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妮丝张开手臂, 让阿梅塔·库马尔帮她穿好衣服。
她摸了摸身上光滑的布料，一身顶级的西装。
“我看起来怎么样？”
“酷极了！”阿梅塔·库马尔看见柏妮丝嘴角上扬，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虽然柏妮丝现在看起来很脆弱, 但是所有人都梦回1984。
没有那双冷漠漆黑的眼睛压迫, 他们精神变得舒展。
柏妮丝不知道自己员工们缺德的想法，她接过阿梅塔·库马尔递给她的导盲杖。
“一会儿你扶我上台吧。”
“me？”阿梅塔·库马尔愣住, 她神情露出多年没有的局促, 这些年她跟在柏妮丝身后，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低种姓印度女孩。
可是, 童年到青年的伤痛，不是一夕一朝能治愈的。
她现在不敢松懈, 不敢放纵, 下班后流连各种补习班，到大学做旁听生。
跟柏妮丝一起登上全世界瞩目的奥斯卡颁奖典礼舞台，对阿梅塔·库马尔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柏妮丝低下头，在空中准确地摸索到阿梅塔·库马尔的肩部：“你在害怕？”
“我……有点紧张。”阿梅塔·库马尔小声说道。
“你可是我最能干的助理，帮助双目失明的老板, 这是你应该做的。”柏妮丝捧住阿梅塔·库马尔的脸说道。
阿梅塔·库马尔望着眼前被纱布笼罩的眼睛，她仿佛可以感受到柏妮丝的目光透过纱布，看向自己。
“好的，bss。”
迈克尔·亨特开着车来到公司楼下，他负责送柏妮丝去参加希尔顿酒店的奥斯卡颁奖典礼。
柏妮丝没有借助阿梅塔·库马尔的手, 用导盲杖走向电梯，顺利地进入轿车。
迈克尔·亨特通过车前镜, 他心里感叹，老板这一系列动作，完全不像盲人。
柏妮丝听到副驾驶座的人到位, 点点头：“走吧。”
车子启动，朝着希尔顿酒店开去。
“红毯的闪光灯对您的眼睛有没有伤害？”迈克尔·亨特低声问道。
“无碍。”柏妮丝示意他去开门。
走下车那一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所有的镜头汇聚到她一个人身上。
她平静地抚平西装上不存在的褶皱，这种时候，正经的西装真是一个好东西。
她放下自己的导盲杖，一个脚步一个脚步踏上所有明星梦寐以求的红毯。
这里有着全世界的星光。
阿梅塔·库马尔走到柏妮丝身边，小声提醒她该往哪个地方走。
柏妮丝颔首，走向阿梅塔·库马尔指明的方向。
“柏妮丝！”
柏妮丝听见熟悉的声音，自从失明，她发现自己可以辨别所有人的音色，轻松地辨认面前的来人。
妮娅·罗伯茨高声叫着柏妮丝的名字，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停下来，精准地来到她面前。
“好久不见，罗伯茨小姐。”柏妮丝喊出记者的名字。
“天哪，你认出我了！”妮娅·罗伯茨看着眼前失去光明的女孩，她感动极了。
“当然，你可是我人生第一个采访我的记者。”柏妮丝轻笑着说道。
妮娅·罗伯茨连忙翻出自己准备好的问题：“可以问几个问题吗？不会太纠结。”
他们杂志社已经从良，不再搞乱七八糟的新闻，专攻社会精英的科普。
“当然，我也有权利不做回答，对吧？”柏妮丝说道。
“是的，你有不回答的权利。”妮娅·罗伯茨意识到眼前的女孩仍然跟当年一样，心里放松了不少。
她看着开始录像的摄像机，问出杂志社交给她的问题。
“你对新电影的期望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你花了十亿买了橡树庄园，意思是它可以帮你赚回十亿吗？”
“新电影的期望，没有很高，其实我对每一部电影都抱着赚回本钱的念头。”柏妮丝温声说道。
妮娅·罗伯茨被柏妮丝的话逗笑了：“实际上你几乎没有投资过赔钱的电影。”
“是的，所以我很感激我的导演们，他们如此优秀。”柏妮丝握住手里的权杖说道，“至于买庄园，因为我想花钱，所以我买了。没有原因。”
“我从建立公司开始到现在，每一笔钱都精打细算，恨不得把它花在最关键的地方。”
“以至于我的私产越来越丰厚，可能比某些金融巨鳄来说不算什么。”
“你是福布斯富豪榜的第十名。”妮娅·罗伯茨说道。
“这么说我确实挺有钱的。”柏妮丝耸了耸肩，“人总要疯一次，大家说我在报复性消费，弥补之前的遗憾，也有人吐槽我这种行为像个蠢货。”
“实际上，这笔钱对我来说只是银行的数字。去世也无法带上天堂，不在活着的时候花掉它，那么我赚钱的意义在于什么？”
“欣赏存在银行里的数字，噢，我觉得更蠢了。”
妮娅·罗伯茨咋舌，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叛逆期的女儿，这是什么迟来的叛逆期吗？
她觉得柏妮丝想要跟世界对着干，从认真谨慎到开始游戏人生。
她握着话筒的手心出汗，直觉告诉她，花十亿买个破庄园，只是柏妮丝叛逆的开始。
“你还很年轻，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e！她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好像多管闲事的姨母。
