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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第一百七十九时 奥斯卡之夜

    回到洛杉矶的乔琳立刻投身到了洛杉矶的颁奖季。她又拿到了第5届美国演员工会奖的最佳女主角提名, 然后是第14届独立精神奖的最佳女主角,还有一个针对导演身份颁发的最佳处女作奖的提名。


    格温妮丝·帕特洛拿到了工会奖的最佳女主角,《莎翁情史》拿到了最佳影片,这让很多人都感到意外。乔琳为此有点感到生气, 工会奖不同于其它, 更像是演员们内部的奖项, 乔琳看重工会奖多过其它影评人的奖项。


    更何况,鉴于一些过往历史,她最不想输给的人就是韦恩斯坦了,对她来说, 格温妮丝和《莎翁情史》的胜利就代表着她输给了那个家伙。


    那几天本待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就怕乔琳借故发挥找他吵架。他变着法地给乔琳讲笑话,希望能把自己闷闷不乐的女友逗笑。


    乔琳知道其实这事儿跟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他也在《莎翁情史》拿到工会演员集体奖项的名单里, 这让她忍不住要迁怒几次。


    乔琳没跟本提过自己跟米拉麦克斯的某些高管的冲突。她曾经旁敲侧击地询问过本有没有在剧组听说过有关韦恩斯坦的事。他委婉地说自己确实听过一些不太专业的传闻, 可没人真的站出来说发生过什么。


    乔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事情没有发生在他面前,韦恩斯坦是个极有权势的人, 这些都让人们学会了不听、不看, 只要没有人真的把问题捅到他们面前, 就可以假装好莱坞真的是个温馨的大家庭。


    她当时就很讽刺地回复说:“你真的相信他会是个好人吗?你明知道刚入行的新人在这个行业里到底有多脆弱。那些迫切需要保住工作的女演员, 那些初入茅庐以为自己能学到点什么的制片实习生, 那些希望从前辈身上获得帮助的年轻助理?这些毫无权力的孩子不过是某些人眼里的猎物而已, 别假装你不知道,我只是没证据而已。”


    本面对她的质疑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要回复什么才能安抚乔琳的愤怒。他当然知道这个行业存在固有的黑色地带,可他也不过是在这里寻找着出路而已。


    乔琳知道自己这样冲他发火无济于事, 本或者说像本一样无数在这个行业工作的人都是这样的,除非坏事真的发生在他们头上,他们不会冲出来做个英雄,当什么白衣骑士。毕竟这不是拍电影,大部分人只会选择对自己而言好处最大的路,保住工作,闭上眼睛,也闭上嘴。


    那次两个人的分歧没有真的改变两个人的关系,乔琳知道自己冲本发火不能改变任何现实,她知道本只是做了一种常见的反应,或者说也许换她处在他的位置上,她可能也会这么选择。


    可是她没处在他的位置上,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一路走来,已经积累了一定的权力,足以让她不再把某些小人放在眼里。关键是她需要把这种权力带到另一个层面,利用它为自己清扫障碍。


    就像现在她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可以毫不在乎地语出惊人,“我对女演员的建议就是这个圈子里有很多人表面上德高望重,其实只是假装成浮木的鳄鱼,要小心。如果有人非要你去不够专业的场合单独谈话,别去。”


    后续记者没把这个写进采访文章里,可采访视频也已经在网上传播了。


    比尔第一次冲乔琳发了脾气,他觉得她的说法就像是在挑衅业内的很多人,要知道很多人的屁股都不算干净。


    乔琳的回复是“我不在乎,让他们见鬼去吧!”


