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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一八五·【第三个世界·西洲曲】·83^^……

    瞧, 她现在有了陆饮冰这样的侠客与她合作,能够做些只有高来高去的侠客才能做的事情——比如说,在戒备重重的杜府来去无踪, 盗走私印;还有了袁崇简这样的谋士。


    虽然她对于俊秀的袁崇简也是垂涎尺, 但她分得清事情的轻重。


    她现在走的是一条几乎前无古人的通天路, 这一路上她不可能只依靠自己的头脑。袁崇简迄今为止还算是算无遗策,对她而言, 他能提供的价值,远比一个关在后院里随时能让她寻欢作乐的小郎君更重要千万倍。


    因此她愿意忍耐着自己心头那些对他的垂涎, 给予他最大的尊重与信任。


    袁崇简不能在科场上得来的, 只要她将来上位, 都可以许给他。


    她那两个弟弟身旁都挤满了人, 弟弟们又不是什么英主,为他们效力也未见得能得到多少好处。可是她就不一样了, 她很乐意慷慨大量地给予自己身旁的支持者尽可能多的好处。


    大虞立国才不过几十年历史,朝堂并没有那么稳固。每个人或许都各怀心思, 但这没什么, 大家都有所求, 长宜公主才能有的放矢。


    她其实原本最讨厌的, 就是像盛应弦这一类的人。他们清直, 端正, 充满不切实际的正义感,以为这个世间能够依靠公正的法理来运行。


    长宜公主有时候会想, 若不是盛应弦那一张脸和身材当真得天独厚——哦对了,他在武学方面的天资应当也是得天独厚——的话,他说不定早就会仇家满天飞了。


    因为他太正气凛然了,衬托得其他人不是麻木不仁, 就是心机深重。


    而且他似乎并不怕得罪人。不管阻挡在他前路上的人是谁,他都会冲破那层人情世故的阻碍,去追求他相信的法理和正义。


    她原本觉得盛应弦应当是无懈可击的。因此当她听说了他幼时在家乡订下了一门亲事、那位村姑未婚妻还上京来找他的时候,心里并没有起多少波澜。


    盛六郎惊才绝艳,文武双全,一介村姑,既没见过世面、又无父无母,能有什么地方可与他比肩?而盛六郎此人,若是没有足以打动他的出色之处的话,他虽然会出于道义照顾对方,但却不会对对方付出额外的、失控的情感。


    他能力强大,他维护公正,他怜贫惜弱,他施恩不望报……


    然而,他却不会爱上什么人。


    公正的天神,即使在人间,依然维护的只有虚无缥缈的法理与公义。


    然后,过了一阵子,他那位骤然失怙的小师妹也同样来京城投奔他之后,长宜公主又听说了盛应弦是如何郎心似铁、小师妹饮泣而去,于是就在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感觉。


    他不会给予任何人优待。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有机会公平地尝试去说服他站到她这一方。


    只要不是蠢人的话,都能够看得出来如今她那两个弟弟有多么不适合那个至高的位置……而父皇在外头还有个私生子,这件事迄今为止仍然是最高秘密。


    长宜公主记得在她的梦中,差不多一直到了最后——就是她快要殒命的几个月之前,她才偶然发觉了蛛丝马迹。


    说来也凑巧,梦中的她,是看到了晏世子腰间那枚玉佩,正好跟她曾经见过的、父皇亲手绘制的设计图一模一样,这才隐约猜到了晏世子的身世或许另有玄机。


    因为那枚玉佩上的图案,是螭龙与囚牛;螭龙是神话中无角的龙,而囚牛则是龙生九子之中的长子——囚牛一般因为“爱好音乐”这一性格特征,而被雕刻在琴头上;然而晏世子从未传出过他还有音乐这么一项喜好。因此,那枚玉佩上的“囚牛”图案只有一种解答——那就是取其“龙之长子”这一层意思!


    在梦中的场景,似乎并不是她与晏世子会面,也因此,梦中的她应该是对晏世子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但她深信,这就是上天给她的启示之一。


    既然现在晏世子还只是庄信侯世子而已,她的两个弟弟又平庸得令人不耐……那么,为什么她不能浑水摸鱼,做些奢侈一点的梦?


    更何况,她不是已经做过了更可怕也更高级的预知梦了吗?


