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萧明裳还是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没事, 快走吧,下午还要去城南的铺子里转一转。”姜璃扯过萧明裳的手,萧明裳随着他的力道走。


    算了,等晚间再问, 床上没有什么问不出的。


    下午萧明裳临时有事, 姜璃一人前往城南。


    他的铺子距离沈府不远, 于是路过沈府时正好看见萧吾傥怒气冲冲从里头出来, 见到姜璃时才歇了几分火。


    “这不是姜驸马吗?打算去哪儿啊?”萧吾傥气不顺,看到谁都不顺眼, 阴阳怪气的。


    姜璃只微微一顿,“见过祁王殿下, 我正往铺子里去。”


    说罢便准备告辞离去,倒是萧吾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喊住姜璃, “姜驸马可回过侯府?”


    姜璃面上出现一抹厌恶, 言语冷淡, “未曾。”他道,话毕,只朝萧吾傥点了点头便走了。


    他们本没有什么交集, 不知萧吾傥为何问起侯府。


    回首看了一眼沈府的大门, 姜璃心想萧吾傥难不成是有何事与沈重棠谈崩了,不然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从沈府回到王府后,萧吾傥当即就派人叫来了方絮。


    “王爷脸色怎么如此之差?”方絮知道萧吾傥最近和沈重棠似乎有什么分歧, 但二人都避着他, 他想打探也打探不出,“可是又和沈伯伯起了争执?”


    “哼。”萧吾傥冷笑,“他最近处处与本王作对, 怕是不与本王一心了。”


    “此话怎讲?”


    “你父亲原本答应本王,助本王一臂之力,却被他三言两语劝下,本王难道不该生气吗?”


    “这……”方絮不知如何应答,毕竟这是他拜托沈重棠去劝他父亲的。


    “家父或许有自己的考量,王爷不要生气。”方絮放低了姿态,“至于沈伯伯,他一贯谨慎,许是觉得如今时机不成熟。”


    “前一阵子投靠的那些商户你可还记得?”萧吾傥又道。


    “记得,怎么了?”方絮有些不好的预感,难不成那些商户也出问题了。


    “沈重棠那个老东西,劝那些商户与本王断了联系,本王如今招兵买马,正是需要这些人的时候,你说那个老东西是何居心?”


    “怎会如此?”方絮也愣住了,虽然那些商户本是沈重棠的人,可是这些人已经趁着沈重棠重伤之际投靠了他们,现在沈重棠是什么意思,想重新把这些人笼络回去吗?


    心里升起一股埋怨,方絮猛地站起了身,“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方絮只让沈重棠劝方武不要趟这趟浑水,万一萧吾傥失败,他还能弄一份和离书保住性命,可这不代表他不希望萧吾傥成事,沈重棠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候阻碍他们呢。


    “你不必去问。”萧吾傥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本王找你,不只是为了与你说这些,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没说。”


    “嗯?”


    “你沈伯伯老了,脑子也糊涂,是时候把位置让出来给旁人坐坐了。”


    “王爷的意思是?”方絮心中忐忑,目光与萧吾傥对视。后者淡然一笑,“你手中应该有不少沈重棠的把柄吧?”


    “我……”方絮手里的确有,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付沈重棠。


    从小到大沈重棠一直对他很好,他几乎把沈重棠当做自己的第二个父亲,要让他转过头去针对沈重棠,方絮自认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见他不言语,萧吾傥又道,“本王知道你顾念旧情,可你要想清楚一件事,沈重棠这棵大树,帮我们时是如虎添翼,可若是像如今这般,处处阻挠呢?”


    “本王亦有把柄在他手里,若是沈重棠突然想通,打算讨好他那个身居后位的亲儿子,你我二人可就惨了。”


    “不可能。”方絮立刻反驳道,“他不可能去讨好沈琉墨,沈琉墨除了姓沈,可是和沈家没有半分的关系。”


    “呵,天真!”萧吾傥嗤了一声,“如果你是沈重棠,后宫空置,自己的亲儿子作为皇后,还是怀着皇帝唯一子嗣的皇后,以萧吾泠如今对于沈琉墨的宠爱,这个孩子一旦生下来就有可能是太子,你会如何做?”


