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孟夏原本想跟着刘翠一起去, 但刘翠觉得危险，没带她，她只好在家里等着。
现在看到她妈回来了, 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刘翠拉着孟夏的手：“妈没事儿，你徐杨叔叔也没事。”
孟夏点了下头, 去看徐杨。
有些憔悴, 胡子拉碴的。
不知道这一次遭遇能不能“治好”徐杨的恋爱脑。
如果不能的话——
她添一把火说：“林芳婶婶回来后又走了, 说是车间出了什么问题，脱不开身，我本来想跟她说徐杨叔叔你有事，但林芳婶婶走的太快了，我没追上。”
实际上，她根本没追。
徐杨眼神一暗：“不管她了。”
孟夏挑眉。
看来徐杨已经对林芳失望了。
失望是好事。
因为现在不失望，将来只会更失望。
孟夏可不会操心徐杨和林芳感情好不好，她只在意徐杨和他们一家的关系好不好。
虽然说两口子关系更亲密, 但今天这事儿，就足以看得出谁真心谁不真心，谁可靠谁不可靠。
她希望徐杨意识到这一点，别到时候为了林芳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徐杨其实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在看守所的时候就在想这个事，既期待林芳来，又担心林芳来, 最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 觉得（林芳）还是不来的好。
但看到林芳真的没来时, 他心里很苦涩。
更苦涩的是, 他听到了孟夏说的话。
看吧，林芳根本不关心你，也不在意你。
苦涩过后, 徐杨有点儿忘记他和林芳是怎么在一起的了，有点儿忘记他对林芳的感觉了，甚至有点儿忘记他为什么喜欢林芳了。
激情褪去，徐杨脑子清明了不少。
他回家换了个衣服，过来帮刘翠做饭。
“今晚吃面？”他问。
刘翠把面条捞出来：“饿了吧，给你下的。”她老家有吃面去晦气的说法。
徐杨愣了下。
那股暖流再次涌上心头。
*
晚上。
“累死了。”林芳回到家猛灌了一搪瓷缸水。
搞生产真累。
她真怀念以前在钢铁厂团委的日子。
“家里的饼干没了？”林芳像往常一样打开盛饼干的盒子，发现里面是空的，于是转头跟徐杨说，“你记得明天去买一点。”
徐杨没吭声。
他其实想跟林芳说一说今天的事的，但见林芳这个样子，他突然一笑。
“我出去一趟。”
楼下。
昏暗的空间里划过一道火光。
徐杨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缓缓地吐出。
烟雾缭绕。
谁也不知道徐杨在想什么。
或许是在思考四人团队未来的发展，或许是在回忆刘翠救他时的场景，或许是在回味那碗打了一个荷包蛋，撒了好多香菜的面，或许是在想念和林芳没结婚前的快乐和激情，又或许是在放空大脑什么都没想。
一支烟抽完。
徐杨并不想回家。
三月份的晚上，气温清清凉凉的。
“这么大的烟味，谁在那？”
是何大爷。
他见到徐杨后，不由问道：“你这小子，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这抽什么烟？”
何大爷虽然和孟林关系不错，但和徐杨不熟悉。
徐杨递给何大爷一根烟。
何大爷熟练地点上，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儿。
两人的关系立马拉近了。
何大爷想起白日里问路的三人：“小子，你亲戚是干啥的，一个比一个壮，尤其是那个大胡子，胳膊都比我的腿粗。”
他说的大胡子就是络腮胡子。
徐杨听到这里，想起了三人闹出的乌龙。
大嫂。
挺好听的。
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是各叫各的。
三七分三人还是叫刘翠大嫂，但这个大嫂不是指老大的媳妇儿，而是他们认刘翠当大嫂，而徐杨呢继续叫刘翠嫂子。
如果不了解情况的，听到几个人这么喊，肯定会混乱的。
徐杨又抽了一根。
何大爷见状，好心提醒：“烟还是少抽一点，对身体不好。”
徐杨双眸眯起，看向何大爷手里的烟，意思是，你还好意思说我？
何大爷：“……”
徐杨又抽完一根。
空中悬挂着月亮。
他望了眼，转身回了家。
在三楼的时候，他停下了。
刘翠在水房里跟老婶子聊天。
“你们家孟林啥时候回来？”老婶子刷着鞋问。
“四月末。”
老婶子啧啧啧了一会儿：“两个月啊，时间不算短。”
刘翠笑了笑：“支援三线的都半年起步。”
