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正好, 床上□□相拥的二人正在睡熟。


    男人用结实的臂膀将怀里的身子搂住。


    五更天的时候徐福来喊过一次人,萧吾泠起身欲走,怀里的人就低低吟声往他怀里贴。


    辍朝一日算不得大事,萧吾泠干脆护住沈琉墨挥退了徐福。


    再无人打扰, 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萧吾泠先醒来, 看着怀里沈琉墨的睡颜, 倏地觉得时光就此停住也就如此了,人生在世, 还能有何事能比得过所爱之人安心睡在自己怀里的惬意。


    萧吾泠伸手抚摸着怀中人安静的脸,触感柔软细腻, 却似乎过分暖和了些,萧吾泠感觉不对进而去抚摸他的额头,果然, 额头的温度很高, 萧吾泠立马清醒, 唤了下人来。


    “快去请太医。”这时候沈琉墨也被吵醒,在萧吾泠怀里皱着眉心睁开了眼,沈琉墨难受的哼了几声, 抬头望见萧吾泠, 抿唇顿感委屈,“身上难受。”


    “太医马上就来了。”萧吾泠吻他唇角,他便乖顺地由着萧吾泠亲, 那双宽厚有力的手揉捏着沈琉墨的腰身, 目露愧疚,“难怪朕要去上朝你不肯,原是起热了, 昨晚朕孟浪,累着你了。”


    “臣没事。”沈琉墨不想萧吾泠自责,温热的脸紧靠在萧吾泠身前,“不怪陛下,是臣自己身子太差了。”昨晚明明不觉得如何,估计是出了一身汗这才起了热。


    本就事后酸软难受,加上高热,沈琉墨神志多少有些不清醒,太医来给他把脉之时,他迷迷糊糊还要萧吾泠坐在身旁不能走。


    萧吾泠拉起床幔,不想让他的神情被旁人看去,只露出他一只手腕。


    来诊脉的太医不慌不忙把完脉,全程垂着脑袋不敢乱瞟。


    “回陛下,暂时看来殿下是受了寒,须得细细养着,臣去开服药让殿下先喝着,具体情况要看后续发展。”


    “可还会严重?”萧吾泠收回沈琉墨的手,掖好被子低声道。


    “寻常人喝几服药就好了,殿下身子骨弱,再者曾被灼烈的浓烟伤了嗓子,这方面的症状会重些。”


    “行,务必仔细着。”


    “臣遵旨。”


    生着病,沈琉墨很快又睡熟了,萧吾泠放心不下他,让人把要处理的政务都搬到长乐宫,一边批折子还能照看着沈琉墨。


    阿七跪在地上拧干帕子放在沈琉墨额头,方才被萧吾泠哄着喝了药,沈琉墨又睡下,高热暂时未见消退的迹象,他在旁守着。


    沈琉墨身上到处都是痕迹,阿七擦拭着他两只胳膊降热,不轻不重地动作依旧让沈琉墨难受不已,想将绵软无力的手收回去,嗓子里也发出几声沙哑又黏腻的吟声,阿七便放缓了动作,言语间也哄着。


    “殿下,退热后就不难受了。”都要烧糊涂了,沈琉墨听不清阿七在说什么,他喘息声比方才重了许多,努力收回一只手往脖颈前放,人也蜷缩了起来,苍白干燥地唇瓣一张一合,在说这什么。


    “难受……”他眉心紧皱,看着让人心也揪了起来,阿七放下帕子,正当此时萧吾泠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放下折子走了过来。


    “怎么了?”


    “殿下说难受。”阿七退开位置,“方才殿下还想挠自己。”


    萧吾泠过去拿开他放在胸前的手,让阿七去找太医,“墨儿,哪里不舒服?”


