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过分冷酷的人。这么说其实有点先入为主了,他与恩德亲王的服饰大致相同,只是又披了一件主题蓝色的金丝袍子,与周围人有点割裂感,也是从这里,我才意识到法师袍行动的不便。
他的发色是蓝色,衣饰是蓝色,瞳孔与胸花也是蓝色,与周围人穿戴的白色衣袍礼饰格格不入。皮肤是白色,是那种由象牙与玫瑰雕成的白色。他也有佩剑(这对晚宴上的‘骑士’体系的贵族子弟而言过于不可思议,毕竟蒙承圣恩也只能达到中阶骑士,还不乏转变体系者。,并且是男爵级别的。
莱狄多思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至于泽维尔,我惊异地发现除去发色与瞳色,两人的容貌如此之相近,他此刻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即将上演的闹剧。
“奥利维尔,点到即止?毕竟我蛮享受这种气氛,像乐谱一样。”他彬彬有礼地笑了。
奥利维尔穿戴白色服饰,手持镶嵌有马耳他之鹰的佩剑。他的肤色在这里算得上黑了,洋溢着阳光的温度与汗水的颜色:“阿尔加利亚·卡文迪许,再来试一下吧。”
“我更喜欢‘卡利波斯’这个昵称。”他说话像念诗。
“摒弃你那迂腐的作风吧。你明明是你父亲的支持者,连衣饰也与他相像,为什么就是执腻于旧时风气?”奥利维尔义正言辞。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舞幕。”他听上去还有点自得,散发出“没救了”的气息。
“三步。”奥利维尔拔剑,向前,挥出第一下。
那是横劈过去的,假使硬挡,会处于劣势,所以明智的做法是先后退,再摆出招架姿势。奥利维尔的下盘很稳,一般不会有重心过前的情况,而且与一般骑士相比,他的手腕非常有力,不会四处摆动,剑术也毫不拖泥带水,这就显得后退愈发明智。但阿尔加利亚没有后退,甚至连腰都没有弯一下,就直接把剑碰了上去,惨不忍睹的思路与做法。
不出所料,发出了“当”的声音,阿尔加利亚那过分浮夸的剑术要吃苦头了。
但只见他的手腕因为力而不自主向后弯了一下就没有了颓势,奥利维尔不做纠缠,直接一撤、收剑、并步,作出防御。阿尔加利亚也是向下一挥,意味收剑。
“他的力气看上去软绵绵的,没想到还能接两下。”莱狄多思赞叹。
“他们疯了吗?在晚宴上比试?”泽维尔还是无法理解。
爱德华解释:“他们经常这样,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你还是会把麻木与固执看作优雅。”奥利维尔冷冰冰地说,阿尔加利亚没有应答。
但他向奥利维尔劈出一剑,他的剑术与奥利维尔的相形见绌,手腕没有一丝气力,在不自觉的微微晃动:“不太明智。”也不知道他在说谁。
奥利维尔冷哼一声,把剑一立,硬生生击退了那软绵绵的剑。阿尔加利亚把剑收回:“第三剑。”他用力挥出,画出繁冗的路迹。奥利维尔同时出剑。“点到为止。”是一个同样穿着华服的贵族,但他的衣外还披了一件足以拉到他小腿的袍子。他的脸看上去很年轻,戴着一副无框夹鼻眼镜,手里提着一根永远不碰地的手杖。
一见他,奥利维尔和阿尔加利亚都收回了剑,其余的贵族子弟也作鸟兽散。爱德华立马行礼:“因戴尔先生,您好。”我还在愣着,泽维尔已经躬下了身子:“因戴尔先生,您好。”莱狄多思已经跟着其他人跑了。来人反应很快,也躬下身:“你好,因戴尔·卡文迪许。”奥利维尔也跟着躬下了身,只有阿尔加利亚极不情愿地低下了头。“斯图尔特将军近来可好?请代我向他问好。”来人象征性地说着客套话。爱德华也微笑地回答:“祖父也时常提起您,请您费心了。”来人慢慢地回答:“那我先行告辞,请不必拘束。”“谢谢。”
他转过身,阿尔加利亚昂起头,与奥利维尔一起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泽维尔和我被冷落了,泽维尔问他:“他是谁,派头这么大?”
