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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一八七·【第三个世界·西洲曲】·85^^……

    她忍不住大惊失色, 脱口而出:“她要去找‘末帝秘藏’?!私印在她手中,难道那藏宝图,她也……?”


    袁崇简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微微颔首, 简单地应道:“不错。”


    谢琇:“……”


    不错什么啊不错!这是大错特错吧!


    “她是如何拿到的……呃,藏宝图?”她愕然问道。


    袁崇简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一翘唇角。


    “这不是应该问你吗, 纪折梅?”他忽然反问道。


    ……并且, 已经完全撕掉了他那层温文有礼的伪装,甚至对她也开始直呼其名了。


    谢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袁崇简冷冷说道:“都到了这个份上,大家就都不要装傻了吧。……那幅‘长安绘卷’, 不还是你进献宫中的吗。”


    谢琇:!


    她垂下视线, 默了片刻, 慢慢再抬起眼来。


    但当她重新抬起眼来望向他的那一瞬间, 之前的那些惊慌、彷徨、茫然、震愕……等等诸般情绪,就都一道消失了。


    她凝视着他的眼眸非常黑而沉, 仿佛深不见底。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她慢慢问道。


    袁崇简迎视着她的眼神,唇角愈发翘得弯弯, 仿佛反而开心了一些, 道:“自然是李琇映那个傻瓜告诉我的了。”


    他说着, 还貌似怜悯地轻轻摇了摇头,啧了一声, 仿佛像是对他口中的那个“傻瓜”也感到了一丝抱歉似的。


    “所以,你看,我就说吧……这些天潢贵胄, 金枝玉叶,真的没有一个对大虞有些用的,全部不值得选择……”


    “陆饮冰亦不是真心效忠于她, 否则他怎么会把这么大的秘密告知于你?”他续道,笑了起来,笑得仁慈而又无奈。


    “‘问道于天’私印是开启‘末帝秘藏’的钥匙,而你拿出的那幅‘长安绘卷’里,却隐藏着宝藏所在地点的秘密……你不正是因为得知了这一切,才让盛侍郎上了那份密折吗?”


    他忽而把手背到了身后。


    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房门上传来极轻的“咔哒”一声,像是某种金属锁芯撞击的声音。


    他反锁了房门。


    谢琇:!


    而袁崇简做完这些事,却依然站在门口,只是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若非这样做的话,皇上又怎么会龙心大悦,终于同意放归盛六郎呢?”他缓缓说道。


    谢琇:!!!


    而袁崇简依然迫视着她。


    他的眼瞳中仿佛跳跃着两簇小火苗,而随着时间的拉长,那两簇小火苗仿佛燃烧着愈来愈旺。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


    “盛六郎就那么值得你牺牲一切去救?”


    谢琇没有说话。


    而袁崇简也好似依然有话不吐不快似的,他一口气地说了下去。


    “那幅‘长安绘卷’何等重要,你就这么慷慨地拿了出来,拱手让人?”


    “你为他奔走,救他出狱,即使是他的父兄,出的力也没有你多……”


    “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他父亲正是借此时机,逼迫你拿出那幅‘长安绘卷’哩!”


    “他的好儿子下了刑部大狱,做爹的心里却求之不得……”


    “盛六郎就是一个可怜人!可怜又可叹……”


    “他效忠的主子把他投入大狱,他的父亲顺水推舟……谁曾真正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到了最后,宁愿拿出最宝贵的东西来救他的,却是你这个无权无势的孤弱村姑……”


    袁崇简忍不住昂起头,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哈!盛应弦——他多可笑啊!”


    “维护公平、坚持正义的大英雄……剥开那一层光芒四射的外壳,其下却是这样一个可怜虫!”


    他睁大了双眼,似是要逼到她的面前来。


    “你有没有想过——”


    “若你早与我合作的话,什么事不能成?”


    “你有‘长安绘卷’,而我呢,我能哄骗着李琇映去盗出‘问道于天’印章……”


    “拿到‘末帝秘藏’的话,你和我……不必再依靠或假手任何人的势力,单凭我们两人就能——!”


    “……就能怎样呢?”谢琇忽而出声,冷冷地打断了他。


    “袁公子!”她加重了一点语气。


    “请慎言!”


    袁崇简:“……”


    他的满腔言辞被她骤然打断,一时间也哑然失色。


    而谢琇简直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谁跟他“你和我”!