    “疼……”听到萧吾泠的声音,沈琉墨老实地没再挣扎,只是太难受了,一直往萧吾泠身边缩着。


    “哪里疼你告诉朕,待会儿好让太医看看。”萧吾泠边哄着他,边蹲下靠在沈琉墨面前。


    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更加炽热,萧吾泠去摸他的额头,果然高热更严重了,半点没有往下退的意思。


    高热不退可是大事,萧吾泠也心急起来,他自己手掌太热,只好不去碰沈琉墨。


    “墨儿,哪里疼告诉朕。”


    “疼……”沈琉墨满脸病容,朝萧吾泠侧躺着蜷起身子,手指在胸口乱抓着,不说哪里疼,只是疼。


    他唇色比脸色还要苍白几分,纤长的鸦睫轻轻颤动几下,阳光从窗外透来,在沈琉墨脸上留下一抹缥缈的痕迹,让萧吾泠心里很不好受。


    “这儿疼吗?”萧吾泠半跪在地上,手掌包住沈琉墨胸前的手,联想到太医说的,怕是里面疼。


    曾经被灼伤的嗓子,本就没好利索,生一场大病就被带起来,重新开始发作。


    又喊了几句疼,萧吾泠摩挲着他的手,漆黑的目光一直放在沈琉墨脸上。


    好在很快太医就来了,还是之前的太医,后面跟着从宫外刚回来的张津易。


    “殿下怎么又病了?”张津易问道,看样子还病得很重。


    之前的太医姓陈,正在把脉,萧吾泠垂眸看着沈琉墨的脸,面色沉重回答张津易的问题,“朕的错,昨晚冻着他了。”


    陈太医把完脉,又让张津易去瞧瞧,情况不太好,陈太医不敢一个人盲目用药。


    “臣觉得应是殿□□内的沉疴旧疾在作祟。”陈太医道,退到一旁等着张津易的结论。


    高热的脉象很快,来盛去衰,但沈琉墨身子很虚,脉象又呈几分无力感,呼吸音粗哑,张津易松开手,“陛下,可否让臣看看殿下的嗓子。”


    他与陈太医的意见基本一致,是怕沈琉墨内体的旧伤复发,肿胀生疡。


    一旦生疡化脓,这高热就不好退,高热不退人就坏了。


    萧吾泠将沈琉墨半抱起来,沈琉墨浑身无力,几乎任人摆布,手指往他颊边轻轻一捏,沈琉墨就自动张开了口。


    舌尖红而艳,是热证,张津易往里看他喉口,亦是通红一片,开始呈肿胀之势,将细细的喉口堵住了将近三分之一。


    “陛下先喂些水给殿下喝,臣等下去与院首大人商讨一番。”


    此证不轻,他们二人也不好做主,须得商讨出最佳的方子来。


    “行,皇后难受的厉害,有没有法子暂缓症状。”见张津易一改往日悠哉的神情,萧吾泠知道这病不是那么好治的,面色沉得吓人到底没发作他们。


    “臣先施针让殿下安睡吧。”一时半刻无法缓解痛苦,只能让沈琉墨先睡着,“只是需有人寸步不离的照看,防止殿下憋闷出事。”


    “朕看着,陈太医留下听后指令,张津易回太医院与院首商议。”


    “臣等明白。”张津易施完针很快就走了。


    施针只是让沈琉墨睡下,但睡得并不安稳,许是嗓中太疼,脖子前面被他抓的满是红痕,有些隐约要渗出血来。


    萧吾泠制住沈琉墨的手,不让他继续抓挠,自己用指腹帮他揉着伤处,沈琉墨才安静些。


    内心涌上后悔,就不该这般着急要他,或者昨晚小心些,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同时他又想起前世,前世沈琉墨伤的要更重,在牢里相见之时沈琉墨说话的嗓音已经完全变了,十分沙哑刺耳。


    紧紧握着沈琉墨冰凉的手心,萧吾泠内心思绪复杂纷飞,到头都汇聚成愧疚悔恨。


    若是沈琉墨知道前世他的德行,怕是再也不肯如此依赖他了。


    不知怎的,萧吾泠心头浮现出这种念头,明明前世到死沈琉墨都不曾离开他,可萧吾泠总觉得这一世不一样了。


    对沈琉墨了解越多,萧吾泠越觉得沈琉墨变了,与前世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同,只终归是更热烈了些,也更像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萧吾泠轻笑一声,这样一想,他自己似乎也是如此。