所谓支援三线就是支援三线建设，这是六十年代国家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建设重点在西南和西北两块区域。
老婶子一想：“也是，跟支援三线的比，两个月算短的了。”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
刘翠端着盆子从水房出来，碰见了徐杨。
她有些惊讶。
徐杨手指了下楼下：“我刚上来。”
其实哪是刚上来，分明上来好长时间了。
刘翠往楼下看了眼，不小心闻到了徐杨身上的烟味：“抽烟了？”
徐杨挠了挠头：“嗯。”
刘翠以为徐杨抽烟是为了今天的事，她安慰道：“都过去了。”
按她男人的话说，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就像字典事件，她即便再后悔自己把字典给马金凤看了，时间也不会倒流，唯一能做的是总结经验教训，以后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徐杨点头，摩挲了下指尖。
他清楚刘翠话里的意思，这次出事让他意识到了很多问题。
老婶子这时候出来：“翠子，跟谁说话呢？”
徐杨打了个招呼。
老婶子笑着说：“这兄弟俩感情就是好，孟林才走了几天啊，就想上了，我刚才还跟翠子说这个事儿呢。”
徐杨明明听完了老婶子和刘翠的对话，但他假装不知地问：“说什么了？”
老婶子对年轻男人的态度向来很好，她耐心地重复了一边她刚才跟刘翠说的话。
刘翠以为徐杨想跟孟林讨论一下今天的事，毕竟徐杨跟孟林更亲，于是顺着老婶子的话说：“两个月挺快的。”
意思是让徐杨别着急。
徐杨烦躁地摸了摸脖子：“知道了。”
老婶子又八卦地问道：“你和林芳啥时候要孩子呀？”
徐杨听到这话更烦躁了。
刘翠替徐杨解围，对老婶子说：“不着急，先过一下一人世界。”
老婶子一脸“我懂”的表情，她看向徐杨，嘿嘿道：“对，翠子说的对，一人世界。”
等老婶子走了，刘翠对徐杨说：“快回家吧，跟芳芳好好聊一聊。”
毕竟是两口子。
徐杨接过刘翠手里的盆：“我帮你端过去吧。”
刘翠看着徐杨走在前面的背影，无奈一笑。
孟夏听到有人敲门，以为她妈回来了，欢快地跑过去。
但开门一看。
“徐杨叔叔。”
徐杨把盆子端进屋里，想问放哪。
孟夏指着一处地方：“放那就行。”
这时刘翠进来了。
她能明白徐杨现在的心理，想要回报自己，所以争着抢着做事，之前是刷碗筷，现在是端盆子。
徐杨放下盆子后，去看刘翠。
刘翠为了让徐杨心里好受一些，特意给了徐杨一个表现的机会：“高婶家有个柜子，给我了，你看你什么时间——”
没等刘翠的话说完，徐杨：“我什么时间都有空。”
怕刘翠没听见，徐杨又重复了一遍。
刘翠笑了笑：“那明天中午，你跟我一块去拿。”
厂里新建了住房，高婶两口子资历老，排在前面，马上要搬家了。
高婶儿收拾家里的时候翻出来一个旧柜子，不想要了，于是就给了刘翠。
徐杨点头：“好。”
又问刘翠：“还有其他事吗？”
一脸期待的样子。
刘翠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别的事情，她对徐杨说：“今天这么多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如果有事直接找你。”
徐杨哎了声。
*
晚上。
孟夏和她妈躺在大床上。
自从孟林去培训后，孟夏就从小床搬到了大床。
“妈，徐杨叔叔他怎么了？”瞧着不太对劲儿。
刘翠翻了页书：“想你爸了。”
孟夏：“？？？”
孟夏：“！！！”
她想了想，很有可能。
因为她爸经常和徐杨在一起。
徐杨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想和她爸聊一聊。
孟夏靠着刘翠看向书上的内容。
突然提议说：“妈，你报个夜校吧。”
等到了团委，工作只可能比高婶交代的任务难，所以报个夜校，一来有凭证，一来学习知识。
刘翠其实之前有这个想法，但一直没找到空，因为一天到晚有很多事情干。
现在孟林去培训了，她觉得时间多出来了好多。
去夜校确实不错。
但她有点儿不太自信：“闺女，妈这个水平能行吗？”她虽然现在认识了很多字，但不一定能听懂夜校的课。
孟夏给她妈加油打气：“妈，咱们可以先听一下，感受感受。”
刘翠觉得这个办法挺好：“行。”
孟夏笑了笑。
她敢保证，她妈不论听得懂还是听不懂，都会去上的。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天，就睡了。
而徐杨。
看着被林芳占去一半多的床，他抱着被子去了旁边的房间。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