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院。
“学长, 这里。”
“衍之。”
林洛骁从住院部出来，将拿错的光脑还给卫衍之，卫衍之接过自己的光脑后又问了些关于林洛葳的情况, 林洛骁愁容满面的，说是已经做完了所有的检查，也确定没有受过任何外伤, 可不知怎么的人就是醒不过来。
“学长，我想上去看看林同学，可以么？”卫衍之问道。
林洛骁犹豫了一下, 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父母在, 怕是要等上一会儿。”
卫衍之知道他是好意, 毕竟林洛葳是跟他组队训练时受的伤, 见了人父母怕是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倒不如改天找个合适的机会亲自上门道歉拜访, 也好过这会儿正面撞上：“那我在底下坐会儿，等伯父伯母走了我再上去。”
“衍之，我父母怕是要在病房里待很久, 不如你先回去休息，等他们走了我再通知你？”
“林同学出了这种事我也有责任，反正回去也睡不着, 就在这坐会儿吧。”
“那……有事找我。”
“您去照顾林同学吧。”
林洛骁点点头，拿着换回来的光脑进了住院部大楼，等他进去了，卫衍之才在院外找了个地方坐下，正要打开光脑看一下南昔有没有给他回讯息时，却见裴陆带着一小组人匆匆朝住院部这边过来了, 见到卫衍之在外头坐着，裴陆也是一怔，随即示意手底下的人先进去，自己则朝卫衍之走了过来。
看在他是自己教官的份上，卫衍之还是起身跟裴陆打了声招呼：“裴教官。”
裴陆面色难看地望着他。
“来看林同学？”见他拉长着一张脸不说话，卫衍之先提了一嘴。
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对立的关系，一个是星际联邦的要员，一个是虫族战犯，之后卫衍之虽然从那个地方出来了，跟裴陆成了学员和教官的关系，但一见面就不对盘，裴陆甚至三番五次要整死他……从未心平气和聊过一次的两人，此刻见了面也没好到哪去，不过卫衍之先开的口，这让裴陆稍稍留住了一些面子，倒是语气还是十分不客气：“身为机甲系学员，大半夜不睡觉，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卫衍之耸了下肩：“先来看看林同学，但她父母在，我暂时不好上去。”
听到卫衍之说林洛葳的父母也在，裴陆脸色变了变，没着急进去。
见裴陆杵着不动，卫衍之心里也就清楚了，指指旁边的石墩子道：“裴教官要不也坐会儿，等林同学父母走了之后，咱们再一起上去看看她？”
裴陆没回话，但却在石墩子上坐下了。
卫衍之也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条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到裴陆面前：“刚在校医院小卖部买的……本来想给林同学买点水果什么的，但没带够钱，就只买了块饼干自个儿吃了。”
裴陆没接。
“裴局长是怕我在饼干里下毒？”
“就你？”
裴陆眼眉一挑，瞪了眼卫衍之后从他手里夺过半块压缩饼干，只低头尝了口，眉头就皱起来了……半天没咽进去。
卫衍之笑了下，自顾自坐着啃饼干。
咽了半天才勉强将嘴里的饼干吃下去，裴陆皱眉看向卫衍之，脸色十分难看，却始终一句话不说。
“裴局长先问什么就问吧，这里也没旁人。”卫衍之边啃饼干边道。
裴陆迟疑片刻后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发现垃圾星的情况后我就先去处理了，当时我不在训练场，所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洛葳明明跟你们三个人是一组，为什么她会提前结束任务先回来了，你们三个却是后来被系统强制召回的？”
“我说不清楚，您信么？”卫衍之转头对上裴陆的视线，眼神里带着些许笑意。
裴陆向来厌恶战犯，尤其是被自己视为眼中钉的战犯，但此刻对上卫衍之那双明亮而又带着笑意的眼睛时，心里又那么一瞬间竟然动摇了，他甚至觉得这双眼睛过于干净清亮，不像是会骗人的。
