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内有很强烈的寒性真气在作祟, 大哥,不能直接用明玉功。”


    怜星提醒着,却在邀月冰冷的眼神中,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噤了声。


    并不是因为他摄于邀月的淫威, 而是因为被他输入内力的姑娘, 面色越来越红润,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眉毛和发梢上的冰晶, 也融化了。


    邀月一眼便瞧出, 这姑娘体内是寒毒,不然怎会冷的直往怜星怀里钻, 明玉功本就是至阴至寒的内功,若直接输入她经脉之中, 非得让她病情更重。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江无瑕就小脸通红,在被子里香香的睡着了。


    做完这一切的邀月, 却丝毫没有怎么样, 连衣角都没皱上一点。


    怜星松了一口气,过去摸了摸江无瑕的额头, 又给她把了把脉, 那股作乱的寒性真气已经被压制,喂进去的墨玉梅花也开始发挥作用,稳固了丹田气海。


    “多谢你,大哥。”


    他看向邀月,眼中的真诚倒比他自己的事对他道谢时,都上心。


    邀月冷哼一声, 不回答怜星的感谢。


    既然这姑娘病情已经稳定,他就不留在这里了,正要走的时候,却见怜星面带犹豫,期期艾艾的抿着嘴唇,欲言又止。


    “还想说什么?”


    怜星心中实在忐忑也实在不安,他本不想把江无瑕带回移花宫里来,不想叫大哥看到这个姑娘,原本他是想把她放在外面的宅院里,把她如珍宝一般藏起来,小心呵护着。


    但她忽然在江中被发现,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让他不得不带着她往移花宫赶,不仅是因为墨玉梅花,还因为邀月是唯一一个明玉功修习到第六层的人,能做到内力阴阳转换自如。


    怜星了解自己的大哥,他们是兄弟,喜好也很相似,他喜欢的女人,他的大哥就会讨厌吗?


    如果邀月也爱上无瑕,他是一定争不过的。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打算说出来。


    “大哥,我喜欢无瑕,想要娶她为妻,我对她是认真的,不是随便的想要玩一玩,所以……”


    邀月一开始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冷淡的看着他。


    听到这,他忽然明白了,怜星的意思,邀月在心底冷冷哼了一声,还真是败家之犬一样的弟弟,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还没跟那个姑娘发生什么,就来让他先让步?


    不过虽然是这么可悲的人,好歹是他亲弟弟。


    “你怕她会喜欢上我?”邀月的眼睛落入睡着的江无瑕身上。


    不,她不会喜欢上你。怜星在心里默默的说着,他完全确信,哪怕是普通的女孩子,一看到他这大哥,也只会吓得哭出声来,更何况是江无瑕这么活泼可爱,非常怕寂寞的女孩子呢。


    她绝对不会喜欢上像一块冰一样的大哥。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大哥会不会对无瑕产生兴趣。


    “我不会染指你的女人。”


    听到这句话,怜星微微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有大哥这句话就行,大哥比我优秀,从小到大,只要大哥看上的,我都不可能争得过你,可无瑕跟那些死物不一样。”


    怜星认真无比,紧紧盯着他的样子,让邀月心中烦躁。


    不过区区一个女人罢了,长得好看了些,就护的跟什么似的,生怕他会抢夺,当他很稀罕吗?


    他不再说话,走了出去。


    这让怜星暂时松了一口气。


    移花宫远离江湖之外,却并非没有自己的情报来源,嘉陵江发大洪水,几十年一遇,冲毁数不清的农田民舍,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此事上达天听,朝廷的赈灾粮和赈灾款都拨了下去,由晋升太尉的江枫亲自掌管此事,也不怕层层官吏盘剥。


    除了朝廷的赈灾粮,江南各大世家富户也开始设粥棚安义堂,拿出自家的粮食开始安置流民。


    霍休的大船在嘉陵江上爆炸,船上的人正好落入滚滚而来的洪水里,他们有的还活着,有的死了,有的人下落不明。


    与被洪水肆虐的老百姓们,他们太微不足道了,哪怕是死掉的那些百姓,也不过是呈到官家的御案前一串串数字。


    霍休引爆了大船,想要逃走,可遇上了洪流,他淹死在了洪水里。


    多么可笑,这位掌管青衣楼多年的总瓢把子,武功之高让人只会害怕他的,好像无所不能的老人,居然被淹死。


    如此盖世神功,在面对大自然的惩罚,夜不过渺小如同蝼蚁。


    霍休倒了,那些觊觎他财富的自然会如草原上的鬣狗一样,来分食他残留的财富权势,青衣楼倒了,明天还会出现红衣楼紫衣楼,这个江湖就是这样轮回着,永远不缺野心勃勃想执掌权势的人。