    前世分明没有如此多的情绪。


    傍晚太阳落地,沈琉墨的高热退了,众人终于算是暂时放下心。


    沈琉墨面容上有了几分血色,萧吾泠总算敢碰他,小心翼翼地模样看的张津易牙齿发酸。


    “陛下现在对殿下还只是补偿吗?”张津易毫无预兆道,萧吾泠浑身一定,看沈琉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才松口气,狭长的凤眸乜了张津易一眼,眉宇间布满晦暗,“如此多话,倒是与沈相家那位哑巴庶女很是相配,不如朕就做主给你们赐个婚。”


    “臣谢过陛下,臣一生逍遥自在不想成家,别耽误了人家女儿!”张津易后悔不迭,暗地里抽自己两嘴巴。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沈相的庶女,那不是沈相那死老头子给狗男人准备的吗,他可无福消受!


    萧吾泠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日后不可再提。”


    “臣知道了。”张津易心道,明明就是栽了又不肯承认。


    果然,都是一个德行。


    快深夜之时沈琉墨才昏昏沉沉醒来,头脑酸胀,身子也瘫软乏力。萧吾泠一直守在他身旁,因而他一动作萧吾泠就注意到了,忙喊了外头候着的张津易。


    后者打着哈欠进来,把完脉放下了心。


    “没事了,好好休息几日就是。”上午用的药十分凶险,张津易这一日就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好在结果是好的。


    “多谢张太医了。”沈琉墨撑着身子靠坐在萧吾泠身上,说完咳嗽了起来,萧吾泠拿水给他喝。


    “好了,先别说话。”萧吾泠使眼色让张津易赶紧走,张津易也困了,揉着双眼告辞。


    “臣睡了整整一日?”喝了水,沈琉墨虚弱道,怎么躺的他浑身都疼。


    “整整一日,你不知朕有多担心。”萧吾泠轻轻揉着他的腰,“是喉中的伤口复发,加上昨晚冷着了才起了高热。”以后万不可再如此了,萧吾泠长了记性。


    “臣这身子真是不争气。”沈琉墨嗟叹一声,难怪嗓子里疼得很,说话也艰难。


    “怪朕。”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他竟连这点道理都忘了,沈琉墨刚好,应该再养上一月的。


    要是知道萧吾泠心里的想法,沈琉墨该后悔方才的话了。


    “陛下照顾臣许久,今日应该又有很多事务没处理吧。”沈琉墨道,似乎总是耽误萧吾泠处理国事,再这样下去,又要有官员弹劾他了。


    “一日半日的,不妨事。”若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还要那些臣子作甚。萧吾泠正想将权力下放,有些事务也该交由旁人处理了。


    “这些事臣也帮不上忙。”沈琉墨道,“陛下快休息吧,夜深了。”


    “朕陪你。”萧吾泠脱了外衣上床,“朕还不困。”


    “陛下不困,可臣可要睡了。”沈琉墨动了动,从萧吾泠怀里挪出来,背对萧吾泠闭上了眼。


    “那朕也睡了。”萧吾泠凑过去,从背后一把将人揽住。


    寝殿寂静无声,不多时萧吾泠呼吸平缓,沈琉墨复又睁开了眼。


    身上实在难受,又睡了一日,他现在其实睡不着,睁着一双清明的眼转了个身,面对着萧吾泠。


    手心往下捂在自己下腹,自从那个孩子已经四年了,不知道这次是否仍旧可以怀上。


    方絮出宫嫁给了祁王,萧吾泠手里有可以制衡他们的筹码,柳昱正得萧吾泠器重,柳家的新秀也正准备步入朝堂,中宫独宠,后宫空置。


    似乎一切的心愿都将了了,沈琉墨活得却更累了。


    如今的一切,都是存在于萧吾泠愿意宠他的基础上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第二日沈琉墨除了嗓子沙哑难受,身子有些酸疼外,基本已经好了。


