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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第二个世界·残夜】·34 ……

    她的心脏一瞬间就紧缩起来, 既难过、又无能为力地望着都瑾。


    她想说“我并不是那第一十八人,也并没有被哥哥夺走,你误会了”, 但她说不出来。


    相比起来, 在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之中,她不是选择了相信哥哥吗?她不是为了解决谢玹的心魔问题, 才接近都瑾的吗?从一开始, 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要把故事线建立在都瑾的身上,他从来都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天下午,他在亭中抚琴, 曼声清吟的情景。


    他说: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酒筵歌席莫辞频。


    盛筵易散, 年光有限。人世间的聚散, 就是如此容易,如此轻易。


    他说: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可是当他吟着“不如怜取眼前人”的时候,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句子,却是“闻琴解佩神仙侣, 挽断罗衣留不住”。


    她忍不住想到了那枚被他不小心碰坏一角、再被她妥善地用手帕包起来, 放在匣子里的玉佩。


    “闻琴解佩”都已是曾经,现在轮到“挽断罗衣”了吗。


    谢琇咽了咽,感觉喉咙里一阵干涩的刺痛,像是梗着一个硬块,难以下咽, 也难以呼吸。


    她叹息了一声,十分艰涩地说道:“……你误会了。我之所以和他站在一起,是因为哥哥就是哥哥……”


    扪心自问,虽然谢玹那种类型更容易获得她的信任和偏爱,但她现在就钟情于他了吗?


    ……好像,不是的。


    虽然叫喊着骨科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但她的内心毕竟还存留有最后的一线理智,知道这终究是不应当一根筋走到底的一条路。


    她也并没有想着要走到底。她只是想要维护这个故事的主线不崩,再顺便搭一段便车,完成自己的故事线而已。


    可是这一切都是不能明明白白地对都瑾说的。


    她只能恳切地望着他,说道:“……长久以来,哥哥都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是谢家主支的养女,是因为除魔术方面的天分出色,才被带到主支抚养的。家主名义上是我的养父,但十几年来,我跟他说过的话,十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袁夫人虽是我的养母,但彼此也是客气并疏远……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教导我、关心我、对我好的人,只有一个哥哥……”


    她停顿了一下,情知自己叙述的这些或许会令都瑾更加不悦。但都怀玉是什么人呢?他那么聪明,什么样的话术在他面前都不可能有用。那么,还不如真诚一些,至少能让他明白自己是有苦衷的吧?


    “……所以,我不能抛弃哥哥。”她低声道。


    “因为倘若失去了他,我就将失去这辈子唯一一个家人了。”


    都瑾冷冷地注视着她。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打断她,就那么居高临下地听着她讲。


    这种毫无回馈的讲话就像一场独角戏,谢琇感到有一点点难堪,可是她必须把话说完。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也确实是目前我们抵抗那些妖鬼的最好选择……”


    都瑾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还以为他是什么最好的选择?”他的语调冷冰冰的。


    “他入魔已深,即使我原谅他,又有何用?”


    谢琇:……!?


    仿若是一瞬间抛开了所有的顾忌,也不再试图吸引她、把她拉到自己这一边来,都瑾就用那种极端客观到近乎冰冷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


    “谁知道他是心魔作祟,还是妖物缠身?何况以他现在的情形,要解开心魔亦非一朝一夕之功,若真遇到了那些妖物——”


    他顿了一下,含着一点点冷笑的意味,嘲讽似的说道:


    “谁是妖,谁又是魔,还能说得清楚吗?”


    谢琇:!!!


    这些话真可谓诛心之语,谢琇觉得作为一位信赖兄长的少女,不炸一炸毛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你……!”她气急道,“你怎能将哥哥与那些妖物相提并论?!”


    “啊~不能吗?”都瑾反而笑起来,悠悠地说道。


    “对了,你记得我家那个小厮吧?他叫问心。”


    谢琇:?


    他忽然转而提起了其它的话题,这却并没有令她感到轻松,反而莫名地情绪更加紧绷了。


    都瑾并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说道:“其实他原本还有一个弟弟,比他小一岁,叫‘无愧’。”


    谢琇:“哦……”


    都瑾道:“……但是他死了。”


    谢琇:!


    都瑾道:“死在都家险些灭门的那一夜……被妖鬼一掌穿心,就那么死在了那个令兄长布下的大阵中……”


    谢琇:!!!


    都瑾终于停顿了片刻,仿佛像是在斟酌着用词,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哂然一笑,用一种直白得可怕的语气说道:


    “无愧死在了那一夜……从此之后,只有‘问心’,不见‘无愧’……”


    “却不知令兄此后,是否也能无愧?”


