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有什么计划吗？”在安静了一会后, 仙萱又一次问道。
古来想了想说：“应该没有。”
他们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呆在这里只是在耗时间。
“太好了……”仙萱语调温和，露出一个笑容, “如果没事的话，我希望你们将时间交给我。”
你们。
古来注意到这个词, 他眉头微挑，“还有谁要一起来？”
“你的团队。”
仙萱扭过头, 看着古来没有一丝变化的脸，眼中闪过越发满意的神色, 她道：“你的队友都是很好的人, 他们都很关心你，如果我只让你一个人跟着, 想必有人会不放心了。”
古来的眼前闪过阿椒的脸，好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有人要疯。”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他们。”前面的风变得越来越大，仙萱按下被吹乱的长发, 挥了挥手, 让风转向，在她的面前，原本会让人觉得恐惧的自然也变得微不足道。
古来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不是靠说的, 就算他现在对仙萱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真正的珍惜，是要看做的。
仙萱微微点了点头，露出怀念的表情，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在透过他看向自己的过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也有着这样的一些队友。
可惜，现在只剩下她了。
“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如今应该死的差不多了，小来，你可不要学我们，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
“别人越是希望你死，你就越要活得很好！”
古来依旧没有说话，他清楚的知道，仙萱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她不需要他的回答，也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发现仙萱和燎原火很像，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女人都是在以一种近乎长辈的语气，在对他说着劝慰和关怀的话，偶尔古来还能从仙萱的表情里看出一点慈爱来。
坦白说，古来对此并不反感，甚至在仙萱刚出现时，他恨不得去给仙萱当孙子，以此来争取到她的支持，获得活命的一个保障。
可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为什么仙萱对他的感官却没有任何变化？双方的实力地位并不对等，当两者已经结束了利益关系时，仙萱其实可以不必再理会他，更加不用连带着给他的团队都送了礼物。
这是在是太过奇怪了，比刚才还令他感到疑惑。
他很想开口询问，却觉得即使问出来，也不会得到答案，如果仙萱想要告诉他的话，刚才就说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你在警惕我吗？”仙萱忽然开口，她有些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古来仔细的看着她的脸，确定她问这句话是真的疑惑，抿了抿嘴唇，才回答道：“你对我太好了。”
“什么……？”仙萱觉得很茫然，她愣了几秒，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对你好，你还要怀疑什么？”
仙萱能够大概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从刚才开始，古来的身上就传来了令人不解的警惕和戒备，为了不发生误会，所以仙萱才开口询问，但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我喜欢你，想对你好，这还要理由吗？”
“要。”古来点了点头，他盯着仙萱的眼睛，沉声说道：“因为我不会对对自己没有帮助的人这么好。”
“你想要送给我的礼物实在太过贵重，对我来说已经是个负担。”
“如果只有我的话，你的一切还在能够预测的范围内，但加上我的队友，我就无法理解了。”古来停了下，又道：“他们很信任我，我也必须要回报他们的信任，要是判断错误损失惨重的话，我会愧疚。”
他语气不重，语速也很缓慢，像是仔细思虑过后才得出的结论。
“原来是这样啊。”仙萱恍然大悟，她很久没有和低级玩家说过话了，完全忘了这些底层的真实想法。
更别说普通人和古来还有所区别，对普通人来说，自己的出现是机遇也是挑战，就算不接受，也不会如此直白的将心中疑问说出来。
而古来似乎早就看出她的底线，说话时虽然不客气，却也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不管是你还是燎原火，又或者是远航者，明灵等人，都瞒着我们很多事情，我知道未到八级，就不算是你们的同类，但被瞒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样啊……我明白了。”仙萱点了点了，笑眯眯的说：“因为我们平时都不能直接告诉你们免费的消息呢，所以连蒙带猜的让你不爽了？”
