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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一四六·【第三个世界·西洲曲】·44^^……

    谢琇在公主府里胡天胡地了几天, 过得无比荒唐。


    所谓“荒唐”的意思就是,“公主殿下”爱重新宠,大白天的就带着新宠袁公子, 在府内开发各种小地图。


    举凡凉亭py、书房py、花园py……不夸张地说,全都有。


    这一次尊贵的VIP们应该觉得够本了吧……谢琇想。


    她想要在府内搜寻那枚“问道于天”的私章下落, 而袁崇简好像还真的想要借此揪出公主府原来那些小郎君的把柄, 因此他们配合默契, 大门一关或厚厚的帘子一拉, 两个口技高手就开始哼哼唧唧,甜言蜜语,到了最后两人甚至培养出了一丝默契,彼此目光一碰,就能立刻现场编写十八禁剧本, 各司其职说台词,毫无灵魂地给亲热戏配音,不明真相的外人听上去毫无违和感。


    就连她也觉得最近几天自己过得貌似十分肾虚……


    她每次开发新地图, 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四下扫视,尽可能地将一切可疑细节收于眼底, 再另找机会来翻东西。毕竟袁崇简还在身旁, 虽然他的注意力看似全部都在观察外边的人之上, 但仍然不能排除他是站在公主一方的人、因此也在暗中观察她的可能性。


    在公主府大地图上晃了两天,谢琇决定展开下一步行动。


    入夜,她命大宫女寻霭去传召长宜公主所怀疑的首要人选——姜云镜。


    并且,她吩咐寻霭,传召姜云镜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务必要和从前一样,最好是和长宜公主打算与姜小公子共度**时的态度与说法一致。


    寻霭一惊, 但并没有对她提出任何质疑,依言去了。


    入夜后,当谢琇已经开始有点昏昏欲睡的时候,寻霭在外面低声通传,说姜小公子到了。


    谢琇漫不经心地半倚在窗下的长榻上,顺口吩咐道:“让他进来。然后你们都可以退下了。”


    寻霭应了一声,打起帘子。一道清瘦的人影随之而入。


    谢琇抬眼一望,发现进来的是位皮肤白皙、容貌秀致的青年。


    他身形修长却清瘦,身上只穿着一袭雪白中衣,外袍很显然已经在外间就被褪下收走;此刻他眉间带着几分倔强之色,却刚巧能把人内心深藏的那点坏心眼全部都勾出来似的。


    谢琇忽然就明白了那些恶霸为何会沉迷于迫人就范。


    实在是因为,姜小公子这样一身书香之气,容貌俊秀、身形清瘦,带着几分书生的风骨,宛如在重压之下快要委顿进尘土,却依然不肯屈服的兰花的劲叶,让人徒然生出某种恶质的破坏欲,想要将他整个人凶暴地压低、揉捻、碾碎,粉碎他的骄傲,击溃他的意志,让他匍匐在自己膝上,为自己折腰,哀恳自己的垂怜与宽恕——


    这也算是引人犯罪的一种类型。但和盛应弦或袁崇简完全不同。


    盛应弦的“引人犯罪”是那种最正常的类型,英姿勃勃,正义凛然,年少有为,整个人都在发着光,让人不由得想要看到他为自己沉醉的模样。


    而袁崇简的“引人犯罪”,则是来自于他飘忽不定的态度,随心所欲的言行举止,莫测高深的反应与笑容……令人想要看清他,看穿他,看透他,再征服他——


    然而此刻的姜云镜姜小公子,提供了第三种“引人犯罪”的可能。


    那就是纯然的破坏欲,肆意妄为的大胆。他愈是宁折不弯,就愈是令人想要摧折他那一段在中衣下看上去劲瘦的腰;他愈是倔强地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就愈是令人想要从他的薄唇里逼迫出似笑似哭的低吟来。


    谢琇:“……”


    虽然这么说有点邪恶,但是……她这一刻仿佛能够理解为什么当初长宜公主在山道上一眼望去,就非得把面前这位小书生强抢回家了。


    面对姜云镜,她原本有一套应对与试探的计划;但现在,她临时改了主意。


    谢琇依然半倚在那张长榻上,将自己眼神中的火热感加了码,毫不掩饰地扫过姜云镜的脸,再遍及他那只着中衣的身躯。


    随着她的眼神一寸寸在他身上滑过,姜云镜那修长清瘦的身躯也渐渐地开始颤抖起来。


    就仿佛她的视线有若刀刃,划过一点都令他感到痛楚和难以忍受似的。


    他的身躯因为那种无形的疼痛而轻颤,气息也逐渐变得有丝沉重起来。一股羞愤与窘迫之意浮上了他俊秀的脸庞。


    “你……你要做什么?!”他喝问道,但声线竟然有点发颤。


    谢琇:“……”


    要命了,他还带颤音,就恍若一头撞进猎人网中的幼鹿一般,又是因为紧张和恐惧而轻颤、又要强打起精神来威吓对手,以找出一条脱逃的路径……


    哎,真香。


    要不是她正义值爆表的话,月黑风高夜,红烛昏罗帐,正是犯罪的好时候。


    她在内心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脸上却无懈可击地摆出“长宜公主”那副馋他身子的表情来,笑眯眯地说道:“你说……我能做什么?”


