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
太不妙了。
天衍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深陷漩涡，也知道这世界的牵扯极大，但未曾想到，这事情竟然已经大到这种程度。
如果处理不好, 他们就会万劫不复……
不对, 应该说不管结果如何, 他们都没了活路，这群八级玩家是不会让人活着出这个副本，他们需要把一切都消灭在萌芽。
甚至……他们所处的世界也会被一同毁灭。
因为八级玩家的争斗并非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说清，这其中的恐怖根本无法想象, 当年燎原火凭一己之力灭了几千名八级玩家，在此之后，大混乱时代开启, 数十亿玩家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死亡, 连带消失的星球也有几十个, 牵扯了上百亿人的性命。
不仅仅八级玩家死的只剩下80个空位, 就连七级玩家，也没有剩下几个。
具体的情况天衍不清楚, 他那个时候还是新人, 只隐约觉得环境变了,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他当时的卜算也不精通, 故而没察觉到这其中的机遇, 再三权衡之下, 决定夹着尾巴做人，谨小慎微，这才慢慢地走到今天。
正因为如此，他只是一个七级玩家, 而东山晚，成为了让他仰望的八级。
每每想到此事，他都要辗转反侧，后悔不已，如今又一次机会出现在眼前，天衍……依旧迟疑的不敢接近。
他怕了。
他怕这种在危险中出现的机遇。
但内心的渴望与悸动在不停地怂恿着他别后退。
一种无法言说的忐忑心情让他忍不住想逃，逃得远远的，离开这场风波，站在最安全的角落里，看着一切尘埃落定，再出来捡些残羹剩饭……
这是最符合他的做法，可是……他做不到。
他已经浪费了很长的时间，这期间经历了无数次的九死一生，却碌碌无为，如果再来数年，他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更重要的，如果放弃了晋升的机会，天衍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
就好像站在陡峭的悬崖之上，前方是一望无尽的密林，后方是无可逃脱的死地。
在崖边并不安全，碎小的石头在脚下不停落下，猛烈的风吹的人喘不过气，身体也随之摇摆，似乎只要一不注意，就会跌落下去，被如同深渊的海浪卷走。在如此困苦的情况下，天公还不作美，伴随着滚滚落雷，倾盆大雨轰然而下，砸得他头晕眼花，不堪重负。
他极为清楚自己坚持不住，只要走入密林，他就可以得到一段时间的安全期，甚至能从密林中拿到赖以生存的食物。
可是。
可是啊……
他不甘心。
上一个跳下悬崖的人被飞来的巨鹰接走，直冲云霄，如今已成为他仰望的存在，只留下他在原地苦苦挣扎。
天衍闭了闭眼睛，他伸直双臂，背靠着悬崖，听着海浪声，仰倒着坠下。
汹涌的海水将他淹没。
在溺毙间，他做出了决定。
天衍睁开眼睛，深深的看着阿茴的面容，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感情，仅仅是为了笑而笑的笑容。
天衍将点了下半空中的小人，让阿椒的影像消失，只专注地盯着这上方显露的八级玩家们。
“我们做不了什么。”天衍喃喃，“可也不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做。”
阿茴抬眼，沉默着没出声。
“要打假赛。”天衍认真道：“……我来说。”
阿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她的直觉没有预警，这就意味着，天衍的计划是没有问题的。
天衍转了转手中的戒指，先让影像消失，又死死捏着一枚铜钱，对阿茴说道：“你要在这里等一下。”
阿茴如今的身体已经异变成旱魃，刚才出手杀人，轻巧得像是在碾死一只蚂蚁，让人对她十分忌惮，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群人是打算联合起来先对付阿茴，所以得趁着人还没来齐，先发制人。
天衍知道弱者聚集起来会做什么，他也知道要如何交涉能达到最大利益。
天衍自信地朝着那群人走去。
阿茴站在原地，密切关注着天衍的动静，如果有人动手的话，她会出手制止。
很快，天衍便带着一群人回来，“阿茴，他们已经同意了。”
“哦。”阿茴语气淡淡。
“你就是阿茴？”说话的是芙蕖，她好奇地打量着阿茴，仔细看了看说：“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队友醉光阴还来过我们公会求援。”
同为队友的香云笑容温和，带着包容的神色道：“我们聊了一些事情，他是个很不错的说客。”
“嗯。”阿茴依旧没什么反应。
香云见此，也没详细去说此事，只是伸出手，与阿茴握在一起，将一块硬物趁机塞入其中。
她拨动着脸颊的长发，说道：“醉光阴来此化名‘辛先生’，他和绮罗尘是好友，也跟会长关系不错，又给我们提供了会长的消息……对春山寒玉来说，他是我们的恩人。所以我决定与你结盟。”
香云将“你”字咬得很重，言外之意是看在阿茴的面子上，而不是天衍。
阿茴本想继续无视，但是香云盯得很紧，她这才认真说道：“谢谢。”
芙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挺可爱的。”
香云同意，“倒是有些明白明灵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你还能活多久？”问话的是一个身穿百衣，眉眼清秀的男人。
