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一个蓝色头发的守卫皱着眉看向这边。
古来收回枪, 看向他, 淡淡道：“这个亚种让我受伤了, 我给他一点教训。”
“教训？”蓝发守卫看着已经彻底死亡的亚种，冷笑道：“我看你才应该受点教训！这已经不是在地星了！你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类, 你有什么资格擅自处理属于船长的货物？”
他上前一步，将手里的枪口对准古来的脑袋，略一用力, 表情狰狞道：“一次两次, 你如果想要找死就直接说，我会满足你！”
冰冷的枪身还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肃杀之气，古来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行了，不要冲动。”另外一个金发的守卫开口劝了两句，“他同样是船长的货物, 我们也没资格处理。”
说完后, 又蹲下来看着电鳗亚种的死状，点了点手臂上那块虚拟光屏, 接着在几分钟前的场景就出现在里面，他安静看完, 对古来点了点头, “你和牛人都有错, 按照船长的规定, 必须将你们关入禁闭间, 有什么异议吗？”
古来看着死在他脚下的电鳗亚种, 又看了看躲在人群中个子矮小的109, 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冷道：“没有。”
“你！”
蓝发守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道：“给我好好说话！还要我好好帮你回忆下现在的处境吗？”
“没有，长官。”古来用一种十分欠扁的语气说。
“我……”
“安。”金发守卫拽着他再度要挥过去的手，笑了笑道：“我说过吧，不要动船长的货物。”
他将船长两个字咬的很重。
“算你走运！”安松开了手，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古来，“我不会让你好过，就算有阳帮你，惹怒了我……”
“我没在帮他。”阳打断他的话，看向古来，很好脾气的耸了耸肩，“好了，132你也不要太过分，少说两句吧，你的牛人呢？跟我们一起走。”
他山石默默的走到古来身后站定。
古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沉默的男人依旧和刚才一样，眼睑半合，不发一语，似乎并不为自己被连累去关禁闭而生气。
见两人乖乖站好，阳又用终端给船长通了电话，没多久一个机器小车走了过来，将电鳗亚种的尸体装在上面，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一出货舱，原本略有些压抑的气氛完全消失，外面的走廊极为空阔，四个男人并排走还有不小的空间，四周没有灯源却光线充足，偶尔会有几个矮小的筒形机器人从走廊底下的窗口进出，手中端着餐盘和一些洗漱用品。
走廊的窗口外面是广袤的宇宙，各类小型石块飘在船舱周围，再远一点是不知名的星球在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就像深埋海底的钻石，璀璨又珍贵。
“α-1就那么好看？”安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没见识的乡巴佬。”
嗅着机舱里那种隐隐约约的电子味道，古来看向安的眼神很沉静，他抿着唇角，没有理会这个蓝发守卫的挑衅。
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阳笑着再次打了圆场，“好了好了，快点把他们送过去，一会请你喝酒。”
即使人类的科技发达至此，酒的作用也未被取代，不管是上流人士还是底层垃圾，只要有空闲，他们总会去尝两口被称为琼浆的酒。
“你说的啊。”安果然不再生气了。
他的脸看起来很稚嫩，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喜好和讨厌明明白白的展露出来，并且毫不掩饰。
阳比他成熟一点，但也很年轻，他一直笑着，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古来被他们带到了一个禁闭室，阳用自己的id卡解锁后，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你们进去吧，三个星天后我会放你们出来，食物跟水都准备好了，你们自行分配。”
“给什么食物啊……要我说就饿他们三天……”
安的抱怨并没有被其余人在意。
“嗯。”古来点了点头，率先进去，他山石紧随其后。
在关门的时候，阳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充满了担忧，他看着古来，趁着安不注意的时候用右手做了个手势。
食指与中指并拢，上下摆动三次。
古来把眼睛移开，禁闭室与刚才的货舱环境不同，地方不大，成年男人走四五步就到了头，没有窗户，右边的墙壁上镶嵌着上下两张硬板床，被褥和枕头是很老旧的棉花类型，摸上去潮乎乎的，给他一种怪异的违和感。左边的墙壁展开一个长而扁的柜子，一些胶囊状的食物放在上面，还有两颗黑色的珠子。
总得来说，比他想象中要好多了，这不太像是在关禁闭，倒像是在29世纪体验21世纪的生活。
他山石比他快一步将珠子握在手中，古来心中警惕，面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他绕过他山石，在他身后的橱柜上方接了杯水。
这里的水倒出后是很奇怪的淡绿色，古来犹豫着抿了一口，是清凉的薄荷口味。
他端着茶杯坐在床边，看向他山石，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山石抬了抬眼睛，道：“你做的太明显了。”