    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与本之间门其实一直都缺乏真正的信任,她对他说“我爱你”,实际上却连自己为什么讨厌韦恩斯坦都不告诉他。


    她也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过去说给他听,本至今都不知道她曾经跟埃迪结过婚。


    她见过他母亲,跟他的家人一起过圣诞,却连他是不是正在酗酒这件事都不关心。


    她没有设想过他们之间门关系的未来,只是在这段关系里寻找一种虚假的安定感,她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男朋友,而本在那个时候刚好重新回到了她的生活里。


    她在浪费自己的时间门,也在浪费他的时间门。


    可是当她看到本换着花样讨她欢心的时候,她又有点心软了,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她在这个圈子里也需要一个表面上的稳定男友。


    也许是因为我根本没有那么爱他,所以我也就没有那么迫切地要离开他,她这么想着。


    乔琳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她实在是不想戳破这种亲密的假象。


    就先这样吧,她有点冷漠地想着。


    就在这种模棱两可的情绪中,乔琳迎来了第71届奥斯卡金像奖。


    当她挽着本·阿弗莱克的胳膊踏上多萝茜·钱德勒大厅前的那条璀璨红毯时,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浮华城,人人都知道它藏污纳垢,可人人都离不开它。


    之后她脸上挂上了标准的公关笑容,挽着自己的异性装饰物,走进了媒体的聚光灯下。


    “乔琳!本!笑一个!”


    “乔琳!看这里!”


    “本,跟乔琳一起,看这里!”


    “乔琳!”


    乔琳笑着同红毯两旁相熟的媒体打着招呼,熟练地摆着姿势让他们拍照。在旁人眼里,乔琳·阿普尔比和本·阿弗莱克这对典型的好莱坞超级情侣多么登对啊,简直漂亮得闪闪发光。


    事实上,乔琳也确实是物理意义上的闪闪发光。她穿着一条量身定制的吊带心形领拖地礼服裙,从上半身的玫瑰金色到下半身的铜色都是由特殊定制的渐变色布料表现的,上面还点缀着一整个高定工坊花费200小时手工缝制的同色亮片和管珠,搭配上拖地裙尾如同浪花般的造型,如梦似幻,宛如传说中的忒亚女神降临人间门,美得令人窒息。


    此外她手上那枚13.98克拉重的祖母绿切工艳彩级别的黄色钻戒也很快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有懂行的人一眼就猜到了这应该是前不久刚在佳士得拍卖会上被私人买家拍走的那枚戒指,落槌价89万美金。这举手投足间门的财富实在是太晃眼了。


    这是乔琳的新收藏。她本来想从蒂芙尼借到那枚128.54克拉的传奇黄钻,可是她的设计师说如果那样的话就得修改裙子的样子,不然效果不会很好。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委托代理人在佳士得拍卖会上拍下了这枚黄钻,聊胜于无。


    乔琳曾经跟身边的助理们开玩笑说自己可真的是盛装出席了,如果没能获奖,那可就太尴尬了。毕竟加上格拉夫出借的钻石套装,她全身上下的珠宝价值接近1000万美元,实在是个不错的打劫对象。


    奥斯卡红毯上总是人头攒动,乔琳看到了穿着粉色礼服裙的格温妮丝,穿着薰衣草色礼服的丽芙·泰勒,穿着红色礼服的凯瑟琳·泽塔·琼斯。还有刚刚前不久在片场见过的瑞茜·威瑟斯彭和丈夫瑞恩·菲利普,这对漂亮夫妻穿着统一的黑色,乔琳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的腹部,她知道瑞茜已经怀孕3个月了。


    她凑到本的耳朵旁对他说:“瑞茜的肚子完全看不出来,她真的太敬业了!幸好我没选那条粉紫色的裙子,不然就跟格温撞色了。”


    本笑着点点头,低声回复说:“你的设计师不是打听到了她裙子的颜色吗?他不会让你撞色的。”


    走在他们前面的爱德华·诺顿胳膊上挽着德鲁·巴里摩尔,他回头跟席琳·迪翁打招呼时看到了身后的那对情侣正在窃窃私语,乔琳无意间门抬头看到了他,朝他微笑了一下。诺顿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把眼神挪开。


    “你认识他?”本一边向不远处的马特·达蒙招手,一边随意地问道。


    乔琳假装随意地回复说:“当然,这圈子里谁不认识谁呢。”