    俗话说得好,你又如何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忍着气,觉得这个房间内忽然无比地憋闷。


    她猛地转过身去,大步走到窗前,一用力,就砰地一声,猛然推开了两扇窗户。


    窗外夜间冰凉的空气一涌而入,激得谢琇立刻就头脑镇静了下来,也清醒多了。


    她的视线不由得向着楼下入夜后几近沉睡的中京城投去——


    远处的街坊皆已黑暗沉寂,近处的高楼却依然灯火辉煌。这一段街道上皆是酒楼、客栈等建筑,高高的檐下垂挂下来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把街道和庭院里映照得明亮如白昼。


    这种远方的极夜与近处的极昼之间形成的鲜明对比,一时间竟然让谢琇顿住了,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后的烦忧。


    她的视线下落,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下方的街道、建筑与庭院,尔后——


    她的视线忽然凝定住了。


    因为她看到,有个人刚好穿过庭院的大门,走进了院子里。


    秋末的中京城已经寒凉下来了。今夜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雨丝,雨势很小,但雨丝有些细密,在外头走得久了,也难免沾衣欲湿。


    所以,那个人是撑着一柄伞的。


    看上去是一柄二十四骨的竹伞,伞面以白色为底,一角绘着几枝红梅,虬结的花枝上,点点红梅绽开,即使是在雨中,隔着濛濛水雾望过去,那红梅也极之清晰。


    那宽大的伞面遮住了来人的面容,只能看得到伞下露出的一段劲腰,以及随着步伐而摆动的深蓝袍角下,修长而有力的双腿。他足下的皂靴踩着庭中淋湿的石板,一直走到这栋彩楼之下,才微抬起伞面,仰首望过来。


    那伞面一寸寸抬起,来人的面容也就一寸寸显露出来。先是下颌,再是抿紧的双唇,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


    谢琇:!!!


    她忍不住十指用力,搭在窗棂上的手扣紧了木质的窗框,感到掌心一阵微微的刺痛。


    袁崇简不知何时也已来到她的身后,微微向前倾身,越过她的肩头,同样看到了楼下庭院中的这一幕,发出了一声嘲讽似的冷笑。


    “……盛应弦?!”


    他念着这个名字的语气有点古怪,似是带着一点咬牙切齿。


    谢琇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全部都落在楼下仰望过来的那个人的身上。


    而此刻,那个人也看清了她的位置,微微一偏头,英俊的脸上似是露出一点笑意来。


    谢琇差一点扬起手来,从楼上直接向着他疯狂招手示意。


    但她的右手刚抬起到一半,就感到右肩一沉!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却发现袁崇简蓦地伸出手来,从后攫住了她的肩头!


    谢琇愕然道:“你……!?”


    可是袁崇简却并没有看向她。


    他的目光也同样下落,停在楼下那撑伞的男人身上。


    “怎么?威名赫赫的盛指挥使,竟然下雨天还像个小厮似的亲自来接,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他冷讽道。


    谢琇:“……”


    她还没来得及想好是在这里和他翻脸,还是无视他的挑衅,先把这个“向盛六郎挥手”的动作做完,就听到窗外飒飒风声忽起。


    她下意识又把脸转向窗外,却正好看见那柄绘着白雪红梅的纸伞被人放在地上,而眼前一花,一道身影踩着一二楼窗外的短短一段滴水檐,几纵几落,瞬息间已经踩着那窄窄的屋檐,到了他们的窗前!


    谢琇:!


    她愕然地望着转眼间已经出现在窗外,正踩着窄檐,单手扶着窗框以保持身体平衡,垂下眼来凝视着她的盛指挥使,很难得地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哑然失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一刻——她喃喃说道:“……弦哥?!”


    她的语气里听上去带着一点震惊的余波,呆呆的模样尤其可怜又可爱。


    盛应弦站在二楼窗子上方延伸出来的短短一截翘角的飞檐上,视线先是落在小折梅脸上,感觉自己的神色也不由得缓和了许多。但下一瞬间,当他把视线转向那间齐楚阁儿里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面容就彻底冷了下来。


    “这位公子,行事不可无状!”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冷厉的锋锐感。


    可那个年轻俊秀的男人抬眼望了他一眼,勾起唇角笑了一笑,竟是没有立刻就收手后退的意思。


    盛应弦这一回再不压抑着声音里的怒意了。


    “退后!否则休怪盛某得罪!”他喝道,停顿一息,不见对方有所行动,于是更不废话,右手一抬,就是一掌击向对方那只放在小折梅肩头的、碍眼的手。


    他将分寸把握得极好,有信心能给对方一点教训,又不至于波及到小折梅。但对方的反应也不慢,在他的掌风扫到自己手背之前,那人就闪电一般翻手将掌心朝上,砰的一声,竟然硬生生接了他一掌。


    盛应弦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气,最大的意图乃是驱走对方那只造次的手,所以即使对方看上去只是个书生,他和对方生生对了一掌,应当也没有真正伤了对方。


    但掌风毕竟是有点力度的,那书生的手被击中,往下重重一沉,连带着纪折梅的肩头也跟着往下一沉,身躯一歪,就踉跄了两步。


    盛应弦:!


    他情急之下,一把松开自己刚刚扶着窗框、以在斜斜的窄檐上维持身体平衡的左手,身躯向前微纵,单手一把揽住小折梅,略一用力,已将身躯轻盈窈窕的小折梅,生生从敞开的窗子里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