    会如何做?方絮想不通,他只知道沈重棠对于沈琉墨十分厌恶,断不可能去讨好沈琉墨,和沈琉墨一伙。


    见他似在沉思,萧吾傥又道,“你是会安安稳稳做好自己的丞相之位,做将来太子的外公,还是会选择辅佐一个王爷谋反,一旦失败,还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是……”方絮还是不相信沈重棠会做出这种事。


    若是想讨好沈琉墨,那在沈琉墨入宫的时候就该讨好了,何必让自己一个冒牌货去萧吾泠面前夺沈琉墨的宠。


    “不管你是否相信,现实就是沈重棠并不想跟本王在一条船上了。”


    方絮搞不懂沈重棠这样做的缘由,“总之,沈伯伯不会如王爷所说一般,与沈琉墨有过多交集的。”方絮道,他会找时间去找沈重棠问清楚的。


    本来也没打算这样一说方絮就会听他的话,萧吾傥只是让方絮开始怀疑。


    他自己不会出手对付沈重棠,怕沈重棠气急败坏,从而两败俱伤。但是方絮不同,沈重棠对方絮,可不像是对好友家的庶子,哪怕是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沈重棠和方武靠不住,萧吾傥又想起一个人来,这也是为何他会无缘无故问及姜璃,是否回过侯府。


    武安侯权势不小,因为姜璃入赘到了长公主府,这才在朝中渐渐销声匿迹,相信他会有兴趣谈一谈的。


    夜晚的长公主府,灯火通明。


    姜璃在灯下看账本,萧明裳等了许久没等到人,只得披上衣物出来寻。


    “天色晚了,明日再看。”


    “最后一本了,公主先睡吧。”姜璃道,他在整理自己的铺子,看看还有多少银两。


    闻言萧明裳也没走,就坐在一旁等他。


    家里的铺子都归姜璃管,萧明裳对此一贯不怎么理会,自然不知道姜璃在做什么,百无聊赖瞅着姜璃的侧脸。


    她以前就是见色起意,才将姜璃绑回公主府的,姜璃长相自然不必说,这么多年过去,萧明裳对他的喜爱只增不减,看着看着就有些入迷,一直到姜璃放下账本起身,她才愣了下也跟着起身。


    “走吧,去休息。”


    “公主先休息吧。”姜璃退了半步道,“在外待了一天,我先去洗个澡。”


    “行。”萧明裳重重点头,眉宇间有些不悦。


    到底是怎么了,今日一整天似乎都在避着她,对她兴趣缺缺,难不成外头有人了?


    赶紧摇头否定这种猜测,姜璃这种冷淡的人不可能外头有人。


    既然不太高兴,那就找点好东西爽一爽,爽了自然就高兴了,也就什么都说了。


    沐浴完回房,萧明裳正在捣鼓木盒里的长条状物件,姜璃脸色一变,又很快敛眸屏息。


    “很晚了,先睡吧。”


    “我不困,璃儿困吗?”萧明裳将他扯过,长腿一伸压在身下。


    气氛本该是暧昧的,姜璃却猛地将萧明裳推开,翻身靠里只留了个背影,“我困了。”


    留下萧明裳心里窜起一股邪火来,她伸手强硬掰过姜璃的脸,


    “自宫里出来你就不对劲,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萧明裳力道很重,让姜璃微微拧起了眉心,下意识垂眸不去看萧明裳的脸。


    “有什么事是连我都不能说的。”萧明裳又抬起他下巴,语气严肃,“睁眼,别逼我收拾你。”


    方才她摆弄的物件还在一旁,姜璃浑身一抖,听话的睁开眼。


    “说话。”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姜璃在心里叹息一声,服软道。他并不想将二人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来说,萧明裳想要做什么他无权干涉,像从前萧明裳随意带人回府时一样,她做什么都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哪里不舒服?”萧明裳放松了力道,语调也缓和下来,对这样的姜璃十分无奈。


    “许是奔波几日有些劳累,睡一觉就好了。”姜璃道,眉眼间真有些倦意。


    “当真?”


    “嗯。”萧明裳和萧吾泠一样,吃软不吃硬,姜璃一示弱她就心软了,失望地收拾好物件,在姜璃身边躺下。


    “需不需要请个太医来看看?”


    “没事,现在好多了。”姜璃在被子里握住萧明裳的手,被萧明裳反握住。


    “你听话一点,不要惹我生气。”萧明裳天生脾气爆,在姜璃面前已经是收敛了的,“刚才捏疼了没有?”她看看姜璃的下巴,已经红了一片,又一阵懊恼。


    “不疼。”好歹也是个男人,总不能这点疼都忍不了,姜璃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宽慰了萧明裳一句,“没事了,快睡。”


    “先让我亲两口再睡。”萧明裳见他还有力气笑,说着就去扯他衣服,姜璃摊开双手,一副任其摆弄的模样。


    ——


    断断续续,又梦到些往日旧事,沈琉墨已经习惯,也不总与萧吾泠说。


    只是昨晚的梦境似乎有些奇怪,他梦到大火后萧吾泠并没有来找他,也不准太医院给他治疗,任由他高烧不退,嗓子落下顽疾,说话沙哑难听。


    沈琉墨抱着肚子坐了起来,萧吾泠已经去上朝了,他呆坐了会儿才将阿七喊来,扶他去洗漱。


    回忆良久,沈琉墨道,“阿七,大火那晚,陛下是来过的对吗?”