可下一秒理智又警告了他，卫衍之是个战犯。
而且还是个处处跟他作对，甚至于跟南昔上将走得很近的战犯。
南昔上将……一想到卫衍之是南昔上将从战犯监狱捞出来的，裴陆心里就不得劲，但转念一想司法部部长的女儿现如今还在校医院住院楼躺着，出事时又在他的机甲课模拟训练中，而卫衍之又是那个知道她受伤真相的人。犹豫再三，裴陆还是跟心里最看不上的战犯开了口：“当时是谁跟林洛葳一块的？”
“鲁恩。”卫衍之实话实说，系统都是自带录像功能，裴陆之所以问他，无非是因为这会儿忙着调查还没功夫深入了解各种细节，何况当时助教一直都在，想必也把相关情节跟裴陆汇报过，所以在裴陆面前说谎对他和鲁恩都没什么好处：“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拖延虫兽出逃的时间，我和池宴决定先下去想办法拖住虫兽的首领，也就是那头巢虫领主。”
裴陆闻言眯了眯双眼，显然已经在心内判别过卫衍之话里的真假：“你和池宴下去了，那和林洛葳在一起的就只有鲁恩了？”
“裴局长是怀疑鲁恩？”卫衍之啃饼干的动作一停，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裴局长，当时是机甲系新生全体训练，在那个场景里出现的人可不止我们几个，您怀疑鲁恩我可以理解，但当时那种情况下，所有人都是有嫌疑的，不是吗？”
“有没有嫌疑，等抓回来问问不就清楚了？”裴陆眼神锐利地盯着卫衍之。
卫衍之咽下喉咙里的饼干，凑到裴陆跟前道：“要说追责的话，裴局长是这次训练的教官，也就是负责人，学员在您的训练中出了意外，最应该担责的可是裴局长您。”
“你威胁我？”
“这是事实，何况裴局长有证据证明林同学的意外跟鲁恩有关？”
“我说了，只要——”
“您是以什么身份对鲁恩问责？”卫衍之说着眼底的笑意猛然一收，再看向裴陆的目光里也就只剩下寸步不让的冷意：“教官？您自己这一身的麻烦还搞不定的，林部长那儿，古恩校长那儿；如果您是以猎杀组的局长身份……我身为联邦军校军务处委员的身份提醒裴局长一下，想要提审这里的学员，可得先办理一套手续，从机甲系到分学院，再一层层往上，最后是军务处和校长室，手续可是一项不能少。”
裴陆的眼神瞬间阴鸷下来。
卫衍之无惧地笑了下，又坐回自己位子上慢条斯理地啃着手里的压缩饼干：“裴局长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我听说上周末鲁恩没跟你一起离开军校？”
“……”
“就在上周末，机甲仓的管理人员遭人袭击，设备系统内的机密资料也遭到泄露。”
“裴局长。”卫衍之语气一沉，带上了些许警告的意味：“您要是有证据，直接拿着证据去找古恩校长解决这件事，别总说些有的没的，一会怀疑你，一会怀疑他，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局长自个儿没能力，办案全靠猜。”
“一个战犯而已，能从监狱出来，我也照样有办法让你回去。”裴陆面色一沉，‘腾’地从石墩子上站了起来：“真以为从虫族出来了就是个人了？”
卫衍之坐着没吭声，继续啃自己的压缩饼干。
裴陆越看越气，怒道：“你们两个最好把尾巴给夹紧了，千万别走错一步路，做错一件事，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们，真要哪一天落在我手里了，我会让你们两个生不如死。”
“裴局长，半夜睡不着聊个天而已，用不着撂狠话吧？”卫衍之笑道。
“真到那一天你这嘴也就不会这么硬了。”裴陆撂了话后就要走，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正坐在石墩子上啃压缩饼干的卫衍之问道：“我听说你跟池宴走得很近？”
卫衍之点头：“有问题？”
“池宴是南昔上将手底下的人，这个你清楚？”
“清楚，她还说自己跟南昔上将是表亲？”
“那你就离南昔上将远一点。”裴陆阴恻恻地盯着卫衍之：“别让外人以为上将跟个下属抢……听懂了？”
卫衍之眼尾一挑，冲迎面走来的女人一扬下巴：“我听懂了，你呢？”
裴陆转身，惊讶地看向夜幕中走来的女人。
“听懂了。”南昔从夜色下走出，直接从裴陆边上经过，来到卫衍之面前，伸手道：“饿了。”
