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人。
看着匹诺曹的尸体, 药时心中对于胜利的喜悦淡了很多，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个数字。
已经死了十个八级玩家。
他仰起头, 又看着阴沉的天色, 但入目的却是一片鸟类的羽毛。很轻，很柔, 随着夜风从空中飘飘荡荡的落下, 落在他的手中。
“呼, 舒服~”杀了人之后, 桐原表现得正常了，她眼中的嗜血褪去，红发飘扬, 神色淡淡。
她看向药时, 少年人的表情并不凝重, 却带着一种很陌生的茫然, 就好像看不清路的孩子，处于一种人生的岔路口。
桐原扬起眉，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莫名其妙，如果药时能被当成孩子，那她还能被当成天使呢！
“下次有事再来找我~”桐原打算离开了，她知道要是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刚才敞开的房间门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他们面无表情的看向这里, 对于一地血腥视而不见，只专注的盯着桐原和药时。
“真难得，你们两个合作了。”其中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说道。
他推了推眼镜, 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带着锐利的审视，此人摆弄了下手腕上的表，等了一会，见旁边的女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又道：“我们也可以合作。”
药时笑了，“那……咱们再谈谈？”
“嗯，谈谈。”说完后，男人率先走入了房间门，他重新坐到刚才的位置上，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女人也不想在这里多废话，直接进来。
她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女人，身上穿着并不时尚，衣服都是地摊上买的便宜货，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浸入身体里的鱼腥味。
春泥没有笑容，她从进来这里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并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百草生等到桐原跟药时重新进屋之后，将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仰头看着两人，却丝毫没有任何落于下风的感觉，他平静地说道：“那枚硬币，真的可以操控鸟类？”
药时将硬币摸了出来，摊在双手上，道：“可以。”
“怎么用？”
“你猜~”药时对他眨了眨眼睛。
百草生没有生气，他在询问之前就已经做好会被拒绝的准备了。这种操控鸟类的东西，若是在平常，他还真看不上，到了八级玩家的位置，什么样的道具找不到？别说操控鸟类，就是昆虫，微生物，细菌之类的道具都可以在商店找到。
但是现在，他觉得这玩意不错。
至少刚才杀死匹诺曹的时候，那几百只鸟一拥而上的场景确实挺唬人的。
“你的需求是什么？要我们做什么？”百草生问道。
“很简单，诸位能来，就肯定是不想出卖灵魂，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选择，为什么不选择互惠互利的合作？”药时晃了晃手指，“比如说，一起找到针对咱们出手的幕后真凶。”
百草生猛地抬眼，眸光如电，“你有线索？”
“还没有。”药时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他伸出手，又摸了摸肩膀上的戴胜，只是这次，戴胜的精神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它耷拉着脑袋，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药时轻笑，将戴胜放在上衣口袋里，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它可以好好休息了。
硬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只鸟。
