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年年和秦书动身去漠山关的那一天，是大年初一。
上京长街上一路灯笼高挂，整街长明。大雪封路，程年年昨晚派人将上京一带沿路撒满了盐。
是夏家入驻上京的盐场全权处理的。
程年年翻身上马，沈杭拿着面罩给程年年带上，程年年伸手扯了扯面罩，不高兴，“好丑。”
沈杭笑了笑，“可是这一路上很冷的，这个保暖。”
程年年叹了口气，抱住沈杭，“沈惊澜，这可是我和你过的第一个新年，没想到大年初一我就要滚了。”
沈杭道:“那你不去了？”
“去。”程年年故作潇洒道:“儿女情长怎么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还假模假样地抹了两下眼泪。
沈杭更是舍不得，可以陪在程年年身边的日子本就是个随意变换的数字，如今西北和东南都出事，沈杭自己心里也清楚，光凭自己根本分身乏术。
沈杭拍了拍程年年身侧的荷包，叮嘱道:“边境守备军的兵符揣好了，我远在上京，根本来不及调动，那边还是要你多费心。”
程年年点点头，她在西北那一批兵藏的很好，至少就连沈杭也不甚清楚那支军队的实力。程年年昨日连夜发去急报，让她自己的军队在外把守着漠山关的城门。
而漠山关内的士兵则留在关内，一内一外避免接触，但内外防守的格局对于疫情的控制更为方便。
秦书在拐角处策马而来，在沈杭面前停下，“参见皇上。”
沈杭摆了摆手，“不必拘礼。”
上京风大，吹得程年年有些发冷，他捂着脸问:“秦书，药材装箱了吗？”
“装了。”秦书道:“不过有一批前几日送往云城的拍卖行了，我已经派人去截了，不日就送往漠山关。”
程年年点点头，大多安排妥当了，具体还得到现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儿。
程年年眨了眨眼，对着沈杭道:“拜拜了，沈惊澜，我要走了。”
沈杭点了点头，“一路平安。”
程年年和秦书同时驾马而去，此时太阳才缓缓升起，照在他们背后，程年年回头看了一眼沈杭，沈杭还是这么淡淡的看着她。
程年年转回头就想哭，此生最恨离别。
漠山关把守严格，未曾出现仓皇逃离的现象，程年年这才庆幸各大城池之间距离遥远，否则百里楚淮这会怕是可以把大周一锅端了。
程年年抵达大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程年年利落地翻身下马，门口早已得到程年年要来的消息的将领早已等候在城门处。
“小姐！”
程年年点了点头，“左将军。”
左行看着程年年身边的陌生男子，一愣，“小姐，这位是？”
程年年把马缰绳递给下属，然后对着左行介绍秦书，“这是上京秦家的小公子，秦书。”
左行激动道:“莫非是天下第一馆那个秦家？”
秦书点头，“正是。”
左行很高兴，“有了秦公子，我们此番怕是更有胜算了。”
程年年点了点头，“秦公子带了不少草药还在路上，天寒路远，怕是行动比较缓慢，我们派人去接一下。”
左行点了点头，转身就打算走，“是小姐，属下这就去安排。”
“慢着，你回来。”程年年喊住左行。
左行一愣，问:“小姐还有何吩咐？”
程年年掏出沈杭给的兵符，“这是沈惊澜留在这边的守备军，你拿着兵符去，见兵符如见沈惊澜，你派他的人去。”
左行恭敬地接过兵符，然后急急忙忙走了。
秦书冷眼瞧着这一切，问道:“你不相信皇上？”
程年年一怔，“怎么会？”
秦书道:“那你为什么不信他的兵。”
程年年笑了笑，“因为人心难测啊，有些东西还是要分清你我的好。”
程年年拍了拍手，揭开了面罩，“行了，先别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日进漠山关怕是有一场硬战要打。”
秦书点点头，跟着程年年一起进了驻扎地。
程年年却目不斜视直接进了议事帐，秦书一愣，“你不是说要去睡觉吗？”
程年年煞有其事道:“我突然觉得，还是先找亲爱的属下们了解一下我交代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你先去休息。”
程年年冲进议事帐的时候把众将领吓了一跳，看清是程年年后才忙不迭地起身见礼，“见过小姐。”
程年年“啪”地拍开坐在主位上的将领，“起开，左将军不在你就敢造次了是不是，没听说过吗？猴子的屁股摸不得。”
那小将领笑了笑，“嘿嘿，小姐坐，小姐坐。”
程年年大刺刺坐下，问:“我之前交代的事情安排下去了没有？各人各户，足不出门，生活用品由漠山关守备军送上门。”
那小将领叫王珂，王珂点了点头，“都交代下去了。可城里仓库库存有限，如今抵不了多久了。”
程年年点点头，“我知道。”
事情发生的急，在没有任何提前准备的情况下可以坚持这么久，已经足够说明漠山关的管理制度的专业和优越了。
程年年道:“明日起，每日从附近的城池采购物资，不要去西阙，就在大周附近城池买。肥水可不能流外人田。”
王珂点了点头，但是提醒程年年道:“小姐，可是这花销太多了，皇上给您钱了吗？”
程年年不解，“国库空虚好像不是个什么秘密吧。”
王珂表情一囧，“那怎么办呢小姐。”
程年年大手一挥，“没事没事，我比沈惊澜可有钱多了。”
王珂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小姐小姐！你怎么可以直呼皇上的名讳，要杀头的！”
程年年:“......”