卫衍之故作为难地笑道：“我就一块饼干，一半给了裴教官，另一半还吃的差不多了，上面都是我的口水。”
说完，卫衍之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刚才被裴陆气急之下扔在地上的半块压缩饼干。
南昔扫过地上沾了灰的半块压缩饼干，冷眸微眯，随即就从卫衍之嘴边抢下了最后一小口没来得及吃完的饼干，也不在意上面是不是沾了卫衍之的口水，直接塞进自个儿嘴里咀嚼起来。
卫衍之顿觉哭笑不得：“您真要吃，我回去拿钱再给您买一块就是了。”
南昔嚼了嚼，咽下：“不好吃。”
“临时垫个肚子的，您要真饿了，回头我拿了钱再去给您买些别的？”
“衍之有钱？”
“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
……
裴陆站在边上脸色愈发不好看，因为从头至尾他俩就只顾聊自己的，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刚刚过来的池宴，见着自己的教官一句招呼不打，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他。
“裴教官还在啊？”卫衍之抬眼瞧见裴陆还在，不由示意边上的南昔道：“裴教官刚跟我聊天来着，正好说到您……和南昔上将。”
南昔依旧连正眼都没看一下裴陆，背对着他，却是目色温柔地凝望着坐在石墩子上故意找麻烦的卫衍之：“那衍之究竟是选择我还是南昔上将？”
“池宴！”听到有人拿她自己和南昔相提并论，裴陆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冲着正跟卫衍之‘**’的南昔怒道：“注意你的措辞！”
卫衍之佯装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看了眼怒气汹汹的裴陆，随后又将目光收回，落在了面前的南昔身上，小声道：“这种情况下，您提南昔上将不合适。”
“我们只是在讨论衍之你的择偶权，男女之间偷偷讨论的那点事，有人想偷听，那我也没办法。”
“裴教官在……”
“所以衍之，你是选我还是选南昔上将？”
“当心！”
卫衍之话音刚落，怒火中烧的裴陆就扬起手里的短棍朝南昔当头砸来，南昔没躲，只是抬手朝身后方一抓，直接就将裴陆抡下的短棍给抓住了，裴陆用力一挣，竟然没挣开。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卫衍之赶紧起身想要拉架。
却被裴陆一脚踹在了膝盖上。
卫衍之腿一软，差点就给跪下了——
这老孙子。
下一秒，南昔照着裴陆的膝盖也来了一下，当即就把裴陆踹飞了出去，双膝落地，‘咚’地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了地面的石板上。
裴陆刹时额头冷汗直流，跪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
“衍之。”南昔本来是想打横抱起卫衍之就走的，但卫衍之朝她使了个眼色，南昔就立即没动。
“裴教官您怎么了？！”卫衍之忍着膝盖的疼痛，赶忙跑过去连拖带拽地将裴陆从地上拉起来，而这时候裴陆手底下的人听到外头有动静也正匆匆跑下台阶朝他们这边跑来。刚把裴陆拉到一半，裴陆的人到了，卫衍之手一松，裴陆又‘咚’地一下双膝跪地，二次受创都是同一个部位，早将裴陆疼得龇牙咧嘴，浑身冷汗直流。
卫衍之还在一旁凄切地喊着‘裴教官您没事吧？’。
裴陆疼得压根没心思去骂他。
“裴局，是不是那小子——”
“声音小点！”
裴陆咬牙瞪了说话的手下人一眼，这会儿他最怕的就是见到林洛葳父亲，那个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做事死板的司法部部长，要是把他给召来了，那一顿骂是铁定少不了的。
至于踢他的池宴……她连南昔上将的天钩机甲都能随意召唤，肯定十分受南昔上将看中。
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料理她和那个虫族战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