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电影票, 孟夏带刘翠去看电影。
这是刘翠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之前看的都是露天的。
她特意打扮了一下，打扮完问孟夏：“闺女, 咱不叫上你爸是不是不太好？”
孟夏让刘翠放心：“爸工作忙。”
孟林确实忙。
虽然柳主任没说布置给孟林的任务什么时候交，但孟林不是一个喜欢拖延的人, 只有手头没事他就会去资料室。
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 中午吃完饭就去, 连午觉都不睡。
孟林这么做，一是想快点完成这个任务向柳主任证明自己的能力，二是他对资料室的东西很感兴趣, 这里面不仅有十年前的会议记录，还有账单！
真不知道是革委办的人疏忽大意，还是不以为意。
可喜的是，孟林已经清楚了柳主任对自己的看重。
刘翠很赞同孟夏的话，并提议：“等看完电影, 给你爸买点零嘴吃。”
不然她怕她男人闹情绪。
孟夏戴上手套问：“买什么零嘴？”
刘翠想了想：“烤地瓜吧。”
电影院。
电影院门口排队的人很多, 大部分是正在谈对象的年轻人, 看个电影增进一下感情。
“妈, 你和爸谈对象的时候看的什么电影？”
刘翠摇头说：“哪看过什么电影。”
她和她男人相亲后不久就结婚了, 可以说两人连谈对象这个环节都没有。
如果非要问孟林为她做过什么事，那应该是带着她逛了一圈红旗化工厂吧。
孟夏果断换了一个话题：“妈，宣传队的结果下来了吗？”
刘翠前几天报名了厂里的宣传队，一是表现自己参与活动的积极性，毕竟入团了, 二是想锻炼锻炼自己。
她觉得人是在锻炼中成长的。
就比如她表演节目，学到了很多东西，认识了不少人, 有时候走在路上，还有人主动向她打招呼，说她演得很好。
如果说她没参加文艺汇演，谁会认识她？谁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大家只会把她看成是孟林找的乡下婆娘而已。
刘翠不由想到了自己刚来红旗厂，孟林向他的师兄弟和同事介绍自己时周围响起的低笑声。
“孟林脑子进水了吗，找了这么一个婆娘。”
“他不是跟姓葛的好着吗？”
“姓葛的看不上孟林，不过话说回来，孟林和姓葛的分了后，审美怎么下降了？”
“这哪是下降呀，分明是滑坡！”
“……”
时间过去很久了，刘翠有点想不起来她当时说的什么了，只记得自己把头垂得很低。
恨不得垂到地底下。
一阵风吹过，刘翠从回忆中醒过来。
她回答孟夏：“没有，还要考核。”
意思是宣传部要在所有报名的人当中筛选出他们需要的人，比如吹口琴的，拉二胡的，朗诵的……总之，有特长的人选上的几率更大。
她因为表演过节目对自己挺有信心的。
“刘翠，是吗？”
突然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
刘翠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在耳朵后面，转头一看。
是葛秀竹。
她假装不认识道：“同志，你好。”
葛秀竹并不在意刘翠没认出自己来，笑着自我介绍说：“我是安俪的朋友，你一个人来看电影？”
孟夏：“……”
她扬起小脸，喊了一声“大婶”。
葛秀竹这才注意到还有个人。
看着孟夏神似孟林长而上翘的眼睛，她僵了一下。
很快，她重新看向刘翠，说：“和女儿一起来的呀，孟林没跟你一起吗？这不应该啊，我记得孟林最喜欢看电影了。”
说完，葛秀竹一副惊讶的样子。
好似在说，刘翠你啊真可怜，你男人明明那么爱看电影，却不陪你出来，说明什么？说明根本不在意你。
只是葛秀竹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明明她现在已经和孟林没关系了，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还要纠结孟林在意谁和不在意谁。
孟夏直接怼道：“我爸不知道我和我妈来看电影了。”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不成立的。
葛秀竹：“……”
孟夏抬起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婶，你男人没跟你一起来吗？我还以为你和张安俪阿姨一样嫁了个好男人啊，没想到……看来这朋友与朋友之间差别挺大的。”
葛秀竹脸一黑。
紧接着，她看向刘翠：“你女儿真没礼貌。”
刘翠冷下了脸：“比你有礼貌多了。”
葛秀竹一噎。
刘翠的话没讲完：“还有，我女儿怎么样用不着你来说。”