    日头正好,沈琉墨被阿七扶着出去走了走,四月正是不冷不热的季节,阳光照在身上尚有几分暖。


    院外微风习习,呼吸间都是轻松的气息,萧吾泠不在的时候沈琉墨时而发呆,坐下院外听着周围细小稀疏的声音,思绪由远而近。


    怎样才能告诉萧吾泠,方絮只是个顶替他的冒牌货呢。


    他的一家之言,萧吾泠会相信吗,是否现在的他,与儿时相差甚大,以至于萧吾泠从未想过那人会是他。


    与之相比,方絮难道要更像儿时的他吗。


    这些问题无人为他解惑,也无从查起,沈琉墨细细想着。还有沈重棠为何对方絮那么好,难道仅仅是因为与方武关系甚密。


    从小沈重棠教导他知礼守节,可这两样方絮哪样都不占,他又是因何让沈重棠这种迂腐至极之人另眼相看的。


    这其中必有关联。


    沈琉墨猛地站了起来。


    腰腿酸软,他被阿七扶着缓了一会儿,神情凝重往回走。


    “派人去查一件事。”他道,隐隐约约窥见几分真相的影子,又转而问阿七。


    “阿七,你在本宫身边几年了?”


    “回殿下,有七年了。”


    七年前他已经张开必然不是儿时的模样了,沈琉墨绞尽脑汁的想,见过他儿时模样的人不多,除了教导他的几位嬷嬷,只剩下沈重棠和他那个不问世事的娘。


    那几个嬷嬷已经死了,沈重棠和那女人,想来也不会说什么。


    绕来绕去回到原点,不管如何,他总不能与方絮相像,想想实在令人作呕。


    祁王府,方絮昏迷了整整三日才醒。


    这三日祁王府算是乱成了一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方絮一个双儿,刚和祁王成亲,却没办法生育子嗣了。


    王府几个侧妃本来对方絮这个新正君充满畏惧,这事一出再不惧他。


    方絮迷蒙着睁开眼,身边只有春和守着,肚子里空荡荡的,隐约有些痛意,他猛地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抓住了春和的手不放。


    “春和,我这是怎么了?”


    春和一脸的复杂,她早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在方絮喝下那碗朱砂汤的时候就知会有今日。


    “您没有办法怀有子嗣了。”


    “你说什么?!”方絮扬声反问,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几位府医都诊治过了。”春和小声道,有些恐惧。


    “为何……”方絮喃喃道,他才二十四岁,刚成亲,为何会这样。


    “是谁,是谁害我……”方絮死死掐着春和的手,从指甲缝里渗出血来,春和疼的一脸冷汗,却不敢再这种时候反抗什么。


    “府医说您之前伤了身子,那晚和王爷又比较……”


    “我怎么会伤了身子!”方絮面容扭曲着,沾了血的手掌使劲扇了春和一巴掌,声音嘶哑地尖叫着,把床上一切可能的东西都扔了下去。


    “闭上你的臭嘴!我怎么会伤了身子,只有那个贱人才会伤了身子,一辈子生不出孩子!”


    “正君……”春和赶紧垂首跪下,不敢再多言。


    骂完后,方絮失了力瘫软在床上,张着嘴又哭又笑。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琉墨身子好了,要什么有什么,皇后的位子,萧吾泠的宠爱,全都是他的。


    而他方絮,嫁了个不爱他的男人,如今连孩子也不配有了。


    “沈琉墨……”方絮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就不该让他活在世上,沈琉墨的存在只会抢走一切属于他的东西。从娘胎里沈琉墨就是个贱种!只会抢别人东西的贱人!


    明明是他的娘亲率先与先皇行礼,先皇却只看见了沈琉墨那个贱人的娘,在肚子里就把沈琉墨定为太子正君。


    他又凭什么,只不过是个贱人而已,凭什么到头来什么都是他的!