百草生看着戴胜，忽然明白了过来，这才是操控鸟群的钥匙。
“既然那个布局者想要我们去死，就直接让他达成目吧。”药时看向百草生，抬起右手，用拇指在脖颈上划了一下，“很简单吧？”
百草生：“…………”
他皱了皱眉，思索许久，才点头，“就这么做吧。”
药时又看向春泥和桐原，“你们有什么想法？”
春泥摇头，“没有。”
桐原摆弄着她的红发，语气轻佻道：“我要杀人。”
“嗯，那就是全员通过。”药时无视了桐原的话。
“我们来瓮中捉鳖。”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再去看一眼已经死去的匹诺曹。
尸体，没有资格和他们相提并论。
……
“……捉鳖？”古来听到这话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八分钟也带着笑意，“是的，这个人，很搞笑。”
“也别这么说，他可是个聪明人呐。”古来略有些感慨，将手中的刀放下，转到水槽去清洗蔬菜。
“哇？”
“能察觉到这一步，他很了不起。”古来认真的对八分钟说道：“接下来不要去联系戴胜，等到它来主动联系你。”
八分钟歪着脑袋，疑惑的看了古来几秒钟，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古来笑了笑，他洗菜的很专注，每一根菜叶都要反复揉搓，仔细取出叶片上的农药残留，在水槽旁放着剁好的两块排骨，他拿起一块，用刀除了骨头，喂给八分钟。
当乌鸦这么多天，八分钟已经能够接受这种生食，他一口吞下，又忍不住叫了两声。
古来盯着叶片，脸上表情柔和，“你去客厅呆着吧，我一会要炒菜，别呛到你。”
八分钟本想说不用，可忽然听到了房门口有动静，他便飞了过去，呆在客厅的桌上，死死盯着门口。
门被打开，进来的是带着两个孩子的李君，她刚要放下包，就看见了黑压压的一只乌鸦，吓得差点心脏停跳，瞬间门将两个孩子往前一推，自己靠着墙边跑回房间门。
“小黑！”柴君青一把将书包甩了下来，冲过去将八分钟抱在怀中，使劲摇晃了两下说：“我跟你说，我今天见到了比你还大的鸟，还特别白，特别大，特别胖！”
“什么东西？”柴君橙整理着弟弟的书包，问道。
“是天鹅！”柴君青昂头挺胸，伸出手臂弯曲着模仿天鹅道：“我们学校里飞来两只大天鹅！”
八分钟双眼一瞪，觉得不对劲，他明明安排的是两只麻雀看着柴君青，怎么变成天鹅了？难道是麻雀偷懒，换了天鹅过来？
柴君青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口中不停说着话，叽叽喳喳的跟麻雀一样。
柴君橙本来还饶有兴趣地听着，可是很快就变成了敷衍的“嗯嗯嗯”了。
她往厨房看了一眼，自家老爸还在勤勤恳恳的做饭，便凑过来问道：“爸，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你先写作业，等饭做好我叫你。”古来笑着说。
“好~”柴君橙点了点头，脑袋后面的马尾辫也跟着一动一动的。
她回到房间门，趁着没人，偷偷给男友打了个电话，和约定好的一样，响了两声再接起。
“你明天下午放学来接我吧。”柴君橙直接说：“我们学校有检查，提前放学半小时，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汉堡。”
男方连忙表示不错，但很快，他又有些扭捏，“我带我哥去行不？他说他也要吃……”
柴君橙：……？
最终，这对早恋的小情侣还是没有拒绝厚脸皮哥哥的要求，同意了这件事情。
“你好妹妹，我知道我是个超级电灯泡，买了汉堡我就滚蛋，绝不打扰你们约会！”药时低着头看向这个单眼皮小眼睛的女孩，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我弟弟很有钱，你放心，随便吃！”
“喂！”药时这个身体的弟弟超级不爽的喊了一声，眼见哥哥点了最贵的双层牛肉煲套餐，连忙按住了点餐屏幕，磨了磨牙，道：“你去那边坐着，我给你买！”
药时笑盈盈的，也不拒绝，说道：“好吧，”
向来不靠谱的老哥如今表现得极为听话，让弟弟有些受宠若惊，他狐疑地看着药时几秒钟，在小女友的提醒下，才点了份普通的牛肉汉堡。
“那就是你哥哥啊……”柴君橙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药时，“他怎么会要你付钱啊？”
“我哥他离家出走被爸妈抓住了，他们封了我哥的账户，不让他用钱了。”
柴君橙啊了一声。问道：“你们老师没发现吗？”
“没啊！”小男友恨恨道：“我哥装病从学校翻墙走了，后来又给老师发了张打点滴的照片，老师就以为他真的生病了，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家伙能离家出走！”
