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乌衣巷被阿椒一句话给坑的不轻, 他凌乱的看着这个疯子，默默的扭过头，当做不认识这人。
阿椒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的本意也不是在乎乌衣巷的反应, 而是想要借此验证一些事情。
在他到处走，随意说话, 甚至和其中一只鬼搭讪, 都没有得到惩罚之后, 已经确定，在公交车上的这些鬼, 虽然看着恐怖，但是在没达成某种条件之前, 他们不会出手杀人, 只要小心一点, 接下来应该可以顺利的到达目的地。
阿椒坐回乌衣巷的身边, 打量着这辆公交车, 车身极为破旧，角落和扶手都有掉漆，看起来有些年头, 随着行进路上的颠簸, 还会发出令人难受的声音。
车前没有司机, 但依旧在平稳行驶，空荡荡的驾驶座上, 方向盘在平稳转动着，最前方的投币处有着满满的几乎要漾出来的硬币。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注意到后上来的几个人都没有投币，只有他和乌衣巷扫了码付钱。
在投币口还有个小牌子, 上面写着A城的城区公交车统一售价为两元，60岁的老人，未满一米三的孩子，残疾人，军人等享有免费乘车的资格。
阿椒敏锐的注意到在这牌子最下面，被人用笔写下了十几个正字。
正。
这是用来计数，他又仔细数了一下，一共19个正，也就是95。
这个正代表什么？
他正在思索时，前面坐着的情侣转过头，他们的身体完全粘连在一起，只剩下两颗头颅能够自由活动，当两人共同转过来时，身体会被拉扯出一条条丝线的胶状物，就像粘稠的胶水被分开时的场景，男人的右边身体和女人的左边身体已经彻底被腐蚀，这些微分开的距离，使阿椒能够很清楚的看到里面正在运作的内脏。
阿椒面色不变，他甚至都没觉得恐惧，只是认真的想要一下如何用手边的工具迅速将其杀死。
“你们不累吗？”阿椒双臂抱胸，用有些受不了的表情说：“为什么要朝同一方向转头？”
情侣中的男人说道：“我们乐意。”
乌衣巷：“噗！”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见大家都看过来，连忙遮住唇角，不说话了。
阿椒警告的看他一眼，又转过头问道：“有事？”
女人点了点头，用右手递来了一个手机，上面是已经解锁的拍摄界面，她的长相很普通，但是神态温和，眉宇间带着一种餍足感，“我们想请你拍张照片。”
没等阿椒回答，她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忍不住捧着男友的头，亲了两口，“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拍过照，想在去登记所之前，留下一张作为纪念……”
阿椒笑了起来，心想这破借口也太烂了，烂的他都没有心情去吐槽。
他接过了手机，入手一片冰凉，泛着刺骨的冷意，从皮肤直接渗透到灵魂中。
再低头一看，这哪里是手机，分明是一张索命的符咒。
被握在手中拿的手机竟然往下渗血。
殷红冰冷的血顺着掌心往下流淌，落在脚下又很快隐去不变，皮肤传来了些微刺痛感，阿椒甩了甩手，这手机分毫不动，反而是他和手机接触的地方已经化作了森森白骨，还有扩散的可能。
阿椒呼出一口气，他冷静的看向了那对情侣，在女人微笑期待的表情中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强撑着拍下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两个空荡荡的座位，这座位早已被锈蚀，靠近窗边的那个，靠背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毁去一半。
阿椒借着拍照的动作，换了多种角度，他从手机里看到的画面，是一个比肉眼看到还要破烂灰败的车，这公交车的内部近乎报废，窗户全都没了，车厢内壁里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刀砍痕迹，大面积的血迹从驾驶座一直蔓延到后面，那血早已经浓到发黑，泼洒溅射在车厢的所有地方。
车厢的情景，只能用惨烈来形容，透过屏幕，不难让人想象出这里经历了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阿椒眯起眼睛，瞬间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按下快门，不停的比对着两种车厢内部的细节，身为顶尖的杀手，他对各种杀人工具非常熟悉，很快就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的情景。
最先死的，是那个大妈，她离驾驶座最近，凶手从前门进来，一刀砍掉了她的头。
第二个死的是坐在前门这边的情侣，男人刚要站起来，就被砍掉了半边身子，接着是他要尖叫的女友。
凶手继续往前，动作很快，单人座位上那名少女被血泼了满脸，她从睡梦中惊醒，入眼看到的是一片血泊，她愣住了，人彻底傻掉，凶手本想杀了她，但女学生的长相很漂亮，让他改变了主意，用力在她身上捅了一刀，并且割去了这张脸。
女生身后，是一个想要见义勇为的少年，他有着热血，探出头就要反抗救人，却被凶手抓住了头，用力的拧了起来。
这少年痛苦的死掉，他的脖子被拽的长了很多。
最后是……司机。
