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就是你找我？”
天衍从警局出来, 第一眼便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出租车，打开了古来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对上古来的视线，他笑了笑，往旁边一指说：“别在这里呆着，开到那边去。”
古来没有多说, 沉默地将车子开到了他指定的位置上。
天衍靠在座椅上, 调整椅背角度，非常自在地伸出腿敲在车台上, 他拿起古来的烟盒，抽出一根，口齿不清地说：“火。”
古来拿起打火机, 给他点了火，天衍的唇角翘起, 拍着古来的肩膀，吐出一口烟气，说：“你很不错啊, 比上午的那个识相多了！”
“是是, 您说的是。”古来赔着笑，他就是个开出租的底层, 遇到警察还是会习惯性的认怂，这种认知的差异并不代表警察高贵，而是因为柴桥年少时曾经做了恶事被逮住，关进拘留所里，从那之后，他对警察便带着一丝恐惧, 作为顶替柴桥的人，古来必须演出这种场景。
天衍的面上越发满意了起来，从鼻子里喷出了一股白烟，拿出手机，对着古来晃了晃，道：“加个好友，叫什么名字？”
“柴桥，木柴的柴，桥梁的桥。”古来连忙说道。
“行。”天衍笑眯眯地说道：“我时间有限，就不跟你绕圈子了，说吧，要多少具尸体？”
古来看到了天衍微信名字上显示的是习斌两个字，便知道这是他所附身的警察名字，面对这样贪财的黑警，天衍扮演的十分传神，那迫不及待数钱的模样，让人自愧弗如。
“这个……您有多少货能用？”古来装作犹豫的表情说着。
“那可多了，查不出名字的，不知道死因的，找不到凶手的，全都堆在局里的地下仓库，我是仓库的管理员，之前进去过几次，看着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嗯……我最多能给你两千……要是要的多了，千或四千也行。”
“只有这么少？”古来有些疑惑，“我还以为会有十几万呢。”
“哈？十几万？全城的警局仓库里都没这么多，想什么呢，这些尸体最多只保存年，年后如果还是无法破案，就将其全部扔掉，我给你的货源就是今年内必须要处理的那部分。”天衍嗤笑了一声，他的手指夹着香烟，放在窗外抖了抖，突然像是明白过来，猛地转头看向古来。
“你的意思是……能吃下十几万的尸体？”
这下天衍是真的惊讶，他瞪大了双眼，不停打量着古来，“好啊，我说你怎么敢过来，原来是有更好的点子，说吧，你想怎么做？”
古来默默将车上的所有车窗全部关上，他熄了火，在昏暗的车里低声说：“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来钱快，利润大，但风险也高，被抓住你我都得判个十几年，第二种钱少，利润小，但是绝对安全，如果做得好的话，或许能对你的仕途有帮助。”
天衍坐直了身体，朝着古来那里探了探身子，说：“你详细说说。”
古来这时却不再开口，他笑着看向天衍，避而不谈。
天衍是个人精，顿时明白古来这是要好处，但他手头上确实没什么余钱，好处自然给不了多少，再加上他抠门，还真不想给钱。
“你想说说，我听完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是要空手套白狼了。
古来点了点头，他并不在乎贩卖尸体之后得到的那些钱，反正也不可能带出副本世界，他要的是利用这件事打通警局的关系，为之后的发展奠定基础。
这也是为什么，他主动代替郎月星和天衍接触，甚至不惜冒着毁人设的可能来此。
“第一种，借助教育局的某位领导，让A城的中学生解剖课必须购买人类尸体，一具尸体可以定价为300元，成归你，一成归我，剩下的七成全都用来打点，如果能够发展起来，全城的中学生18万人。”
天衍双眼一亮。
“不过，你只有两千具尸体可以用，只需要打通附近的几所中学就可以了。”
古来停了停，他观察着天衍的表情，在黑夜之下，他的眼睛竟然翻着一层幽蓝的光，如同一只贪婪的饿狼。
他没有在意，继续道：“第二种，以习警官为主。”
“我？”天衍一怔。
“是的，你。”古来也叼着根烟，这次不用他开口，天衍便主动给他点燃。
昏暗狭窄的车上弥漫着白色的烟雾，原本应该是刺鼻的气味如今也成了，能够让他觉得舒爽的味道。
古来缓缓的闭上眼睛，这烟是好烟，郎月星店里最贵的，一盒要50，抽起来就是比柴桥平时吸得8块钱一包要好。