程年年观察了一圈，和大家面面相觑。
忘了，这里太远，他们不知道她嫁给了沈惊澜这回事儿。
程年年无奈扶额，解释道:“沈惊澜是我夫君。”
众人:“？！”
“小姐，你什么时候成的亲？”
程年年想了想，“大概一年多以前吧，就我从这里回去之后一段时间吧。”
王珂点了点头，然后好奇道:“小姐，皇上是不是俊逸非凡，样貌出挑。”
“？”程年年好笑，你一个男生关心沈惊澜长得好不好看干什么，“谁告诉你的。”
“左将军啊。”王珂委委屈屈，“前几年皇上来西北的时候，他偷偷去看了。”
程年年笑了笑，“是，生的很好看。”
“这还差不多。”王珂嘿嘿笑着，“这样才和小姐般配嘛。”
程年年道:“你小子注意说话啊，在外面可不能说皇上配得上我。”
王珂点了点头。
程年年继续说回正事，“买东西的钱全由我出，每日报账听见没？还有买的时候找几个成了家的去，你们这些个毛头小子，知不知道柴米油盐多少钱啊，别被别人坑了还傻傻数钱！”
“ok。”程年年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明日我要进漠山关，为了你们的安全，我进去了就不能出来了，怕传染你们。城门口左边上面有个台子知道不，以后我就蹲在那里找你们。”
王珂不解，“哦哦什么k？”
程年年默然几秒，恨铁不成钢，“王珂啊王珂，你真是赶不上我发展的潮流了，ok就是好的的意思，学着点！”
王珂:“ok啊ok。”
程年年:“......”
他是不是在挑衅她？
第二日一早，秦书就蹲在了城门口，王珂很是奇怪，“这位我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公子，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啊？”
秦书看了他一眼，“我在想事情。还有，如果方便的话给我搬一把椅子，我坐在这等小姐。”
王珂点了点头，“ok啊ok。”
“等等。”秦书皱眉喊住他，“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珂高深莫测道:“这位公子，你真是跟不上我们发展的潮流了，ok啊ok是好的的意思。”
秦书表示学到了。
王珂道:“好了公子，你就在此处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寻个椅子来。”
秦书顿时学以致用，“ok啊ok。”
王珂表示很满意，孺子可教也啊有木有啊有木有。
于是程年年一早起来就发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现象，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程年年走到秦书边上，催他:“去收一下必要的东西，午后我们就进城。”
秦书点点头，“ok啊ok。”
“？”程年年表情顿时变得惊悚，“你......在说什么？”
秦书煞有介事，“小姐，你真是跟不上我们发展的潮流了，ok啊ok就是好的的意思。”
ok就ok，哪里来的ok啊ok？？？
程年年冷漠道:“知道了。”
左行急急忙忙跑来，“小姐，我已经办好了。”
程年年点了点头，刚想说话，王珂就窜了出来，“将军，你知道ok啊ok吗？”
左行一愣，“什么东西？”
程年年一声怒吼，“给我闭嘴，听我说先。”
王珂顿时噤声。
程年年对着左行道:“我此番进了漠山关可能就不便出来了，外面的事情还需你多费心。沈惊澜的兵符就交于你了，如今漠山关关内物资储备不足，采购的事情也得你多上心。”
左行点了点头，“小姐你放心。”
午后出了点太阳，程年年和秦书站在城门口，漠山关守备军缓缓打开城门，留出了一道三四米的口子。
程年年先是让已经抵达的物资入城，然后才和秦书入城。
漠山关守备军训练有素，早就已经得到消息说上京的程二小姐和秦小公子要来，此刻队伍排列整齐，齐声喊道:“见过程二小姐，秦公子。”
程年年捂着口鼻直接窜出了人群，救命，喊什么？！
这该死的玩意儿可是会通过空气传播的。
程年年惊恐道:“这批人没有接触居民吧？”
将领连忙上前，“小姐放心，我们单独编排了几支小队给居民送生活物资。”
程年年才放心，“这就好，将军怎么称呼？”
这将领对着程年年一礼，“在下高叶，见过程二小姐。”
程年年道:“不必多礼，如今城内的具体情况可否与我详说。”
高叶点了点头，“自然，小姐这边请。”
程年年坐在桌前，翻看着这将近一个月以来，漠山关内统计的数据。
发热人数，咳嗽人数，浑身无力人数，还有死亡人......
程年年皱眉，“死亡？如今已经有人死亡了？”
高叶点了点头，“不过都是一些年岁已高的老人，身体原先就比较差，可能这才没挺过去。”
程年年点了点头，“我之前交代过，让纺织工人制作一些可以遮住口鼻的，形似面罩的东西，可有成品？”
“有。”高叶连忙翻出一个箱子，程年年直接起身把整个箱拖了过来，自己上手翻。
程年年把口罩摸到手的时候，心下就很崩溃，“高将军，这未免太薄了，我需要的是几片封在一起，有些厚度的那种，不是这种洗洗干净就可以放到蒸笼上蒸包子的。”
高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让纺织工人在返工一下。”
“行。”程年年点了点头，“不过这也怪我，当时应该和你们说的更清楚些。”
高叶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程年年道:“刚才送进来的那批草药吩咐人下去熬了吧，治发热的，到时候直接送上门给他们喝。草药还会有的，千万别为了节约舍不得放，到时候跟喝水都没什么两样了。”
高叶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程年年这才转身看着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半天都秦书，“秦书，你怎么看？”
秦书面色凝重，“这不是普通的疫病，我们常见的都是发在外表，很少有这种染上却外表不显，无声无息夺人性命的。”
程年年眨了眨眼，“会不会和人的尸体有关，百里楚淮酷爱拿人体做实验，几年前西北一战，他用南疆蛊术炼制活死人，如今他又搞什么鬼。”
秦书道:“难说。”
程年年心下愈发沉重，长长地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