“嗯……”古来点了点头。
他是故意的，故意跟在408身后走了整个货舱，一方面是为了能够搜集情报，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借此机会暴露自己的不同，寻找同为玩家的人。
货舱里的人类和亚种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最多只延伸到相邻的水晶房那里，除了408以外，没人会多走那几步，所以古来的行为十分显眼。
他山石本来不想这么快与他相认，副本中情况未知，贸然暴露自己不是什么好事，但没想到古来竟然会直接将他找出来，出于一种试探，他出手了。
“醉光阴。”古来指了指自己。
因为飞船上的人都没有名字，玩家用自己的代号是被副本承认的，所以没有惩罚通知。
两人相互认识了一下，古来问道：“我没有记忆，你跟我说一下吧。”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山石想了想，道：“这艘飞船的名字叫做泰伦，船长是谢诺，一个臭名昭著的人口贩子，我们都是被他从商船上劫掠过来的人，只不过我本来就是货物，而你，是人。”
他说人的时候眼神中表露出一种厌恶，又很快隐去。应该是他这个身体带来的影响。
“人类比亚种的地位高，通常在地星或者其他有文明的星球，亚种是作为奴隶和仆人销售的，亚种没有父母，他们是由联盟的农业部门以人类与动物基因进行合成制作的，自出生到成长都在三年内完成，平日靠着将记忆和常识直接输入进脑部来进行学习，成熟后会由专人在亚种的基因里刻上了对主人的忠诚。”他山石说。
“我应该是你买下的，看着你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嗯……保护欲，你对我下达的命令我无法反抗。”
“但是，如果你要让我为你去死，我会在那之前干掉你。”
他山石抬眼，身上爆发出一种森然的气势。
古来并不怀疑他山石的话，他知道他山石有这个实力，这个人的眼睛里有着无法遮掩的凶悍，他就像是一头猛兽，可以允许普通人类踏入他的领地，但如果那个人威胁到他的话，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清除。
“在那之前，你隐瞒这个情报不就行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古来问道。
“比起让你去从别人那里猜出这个事实，由我告知可以免去许多麻烦。”他山石道。
“我明白了。”古来平静地说：“还有别的情报吗？例如在货舱里的那些人。”
“109是我们的人。”他山石道。
“猜出来了。”古来点了点头。
那个小个子的眼神太明显了，想猜不出来都很难。
杀死电鳗亚种，有一点原因就是想帮他解决这个麻烦，释放善意，另一方面则是古来想看看，人类的地位究竟比亚种要高出多少。
目前来看，他已经确定了，亚种的身份在这里就相当于是牲畜，人杀人会被要求偿命，可人杀牲畜，就只需要赔偿主人的经济损失就可以了。
即使那个牲畜与主人关系极好。
他伸出手，对他山石道：“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他山石没有反抗，将两个黑色珠子给他，古来握紧，珠子立刻发生变化。
那是一把类似长尺的霰弹.枪，大约有50公分长，银白色，枪管较粗，除了尾部后端弯曲一小块给握力腾出空间外，没有多余的一点花哨设计，重量大概在1kg左右，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
“您好，HT-1为您服务。”在他观察的霰弹.枪的时候，那把枪也在观察他，当枪上的只能将古来的虹膜与身体状况扫描完毕后，它的外表又发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变得更加贴合古来的手掌，能让他以舒服的姿势将枪当成手掌的延伸。
“你有什么功能？”古来问。
HT-1道：“我是目前市面上最新型的智能枪支，拥有自动瞄准和自动变形功能，火力大，杀伤力强，除了霰弹.枪类型还可变身手.枪、步.枪、火箭.筒等，是您近战远战时的最佳搭档。”
功能真多啊……
古来摸了摸它的枪身，问道：“还有吗？”
“一百米以内我杀人时只需要0.01秒钟。”HT-1回道。
它的电子音是一个十分空灵好听的女声，此时面对古来的沉默，它甚至还能发出笑声，“先生，这不就是您使用我的原因吗？”
“也对。”古来晃了晃手中的枪，他把另一把枪交给了他山石，后者一接过，那个霰弹.枪则变得更大，也更有力量，枪管甚至超过了十公分，与其说是枪，还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火箭筒。
他山石将火箭筒架在肩膀上，手指扣动扳机，试着对准禁闭门来上一发，但可惜的是，他那里没有多余的子弹。
“嗯？”他山石看着武器上的提示，转而对古来道：“亚种没有使用武器的权限，需要作为人类的你同意才行。”
古来跟着看了看，果然，在HT-1的枪身上显示出一道是否需要给予亚种使用武器的授权。
“再说吧。”古来没点同意。
和他山石的短暂接触还不足以让他放弃警惕心，而且刚拿到武器就去轰那个大门，不管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开玩笑，他都觉得很无语。
他山石没有生气，他又看了一眼古来，这眼神里不含任何情绪，拿着枪到门口的角落蹲着。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古来拿起桌上的类似胶囊的食物塞进嘴里咽了下去，就听他山石又说道：“你开放枪支结构设计图给我看看。”
枪支结构设计图？古来看向他山石发来的请求，又看了看可以公开的设计图纸，被上面的专业术语弄的眼花，他点了同意后，他山石的眼神也缓和许多，开始认真琢磨着图纸的设计。
古来吃饱喝足后躺在床上，看着上面的床板，他闭上眼睛，开始放松身体小憩一会。