    等马特走过来时,乔琳待在两个人中间门,一边挽着一个男人,三个人一起接受了E!频道的采访。


    这时照相区突然一阵骚动,乔琳不明所以地回头张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记者告诉她是德鲁·巴里摩尔和丽芙·泰勒在接吻。


    乔琳闻言笑个不停,哇哦,看来每天都有有趣的事情发生。


    马特挑眉,低声问乔琳一会儿要不要在嘉宾休息室喝一杯。乔琳点点头,当然啦,这种场合不就是得喝一杯嘛,奥斯卡,就是个大派对呀!


    这一届奥斯卡的主持人又是非裔女演员乌比·哥德堡,她讲了个双关笑话,现场嘉宾们都很配合地笑了。


    乔琳没在自己的座位上,她正待在后台等待工作人员给她信号。她满脑子都在想自己之前参加彩排时的安排是怎么回事,今天她是最佳男配奖的颁奖嘉宾,无论她自己能不能拿奖,都得上一次舞台。而最佳男配奖是第一个颁发的奖项。


    在主持人乌比·哥德堡下台后,观众们看着乔琳穿着那条金色的裙子、披着一头瀑布般的红发姿态优雅地走到话头前。她微笑着一个个念出获得最佳男配角奖的提名人,然后低头打开手中的信封,笑着说:“获奖者是……”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封,“詹姆斯·柯本,《苦难》!”


    等她完成自己的颁奖职责回到座位上后,本敏锐地发现她脸上带了点新的红晕。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你偷偷喝了一杯?”


    乔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一口杯波本,我真的很需要这一口。”


    本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


    他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欣赏接下来的表演。玛丽亚·凯莉和惠特尼·休斯顿这对天后级别歌手一同表演了今晚的原创歌曲奖提名作品“When Yu Believe”,这实在是一种惊人的享受。


    接下来罗宾·威廉姆斯上台把最佳女配角奖颁给了《莎翁情史》中的朱迪·丹奇。


    等索菲娅·罗兰上台颁发最佳外语片时,颁奖典礼上发生了今晚最具戏剧性的一幕。当罗兰说出获奖者是意大利电影《美丽人生》时,电影导演兼男主演罗伯托·贝尼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踩在椅背上,从前一排比利·鲍勃·桑顿的头顶跨过去,然后像兔子一样双腿合并着跳上领奖的舞台。


    乔琳为这有趣的一幕笑出了声,这是她的好莱坞同僚们做不出的事情,学院和有直播权的ABC都应该感谢贝尼尼,这才是值得直播的场面呀!


    尽管贝尼尼的《美丽人生》同样是由米拉麦克斯运作的电影,但是乔琳真的非常喜欢这部电影,这一刻电影里那个风趣的男主角跟贝尼尼本人的形象几乎重叠在了一起,这让她觉得好玩极了。


    全场嘉宾也爆发出了轰动的掌声,除了输掉的电影剧组外大家都觉得这太有趣了。《美丽人生》今年创造了非英语电影获得奥斯卡提名数量的纪录,足足7项提名,也是历史上第二部同一年获得最佳外语片和最佳影片提名的电影,这足以见得它获得的认可。


    等到吉娜·戴维斯颁发原创配乐奖时乔琳就有点失落了,她的电影输给了《美丽人生》的尼古拉·皮奥瓦尼。


    之后连着是几个不算好的消息,金·凯瑞上台把最佳剪辑奖发给了《拯救大兵瑞恩》,麦克·梅尔斯把最佳化妆奖颁发给了《莎翁情史》,这样一来拿到4个奥斯卡提名的《安的邀请》现在只剩下了最佳女主角这一个提名没有公布结果了。


    乔琳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别颗粒无收啊。


    这时候霍利·亨特上台开始介绍本届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人选。这届的竞争说实话还是很激烈的,提名人有《美丽人生》的罗伯托·贝尼尼、《拯救大兵瑞恩》的汤姆·汉克斯、《众神与野兽》的伊恩·麦克莱恩、《苦难》的尼克·诺特和《美国X档案》的爱德华·诺顿。


