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余恨直接愣住, 仅存的完好的眼珠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从他的眼睛中，上官飞燕也看到此时自己的样子。
她忽的一声惨叫, 捂住自己的脸, 用那一半头发捂住自己滴着血的光头皮。
而江无瑕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居高临下，江上有风，吹得她的裙子猎猎作响, 她的乌发半是绾起半是披散，荡起的裙摆逐渐散开, 像是一朵逐渐开放的百合花，宛如踏浪而来的仙子。然后手中泛着寒光的剑, 剑上面有一丝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来, 又叫痴迷的人渐渐清醒, 这哪里是什么仙子, 分明是个带着煞气的女剑客。
那双本明媚的如三月春光的眸子, 此刻冷冷的看着上官飞燕，不带一丝感情, 与她的狼狈不堪形成了鲜明对比。
“杀了她, 杀了她, 柳余恨, 你还爱不爱我, 杀了那个贱女人。”
上官飞燕一边往后躲，掩着自己的面容，一边推搡柳余恨。
柳余恨愣了愣，拿起手中兵刃，不由分说对着江无瑕砍过来, 江无瑕此刻虽只带着面纱，露在外头的云般乌发，秋水翦瞳，那柔若无骨光洁如玉的手，都昭示她是一位美人儿。
此刻手中执剑，与柳余恨斗的有来有往，一招一式就像舞蹈一般，优美极了，当真能称一句美人如玉剑如虹。
而柳余恨却像瞎了一般，非但将她的美貌视若无物，还在上官飞燕的惨哭声中，对江无瑕攻势越发凌厉，显然是为了要给情人出气。
而他奋不顾身的招式中，许多都宁愿以伤换伤，这样的打法，看来他是不要命了。
一个剑客，若是心乱了，招式也会乱。
那日她亲眼旁观了中原一点红与西门吹雪的剑意，作为一个算不上真正剑客的剑客，她竟然也有所悟。
这些日子沉下心来参悟，将剑意化入青莲剑歌，竟也将这绝世剑法渐渐为自己所用。这些日子与西门吹雪一同赶路，她也曾在他面前用过青莲剑歌的招式。
西门吹雪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此剑招非常精妙，乃是无上绝学，但江无瑕并没有将其原本的威力发挥出来，对剑招的理解流于表面。
西门吹雪一向并不喜欢指点别人，少数几次所谓指点，也是像与中原一点红那样从交手中让其自己领悟，至于跟他交手那人是生是死，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而他却破天荒的跟江无瑕说了许多。
就比如峨眉派的剑法，独孤一鹤修习与他的徒弟修习，用出来却不一样，只因心法剑招是相同的，但各人领悟不同，能达到的境界便也不同。
尤其剑客之间，剑意与剑意之间更是没有相同的。
照抄旁人的招式，不能融入自己的理解，形成自己的风格，就永远只能是照猫画虎，二流剑客。
江无瑕虽看西门吹雪不顺眼，却并不怀疑他的说法。
许是受他与中原一点红交手的启发，她每晚静下心来去领会剑招，果然短短半月，进境极大。
如果说原本她是勉强在二流高手的境界，现在便已突破这个境界。
至少在柳余恨面前，若是原来的江无瑕，及时同他打的有来有往，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尤其是，她身上真气运转过多便会引发寒毒。
而现在，只凭着对剑意的理解，没怎么过多运转神照经，只凭青莲剑歌，她就十分游刃有余。
境界不同，便如曾经的平视变成现在俯视，位置不同便发觉所看到的景色，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江无瑕也是，柳余恨看似不要命的打法，在她眼中，此刻变得破绽百出，像是胡乱刺出的剑，在她眼里也变得缓慢极了。
“柳余恨，你这个废物，连一个女人都弄不死吗？”
上官飞燕又疼又恨，见柳余恨与江无瑕过了几百招，还没能将她杀死，反而柳余恨后继无力，身上多了好些伤口，气都喘的不匀了。
江无瑕看的直摇头。
虽然这话说出来像是在自夸，但一个男人没有为她的容色所迷，这个男人除了不是个真正的男人的原因外，便是他的确心有所属，而且是真的爱他心里的那个姑娘。
能够为上官飞燕做到这个地步，他一定是真心的。
只可惜，与上官飞燕这样的女人为伍，哪怕付出性命，也得不到她的真心。看在他是个性情中人，且为了心爱的女人如此拼命的份上，她决定给他一个痛快，不让他死的太过痛苦。
柳余恨只看到一道美丽至极的剑光，仿佛极缓慢，又仿佛极快，他想要闪躲，却无法闪躲。
江无瑕的剑直接没入他的胸口。
柳余恨呆呆的看了一眼江无瑕，又低头去看胸口处那冰冷的，泛着寒光的剑，剑尖扎的很深，足有四寸，他手中的兵刃拿的不稳，咣当一声掉了下来。
江无瑕顿了顿，毫不留情拔出剑，一股鲜血随着她的动作喷涌而出，柳余恨摇了摇身体，直接栽倒下去。