柏妮丝听到女记者的苦口婆心劝说，旁人的善意她不会表示攻击性，“这次暂时性失明，让我明白自己需要放纵，我不想再像修士一样度过一生。”
她跟吉姆罗斯·斯图尔特在一起，只想着这辈子家庭平淡安稳，中年去收养一个女孩，她跟尊龙结婚，真正保证了未来稳定，自己又不满足白开水的日常。
她不想把尊龙逼疯，所以十分利索地跟他签订了四十岁约定。然后自己走向一条充满人间七情六欲的大道。
“我担心你受到伤害。”妮娅·罗伯茨蜜糖色的眼睛透露出担忧。
扛着摄像机的杰夫翻了一个白眼，上帝，他的同事遇见柏妮丝就肉眼可见地降智。
“不会的，罗伯茨小姐。”柏妮丝抿起嘴角，露出微笑，她不可能委屈自己。
妮娅·罗伯茨念念不舍地看着柏妮丝走进希尔顿酒店的大门，他们是唯一一家拿到柏妮丝采访的杂志社，但她心里没有多少兴奋。
柏妮丝究竟要做什么？
柏妮丝走进大厅，阿梅塔·库马尔一路领着她来到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身边落座。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看到蒙着眼睛的柏妮丝，神色怜悯：“噢，可怜的柏妮丝，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如果这句话是詹姆斯·卡梅隆说的，柏妮丝百分百认为他是阴阳怪气，可这句话由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这个体面人说出来，她硬着头皮接下。
“当然，我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
她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遍这句话，失明后，她才发现身边有那么多人担心她的身体。
即使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她的身份，柏妮丝心里仍然有一丝丝安慰。
至少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盼望着她坠落。
这就足够了。
柏妮丝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交换了吻面礼，“祝你如愿以偿，史蒂文。”
“祝我们如愿以偿。”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纠正她嘴里的话。
《辛特勒的名单》和《侏罗纪公园》，他们都是制片人之一。
“需要我牵着你走上领奖台吗？”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绅士地问道。
“不了，我有阿梅塔。”柏妮丝握住助理小姐的手，有了手术室的相处，阿梅塔·库马尔的地位在她内心直线上升。
她渐渐地把自己核心的工作交给阿梅塔·库马尔处理。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看着柏妮丝手边的印度女人，他很欣赏柏妮丝对待所有种族的人一视同仁，不是嘴上说说，而是亲身力行，大胆地任用不同人种。
阿梅塔·库马尔面对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打量，大方地给他一个微笑。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礼貌地点头，轻声跟柏妮丝说道：“你的助理很优秀。”
“嗯，她是一个优秀的女孩。”柏妮丝说道。
“你也很优秀。”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说道。
柏妮丝笑了，给出肯定的回答：“我当然很优秀。”
作为奥斯卡的大热门，柏妮丝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轻松交谈的神色落在别人眼中，认定了两个人胜券在握。
柏妮丝知道旁人的想法，绝对会点头，是的，我们的确胜券在握。
一部电影是高科技的炫技作品，一部电影是奥斯卡历年的审美。
她早就摸出好莱坞喜欢的调调，准确地选出冲奥剧本。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静静地等到颁奖典礼开始。
柏妮丝扭头跟阿梅塔·库马尔交代一会儿登台的注意事项。
全场灯光暗了下来，阿梅塔·库马尔说道：“老板。”
柏妮丝知道奥斯卡颁奖典礼开始了，她不再说话，坐正身体面向前方。
视觉消失，其余的感官变得格外敏感。
她能嗅到空气中混合在一起的呛鼻香水，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闻到餐桌上冷食的气味。
不过，再给她一次选择，她也不会选择体验失去视觉的人生经历。
回头给盲人福利组织捐一笔钱吧。柏妮丝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