爱德华看着他的背影,答道:“皇家顾问,因戴尔·卡文迪许。”
我尴尬地说:“既然你们这么投的来,那我就先找莱狄多思去了。”
泽维尔跟上来:“我跟你一块去。”恰好又有人过来和爱德华打招呼了,我们匆忙离开了大厅,向后花园走去。
亲王府的后花园是早期哈莱德斯式风格(据泽维尔所说,这是“王立国都”建国初期梅布斯堡一世采取的风格,大多都是对称布局,以无尽的水和各式桥梁为主,总觉得在拙劣的模仿什么,但也别具情味。现在,莱狄多思正倚着桥对水发呆。
我和泽维尔走过去,准备陪他发呆。但当我的目光触及水的时候,我愣住了——我在水中的倒影是那个戴着王冠的人,然后他咧出了笑容,他的嘴在动,“卡玛利拉”。
这时,菲利克斯长老的声音随着传音魔法传遍了王府:“开席!”已经亮起了不少星点的灯,宴宾们走向前厅。我正欲转身,莱狄多思突然拉住了泽维尔:“我来这以后有点难受。”他在颤抖。我和泽维尔扶住他,向桥的另一边挪去。
当我们到了大厅,众人也基本都到齐了。菲利克斯长老站在恩德亲王和斯图尔特将军中间,看上去这是他举办的宴会。卡米拉·美第奇和卡丽耶琪·南丁格尔坐在一边,而之前见到的因戴尔·卡文迪许站在另一边。亲王和斯图尔特面带笑容,不过显然让他们高兴的事并不相同,卡米拉·美第奇和卡丽耶琪脸色凝重,因戴尔的脸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波动。
菲利克斯长老开口了,换上了一种较正经的语气:“各位先生们,我们对这一天期待了很久。”他顿了一下以观察听众的反映,现在他们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没有人说话。“七年,我们在王都慢慢遗忘,在场的少年们一定少有听他们提过。”已经有人在私语了,卡米拉·美第奇头上开始渗出了汗。“今日感谢亲王给予了我机会,‘择时’卡米拉与因戴尔顾问也于此时在场。”卡米拉·美第奇和因戴尔各抬起一只手以表同意。“那么,我,菲利克斯,以天顶院和冯尔赛伦家族的名誉于此宣布:莫格莱顿·冯尔赛伦归朝,于即日继任典仪官,加入典仪体系。”
卡米拉·美第奇终于笑了,斯图尔特将军也快憋不住了。因戴尔的脸色凝重了,至于亲王,他从听见“冯尔赛伦家族”时就已经意识到不对了。说着,菲利克斯长老还看向了莱狄多思,众人也都转向了莱狄多思。他的手在颤抖。
“当然,不止如此。”是卡米拉·美第奇。菲利克斯长老笑着看向他。“容我介绍冯·卡玛利拉家族的泽维尔。至书塔的继承者。”这个名字对除了恩德亲王以外青年以至中年贵族而言都很陌生,只有包括斯图尔特将军在内的老年贵族们脸色大变。“这···”莱狄多思即使自身难保,也在为泽维尔担忧。反观泽维尔,他淡定得仿佛是他自己宣布的。但我还是不解:假使卡玛利拉真的是名门望族,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况且这个家族是真的没有任何记录。
“我们承认您的博学,但这两位的笑话可开不起。我们该如何相信您?”一个拄着拐,胡子快拖到地上的贵族用饱尽风霜的声音问,旁边是应和声。
“假使这是真的,那么,即使是从物质角度来说。也不该由司教大臣发问。”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下走入了大厅,拄着根橡木手杖,穿着件滑稽的黑色衣服,是卡米ls傲尔:“我以萨傲尔家族及炼金术师们的荣誉担保。”
“既然卡米ls傲尔大人也来参宴了,那边没什么好质疑的了。”老贵族向泽维尔俯下身子:“司法大臣,安斯多夫·卡波利斯向卡玛利拉家族宣誓效忠。”他一低头,老贵族们也纷纷俯下身子,只有中青年贵族们对此不可理喻,他们认为一个听起来早已消逝的家族和一个听上去十分可笑的誓言并不值得他们弯腰。
菲利克斯长老见好就收:“那么已经晚了,就不耽误席宴了。”
恩德亲王保持着礼仪:“请尽兴。”又吩咐因戴尔送他们离开。
我们也就这样,前随菲利克斯长老和因戴尔,后跟卡米ls傲尔和卡米拉·美第奇离开了亲王府。我想象着灯光逐渐模糊的样子,和他们开玩笑:“现在只有我才是那个平凡的自己。”
莱狄多思抱住头说:“你能不能替我去当这什么典仪官?我连克林神甫的礼仪课也没听懂过。我绝对比不上你们。”“从安德鲁踏入至书塔的那一刻开始,你才是最神秘的人。”泽维尔应该是想回应这个玩笑,但他的语气出卖了他。莱狄多思叫了一声,又哆嗦开了。我抓住他,大喊:“冷静!莱狄多思,你是我们中最有勇气的才对!你是铁匠的儿子,是从火里锻炼的!”
我承认我也很怕,说完后大脑差点宕机,因为那群疯子们为了制衡王国的权力分布干得出任何事。莱狄多思把双眼抬向我,他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泽维尔评价:“口才不错。”
“去你的。”我不自觉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