阿茴认出他是站在东山晚后面的玩家。
“比你久。”她说。
男人一点也不生气，笑了笑说：“我没兴趣为了别人打生打死，但我欠了大师一条命，如果他要我杀你，我不会留手，不过现在还好，大师只让我划水。”
天衍对此并不意外，东山晚就是这种性格，除非必要，他不想再造杀孽。
阿茴问道：“你叫什么？”
“喜鹤宴。”男人说完后，又道：“……我们也不能一个都不杀，这样太假了，得搞出一点血来，才能让上面的人以为我们真的在打。”
香云持反对意见，说：“杀人没有意义，我们都是同一等级，哪那么容易死掉？如果开场就迅速杀人，相当于告诉别人，这里有一大堆人联合起来了，不仅会引来警惕，还会让那些八级玩家的人觉得不爽，将我们分化。”
不是所有的八级玩家关系好，就像香云虽然被安排给了千斛，可谁都知道，她的会长是冬无雪，而冬无雪恰恰是荭俏最讨厌的人，两人关系差到了冰点。
如果她和阿茴结盟，就相当于是在打自家会长的脸，站在荭俏背后的阿茴立场也会很尴尬，尽管冬无雪和阿茴未必在乎这些，但香云却不能不考虑，她不想会长不开心，认为这事得好好瞒着。
“敌明我暗，或许还能给你们当内应。”香云开玩笑地说。
“得了吧，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还当内应呢！”芙蕖呛了一声。
天衍问道：“其他人你们认识吗？”
喜鹤宴说：“响尾带来的人叫一叶舟，她应该是被逼着来的，可以拉拢。”
“站石榴花身后的人是我们随便找的，叫做水龙。”芙蕖道：“他死不死无所谓。”
香云摇头，“别那么说，水龙人还不错，应该可以听我们的话。”
“那头猥琐肥猪还是尽早死了好！”芙蕖不屑。
“魔鬼的人呢？”香云看向天衍。
后者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和春风笑关系不算亲密，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这些情况一概不知。”
“映水摇呢？”
“不知道，不认识，不晓得。”芙蕖摇头。
天衍对这个存在感稀薄的玩家倒是很好奇，他问道：“映水摇的情报你们谁知道啊？”
“不知道，不认识，不晓得。”芙蕖继续摇头。
然后就被香云拍了下额头，芙蕖有些哀怨地看着她，“我真不知道嘛！”
天衍无法，只能继续说道：“那就说魔鬼和映水摇那边没有情报。”
“就差两个人……”一直没说话的喜鹤宴道：“要不……试着拉拢？”
“行，等他们都下来再说。”天衍道。
他们又等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剩下的人才三三两两来齐，这次不等天衍主动去找，他们就直接朝着这边而来，并抢先道：
“咱们结盟吧。”
天衍被噎了一下。
一叶舟是个面容坚毅的女人，她声音轻柔道：“我认为在这里打浪费时间，咱们直接省略步骤，告知结果就是了。”
“我技不如人，输给您了。”一叶舟说：“只要把结果告诉他们就行。”
天衍恍然，急忙道：“那我输给阿茴了！”
“我也是。”芙蕖移开视线。
“那咱们都输给她吧，让阿茴赢下来。”香云提议。
“可以。”
“没问题。”
“就这样。”
……
在阿茴本人发呆的时候，这个议题就确定了接下来的流程。
这时，天衍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他转了转戒指，对准空中，一块虚拟屏幕浮在半空中，Q版的可爱小人阿椒也随之出现在了画面中里。
他似乎还有些生气，肉嘟嘟的脸上浮现两条红圈，额头上出现一个卡通画的愤怒标志。
“姐姐诶！你怎么能打断我的话呢！我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有说！”
“知道了，抱歉是我干的，你先别说话了！”天衍快速打断他的话，“先把那些人的会议给我播放一下。”
小人很嫌弃地翻了白眼，倒是没再出声。
会议室的僵硬气氛继续在蔓延，即使东山晚在努力制作气氛，结果很差强人意。
荭俏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都到这种程度了，你们还打算剥削我和响尾？”
春风笑嗤了一声，反问道：“你算老几？”
“我不算老几。”荭俏很冷静，“我们的实力比不过你们，能力也差，根本不适合在办公室里呆，如果没事，就长话短说，别浪费时间。”
东山晚顿时更尴尬了。
“我不同意放走世界意志，你们别难为我，也难为不了我，大家各走各的，赶紧滚！”响尾跟着说道。
冬无雪叹了口气，“我也劝你们收手吧，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根本没用，当初那可是几千人的八级玩家，还不是说死就死？”
“老古董在这都教人生哲学？”石榴花推了推眼镜，嘲讽道：“别装模作样了，大家对彼此的目的都心知肚明。”
“我不会告诉醉舞这些事情，你们也别说，否则，醉舞要是发疯，往这里来一发核弹也别怪我没提醒。”
巧巧笑嘻嘻地说：“我问你，醉舞真打算杀了我们？”
石榴花皱眉，断然道：“怎么可能！她为什么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想活了？”
巧巧依旧在笑，这笑容在灯光显得尤为可怖，缓缓道：“也许她就是在找死呢？”
“醉舞她太自信了，以为有游戏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吗？石榴花，我奉劝你也赶紧弃暗投明，跟我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