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相王,取自民间信仰的神祇方相氏。


    喻长安对这位神明略有耳闻,相传这是一位掌管瘟疫邪灵的神仙,而祭拜方相氏有驱疫辟邪的作用。


    大齐初期的时候,也有许多百姓信仰方相氏。


    但一目十行地把那第三回草草看了,喻长安忍不住皱了皱眉。


    正文的口吻以异闻轶事来记录,说有一个巫蛊之族一直供奉着一位不得见天光的方相王。


    这位方相王身高八尺,青面獠牙,相貌可怖,法力无边。只要族长定期向其献祭活人,供其食肉饮血,方相王就会一直庇佑这片土地。


    而仰仗着方相王的无边法力,巫蛊之族不断壮大领地,最终霸占了一方土地,自成一国。


    这薄薄一本书的内容,喻长安只觉得好生眼熟。


    法力无边,食肉饮血,长得还奇丑无比……这不就是那异闻录里用来形容鬼王的吗?


    小喻同学在椅子上呆坐了片刻,然后动手又找到了方相王本纪第二回。


    这一册比第三回要厚,同样也有翻阅的痕迹。


    通篇读下来,这一回记载的也是方相王的生平事迹,不过讲的事情要比第三回阳光多了。


    这一回讲的是方相王在战争里如何大显神通,救士兵百姓于水火。


    喻长安先是草草看了一遍,然后又忍不住翻到了开头重新仔细看了一遍。


    这通篇的彩虹屁,什么神威逼人,无所不能,英姿飒爽(单指气质),八面威风,随随便便就能杀个七进七出……让他学习一下。


    也好在下次见面的时候不再词穷。


    毕竟鬼王好像也长得有些不尽人意,自己还得注意拍马屁别拍到马腿上。


    但在把第二回仔细研读后,喻长安发现,其他几回的册子不在桌上。


    他起身,又在屋里的书架上翻找了一边后,终于确定,方相王本纪目前只有这两回。


    找不到前情和后续,喻长安倒也没着急。


    毕竟文物修复的专业经常会遇到这种只有一截半章的文本文物,如果次次都因为看不到完整的故事而心急,那他大概早就和教授一样秃了头。


    放下方相王本纪,他开始扫阅书架上的其他书。


    又大致看了几本,喻长安确定,皇长子好像真的很喜欢看民间异闻。


    书架上的书册,除了四书五经,一堆信件,以及一些其他的名人名作,剩下的几排书架上全都是类似方相王本纪的话本。


    类型之全面,喻长安单是看了一部分书名,就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把各种类型的鬼记录看完了。


    ——而且还真有本书就叫《百鬼录》。


    数量如此之多,让喻长安不得不开始怀疑,是不是在自己来之前,这位皇长子就已经知道了什么与鬼王相关信息。


    但现在也没有机会问他了。


    喻长安只能凭借着直觉和耐心,在满书架的怪神奇闻里寻找自己可能需要的信息。


    不过,哪怕知道找线索这种事情急不来,喻长安翻阅书籍信件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进一步说,自己准备刺杀鬼王的事情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指使?自己现在没有成功,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退一步说,鬼王是什么时候被召入皇宫的?都替喻氏做过什么事情?喻氏又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如果不继续供给好处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他现在问题太多,答案太少,还答应了那位大爷帮他解开禁制。


    可他现在连大爷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位大爷看起来也不像是一只很有耐心的鬼。


    喻长安心里清楚,自己就算心态不急,也还是得尽快找到一些对自己的情况有实质性帮助的线索。


    比方说这位鬼王的来历,比方说那锁链是以何种方式将他拘在皇宫里的。


    就这样,直到天光微熹,红烛燃尽,喻长安也没找到什么其他有用的。


    书房里的装潢在烛影下充满了历史沉淀的味道,放在平时,他应该会先仔细欣赏一番。


    第一次线索搜集,以几乎失败告终。


    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眉心,放下了手里的《百鬼录》。


    不过几乎失败,还是有点小小的成功。


    炬鬼,死于火烧者,样貌惧人,怨气极重。


    原来自己刚刚遇到的那只样貌有些抱歉的家伙是被烧死的。


    他一开始还有点怀疑百鬼录里信息的真实性,不过后来一想,他都来到了鬼怪横行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有百鬼录这种说明书,应该也很正常吧。


    在百鬼录里,鬼怪厉害与否是按照怨气的轻重来分的。


    感谢作者,直接用画正字来标明轻重,简洁明了。


    炬鬼那一页,怨气值被标了整整三个正字,算是正字比较多,武力值比较高的那一类了。


    作者特意在下面标注,如果遇到炬鬼,要快些逃离,因其怨气深重,不分善恶,见人就吞,哪怕是修炼多年的道士也难以与其抗衡,一般的法器几乎伤不到它。


    盯着几乎燃尽的红烛,喻长安的脑海里又想起了鬼王将炬鬼团成了球的画面。


    那样轻而易举,那样随随便便,仿佛是把一张纸揉起来,然后随意地在手里抛了两下。


    他甚至不需要多给炬鬼一个眼神。


    无声地呼了一口气,喻长安合眼,抬手捏了捏眉心。


    自己好像一来就惹到了非常不好惹的人。


    啊呸,鬼。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他还是放不下学位证书啊啊啊啊——


    揉捏眉心的动作一顿。


    然后喻长安倏地睁开眼睛。


    对啊!还没试试能不能回去呢!


    说干就干,他把摊了一桌子的书卷推到一边,从最下面抽出一个空白的本子。


    研墨,提笔,定神。


    喻长安手腕一翻,在封面上写下了《大齐异闻录》这五个大字,过目不忘的照相机记忆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可能唯一算是缺点的,就是他以前为了修复竹帛,练过一段时间的书法。


    哪怕尽力去把字写得和记忆里一样歪歪扭扭,最终的成品还是有些工整。


    最后一个字落在了记忆力的那个位置,喻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吹干纸上的墨痕,起身,走到书架旁。


    “啪。”


    是书本轻轻落地的声音。


    握了握拳,他慢慢地蹲下,捡起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