严肃的口吻说,“这些都不该由我们考虑,但我们有什么办法?”
“真是消极的回答。”我带着笑摇摇头。
“那么等着自己的绞架?这个不仅消极,还略带黑暗哦。”泽维尔继续回答。
“如果我是你,会给我来一拳。”我做出挥拳的架势。
“我们还要见特利恩呢,别这样。”泽维尔示意我冷静。
我无奈地收回拳,把手放在门上,等泽维尔也放上去后,一起推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