    在投票截止前的奥斯卡公关活动中,伊恩·麦克莱恩和罗伯托·贝尼尼都算是最为积极的,这两位外国演员都提前飞到了纽约,在自己的好莱坞经纪公司的运营下加入这场宣传大戏。观众如果打开电视频道,就一定能在《早安美国》、《大卫·莱特曼深夜秀》、喜剧中心的《每日秀》、《罗茜·奥康纳秀》和《60分钟》中见到他们。


    爱德华·诺顿的表现则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举动,他在提名名单发布后通过发言人向记者宣布自己很荣幸获得提名,然后就拒绝跟媒体交谈,完全不参加竞选活动。


    说实话,乔琳作为一个积极参与竞选的人,她不知道他这是为什么,她知道他是有点那种传统知识分子的“清高”啦,可她没想到他真的就拒绝跟媒体继续对话。也许前段时间门电影的负面新闻真的给他带去了点不好的影响,这让他不想再在媒体上纠缠了。


    这让乔琳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埃迪很可能拿不到奖,果然,颁奖嘉宾亨特嘴里说出了“贝尼尼”的名字。


    乔琳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还是配合地给出了掌声,说到底她也确实喜欢这部电影。


    这时候本和马特都已经离开了座位,为颁发最佳纪录片奖项做准备。


    乔琳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着本和马特两个人开着有关纪录片的玩笑。


    本先是说错了词,乔琳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颁奖都这么注意力不集中。然后她听到他在台上笑着开玩笑说:“这两个奖项,最佳纪录片和最佳纪录短片的类型差别就在于,其中一个时间门更长。”


    他在台上的样子可爱极了,乔琳忍不住看着他也露出了笑容,这家伙没笑场可太难了,台下的其他现场观众也不停地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别的颁奖时观众有这么容易笑吗?乔琳一边笑,一边觉得答案是否定的。


    她看着台上傻乎乎的本,一种有点过分的柔情突然席卷了她。说到底,她还是喜欢他的,只是没有那么爱罢了。


    最后马特打开了信封,宣布了获奖人名字,本像个小孩子似的探头去看信封里写了什么,还点点头,好像在确认马特没说错。


    等本回到她身边坐下的时候,乔琳忍不住低声问他:“你当时在想什么?”


    本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我就是有点紧张。”


    乔琳无奈地攥着他的手,看着台上罗伯特·德尼罗和马丁·斯科塞斯继续颁发奥斯卡终身成就奖,获奖人是40年代就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的老牌导演埃利亚·卡赞。


    卡赞曾经卷入到麦卡锡时代的好莱坞政治“黑名单”事件中,他作为告密者一直被视作卖友求荣的叛徒,今天典礼的举办大厅外都还有当年黑名单事件的受害者在抗议给卡赞颁发最终荣誉的举动。


    典礼现场有人起立向这位电影界的前辈鼓掌致敬,可也有不少人拒绝起立祝贺他,乔琳就是其中之一。


    等到这有点尴尬的颁奖时刻过去,典礼终于迎来了今天乔琳最期待的环节之一,最佳女主角奖项的颁布。


    颁奖嘉宾杰克·尼科尔森走上台前,开始一个个介绍提名人。屏幕上出现了乔琳在《安的邀请》里的表演,学院选取的是她歇斯底里向爱人坦白病人的那一段表演,乔琳看着这段表演心里感慨万千,只是脸上挂着甜蜜的表情同身旁的本对视了一眼,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情。


    当杰克低头打开信封的时候,乔琳觉得自己的心率已经一口气飙升到每秒120下。她脸上的微笑稳稳地挂着,手却紧紧地攥着身边的男友,本都能感觉到她手心其实已经都是汗了。


    “最佳女主角的获得者是,”杰克看了一眼信封,笑起来说,“乔琳·阿普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