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为了躲邀月,江无瑕按照怜星说的在小院里呆着不要出去。


    用过早膳后,江无瑕看似躺在塌上看书,实则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上, 她面色淡然, 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有一搭没一搭的,时不时看一看门口。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巨响,江无瑕敲击桌面的手停顿了一下, 唇角浮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


    外面有一队弟子匆匆经过, 看似是要去大门。


    她叫住了他们。


    因为有怜星的禁令, 弟子们急忙低下头, 谁也不敢看她,直视她太过摄人的美貌。


    “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那个弟子恭敬回道:“是魏无牙,那个女人又来了!”


    江无瑕面上做出一副疑惑姿态:“魏无牙是谁?”


    那弟子脸上带着厌恶:“是一个觊觎我们宫主的女人,三番四次前来纠缠, 很是可恶,您呆着这里,不要出去, 魏无牙虽猥琐, 却有着实力。”


    江无瑕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回了小院, 还把门带上, 一副表示自己不会添麻烦的样子。


    没过一会,移花宫有些实力的弟子都已经去谷口支援,江无瑕所在院落一时有些静悄悄的。


    不多时,外面翻进来一个青衣少年, 正是花月奴。


    他面色焦急:“姑娘,快跟我走吧,现在宫内守卫都去了谷口,正是好机会。”


    江无瑕点点头,毫不留恋,在移花宫,怜星为她置办的东西几乎什么都没拿,就跟着花月奴离开。


    花月奴作为邀月身边的首席侍奴,自然了解移花宫一些不为外人所知道的秘密。


    移花宫有两条秘道,都通向谷外,一个在沉水阁邀月的床榻下,一个便是通过落雾湖,要凫水去外面。


    江无瑕选择了后面那条,她宁愿凫水,也不愿去邀月住的地方。


    移花宫门口,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长得像是一只老鼠,而魏无牙也确实是十二星相的老鼠。


    她的目光瞥过邀月,又看向怜星,发出一股桀傑怪笑。


    邀月烦透了,只想将她那对浑浊又带着□□的眼睛挖下来,叫她不能在看他。


    真奇怪,明明江无瑕看着他的时候,他心中只有平静,甚至还有隐秘的欢喜,想要她一直这样看着她。


    可面对魏无牙,她只想掌拍死她,或者一剑刺死她。


    “两位宫主,对于在下的提议考虑的如何?大宫主不嫁过来,二宫主也可以,在下对两位宫主实在倾慕已久,我魏无牙在江湖小有名气,也不算辱没两位。”


    她一拍手,她的弟子们就抬上来一箱箱的珠宝。


    “比为聘礼,请两位宫主收下。”


    外表冰冷内心则烈如火焰的邀月,早已经忍不住,一记莲静掌拍向魏无牙。


    “口出狂言,找死。”


    邀月怜星本就眼高于顶,对寻常女子看也不看一眼,他们又是男儿,魏无牙用娶字,对普通男子都算折辱,更遑论是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宫主。


    魏无牙这女人也不愧是十二星相之首,敢如此挑衅移花宫两个大魔头,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她最擅长机关术,轮椅速度后退,一个机关木人便挡在邀月面前,被他的莲静掌一掌击碎。


    “邀月宫主当时豪杰,我可不敢与邀月宫主争锋,在下将您视为未来的夫君,也不舍得伤您。”


    她挥手,后面的弟子将早已准备的箱子打开,一堆堆的黑老鼠成群的跑出来,在移花宫这么个世外桃源般风雅的地方,举动恶心极了。


    魏无牙哈哈笑了两声:“两位宫主,好好享受我的大礼,若是想清楚,随时来找在下,成亲的事物早已准备好,在下恭侯大驾!”


    邀月怜星目瞪口呆,魏无牙居然在移花宫放老鼠,还是这么抚摸老鼠,像犯了鼠灾!


    两人气的要命,宫中虽都是男子,但移花宫这么个地方,物质上从不亏待,将这些弟子也养的的像是室外的神仙公子似的,就没沾过什么污秽。


    一下子见到这么恶心的东西,一时间束手无措,满宫的大男人竟奈何不了一堆老鼠!


    还是怜星最先反应过来,带着弟子们一剑一串,将这些到处乱窜得黑老鼠串死,又急忙让移花宫得药师配了鼠药,铺洒在宫内各处。


    快忙完得时候,邀月本烦躁至极,此刻环视正在忙碌得弟子们,忽然凝眉道:“月奴呢?”


    怜星一楞,也扫视一圈,怔住问星奴,月奴去了哪里。


    星奴满头雾水:“刚才他说肚子不舒服,瞧见这么多老鼠更是难受,便去更衣,难道还没回来吗?”