    今日将一部分实情向纪折梅和盘托出,也是她与袁崇简反复商议之后决定的策略。


    袁崇简说若不给出点线索,盛应弦只会像条疯狗一般把中京城搅得天翻地覆。而现在,纪折梅已经追查到了陆饮冰这里,距离他们要问出真相大概也不远了;与其到时候翻脸,不如干脆现在卖个好,把真相主动告诉他们,以表诚意。


    至于盛应弦听了之后会不会直接把他们压下去法办?笑话,长宜公主再怎么说也是正根正枝的龙子凤孙,即使盛应弦把她今日之言全部都当作供状整理上交,最后还不是会落进她父皇的手里?到时候今上当面质询,要怎么解释,还不是长宜公主几句话的事?


    更何况长宜公主真正经了手的,不过盗印这一桩。她大可以反手将责任推到杜贵妃头上,说是遭到杜家胁迫,说她若不从的话,将来信王登位之后,她这个姐姐也没好果子可吃,她一介身娇体虚的贵女,吃这一吓,唬得紧了,贵妃吩咐什么,不得战战兢兢应承下来?


    再往后的陆饮冰盗印一节,只需长宜公主矢口否认,反正明面上他们之间素无联系,长宜公主今天说了什么,明天就可以在御前说那些都是盛应弦破案心切的编造。到时候他们各执一词,想必皇帝也不能轻易地给他这个唯一的女儿定罪。


    其余之事,曹观是自家作孽,后头勾连着的,大多数都是不肯支持长宜公主的高官勋贵等几家,长宜公主把他们的老底掀出,说不准还能提前替自己扫清一部分障碍呢!


    算来算去,长宜公主竟是立于不败之地。


    因此她回应纪折梅的底气也格外的足。


    “我欲拿出最大限度的诚意来与你们合作,因此我也不瞒你……陆饮冰虽是已与我合作,才闹出这么一番事件来,但若不是当初父皇一时不察,有端倪泄露了出来,教贵妃娘娘猜着了,也不必有后来的这一番周折。”长宜公主道。


    纪折梅微微颦眉。


    “所以……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说,您做这些,全都是迫于贵妃娘娘的威胁,才不得不如此?”


    啊,上套了。


    长宜公主怡然而笑。


    “正是。”她斩钉截铁地答道。


    但纪折梅的下一句,就几要惊得长宜公主立时翻身跃起。


    “那么……只靠公主殿下一人,或许再加上一个陆饮冰,也不可能如此胸有成竹,在京城中搅弄风云……”纪折梅慢慢地说道。


    “因此,殿下可否告诉民女,在殿下背后支持您的,是否还有别的势力呢?”


    长宜公主:!!!


    “你……无礼!”她立时翻身坐起,气恼地喝道,内里却是甚为心虚。


    固然袁崇简说,以纪折梅的聪明而言,不太可能猜不到长宜公主背后另有强大可靠的势力支持——不然只凭公主一人和大猫小猫两只,怎么可能就敢去算计那至高之位?


    但是,袁崇简并没有说,纪折梅会胆大若此,单刀直入啊!


    长宜公主一时心慌起来。


    还好她也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也并不算是没有见过世面之人,顿了顿,立刻重新抖擞起精神,装出若无其事、高深莫测的样子,道:


    “……自然是有。否则我也不会有底气提出要与盛指挥使合作了……”


    纪折梅听了,却并未满意颔首,脸容上更是绷得紧紧的,一丝笑意也无。


    “那么,公主殿下可否如实告知,日前民女的遇险,又与您背后那股势力,有没有关系?”


    长宜公主:!!!


    这个村姑,到底是怎么就能把“天南教”的行事,飞快地与她联系到一起的?她明明当时并没有出面啊!


    见长宜公主一时缄默无言,纪折梅忽然露齿一笑。


    “倒不是因为哪里有了纰漏……而是一点最简单的推理。”她说。


    “殿下意欲问鼎大位,但朝中众臣大多数都是分别支持您的两位弟弟的……还有一部分,是像六郎这样忠诚于皇上、不掺和储位之争的忠直之士。殿下单枪匹马,难以成事,但殿下还有什么势力可供动用呢?想来想去,文臣武将,都没有多大可能,唯有‘天南教’这一股诡谲难测的势力,可以为您所用……”


    长宜公主:“……”


    啊,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她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笼络到文臣武将中的任何人。但她笼络到的几乎都是中下层官员,身居高位的并不多。


    而相较起来,“天南教”搞大阵仗可以掀起“中京之乱”,暗中搞些不上台面的小道,也可以派出高手去那些不肯膺服于她的达官显贵们府中搞搞刺杀……实乃居家旅行夺储盗宝杀人夺位之最佳选择也!


    而长宜公主一口就答应,当她上位之后,可以封“天南教”为国教,他们的教主秦定鼎为国师,两位护法也各有加官进爵之倚重……


    夺储本就是与虎谋皮。她就赌这一把大的,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