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汉咧嘴一笑。


    “干娘你既然救了我,我自然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这军汉虽然说了这话,可手却放在了一旁的鱼枪上。


    军汉拿起那把鱼枪放在手里,幽幽说道:“分量倒是不错,不愧是朝廷督造的。”


    军汉说完此话,抬头看向舒言。


    舒言有些警惕,只听这军汉继续说道:“干娘你莫不是朝廷的人?”


    舒言赶忙道:“只是在路上捡了艘船,我这样的老太婆如何能跟朝廷扯上关系。”


    军汉笑了笑,他将鱼枪放在一旁,抱胸道:“我叫程三,干娘记住我的名字。”


    舒言怎么瞧都不觉得此人是普通的军汉。


    玉安这孩子倒是胆大,直接对着程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程三这才注意到玉安,瞧见这孩子粉雕玉琢,便笑道:“你们肯定是大户人家,寻常百姓如何养的出这样细皮嫩肉的孩子?”


    舒言将玉安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程三。


    “搭你一程已然是仁至义尽,你若是打我小孙儿的主意,那就真的是忘恩负义了。”


    程三晒然一笑,他摆手道:“干娘何必这般小心,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会为难你们。”


    程三将自己身上的汉军军服一脱,露出精干的上半身,上面满是伤疤,背上还纹着一个非常奇怪的纹身。


    像是一头长了角的怪兽。


    程三笑着解释道:“此乃吞天兽,儿子当年也是干过一番大事业地。”


    舒言如何知道程三说的大事业是什么。


    却听这程三继续说道:“陈将军大破我们吞天军,本以为会是个改头换面的枭雄,可也和那些窝囊废一样,给一个狗皇帝当狗。”


    舒言心里头一咯噔,程三说的应当是他们陈家人?


    可舒言刚穿来时病得厉害,脑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原主的记忆。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病中来过几个儿女探望。


    那所谓的吞天军,乃是去年闹得颇为凶悍的农民起义军。


    舒言轻咳一句。


    “原来是之前的吞天军,那你为何又入了这汉军?”


    程三微微一笑,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吞天军没了之后,我被投入死牢,没成想遇到了汉军围城,县老爷让我们这些死囚戴罪立功,我上过战场,懂一些守城之道,便当了先锋,本来也打了几次胜仗,可朝廷援军久久不至,那个胆小的县令投降了。”


    舒言冷笑一声。


    “你多大就开始造反了?”


    程三看向舒言,眼神中带着一丝凌厉。


    “没有,我跑了,沿路杀了一个汉军,穿着他们的衣袍,本想偷匹马,可那平安堤却被炸了,好在我命大,被干娘所救。”


    这程三说完,还朝着舒言行了一礼。


    这厮的话半真半假,舒言也不愿多去探究,便开口道:“总之咱们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路同行,互相照应才是良策。”


    程三三分真情七分讽刺地说道:“干娘说的对。”


    舒言闭上眼睛,内心深处对此人多了十分厌恶。


    外面又开始下起小雨,空气有些湿冷,程三这个大男人在船舱里倒是暖和了几分。


    这船舱本就不大,舒言抱着小鱼儿在一边,另一边躺在玉安和程三。


    这一叶孤舟在偌大的汪洋泽国之中缓缓飘向远方。


    第二日天亮之时,他们到了一处极为开阔的水面,最前方则是一座高山。


    江中地势平坦,高山并不多。


    程三略一思索便道:“咱们现在出了江中,到了颖州,这便是颖州齐云山,据说里面住着天下儒宗魁首苏髯卿,却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大水冲走。”


    玉安听到这话,顿时板起包子脸。


    “你怎么能这般调侃苏先生。”


    程三瞧见玉安握着的拳头,顿时嗤笑。


    “还是个小学究,百无一用是书生知道不?”


    玉安这孩子虽然聪慧,可到底没有多少经验,说不过这滑头一般的程三。


    舒言只好将自家小孙儿护在身后。


    “天底下可不能没有读书人,既然存在那便一定有用,你不要这般欺负孩子。”


    他们现如今又饿又冷,这雨还一直不停,若是能上山修整一番,自然是好的。


    可若是都上了山,这小船放在这儿,若是被人顺手牵羊牵走了,拿他们可就真的完了。


    舒言只得在此地留下看船,可若是让程三同他们一起去,舒言又怕这家伙把两个孩子给拐走了。


    舒言只得让程三自身前去找些东西。


    程三虽然有些生气,但居然也好脾气地同意了。


    舒言本想着等程三走远了,她就开着船带两个孩子离开,可程三居然一把将玉安给拎走了。


    舒言顿时一惊,正要阻止的时候,这程三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干娘莫不是要丢掉我直接离开?”


    舒言无言以对,她看了一眼玉安,玉安点了点头。


    两人下了船艰难地爬到一块山间大石头上,山路已经被洪水摧毁,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山顶有建筑物的影子。


    舒言坐在船中等了许久,却听到一阵嘈杂之声。


    只见到程三抱着玉安快速地往这边跑,他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程三抱着玉安跳上船,厉声道:“赶快走!”


    舒言赶忙划动船桨,霎时间她只听到耳边两道箭矢破空之声。


    程三捂着自己的伤口。


    “读书人见死不救,屯着满院的粮食,见到人上山就杀,欺压别人就是读书人的存在的理由吧?”


    玉安吓得脸色惨白,舒言忍不住问道:“可伤着了?”


    玉安摇了摇头,闷着头不说话。


    倒是大嘴巴的程三直接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孩子到了山门就行读书人的礼,可那守山的家丁直接拔刀准备杀人,幸而我及时赶到,方才救了他一命。”


    玉安此时开口道:“阿奶,可去人家家中偷东西就是不对。”


    程三此刻从怀中拿出来一枚金子。


    “若是不偷东西,咱们怎么活下去。”


    舒言沉下眼眸。


    这程三继续说道:“那苏老头倒也聪明,知道这年景若是不紧锁山门,恐怕难逃一死。”


    舒言闻言皱眉道:“什么意思?”


    程三幽幽道:“此番洪水以下,汉军虽说损失了一部分军队,可目的达到,恐怕不日就要离开此地。”


    舒言继续道:“离开了是好事啊。”


    一直沉默的小鱼儿道:“他们又该抢劫了。”


    程三笑着看着小鱼儿。


    “倒是个聪明的女娃娃,若是没有粮草,如何回京?”


    漓江下游,江南腹地,方才经历过洪水,若是在经受叛军盘剥,又该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