    谢琇一个激灵,真正地愣住了。


    她终于明白,那种深刻的怨恨,横亘在他与谢玹之间,是不能消减的。


    或许之前因为她的原因,他愿意表现得温柔无害一些;但是谢玹对他的提防、他对谢玹的怨恨,终究冲垮了这座本就摇摇欲坠的桥梁。


    谢玹没有预料错他的想法。但同时,他对谢玹的怨责,谁也不能说是错的。


    或许他并没有想要借着她来伤害谢玹的意思,但他们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看到谢琇愣住,都瑾第一次没有走上前来,试图让她重新展颜而笑。


    他只是拉紧肩上披着的那袭罗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绕过她的身侧,大步流星地向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谢琇觉得一瞬间自己的脑袋都是木木的。她僵硬地提着那盏灯笼,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转过身去。


    灯笼在杆头摇曳着,小小的一圈光晕中,他的背影很快远去,仿佛融进了那一抹夜色。


    很奇怪地,在这种时候,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却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事。


    ……其实,她最早向他提起那阙《浣溪沙》时,她曾听过的配乐版的那阙词,内容不是“不如怜取眼前人”,而是那阙最为著名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她站在小径上,下意识地环顾这座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庭院。


    园中花木繁茂,庭前月色溶溶。


    可是这里已经没有了那么一个人,缓步在小径上抱着琴行走,在花树间驻足回望,在亭中抚过琴弦,指下流淌出一连串优美的音符;最后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含笑向她伸出手来,对她说:夕阳西下,可缓缓归矣。


    这没有了他的庭院,竟然显得如此空旷而陌生。灯笼的光晕洒下的仿佛也不再是那天的暮霭一般的暖色,而是幽深和寂冷。在晚风中,花木摇曳,在石阶上投下凄凄的暗影。


    ……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


    一阵风过,吹得花树簌簌作响。


    似曾相识燕归来……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句,他曾经含笑对她说过的。


    可是现在,这曾经温馨雅致的小园里,却只剩下她一人了。


    啊也对。


    那阙词的结尾,本就是这样说的:


    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


    次日一整天,都瑾似乎都避不露面。


    谢琇也觉得再在都家逗留下去有些尴尬,于是她打算日间先出门,详细巡视整座镇子与后山的情况,然后再回到都家,好歹正式与都家现任的家主大少爷道个别,也不算是毫无礼仪地落荒而逃。


    他白天不在的话,总不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不在吧!


    都大少爷深居简出,在云边镇也无甚好友过往甚密。即使是出门访友,他也不可能还要留宿于对方家中。


    ……晚餐时分准能逮到他!


    怀着这样的念头,谢琇出门开始了一整天的巡视工作。


    其实最近整个小镇上都不怎么平静,妖鬼横行的局面好像愈来愈没有办法弹压了。虽然不是什么能力强大的妖物,但是一会儿这边冒出来几只、一会儿那边又冒出一阵黑气,令人疲于奔命。


    她每次看到谢玹的时候,他总是一脸疲惫,就好像已经连续一星期没有好好睡觉了一样。


    她也曾经想要帮一帮谢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也每天都在认真地磨炼自己,实力也有所提升,理所应当可以帮到谢玹的吧?


    但是下一分钟这样的念头就会被谢玹温柔但直率的拒绝给打消。


    他总是不允许她单独在夜间行动。尽管百无心吐槽说他对她过度保护,说不定反而会影响到她未来的独立生存能力,他也不改变主意。


    谢玹是个骨子里很顽固的人吧……


    所以她在这种时刻,就更加不能弃他而去。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存亡系于谢玹一身,而是因为,他的确是这个世界应当托付的人。


    而且,他现在的状况不容乐观,也不知道以他现在这种打了折扣的实力,还能不能在第一单元关底的BOSS面前顺利过关。


    她得回去帮助他,就算是帮他清理一下碍事的其它小怪也好。


    ……只是这样做,就未免有些太对不起都瑾。


    谢琇想起昨夜之事,心头一阵发堵。


    当她完成了对全镇的巡视之后,她发现自己正停在那条通往小镇后山的道路上。


    她或许曾经犹豫过,但很快地,她说服了自己——


    后山也应当去巡视一番。即使现在已是接近黄昏的时分,也应该去看一眼,这样才算完整的一次巡视——


    当她愈走愈快,朝着小镇的后山奔去的时候,她的大脑中其实是完全的空白一片。


    什么都没有想,也不知道自己对于后山的巡视范围究竟要截止到哪个地点为止……就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那里。


    她一口气沿着那条小道跑到了山脚下,毫不停留地冲上了山。


    随着她的脚步移动,丛林掩映间,那座半圯的小庙残余的轮廓,影影绰绰地渐渐浮现出来。


    最后,当她毫不迟疑地沿着山道上分岔出去的那条小径拐弯,一口气冲到了那座半圯的破庙之前的时候,她却猛然脚下一顿,急停在那里!


    ……因为在那座小庙已经只剩下多半个门框和半堵外墙的大门之前,一个身影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