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
她用了乐园这样的形容词。
古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不再细想，朝着前面走去。
二楼的走廊较为狭窄，背后是墙壁, 只有靠近礼堂舞台的地方才有几个凸起来的门，这些房间是礼堂表演时，给那些领导们准备的最佳看台。
走廊上躺着几个身穿防护服的男人，他们紧闭双眼，表情痛苦，只有胸口浅浅的起伏才预示着这些人还活着。
古来对这些视而不见，他走入看台的包厢, 屋内空旷的地方被这里也被特地清理过，只零星摆着几张椅子，中间的部分是一片巨大的空地。
“时顾问！”莫莲在楼下喊了一声，“你还好吗？”
古来站在了二楼窗边，对着下方的莫莲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很安全。
莫莲的表情隔着防护面罩看不太清楚，但她却对着古来举起了手中的枪，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的异样。
“蠢货。”阿椒在他耳边冷冷的骂了句, “要我出手教训教训她吗？”
古来心中叹气，“你已经死了，荀医生, 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
“死了也能教训她啊。”阿椒笑了一声。
他的眼神泛着一丝冷意，似乎在嘲弄着看着古来，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一些，默默地飘到了曲静云的身边。
曲静云对此也没有表现出太过警惕的神色，她根本没将阿椒放在眼中, 或者说……面前的两个男人，都不足以让她重视。
能够如此自信，要么是她有着极为强大的实力，要么就是有着充足的底气，可是阿椒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来她底气的来源是哪里。
古来的背后是整个特处科在支撑，且不提科长是厉害的八级玩家，就是科长之下，也有许多优秀的特派员与顾问，消灭她这个被评为A级污染源的鬼虽然不太容易，但也不至于伤到根本。
曲静云此时还没死，并不是因为她厉害，而是特处科的某些人需要她活着做一些事情，她如果还长着脑子，就不该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们。
阿椒皱着眉，他又看了眼古来，后者也是眉心紧蹙，一点也不像平常那样游刃有余。
阿椒心中微沉，轻轻吐出一口气，右手的手指虚虚握着，特殊道具被重新拿了出来，一旦曲静云做出过激举动，那么阿椒绝不会就此放过他！
古来见状，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无法开口让阿椒放轻松，因为这次的事情，决不能有一刻的松懈！
他从角落里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一处靠近窗边的角落位置上说：“你可以将所有的自己带上来了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曲静云的眼眸微动，她笑着问：“谈谈？”
“是的。”古来点了点头，他盯着曲静云的双眼，“你也可以将其当成是交易。”
曲静云有些讶然说：“时顾问，你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和我这种异变的鬼做交易。”
“这也算胆子大吗？”古来反问。
“很大了，通常不会有人愿意和鬼怪做交易。”曲静云说。
鬼在无影市中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只要是人类，就不会想到要和鬼做交易，而是利用身为人的优势，对他们采取天然的压制，打击，或者是奴役。
官方对此不闻不问，看起来像是保持中立，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支持对鬼施压。
而强行将鬼怪放置在被歧视的最底端，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不可控。
拥有强大实力，本身还会被怨气影响，无视人间法律……这种种一切，都足以让活人排挤鬼怪。
“我见过很多人类，对鬼好的，对鬼差的，无视鬼的，厌恶鬼的，喜欢鬼的，却没有见过像你一样……将鬼放在平等位置上的。”曲静云乐的不行，“交易，哈哈，交易……时顾问，你这可是把我们放在同一层级上了，难道不怕丢人吗？”
古来并不在乎她言语间的讽刺，语气淡淡：“我的老师是安颜教授。”
曲静云愣了愣，似乎才想起他和安颜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能够认鬼做老师，他确实不会在乎人鬼的身份。
曲静云眯起了眼睛，这才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注视着古来，良久后，才点了点头，“可以，我们谈谈。”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古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点，当曲静云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就意味着两者之间真正有了谈判的可能。
之前曲静云的表现太傲，根本听不进古来的话，这不利于谈判，也不利于古来接下来的计划。