阿椒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有着两颗头颅的大爷，他坐在最后一排，双臂抱胸，正疲惫的打着瞌睡，他的手指粗大，指腹上有许多厚茧，有些高低肩，看来深受腰椎痛和肩周炎的困扰，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老头原本惺忪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
四双眼睛直直对着他，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阿椒心中一惊，下意识露出了微笑，晃了晃手机，正大光明的将他拍了进去，随后又将其还给那对情侣。
这时，他的右手血肉已经被腐蚀的干干净净，只剩下骨架。
女人遗憾不已，男人用仅剩的左手接过来，看着手机屏幕，面色陡然阴沉下去，问道：“我们在哪？”
“你什么眼睛啊，这不是拍的挺好吗？”女人拍了下男友的头，撒娇的点着屏幕，温柔的脸上浮现出青白色的血管，她看向阿椒，那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皱纹，“谢谢你……”
她有些虚弱的说：“我很满意这次的照片。”
男人脸色一变，语气阴狠道：“你眼瞎了吗！我不满意！我不同意！这么难看的照片，怎么用作我们的结婚照？！”
“得了吧你。”女人将头搭在他的脸颊旁，语气轻飘飘的，“明明就很好看，我和你都很好看……”
男人的表情扭曲，他的双眼留下一行血泪，一道道狰狞的血丝自皮肤下涌了上来，在他的脸上凝结成复杂的图案，这些图案仿佛是一张张不同的人脸，每一张都带着怨恨。
“不行，不可以，我不同意……”男人声音发颤，“给我起来，欣欣，给我睁开眼睛！！你看清楚，这上面明明没有我们……”
“好了好了，乖哦。”女人拍着男友的胸口，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向阿椒被腐蚀干净的手掌，微笑道：“谢谢。”
阿椒没什么表情，他的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磷光弹，指甲划过表面，感受着粗粝的触感。
女人的声音逐渐虚弱，“你和之前的那些人不同，你非常聪明，知道避开我们的杀局，以一只手的代价让两个人活下来，是不是很划算？”
阿椒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男人脸上那一根根蔓延出来的血丝，男人此时就像一只海葵，不停的吞吐着未知的东西。
女人笑了笑，她的眼神依旧很明亮，“我的男友是个不成器的家伙，他没有远见，不知道你们的潜力，所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阿椒也跟着笑，这种笑容是不带掩饰的嘲弄，他靠在女人前面的栏杆前，道：“什么交易？”
“对你有好处。”女人说道：“我会以自杀的代价破除公交车对你的禁锢，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凶手，让他绳之以法！”
“只是找到凶手？”阿椒表情恶劣的嗤笑道：“不将他大卸八块？”
女人一怔，反问道：“可以吗？”
“我个人推荐凌迟哦，将他的血肉割成三千块，还要保他不死，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女人眼睛亮了。
其他的乘客也跟着看了过来。
之前那没什么反应的大妈也跟着侧过头，她动了动手指，比划了几下。
女人翻译道：“她想拜托你们帮忙照顾一下自己的孩子。”
“可以。”阿椒点头应允，他双手一摊，注意到满车蠢蠢欲动的鬼物们，无所谓的说：“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一块说了呗，我闲着也是闲着，什么都能干。”
“还有，别死了，放我们下去就行，以后把凶手抓过来，你们自己动手也行。”
听见这话，女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把拽住了男友脸上的血丝，硬生生拽了下来，男人痛呼一声，她看着阿椒，“把你的手，伸出来。”
阿椒刚要伸出来，乌衣巷就抢先走到这里，他把袖子撸起，对那女人说：“用我的！”
阿椒眨了眨眼睛。
女人则歪着头问道：“你们认识？”
阿椒看了乌衣巷几秒，点头说：“不认识。”
女人笑的更开心了，她将血丝绑在了乌衣巷的身上，“很好，这是保障，如果你食言了，我就会杀了他。”
即使表现的再温顺，她也是被虐杀而死的鬼，那种会让认知扭曲的怨恨，使她无法平静的接受别人的好意。
阿椒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随便你。”
乌衣巷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看向阿椒，难以置信。
女人也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但阿椒很快就担忧的看向乌衣巷的手。
他的眼中有着些许的泪花，眼眶微红，似乎是怕被人发现又很快隐去，这下女人放心了。
她认为阿椒对乌衣巷的感情很深厚。
但只有乌衣巷知道，这小混蛋的脑子里肯定想的是怎么让他死的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