玉面郎君柳余恨，虽不像独孤一鹤西门吹雪那么有名气，比方歌吟燕南天那种武林神人更是远远不如，但他在江湖上也是成名多年，武功不俗，不然她也不会费尽心机百般勾引，只让他成为她裙下之臣，为其所用。
现在，居然就这么败了？还是败在江无瑕这个一个名声不显的小丫头手上。
花满楼担心江无瑕，担心她会受伤，一跃而起，跳出乱战，来到江无瑕身边。
而花满楼一走，压力就到了陆小凤这里，一起对付三个霍休，陆小凤也极吃不消，就在此时，一个白色身影，从远处顺流而下的小船上飞到大船上来。
“西门！”
陆小凤眼尖，一眼便瞧出那是他的好朋友西门吹雪。他高兴的叫了一声，还在三个霍休的围攻中，对他招了招手，有了西门，他们胜算可就大大增加了。
花门楼到了江无瑕身边，就将她往后拉了拉，柳余恨流了一大滩血，她这么爱干净，裙摆上若是沾到了，又要不开心好些天。
“飞……飞燕……”
柳余恨还有一口气，带着希望的眼神望着她，独眼中满是痴情和缠绵，哪怕上官飞燕已经变为如此丑陋情态，他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到江无瑕身上一分。
“我要死了，飞燕……你，你可有爱过我？”
他说话断断续续，几乎吐出一个字便同等的吐出一口血。
上官飞燕嫌恶的看了一眼柳余恨：“你这个废物，杀不了江无瑕还妄图得到我的爱？”
“谁爱你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瞧见你毁容的半边脸，我就觉得恶心！要不是看你有点武功，谁想委身于你，每次见到你那半张脸，我都觉得恶心，恶心！杀不了江无瑕，你这个废物，还是早点去死吧。”
若是刚才柳余恨还活着，有利用价值，她还会对他和颜悦色，至少说些情话安抚他。
现在他半截身体快入土，都要死了的人，她连敷衍都不愿敷衍他。
柳余恨眸光越来越暗。
花满楼和江无瑕看的直皱眉，江无瑕忍不住：“上官飞燕，你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长得丑？让人家照照自己，你也瞧瞧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吧，像个鬼婆一样，哪个男人肯要你。”
被戳到痛处，上官飞燕惊叫出声：“住口，住口，你这个贱人，都是你的错，都是你！”
她骇人的眼神，恨不得把江无瑕捅出十几个大洞，再用世界上最恶毒的法子，去折磨她。
花满楼温和的脸上挂满寒霜，把江无瑕挡在身后。
他的性格温柔至极，对于上门来寻他麻烦的，只要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他绝不会要那个人的性命，都是报到六扇门要不就是皇城司那里，叫他们去定罪。
然而现在，他看向柳余恨与上官飞燕的眼中，丝毫没有温度，尤其对上官飞燕，冷冰冰的连瞧都不想瞧一眼。
上官飞燕崩溃了：“花满楼，我哪里比不上江无瑕，你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
没想到，在这时候，她关注的都是花满楼。
柳余恨苦笑，意识都已经渐渐不清楚了，余光中瞥见花满楼和江无瑕握住的手，男人高大俊美女人倾城绝色，他们两情相悦，他们好生相配。
他好羡慕……
柳余恨心中对江无瑕暗暗道了个歉，如果不是为了飞燕，他并不想对这个可爱的姑娘下手。
上官飞燕的已经崩溃到不行，趁手的利用工具柳余恨要死了，自己的容貌被毁，看重的男人花满楼，瞧也不瞧她。
她漂亮的时候，他就看不上她，现在她毁了容，他就更加看不上她。
她絮絮叨叨不停的抱怨和说出恶毒的话语，下一刻便停止了。
柳余恨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了过去，在她疯疯癫癫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时候，给了她一剑。
这一剑直刺她的心脏，将她捅了个对穿。
柳余恨抱着忽的张大眼睛又慢慢闭上的上官飞燕，用了最后一口气看了对面那一对相爱的璧人，真好啊，真好，如今他与飞燕也在一起了。
花满楼和江无瑕默然看着，纵然是敌人，可瞧到现在一幕，难免让人心里难受。
“上官飞燕何必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一直问你为什么不爱她……柳余恨难道不够爱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花满楼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上官飞燕那样爱惜容貌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柳余恨。”
江无瑕不理解，容貌固然重要，但比得过一颗真心？
“七童，若是我有一日毁了容，没了这张脸，你还会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