他点开终端，给莫莲发了信息，很快，那些被隔离出来的曲静云被叫上了二楼，看着这些长相几乎一样，仅仅是在年龄上稍有变化的女人们，饶是莫莲这种有着丰富处理经验的调查员，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她忍不住搓了下手臂，压下心中不安，低声道：“希望……时顾问能够解决。”
陈民恰好在她身边，此时肯定地说道：“我觉得这次有戏！”
不等莫莲开口，他压低声音，悄悄指了指这群乖乖排队上楼的曲静云说：“能够让她们这么听话的人，可不简单啊。”
莫莲本来还很茫然，但是经过陈民的暗示突然明白过来，这些曲静云早就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普通的鬼，根据检测到的数据来看，每一个分魂都拥有不亚于a级污染的能量，这就相当于把十个在崩毁边缘的导弹聚集在一起，还不做任何防护。
本以为必死无疑，但导弹竟然毫无攻击性，似乎连一丝不满都没有出现。
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会比莫莲更了解这些鬼魂的特性，这么多年来几乎日日相见，她很清楚堕落成怨灵的鬼有多疯狂……但现在，她们竟然在可控范围内？！
如果在一天前有人告诉她怨灵会听鬼的话，莫莲肯定要骂一句胡扯，可现在，这一切却真实的发生在她的眼前。
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亲身经历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时云齐！
莫莲猛吸了一口气，差点被口水呛到，干咳了两声，讶然的声音从防护面罩传出来后有些许的失真。
“时、时顾问……真是厉害……”
她死死咬着嘴唇，原本只打算做份内事情的心态也随之变化，再过不久，就是新一任的干部换届期，以往她没有那个闲心去关注高层的事情，也不喜欢那群趾高气昂看不起底层调查员的混蛋，但如果是时云齐竞选的话，或许……
莫莲没有继续想下去，她的心已经随之飘远。
“陈民，去向总局调人，通知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一切以时顾问的安全为最高指令！”
陈民应了声是，转身离去，莫莲站在楼下，继续仰望着二楼，她握紧拳头，深深吸了口气，打开终端，上面的联络人，赫然是——安颜教授。
在她还在准备着一些事情时，属于曲静云的分魂已经聚集在一起。
她们挤在古来的面前，用着数十张一模一样的脸对古来微笑，异口同声说：“你找我什么事情？”
阿椒抿着嘴唇，眉眼间满是凝重，如果只有一位曲静云的话，他还有把握能够杀了她，现在一下出现这么多，他准备的道具威力不够了……
阿椒慢悠悠的飘到窗前，想要穿墙壁来到外面，去向莫莲要些材料，重新制作威力巨大的炸药，可还没飘几米，就被古来叫破了身形。
“荀医生，你留下来。”
阿椒：“…………”
他一脸控诉。
古来无视了他的表情，认真说道：“留下来，如果你敢出去，我就杀了你。”
阿椒唔了一声，略显意外。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古来对他说这么重的狠话，以往都是威胁要把他做的事告诉姐姐阿茴，毕竟这是最有效能控制住他的方法。
按照阿椒对古来的了解，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对队友说出这种威胁的话语，如今一反常态，这么说……
他如果离开就会死……？
谁能杀他？谁会杀他？
曲静云？莫莲？还是不知名的幕后黑手？
“好的，我听话，别那么看我，怪吓人的。”
阿椒举起双手，表示自己非常无害，他慢悠悠的飘回了古来那边，站在他的身后，心中杀意沸腾，但面上则是越发纯良灿烂的笑容。
单单是看着这张脸，就没有人会觉得阿椒是个正在盘算要怎么杀了所有人，再带着古来逃出去的危险分子。
古来轻轻叹了口气，他目光沉静地看着面前所有的曲静云，问道：“这是你们所有的分魂吗？”
稍微年长一点的曲静云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这些曲静云为了能够更加贴合各自进入立新屠宰场的年龄身份，即使长相一样，但年龄却各不相同，就像是将一个人的一生拆开来，每度过一年，就会多出一个自己，而在他面前的女人们是曲静云20-40岁时的样子。
“我希望是所有的。”古来坐在椅上，即使是仰着头看向她们，身上的气势也不曾落入下风。“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你到底想谈什么？”又有人忍不住问道。
古来淡淡说道：“谈你们的死期。”
话音刚落，全场静寂，对面的女人们表情冷如寒霜，杀意和恶意不加掩饰的对准了古来。
阿椒神色一凛，唇角翘起，抬起手虚虚按在了古来的肩膀上。
他低垂眼睑，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只要她们敢动一下，他就会立刻发动技能，找出逃跑的最佳路线，带着古来离开。
“打不过啊……”他低声喃喃，“小心点。”
古来微不可见的嗯了声。
但开口的话依旧充满了刻意的挑衅。
“我有个问题，你们凭什么认为只靠几十个分魂占据立新屠宰场，就能保护所有人？”
“谁告诉你可以用曲静云一个人的牺牲，换取这几千人的生命？”
“被人以恶鬼消灭，人人怨恨你，甚至连特处科都不知道你的功绩，也不能当一个无名英雄……”
“曲静云，这一切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