    邀月与怜星对视一眼,均从对方得眼睛里看到了恐慌。


    两人不约而同,一前一后疾行至江无瑕的小院,直接破门而入,里面空荡荡的,怜星进去探查了一圈,出来后脸色阴沉。


    “东西都没拿走,是不是贪玩去了别处?”


    邀月嘲讽的看了这个弟弟一眼,嗤笑一声:“我们去谷外湖流入口。”


    怜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哥哥从不说多余的话,谷外湖流入口,那就是落雾湖逃生的密道之一,言下之意便是,他认定了江无瑕是偷跑。


    怜星低下头垂下眼眸,他不想相信,明明前几日,她对他剖白心迹,坦言说喜欢他,为什么今日就要逃走。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追到了谷外落雾湖的入湖口。


    那里,果然有一艘大船正在慢慢驶离移花宫的势力范围,而船头处,正站着江无瑕和一个英俊的锦衣公子。


    怜星迟迟不敢相信,勉强自己不去想,一直紧紧绷着的脸,终于崩溃,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她的离开毁灭一样,向她喊着。


    “无瑕,你为什么要走?你说爱我,都是骗我的吗?”


    能让移花宫的二宫主如此失态,江无瑕也算得上的江湖第一人了,怜星相貌英俊,若他愿意,应当有很多女人不会叫他如此伤心。


    可站在船头的江无瑕,微风吹起她的裙角,她脸上冷冷,无一丝表情,好似那些日子那个明媚灿烂的如同小太阳的少女,是怜星幻想出来的。


    江无瑕冷眼看着失态的怜星,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溃不成军。


    “难道,你没有欺骗我?”


    怜星摇摇欲坠,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是,他欺骗了她,可他是因为爱她,想要留下她,出于爱而选择隐瞒,就是不可原谅的错吗?他并没有伤害她啊。


    怜星不明白。


    “你不能这样,无瑕,你不能……不能走……”


    相比于从来没得到,他体会过拥有过她的滋味,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天,知道她喜欢他,选择了他而不是大哥,他那样的开心,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为此他暗中策划着要带她离开移花宫。


    可是转头她就抛弃了他,将他一颗真心摔得粉碎,那些羞涩与爱意,甜言和密语,全是伪装的。


    邀月眸中暮霭沉沉,他死死的盯着船头上的江无瑕,她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着两个陌生人。


    邀月冷笑:“怜星,真是可怜的,一个被抛弃的失败者,我早就告诫过你,何必徐徐图之,早将她关起来,她便没这么多的想法。”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邀月盯着她,就像是猛兽捕猎一样,锁定了猎物,这个猎物,就是江无瑕。


    话音刚落,邀月一跃而起,被猎猎流风吹起的白色衣裳,像是一直巨大的白色鹞子,挥动着它的利爪,就要抓到奔跑逃命的白兔。


    江无瑕并不害怕,转身坐到了太师椅上,拿起刚泡好的茶水,悠悠然气定神闲,用茶盖蹭了蹭茶沫,微微抿了一口。


    船上,一群身穿金甲的弓箭手在邀月动了的那一刻便起身上前,精制白羽箭搭在弓上,一声令下,千箭齐发。


    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弓箭手,而是身负内力上等弓箭手,将内力注入羽箭之上,哪怕比不上元十三限的伤心小箭,却也比大部分江湖上用弓箭的身手要高出不少。


    如此千箭齐发,哪怕是邀月也得避开锋芒。


    他用明玉功的浑厚内力,如同一个漩涡,将大部分羽箭挡在深浅,仿佛被透明的盾阻隔开来,低喝一声,要将他扎成刺猬般的羽箭齐齐断裂。


    另一边崩溃的怜星,好像变成了另一个邀月,暴怒和不甘心,还有被欺骗的伤心,眼睁睁看着她逃走的绝望,让他完完全全抛弃了那副温柔的假象。


    羽箭将他身上刺出几个洞,但都被他多开要害,他好像不要命了,目光冷酷凶狠,哪怕命不要,他也要把她抓回去。


    “来的好!”


    船上的锦衣公子大笑一声,手中血河枪一出,就对上了怜星。


    江无瑕面无表情,根本也不担心锦衣公子与移花宫二宫主交手是否有胜算,慢悠悠的喝着茶,瞧也不瞧一眼。


    倒是锦衣公子的随从彭尖握紧手里的刀,打算看势不好,就去帮自家公子。


    “弓箭手,不要停,继续射箭!”


    “姑娘,您……您都不担心公子吗?”


    再见到江无瑕,彭尖总觉得她好像变了,可能是因为失忆了,又被关在移花宫,所以性情变了一些也理所应当。


    江无瑕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们小侯爷不是信誓旦旦,我这是对他有信心,怎么,你不相信你主子?”


    彭尖一愣:“这……自然不是。”


    江无瑕转过头,仍旧盯着手里的茶盏,收敛了笑意,她现在谁也不相信,她只信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