古来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仙萱这么直白，很快回过神，摇着头说：“我并没有愤慨和指责的想法，这是人之常情，你们努力才到达这个位置，肯定不希望后来者毫无代价地接受你们拥有的一切。”
“……你在逼我。”仙萱深深地凝视着他，忽然又扭过头，看向了蔚蓝色的天空，“不过，逼我也没有用，不该说的我依旧不会说。”
“但是，我给你个机会，你想要知道什么现在全部问出来，如果我觉得可以说，自然会告诉你的。”
古来抿着唇角，对仙萱的回答并不意外。
因为这是他故意引导出来的承诺。
几乎没有犹豫，古来立刻就说道：“你想要和我的团队见面，是不是打算将你那个时代晋升的秘密告诉我们？”
“嘘！”仙萱伸出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隐晦地指了指天上，“不能说哦。”
她这般作态就已经告诉古来答案了。
古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仙萱却沉不住气，她又看了眼天空，想了想，重新驮着古来回到了刚才那处空地的边缘，这次并未让古来下去，而是停驻在天上。
“那些小家伙们还没有离开，我这里就不能说安全，只有呆在这里，才不会被游戏发现。”
燎原火和远航者一起动手，应该让游戏元气大伤，它对此地有了恐惧，便不敢再靠近，仙萱是这世界的化身，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种被窥探的感觉，只有在这附近，才得到片刻安宁。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这件事并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甚至连想都不能想。听说燎原火死的时候毁了游戏的晋升机制，让它千万年的努力一朝白费，直到今天还在发疯，只要是和燎原火有关的人，都会被它针对。所以在到达绝对安全的地方前，我们不能讨论这件事情。”
古来冷静地说：“我听说过这件事情。”
在玩家论坛里的一些隐秘板块，就有人讨论过这些事情，古来看过几种猜测，从化蝶那里得到了更多的资料，明灵和春风笑应该也知道一点，但是……偏偏在本人面前，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其实不相信那么聪明的燎原火，猜不到未来的自己那么做的理由，不过本人不说，他也就当做不知道。
要不是仙萱提起这件事情，古来依旧会保持沉默。
仙萱笑了笑，“她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可惜……代价太大了……”
燎原火的性命和游戏的规则，这两者在仙萱的心中根本就不能放在一个天平上。
不管是怎样过程，仙萱最终都会选择燎原火。
她不希望她死去。
那个女孩本应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
“我知道的不多，都是从别的玩家那里听来的，不过这不重要，我们那个年代想要想要晋升八级玩家不需要现在这么繁琐，也不用太多的资源，只要运气到了，就会自动升级。”
“经过很多的努力，我们其实已经掌握了如何靠自己得到‘运气’。那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但我依旧不能说出来，等到明天见到你们团队的人，我会在这附近将方法传到你们的脑中，你们必须在这里记住，等到出去后，再去忘掉才行。”
古来闻言皱了皱眉，“游戏……还能够感知到我们的思想？”
话音刚落，古来就能够感受仙萱那不加掩饰的厌恶，她的语气也变得激烈了许多。
“它是我最邪恶的东西，在很久之前，我们的那个纪元里，游戏还不是现在这样子，它和玩家之间的关系也不像如今有着大大的隔阂，两者之间更像是合作方，双方地位平等，因为它有求于我们，我们也有求于它。”
“它出酬劳，要我们去各个小世界帮它寻找可以晋级的资源，这是当时非常常见的一种合作关系，因它给的最多，我们这种散人就经常给它打工。可是有一天它就突然之间变了，随着我们给出的物资越来越多，它所给的奖励也就却越来越少……最开始我们没当回事，还以为它扩充太多周转不开，便给了它时间，并未催促。没想到……它竟然偷偷下了死手！”
“当我们发现他变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最先死去的是和我们团队互相竞争的一个团队队长，没有人会想到他死在了游戏制作出来的S级副本上……那个副本还是我们打下来的，根本没有多难，但命运弄人，他偏偏死掉了……接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
“古来，你见过真正的血雨吗？每天、每天……无数的尸体堆在天上，他们的血水顺着云朵从下滴落，我最年轻，实力最弱，平时只想着弄些花花草草，可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我，最后活了下来，还活到了现在……”
古来静静地听着，仙萱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她甚至没有太多的伤痛，只是详地的描述着许多隐秘的细节，时间过去了太久，她已经将自己的故事当成别人的故事在诉说。
但古来知道，她没有放下。
真正放下的人，是不会将过去记得如此清楚。
记得越清楚，便越不会放下。
过了十几万年，仙萱依旧在等待着毁掉游戏的机会。
她相信，那不会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