孟夏为她妈竖大拇指。
葛秀竹气急。
她哪能想到自己会在这个乡下妇女手下吃亏？！明明她之前找刘翠的时候刘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葛秀竹看不上刘翠这种嚣张气焰，于是说道：“你不会以为生了孩子腰杆就直了吧？”
她冷笑一声：“我还是原先那句话，孟林对你没有什么感情，顶多是责任。”
孟夏想反驳，但被刘翠拦住了。
只听刘翠说：“孟林让我看过那些信。”
葛秀竹不说话了，直愣愣地看着刘翠。
刘翠平静地回视过去：“他让我烧了。”
接着拉着孟夏的手：“走吧，轮到我们了。”
*
家里。
孟林还没有回来。
这个点了，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刘翠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时，门打开了，孟林回来了，眼下微微发青，能看出来压力大，工作多，休息少。
刘翠上前迎道：“今天咋回来这么晚？”
她指着炉子上地瓜：“给你买的，赶快趁热吃了吧。”
孟林脱下外套：“地瓜？你出去了？”
“我和闺女去看电影了。”刘翠没有提遇到葛秀竹的事情，也没有问孟林爱不爱看电影。
孟林听到电影两字时愣了下，接着拿起地瓜来。
“我最爱吃地瓜了。”
孟夏没沉不住气，想知道她爸到底爱不爱看电影。
但她没直接问，而是拐弯抹角的说道：“我和妈看的那个电影可好了，下次咱们一家人一起看吧。”
孟林扒地瓜皮的动作一顿：“我不爱看，你和你妈看吧。”
孟夏：“！”早知道她爸这么回答她就不问了。
她赶忙去看她妈的表情。
但刘翠脸上看不出变化来，她给孟林倒了杯水，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孟林蹙眉道：“有人举报柳主任。”
“举报柳主任什么？”
“严不严重？”
刘翠和孟夏盯着孟林，眼底写着担忧和焦虑。
孟林叹了口气：“革委会那边已经准备处置柳主任了。”
孟夏心中一咯噔，她爸好不容易得到柳主任的重视，以后好好跟着柳主任干……
刘翠叹了口气：“是谁跟柳主任过不去啊，这马上要过年了。”
孟林喝了口水，扯了下嘴角：“那些人可不在乎过不过年。”
刚收到举报信，革委会那边就下通知了，这里面没有人操作谁相信。
按理说，他一个小小的干事，这事和他没关系，但问题是他没办法独善其身。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帮。
第二条，不帮。
就这么简单。
帮的话，帮上了忙是一种情况，以后柳主任必定视他为心腹，这比干成十几件事情都有效果，帮不上忙的话，柳主任被处理，他也没法全身而退。
不帮的话，踩一脚虽然达不到成为心腹的程度，但起码能获得好处，不踩当看客，只能说火烧不到自己身上。
每一种选择的利弊都非常清楚，就看怎么选了。
孟林揉了揉眉心。
孟夏思索道：“柳主任伯伯是不是要升职了？”
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搞一个人。
除非有利益牵扯到。
孟林一顿，他隐隐约约听到过这个消息，但并不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不过想到字典事件柳主任想要政绩，那升职的消息很可能不是空穴来风。
刘翠突然想到一种情况：“会不会是马永胜搞的鬼？”
孟林摇了摇头。
马永胜还没那么大的能量。
孟林见刘翠和孟夏两人表情沉重，笑了笑，说道：“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说完，去握刘翠的手。
刘翠任由孟林摩挲着，她看了眼表：“不早了，睡觉吧。”
*
晚上。
“闺女睡了？”孟林问。
刘翠进来说道：“睡了，你也别看书了，睡吧。”
孟林侧了侧身子：“你进来。”
两人睡觉一般刘翠在里面，孟林在外面。
刘翠刚躺到床上，就被孟林拽到怀里。
“你干嘛？”
孟林搂着刘翠的肩，不说话。
刘翠转过身正对着孟林：“你也别着急，我和闺女都支持你。”
孟林轻笑一声：“我正愁自己找不到突破口呢。”
是的，他做出了选择。
野心家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
刘翠被孟林这一笑迷住了。
朝自己要鸡蛋糕和糖葫芦的是孟林，又不是孟林，朝自己闹情绪的是孟林，又不是孟林……
但很快，她压下了这种感觉，把被子拉到脖子那里：“睡吧。”
孟林掀开被子，紧紧盯着刘翠：“不困。”
刘翠：你不困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