    霍休的死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为他心痛。


    但江无瑕的下落不明,却真真切切让牵挂她的人们焦灼,伤心。


    大家都知道,洪水那么大,她活下去的几率真的很小。


    但没有人敢在花满楼面前说他已经不眠不休,在被冲毁的河道找了好多天了。


    谁能在一个失去爱人的男人面前说出这个事实。


    江无瑕还活着,这是支撑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每天,他实在累的撑不住的时候,就在岸边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休息,表情也是木然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江面。


    花满楼现在的状态只能说是还活着,魂却好似也跟着那个姑娘一起走了。


    陆小凤什么都不敢说,只能陪着好友,指挥着来帮忙的江家的人,花家的人,甚至是他叫来的朋友们,一起帮着找。


    霍休点燃了火药,把大船炸得粉碎,但是他们这些人不管是他陆小凤还是西门吹雪,连那个上官丹凤都没死。


    他们在下游十多里的地方,找到了花满楼,他伏在一块木板残骸上,已经昏迷,至于为何他没被冲走,木板的接口处于岸边悬崖上一颗老树,用白练拴在一起,白练的一部分还缠在花满楼身上。


    那道白练是江无瑕的。


    “她是为了救我,才下落不明……”


    陆小凤满脸惊喜,这是这么多天,花满楼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他不敢打断好友,做了一个默默的听众。


    说出第一句,接下来便顺利的说出了口。


    就在霍休点燃炸药的那一刻,在场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炸药桶不在甲板上,在大船的第二层,不巧的是就堆在花满楼和江无瑕的脚下。


    他下意识的为了保护她,抱着她跳入江水之中,然而燃烧的大火,还有爆炸引起的余波伤到了他,将他后背烧的没有一块好肉。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一块木板,可以伏在木板上,还没到岸边,洪水就来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巨大的咆哮着奔流而下的洪水,浑浊的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仿佛要吞入一切,他们的力量实在太小了。


    他背后的伤口太重,又沾了水,当时就昏迷过去。


    江无瑕一个人,抱着他将他推上木板,两人的挣扎像蝼蚁一样,被洪水吞没。


    他依稀还记得,江无瑕将他推到木板上,她只是半边身子撑着,下面大半浸泡在水里。她嘴对嘴的,给他喂了药,想要挣扎着带他到岸上。


    但洪流太急太湍,奔涌而来的大洪水,像是海啸似的,江无瑕不管怎么用力,都游不到岸边去,只能被洪水卷起,随波逐流。


    洪水里有许多被席卷而来的东西,倒塌的房屋,断了的巨大树枝,都夹在在其中,叫人避都避不得,全是靠着习武之人的硬功夫顶过去。


    即便如此,他们全身也都被浊流中的那些杂物,割的全身都是伤。


    江无瑕渐渐没有了力气,她水性其实并不是很好,两人被冲下去,她看到了悬崖上一颗老树,抛出白练系紧,本想抱着他一起荡上去。


    但在水里,本就无法用力,前面经过挣扎,她的内力消耗的很大,船爆炸的时候,她虽被花满楼挡住,却也并不是没有损伤。


    麻绳专挑细处断,他们俩的境况已经如此狼狈,求生都很艰难,第二波洪流又倾斜而下。


    努力推着木板上的他,不叫他被冲走,一手用白练紧紧系着那颗老树,不知过了多久,江无瑕已经再也没了力气。


    浑浊的水往她鼻子喉咙里面灌,她起起伏伏,呼吸都很困难。


    再这样下去,他们俩都会死,花满楼却一直都没醒,因为受伤太重,反反复复发起了高烧。


    江无瑕做出了决断,她将白练在自己手里拽着的一头绑在木板和花满楼身上,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没了力气。


    手腕被树枝割出血,剧痛之下,她迫不得已放开了木板,被卷入江面的旋涡之中。


    花满楼叙述着这一切的过程,木然的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而非自己,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亮光,只有无尽的绝望。


    他恨,活下来的为什么是自己。


    移花宫中,江无瑕的伤势,因为服用了墨玉梅花和邀月出手,已经平稳下来,寒毒不再频繁发作,一直日夜在她身边照顾的怜星,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


    他难得睡了一个安稳的觉,只是这个觉半夜就被打断了,他并没有惩罚将他从好睡中吵醒的星奴,因为一直昏迷着的江无瑕醒了过来。


    怜星高兴坏了,连鞋子都没穿好,就跑去见她,也没顾得上星奴奇异的神色。


    她靠着软垫,神色有些呆呆的,听见他进来,迷蒙的眼神望着他,那里面是全然的陌生。


    怜星也没注意,他实在太高兴了,得知她平安比什么都让他开心,刚要问问她怎么样,便听见她歪着头,望着他,说出来的话叫他如坠冰窟。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