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椒制作的东西, 总是会从出乎意料的地方出现。
燎原火必然不会发现那个打火机是个窃听器。
听着耳边的哭声，古来的心情也压抑了很多。
他不知道燎原火为什么会哭，也不觉得自己刚才的回应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在顺应自己的心情，做着当时最合适的反应罢了。
“我……”阿椒等在校长室外面, 他一见到古来，便愧疚地垂着脑袋, “对不起……是我的错。”
在古来前往校长室的时候, 阿椒就反应过来了,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洗脑了。
古来自然知道这不怪阿椒，因为阿椒面对精神攻击的抵抗力很弱, 他被影响并不让人意外，毕竟他是距离燎原火最近的一个人。
谁也没有想到第五中的校长会是燎原火。
谁也不会知道她竟然就呆在这所学校里。
这不符合逻辑，也不合规矩, 但如果想到她是燎原火的话，似乎一切都合理了。
“校长有没有为难你？她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之前那个公交司机的工作还能做吗？”阿椒连声发问, 似乎是想要尽快弥补自己的错误，他甚至不惜举手发誓，认真道：“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次绝对听话！”
这对他来说是很重的誓言了，在阿椒的心里, 只有对待姐姐才能这么重视。
他现在是将古来放到了阿茴的位置上了。
可想而知, 他内心的煎熬和愧疚。
“还用不到你小子在这里说三道四。”古来咧嘴一笑，学着柴桥的模样语气粗鲁, 停了停，想着那个具有窃听功能的打火机，又道：“你这次真的立了件大功。”
“啊？”
“她还是小瞧了我。”古来笑了笑, 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第五中的校长是谁吗？”
“谁啊？”
“燎原火。”
阿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疑惑地看向古来，在这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名字，又似乎没有听到，盯着古来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急速跳动的心脏，屏住呼吸，再次发问：“你……刚才说话了吗？”
“是燎原火。”古来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校长室，毫不客气的说道：“不用再隐藏了，这是她的世界，我们说什么她都会知道，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摊牌。”
他不装了。
天天隐藏这暗示那的，累的要死，结果对燎原火没有任何意义，只要她想，她能够听到这世界任何角落的声音。
她和仙宣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化身。
她的意志就是世界的意志。
从刚才的见面中，古来知道，她不会对他出手，既然这样，索性不装了。
反正在燎原火的面前，也没有人能够做到隐瞒。
阿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如何去说，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硬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衣兜，偷偷摸摸做的炸弹在手心里藏着，他拿了出来，眼睛不停地瞥向校长室。
“真的……是她？！”
阿椒不可置信道：“不对啊……为什么？你不是说，她不会在前期出现吗？咱们才来这里多久？还没有把计划铺开，她怎么就找来了呢？！”
古来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因为我。”
阿椒一惊，他是知道燎原火和古来有种不可告人的关系，但是这份关系连古来自己都不清楚，虽然也曾开会讨论过这件事情，不过没有人能够给出准确的答案，也就搁浅了，现在看来，是要出结果了吗？
“这么说……你知道真相了？”他怀着期待看向古来。
作为还算聪明的队友，他十分清楚这份真相对于古来的意义。
古来摇头，“她想说，我没有听。”
“……你傻啊？！为什么不听！你丢掉一个靠近真相的机会啊！这不是你一直寻找的答案吗？脑子进水了吗？直接放弃？！”
“不是……我突然间觉得，没必要听了。”
古来对此也很费解，他的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似乎是潜意识不想让他追究这次的真相，自从察觉到燎原火想要吐露一切的时候，他就开始抗拒这段谈话。
“我……只要看见她，就很想哭。”古来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但这里很空，我感受不到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的迷茫，“我看不透她，也看不透自己……或许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想着逃离。”
“也可能……我真的没有心……”
“呵呵，你终于看出来了。”阿椒双臂抱胸，眉峰上挑，目光毫不客气的打量着古来，“你这哪是没有心啊，你这是只在乎自己！我从以前就知道，你这人自私自利，看着是想要保全所有人的性命，其实是想利用我们来当你的挡箭牌！”