他山石从设计图中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古来闭上眼睛的样子，握紧拳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意。
他放下手，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设计图中，手指在地板上轻轻滑动，誓要将所有的东西全部记在脑中。
直到，他的手指摸到了一块不太一样的东西。
飞船的机舱全是用纳米合金所做，使用寿命高达三百年，以抗氧防锈耐腐蚀为有点，其坚固程度就算用核弹也轰不穿，那么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角落里多出一小块凹凸不平的印记呢？
他山石放下手中的火箭筒，弯下腰，仔细去辨认那个东西。
那是一些无序的横杠，没有任何暗语或者密码的意思。
他山石数了数，一共十二条。
※
109缩在自己的水晶房里，山羊亚种担忧的看着他，自己也一起进入水晶房。
“不用太担心。”山羊人叹了口气，安慰道：“132会受罚是他自己作的，守卫已经确定了责任人，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我不是在想这件事。”109从膝盖中抬起头，眼神微冷。
“我在想，他为什么要那么急切的出去，明明我们的计划还……”
“嘘，别说了。”山羊人示意他去注意装在水晶房里的监控。
109闭口不言，沉默了一会，话题又转向家常，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时忽略了之前的话题。
这时门又被敲响，山羊人走了出去，那人哼了声，说道：“让109给我出来！”
“他在休息。”
“滚尼玛的在休息！赶紧给我出来！”
“你乱叫什么？”109听着外面的吵闹，皱着眉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一丝冷笑。
“怎么，你还有胆子过来？”
来人是个大约四十多岁中年胖子，头顶的发际线岌岌可危，他看着109，脸上的横肉抖了两下，恶声恶语的说道：“把你的亚种给我，我就不举报你私自藏匿黑珠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109茫然地问道：“什么黑珠？我怎么不知道？”
“别、别在那里放屁了！132手上的枪就是你给的吧！你杀了我的亚种，就得赔我一个！”中年男人叫嚣道。
似乎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人不再那么恐惧，他料定109不敢动手，上前就要将这个小个子拎起来。
“放手。”山羊人按住了他的手臂，略一用力，男人便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109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拍了下山羊人的大腿，让他放手后，又问道：“有枪的是132，杀了电鳗人的也是他，你要是有种就去问他要，要是没种，可以去守卫那里投诉，让他们在下一个中转站放你下来。”
接着，他意有所指地笑道：“只要108你的家人付出足够的酬金，想必，你一定可以和132一起下去的。”
108的脸上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他嘴唇动了动，哼了一声，爬回自己的水晶盒，骂道：“你这种狗杂种，别以为能活多长时间！高级基因救不了你，你这辈子都是个侏儒！”
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极为侮辱人，109还未反应过来，就有围观群众看不下去了。
“108你别太过分了！”
“就是，108你嘴巴那么毒，要不要去毒气室贡献一下？”
“跟你这种人住那么近简直是我的耻辱！”
“108你才是杂种才对吧！”
……
他们说完后，又看向109，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慈爱的摸了摸109的金发，“你也别太害怕了，108没有了亚种，这里轮不到他说话，你有什么为难的和我们说，我们会帮你。”
他身旁的猎狗亚种点了点头，“用高级基因抵消低级基因中的缺陷绝对可以让你恢复正常，只要你不放弃，总有一天，你会摆脱残疾证的，而且当狗有什么不好？串种狗现在很昂贵。”
109：“…………”
你可太会说话了。
老头估计也不好意思了，拽了下猎狗人的衣服，让他带着自己到周围溜达溜达。
109看向山羊人，这位有着温和面容的亚种脸上不再挂着笑容，他愧疚道：“对不起……如果我有攻击能力的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108太垃圾了。”109爬回水晶房，几秒钟后，他探出头问道：“我有点饿了，你那里还有东西吃吗？”
山羊人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快速说道：“有的，我给你拿！”
吃着青草口味胶囊的109果断拒绝山羊人推荐的干草和水草口味的胶囊，苦着脸将其咽了下去。
他偏过头，避开山羊人更加灼热的目光，把眼睛投向缩着仓库的那扇厚厚的门。
从水晶房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终端，指纹解锁后，在任务日志后写道：
【第十二天，最后一人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人很眼熟，也许我在别的地方见过他。】
他又把上衣脱掉，用黑色的笔在上面写下第三个正字的第二个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