“把这条消息传给你们局长，或者更上层的领导。”他声音不大，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依旧清晰无比，“让他们去和教育局沟通，就说是联合教学，让那些孩子们提前认知到生命的可贵，当然，也可以用别的理由。”
“那些过期尸体的销毁费用应该也不小，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将其解决，对于你的领导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你这个提议者也会被那些人看在眼里，只要日后不出错，定然能够平步青云。”
天衍没出声，他在思考古来的主意，两个方案，两种不同的结果，就看他是要钱还是要权。
当然，他也很清楚，不管选择哪个，自己获得的东西并不会太多，同样的，也绝对不少，哪怕是第二种也有别的风险，比如，当他真的有资本往上爬的时候，那些被他挤掉位置的人可也不是善茬。
体制内的人，彼此都隔着肚皮，谁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更大的背景，但他不同，他是个最为真实的小警察。
天衍扯着嘴角，笑容遮掩不住，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虽然古来说了两个方法，可实际上，已经为他做好了选择。
不管是天衍，还是习斌，都只会做一个选择。
“二。”他伸出两根手指，“柴桥，你的位置在哪里？”
古来开了车窗，凉爽的夜风带来了清新的空气，也吹散了车里的烟味和廉价的汽油味。
“我在你背后。”古来把烟蒂顺着车窗扔下，他回过头，眼神透着漫不经心的自信，“为你保驾护航，是你的马前卒。”
天衍笑了，“行，我等你信号。”
说着，便要开了车门离开，古来又道：“和我说说你们警局的事情，我得知道要怎么找突破口。”
天衍又看了他一会，刚要开口，又像是想到什么，说：“这有什么好问的，回头我整理一下再给你。”
古来这次没有强求，他看着天衍下车，慢慢地消失在拐角。
天衍没有必要瞒着遇到的危险不说，除非是不能说。
为什么？是习斌的性格不会将其透露给别人？还是做警察的特殊性不能让普通人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限制？
古来想了一会，他没得出答案，只能先起火，开始接单。
这时，他往后视镜一看，车后座有一块黑色的阴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那影子慢慢汇聚成一个严重烧伤的孩子，晃了晃腿，颇为开心的说：“柴叔叔，我们又见面了！”
“啊，是你啊，还是去学校？”
“对呀。”孩子脸上布满了伤痕，他挠着没有一点头发的脑袋笑嘻嘻地说：“昨天我不是最差的，没有被当成球！”
“不错，你看着不就没什么问题了嘛！”
“嘿嘿。”张天赐往旁边看去，很高兴地说着：“所以我把我妈带来开家长会了！”
古来：“…………”
他愣了片刻，着实没有想到这小鬼还能给他来这一招。
“你可真是……”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是模糊地嘀咕了一声，看着计数表道：“35块，谢谢。”
“好贵啊！”说话的是个轻柔的女声。
张天赐的母亲在后视镜中依旧是一团黑色的阴影，他看不出形状来，只能斟酌着语言说：“这里离五中十几公里呢，35很便宜了，要打表不？”
“不用。”女人没有多少，给了一张一百元，古来摸着纸张的厚度，顿时明白这是一张殡葬用的纸钱，他不动声色地举起付款码，说道：“我破不开零钱，你们扫码吧。”
张天赐哦了一声，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很长的手机，对准了付款码，给转了钱后，又一次开口说：“柴叔叔，你一会有空吗？”
古来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什么事？”
“就是……我想请你当家长，我们考完了要开家长会的……”张天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狰狞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怕。
“我想给朋友也找一个家长，她好可怜的，爸爸妈妈从来不给她开家长会，所以……”