“一旦真遇到危险，你根本就不顾我们死活，必要时甚至会让我们为你而死，不过我们倒是真做的出来……这也怪你装的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啧啧，这张嘴，一开口，哪有人能比得过？跟灌了迷魂汤似的，我看给你个喇叭，你能说的全世界和平！”
“天天在这装老好人，对这个好，对那个也好，觉得自己一碗水端平，其实根本就是偏心得没边了！”
“你对小孩好，对没用的普通人好，对我们这些人也不错，可是一旦我们影响到你活着，你能立刻舍弃！”
“醉光阴，你说，你有没有心？”
古来被他说的目瞪口呆，阿椒点出的这些他并非没有察觉，可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硬生生撕开他用心伪装的表面，血淋淋的伤口处是再也无法改变的黑暗。
他无奈道：“……我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差吧？”
“是吗？”阿椒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你看，我说得一点没错，一般人如果被我这么骂，早就开始愤怒了，醉光阴，你现在生气吗？”
“……不。”
“为什么不生气？”
古来一怔，他仔细思考了一番，迟疑地说道：“因为……没有到我的阈值，我不在乎这些东西。”
“哼。”阿椒说道：“真相是，你没有心。”
古来没有说话，他隐约察觉到了一些被忽视掉的东西，可是这如同细线一般，飘忽不定，让他抓不到，也看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古来叹息。
“什么这样那样？！”阿椒紧绷着一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醉光阴，你真的信了？！别告诉我你就这么白痴？！我不知道谁在说你没有心，但是你给我记住，如果你没有心，我不可能会活到现在！也不可能会为我姐姐，暴露出这个世界的入场券！燎原火是什么身份？跟她有牵扯，我们这种低级玩家怎么可能逃的了？”
“但是，你为了给姐姐报仇，直接就破开了那张入场券，现在是他们那群八级玩家没有反应过来，如果真的想查，一定能知道源头在你身上，你这么明哲保身的人，还是决定这么做了……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
“你在开会时的情绪，我看得更清楚，你也在恨，也在怨，姐姐的死没有人比我更痛苦，我和她在同一个世界，我甚至没有察觉到她决定赴死的决心，一切过错都在我的身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但是，你却在自责，你认为姐姐的死亡是你的错，甚至开始恐惧这一幕会再次发生。”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心？”
阿椒的双手握紧，眼底燃着熊熊火光，他死死盯着古来的眼睛，已是怒极：“如果你想不明白，就给我记住了，你有没有心，只能我来说！我说你有，你就有！我说你没有，你就没有！”
“谁要是敢再说你没有心，给我杀了他！！！”
“你要是杀不了，我帮你杀！！！”
“你对自己高标准高道德，没关系！脏活累活给我，我愿意干！”
“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我绝对会帮你！”
面对阿椒的咆哮，古来看起来更加冷静，他沉默地在走廊上站了一会，慢慢握住了阿椒的手腕，一点点地让他张开手。
阿椒的手心里放着一颗小型炸弹，古来并不知道威力，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作用，他很顺利地接了过来，在这期间，阿椒顺从得不可思议。
古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笑了起来，是那种很自然的笑容，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说道：“好霸道啊……阿椒，不能这么对别人的。”
“你在说什么屁话？”阿椒不满地咬牙，“我是那种会听别人说话的人吗？”
“也是。”
古来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炸弹对着校长室扔了过去，阿椒在一瞬间地呆愣过后，转为兴奋，他呆呆的看着那扇被炸开的门，赶紧再从兜里掏出俩炸弹来，塞给了古来说道：“咱俩一人一颗，再炸一次！”
“够了，别浪费了。”古来捏着他的后颈，看阿椒嗷的一声跳起来，笑着说道：“这样就行了……她会明白的。”
“谁？燎原火？明白啥？”阿椒连忙问道。
古来只是笑，并不说话，他转身离开这处走廊，阿椒遗憾的看了看那扇门，跟在古来身后，嘟囔道：“你这人怎么又这样子了？该说说，不要藏着掖着，一点也不大气……我最讨厌你的就是这点了，喂，等等我啊……”
他们吵闹的声音逐渐远去，燎原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刚才那一炸，将她从悲伤中炸了出来，她看着校长室周围被炸烂的墙壁，闭上眼睛，感受一番后，笑了出来。
从走廊的窗口往下看去，是阿椒揽着古来不停抱怨的画面。
古来在笑。
他的笑容包容又轻松。
这是在她面前绝对不会出现的表情。
燎原火眼眶微热，她想，她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