柴君橙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这样不好。”
小男友连连点头，“对！他怎么能离家出走不带我呢！”
柴君橙：？
小男友的话让柴君橙略有些无语，她的家庭条件不如他，跟他交往也就是贪图这些钱，如果小男友真的离家出走，也就意味着短期内不会为她花钱，甚至有可能会倒贴钱……
柴君橙在心中衡量着长远利益，最终决定一旦男友离家出走，她就会立刻报警，分手，再去和一号备胎交往。
“啊？你就给老哥吃这个？”药时拿着汉堡，有些无奈的说：“给哥哥一点钱，让哥哥去吃顿好的吧？”
“我不！你再啰嗦我就告诉老妈！”
“好吧，其实这个也不错。”药时嘟囔了一句，小口小口吃着汉堡，而在他们的对面，这对小情侣在吃着全家桶套餐，闻着油炸鸡腿香喷喷的气息，他的鼻尖微动，咽了下口水，还没等他腆着脸伸手去拿，柴君橙就很有眼色的递给了他。
药时顿时高兴了，“谢谢妹妹！”
“我叫柴君橙，今年十四岁，学习中等，梦想是赚很多钱让我们一家出国旅行。”柴君橙很认真的做着自我介绍，她盯着药时看了几秒钟，犹豫了下问道：“你们家……会给老二买房子吗？”
“噗！”药时一口汽水差点喷出来，他瞪圆了眼睛，被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偏偏他小弟还傻乎乎地说：“肯定会的！我妈说存好钱了，等我十八岁就给我买！”
柴君橙想要分手的念头淡了一些，将备胎1号的名字划去，至少他们家就不会给二儿子买房。
柴君橙又问道：“那你能把房子卖了资助我们一家出国旅行吗？”
“可以啊！”小弟傻得简直堪称弱智，“我的房子不够的话，还能拿我哥的给你，反正他这样的也找不到女朋友！”
药时：“…………”
他捂着头，被这俩小孩给弄得无语。
“哦，那就别给你哥买了，直接把钱给我。”柴君橙凑在小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这是提前的奖励。”
“喂喂，你们注意点……”
药时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从背后升起一阵灼烧的热度，他回头去看，就看到了一个长相不错的大叔用严肃的目光对准了他。
这谁？
药时在脑海里开始想着人名，大叔几步就走了过来，他刚要站起来寒暄，就见大叔绕过他停在柴君橙的面前，“你刚刚在做什么？”
柴君橙有些气短，小声地喊道：“爸爸……”
爸爸？
药时比对着父女俩的样貌，确实有点相似之处。
而这个时候，他弱智的弟弟终于机灵了一会，连忙喊道：“叔叔好！”
古来看了看这憨头憨脑的小孩，又看着心虚不已的柴君橙，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他咬着牙根，深呼吸了几下，问道：“你方便和我出去说话吗？”
柴君橙的头几乎要埋在胸口，“不，不太方便……”
“叔叔吃，来，一起吃……”
药时眼见这一家气氛越来越糟糕，为了不看到这女孩被打，连忙让开位置，给古来腾了个空，见他坐下，顿时凑过来小声说：“叔叔啊，这教育孩子得注意方法，大庭广众的，别给她难堪，小孩嘛，这个年龄最在乎自尊了。”
古来的视线转过来，狐疑的看着药时，问道：“你是？”
“我是他哥。”药时笑呵呵的给古来递来一杯橙汁，踹了弟弟一脚，“还不给叔叔买点东西吃！”
“不用，我……”
“叔叔坐，我马上去买！”小弟猛地站起来。
“爸，我跟着去看看，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柴君橙也赶紧离开。
整个餐桌上只剩下他和药时。
药时倒是也没说什么，甚至都没劝古来接受俩小孩的关系，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虽然没当过父亲，但也能够摸清他们在想什么。
如果是儿子找了女朋友，当父亲的只会感到骄傲，可一旦是女儿找了男朋友，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担忧。
女孩娇贵，尤其是青春期的女孩，最容易做错事，为了避免发生悲剧，这年龄也是被家长看得最紧的。
所以他没有劝，还帮着古来分析如何让两人顺利分手，还不闹得死去活来，这可让古来听得连连点头，等到那小情侣回来时，古来已经不气了。
他看着柴君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由衷地感谢着女儿给自己带来的幸运。
药时没有发现他不是原住民。
这就意味着，他的行动可以更激进一点。
药时是聪明人不假，但是，聪明人往往死得最快，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