“也？”古来就知道只要和这小鬼有牵扯，便没有好事，他没好气地说：“你这位妈妈是你从哪里找的？小小年纪，脑袋倒是挺活啊！”
“哈哈一般一般。”张天赐挠着头。
“我没夸你。”古来无语。
要是按照他的真实性格，此时肯定要对着孩子教育一番，但现在倒是不用这么着急，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杀意，古来自然不会做出惹人嫌的行为。
“拆叔叔，你考虑好了吗？”张天赐朝着前面探头探脑，“你就帮帮我朋友吧，她真的真的真的很可怜……”
古来沉思片刻，问道：“你们家长会开多久？”
“不长，也就一个小时！王老师不会说太多话的，等开完了我们就提前放学了！”张天赐开心极了。
“……嗯，行，先说好，叔叔我还得赚钱养家，只能一个小时。”
“没问题，没问题！”张天赐说。
古来开车到了第五实验中学门口，第二次经过这阴森的地方，他心中的不适梢减了一些，甚至还能很平静的跟在张天赐身后一起进入。
在经过他找来的新妈妈身旁，这位被阴影覆盖的女人，用轻柔的语气说道：“你会死在这，我想要你的心脏，肯定很好吃。”
古来动作一顿，背脊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女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妈妈？”张天赐站在原地，回过头，语气阴沉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女人似乎抖了一下，原本针对古来的杀意消失，她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只能佝偻着背脊，跟在张天赐的身后，如同一只被牵着绳索的羊。
古来眯起双眼，他沉默地注视着这个女人，将张天赐的危险等级往上调高了一截。
学校里面的鬼物比外面的要强许多，张天赐又比学校的其他孩子要特殊，他不仅能够自由出入学校，还有手机和钱可以使用。
“柴叔叔？”张天赐疑惑地指着前面的教学楼，“你怎么不走了？”
古来回过神，问道：“我给谁当家长？”
“是我朋友啊……”
“叫什么名字？”
“就是我朋友！”张天赐始终没有说出那朋友的名字，古来观察了一会，发现他并不是不肯说，而是不知道朋友的名字。
古来笑了笑，不再发问，他走进了张天赐的班级，教室里有六十多张书桌，几乎全部坐满了人，大部分是像那女人一样模糊身形的影子，只有小部分能够看出是人，甚至还有几只动物。
张天赐领着他坐到了教室最后面靠近垃圾桶的位置，身旁是个瑟瑟发抖的小胖子，小胖子的怀中抱着一只橘猫，作为橘猫，这猫体型极纤长，一点也不胖，在看到古来的时候，原本正趴着的猫顿时站了起来，一下跳到了古来的肩头，冲着他的耳朵喵呜叫个不停。
“哎哎！！小花！小花！”小胖子急的满脑门是汗，“你下来啊！对不起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古来摸了摸这只猫的头，他微微笑了起来，抽走小胖子手中的猫条，撕开后喂给橘猫。
“喵喵喵！”猫的叫声有些尖利和急躁，细听之下还带着些许的委屈，古来不会猫语，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安抚着说道：“不用着急。”
“喵呜——”
“哇哇！”粗劣的嘶哑叫声从旁边传来，一只体型巨大的乌鸦直接飞过来，用尖利的喙和爪子攻击橘猫。
古来被它的翅膀扇了两下，脸颊顿时红了起来，他抬手挡住了这只乌鸦，喊道：“都看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哇——！”乌鸦立刻被一个小女孩抓住，她怯生生的站在原地，看着古来，眼神充满了让他觉得不好的渴望。
小女孩问道：“你就是张天赐帮我找的新爸爸吗？”
“一个小时的爸爸。”古来伸出手指。
小女孩当做没听到，依旧高兴极了，她笑容如阳光一样灿烂，“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小黑当爸爸了！”
小胖子则艳羡道：“叔叔，你能不能也当我爸爸？我不想再用笑话当妈妈了……”
古来看了看乌鸦，又看了看橘猫，一时失语，良久叹了口气，“行……还有没爸妈的孩子吗？都过来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