    姜云镜:!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那个问题几乎原样又抛了回来。可是他闻言,身躯却是猛烈地一颤。


    他下意识拉紧自己中衣的前襟。但夜间风凉,中衣面料单薄,那股寒凉之意竟是透过衣料,侵体而入。


    四年了。他一直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一直不能适应她这样几欲噬人的直勾勾眼神。


    公主与他年龄相仿,身体年轻而鲜活,肌肤温软滑腻,富有弹性,本应是美妙的体验,但每一次她召他入内,他只觉得自己是被一条冰冷的长蛇缠紧,缠得他几欲窒息。


    而且公主的花样也极多。有一回他闭目僵硬如同一截木头,公主便喝令他背书,自己则提笔研墨,要将他背诵的圣贤书段落,写在他的身上。


    他当时惊骇欲死,只觉自己岂能如此亵渎圣贤书?!左思右想之下,只得依着公主的新命令,背诵一些情诗艳曲,再咬牙容忍公主提笔将那些荒唐的文字一行行写到他身上,他的后背上——


    那是他永远忘不掉的屈辱。


    他还记得,当时他又惊又怒,出了一身冷汗,公主还叱骂他为何汗出如浆,害得她写下的字迹都糊了,并且命人打了水来,绞了帕子,全盘擦净重写,让他将这般羞辱从头又承受了一遍。


    而长宜公主呢,她只是俏笑着,趴在他的背上,上好的湖笔墨毫拖过他露出的肌肤,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


    “……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姜云镜至今还记得那一笔笔落在他背后的触感,有点痒意,又仿佛一刀刀击溃他的尊严与骄傲,在他心上一点点剜得血肉模糊;他无声地闭上了双眼,把脸埋进臂弯之中,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刺破了掌心。


    他明明背诵的诗也不是这个。但公主偏要写这种滥词艳调,一边写还一边笑着一句句念出来,到了最后笑得颠三倒四,手上也没了力气,笔锋拖过他后背的肌肤表面,那么轻,好似完全没有着力;但墨汁已迅速渗进了他的肌理之中,因此那一首艳诗在他后背上呆了好几天,任他怎么清洗也无法完全洗去……


    他将手攥紧成拳,微阖双目,听着她曼声道:“你且上前来。”


    对……他不想再忍了!就是今朝,他必须——


    他捏紧衣袖,无比艰难地移动双腿,勉强挪到榻旁。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榻上横陈的贵女,看着她漫不经心地一腿屈起、一腿伸展,一只手托着头、另一只手则放于膝上,一下下有节奏地轻敲;就仿若是在给什么歌谣打拍子似的——


    就像那一晚一样……就像当时她执着笔,带笑吟着“眉黛羞偏聚,唇朱暖更融。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一样!


    她把那些女子的娇态,把描写那些痴态娇姿的艳诗,都写在了他的身上!墨迹深入肌理,即使他用力搓破了肌肤,也不能完全除去那些笔划字迹——


    他的右手突然一抖。


    他松开了捏住衣袖的手指,不知何时,一柄闪着冷光的匕首已出现在他手中!


    他紧盯榻上仿佛半睡半醒间、正在膝上敲着拍子的年轻女郎,一霎都未停顿,狠狠刺下!


    电光石火之间,那柄短匕的刃尖已抵达了女郎的胸口位置。


    仿佛下一刻,锋利的刃尖就会刺破她富有弹性的肌肤,划开血肉,直抵心脏——


    但就在那一刻,几乎已经半阖上双眼的、懒洋洋的女郎,忽而双目大睁。


    她略一侧身,原本撑在颊侧的右手抬臂一格,就将姜云镜的那只握紧利器的右手格开——她右侧的小臂刚好从下至上,挡在他的腕间,顶开了他落下的手。


    下一刻,她翻身而起,左手五指合拢为掌,一掌劈在他持刀的右手腕上,似乎落点把握得刚刚好,正好劈在了麻筋之上,他的半条手臂都陡然一麻,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那柄匕首“铛啷啷”掉落于地。


    紧接着,她的右手一翻,正好反手擒住他那只已经失掉了武器的手。


    匕首落于地上,发出的撞击声渐渐消弭。室内又重新只余一室寂静。


    唯有墙角的长脚仙鹤香炉之中还有一丝余火闷烧,自鹤嘴中袅袅逸出一点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