    “对啊。”阿七摸不着头脑,“陛下来看了您一眼,就让奴婢去请太医了,一直到太医给您诊治完才离开。”


    “本宫知道了。”沈琉墨知道自己没有记错,也就不再多想,等萧吾泠下朝陪他用早上的时候,将梦境当做笑话一样说与萧吾泠听。


    可萧吾泠脸色蓦地就变了,又在瞬息间恢复正常,“墨儿怎么总是做一些不好的梦。”


    “我也不想的。”知道这个梦是假的,所以沈琉墨的心情没受影响,还跟萧吾泠假设果真如此会如何。


    “陛下若是真的这样对我,我可能就彻底死心了。”


    “怎么会。”萧吾泠低笑了声,让沈琉墨先用膳,“朕不会连你的安危都不顾的。”


    “但是大火那晚陛下说的话真的很伤人。”沈琉墨忍不住开始翻旧账,萧吾泠放下碗筷,打算先哄人。


    “是啊,朕就是觉得说的话太伤人,又拉不下脸面跟你道歉,才赶紧找了太医去看你的。”


    “好吧。”这个理由沈琉墨暂时信了,确实从那以后萧吾泠就变了许多,变得开始对他好了。


    “墨儿总是做这种梦,万一哪日觉得朕真如梦中一般,那该如何?”萧吾泠十分认真地看着沈琉墨,沈琉墨仔细想了想,“不会的,不管梦里的人多坏,陛下对我来说都是好的。”


    “真的吗?”


    “嗯。”沈琉墨很肯定地点头。


    “那万一哪日你发现朕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呢?”


    “没关系,谁都有自己的心思,陛下怎么知道我没有呢。”沈琉墨笑道,往萧吾泠怀里一靠,他也使过一些手段,耍了一些心机,萧吾泠做了什么对他来说不是很重要,他能够感受到萧吾泠是真心在意他就够了。


    这个回答出乎萧吾泠的意料,但沈琉墨这种想法对萧吾泠又是有意的。


    希望沈琉墨完全记起前世,还能将如今的他与前世的他分开吧。


    “墨儿有什么小心思?”萧吾泠盛了一碗汤给他,调笑道。


    “我的小心思才不能告诉陛下,是我的秘密。”刚说了是秘密,他又道。


    “哄着陛下都听我的,就是我的小心思。”沈琉墨说的半真半假,有些事自然不能说,萧吾泠不喜欢旁人算计他。


    “朕都听你的,以后有事当面跟朕说就是。”


    “陛下说话算话。”


    “当然。”


    “那我能不能只喝一半的汤?”沈琉墨望着面前满满登登的鸡汤心里发愁。


    “你啊!”萧吾泠无奈地摇摇头,帮他喝掉一半,“好了,快点用膳。”


    用完早膳,出了长乐宫的门萧吾泠脸色就变了。


    他负手而立,在门前伫立许久才提步往前。


    罢了,早晚的事。


    他思绪重重,沈琉墨却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梦的事与萧吾泠说完就抛之脑后了。


    很快进入十一月,天气开始变冷。


    御花园里花瓣凋零,树叶也慢慢开始枯黄。


    后山有一片枫叶林,沈琉墨听宫人提起,说是景致十分美妙,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却想要去看一看。


    他现在颇有说一不二的架势,宫人不敢反驳他,也不敢带他去后山,急忙把这事告知萧吾泠,让萧吾泠来哄几句。


    彼时萧吾泠正在与柳昱、萧明裳还有几位心腹一同商议事务。


    后宫祥和安乐,外头的天快要翻了,朝堂上的争执一日大过一日,萧吾泠与萧吾傥彻底撕破脸。


    江南消失的一万多人至今没有下落,萧吾泠明知是萧吾傥作的恶,暂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边关的几位将军已经传回消息,确如陛下所言,几个小国打算联合起来趁着冬日进攻,不过边境那边能稳住情况,不会让那些蛮夷踏入我国。”


    “祁王去找过武安侯,不过无妨,那人能调动的力量有限,权利几乎被璃儿架空了。”萧明裳得意道。


    “臣觉得须得加强防备,殿下那边亦要加派人手,防止他们狗急跳墙。”柳昱蹙眉道,万一真乱起来,沈琉墨必定是最危险的。


    本身沈琉墨就没有自卫的能力,肚子大了行动不便,须得严加保护。


    “放心吧,真要出事,朕会保护他,绝不让他有任何意外。”


    外头一个宫人着急地小跑过来跟徐福耳语几句,就见徐福恭敬往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陛下,殿下那边的宫人来请你过去瞧瞧,说是殿下想去后山看枫叶。”


    紧张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萧吾泠十分无奈,“不妨随朕去瞧瞧皇后。”


    都要七个月了,路都走不好,还要去后山看枫叶,萧吾泠手痒,半路又吩咐徐福,“你让人去摘些枫叶来撒在长乐宫的院子里。”


    这几个月肚子和脾气一起长,不让看估计又要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