    “啊!”方絮快要疯了,他捂住耳朵疯狂大叫,春和拦也拦不住,最后只能往他颈侧劈了一记手刀,才让他彻底安静下来。


    春和把他扶着躺下,自己去处理了手上的伤,又回来守着。


    再次醒来,方絮已经清醒了,他睁着空洞的眼看着房顶的梁木,呆滞了许久。


    “春和,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酉时了。”


    天暗了,方絮转过头看了春和一眼,“我是不是已经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主子,您要振作,您只要握住手中的权利,便无人敢对您不敬,至于孩子,大不了日后找个女人生。”春和隐晦道,方絮被她三言两语说通,再次死死抓住了春和的手,“你说的对,只要飞龙卫为我所用,谁都不能奈我何,我就永远是正君,等王爷登基,我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后……”


    “您所言极是。”


    “春和,你真是……”方絮把她扶起来,“是不是抓疼你了?”


    “主子,奴婢没事,奴婢的命都是主子您给的。”春和低着头,方絮更加愧疚了。


    “你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事成之后,亦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婢不求别的,只愿永远服侍主子。”


    “我不会让你吃白白跟我一场的。”方絮道,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去请庞统领,我要问问他飞龙卫准备的如何了。”


    “是。”


    方絮重重喘着气,对,春和说的对,只要飞龙卫还在他手里,就谁都奈何不了他。沈琉墨那种贱人,最终也只会沦为玩物。


    ——


    下了朝,柳昱被阿七请到长乐宫。


    他长身玉立,气质温和,宫里好不容易有个年轻俊俏的男人,宫女侍者们都忍不住偷偷看他,等他走来又赶紧跑开,只躲在暗处偷望。


    不远处有人不屑地切了一声,坏心捡了枚石子扔了过去,正中柳昱的膝盖,打的柳昱一介文弱书生差点摔倒。


    四处传来惊呼声,阿七也担忧地询问柳昱是否有事,柳昱稳住身影,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大步往长乐宫走去,半点没有搭理暗处之人的意思,倒是让张津易顿感无趣。


    “书呆子,任人打骂,一点骨气都没有。”张津易踢着一枚石子,口中叼了一朵金银花,无趣地往太医院走。


    长乐宫里,沈琉墨已经等候多时了。


    “下官见过殿下。”


    “表哥不必多礼。”沈琉墨屏退了下人,只余下阿七二人。


    “殿下可是有何要事?”


    “表哥可否帮本宫查查方絮与沈重棠之间,是否有何特殊关联。”


    此话一出,柳昱瞳仁猛然扩大,“殿下怎么想起查这二人的关系?”


    “陛下不可能无缘无故将本宫认作方絮。”归根结底,沈琉墨是想查清这个,至于查他二人的关系,只是想要验证一个猜测。


    “那时殿下才四岁还未张开,孩童时期或许与方絮有几分相像也不无可能,加上被方絮捷足先登,陛下就因此认为方絮才是当年之人。”


    “表哥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沈琉墨道,他儿时懦弱卑怯,方絮虽是庶子,却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自幼就是活泼性子,他们两个就是性情也分明丝毫不同。


    在破庙里那几日,他同萧吾泠相处时也是畏怯荏弱,哪里能从方絮身上找到他当时的影子呢。


    “总之,本宫还是想知道沈重棠是否和方絮有什么关系,只能拜托表哥了。”


    少顷,柳昱道:“殿下是怀疑……方絮其实是沈重棠之子。”


    与柳昱对视片刻,沈琉墨颔首,“正是。”


    其实原本沈琉墨是不怀疑的,只是自打知道当年的事是沈重棠亲自告诉方絮的,沈琉墨就觉得他们之间关系不一般。


    沈重棠根本不爱他的妻子,或者说沈府中的女人,就没有他所爱之人,如此,岂不又是一个理由。


    “下官会尽力查清。”柳昱答应道,内心十分复杂。


    有些事不想让沈琉墨知道,却似乎要瞒不住了。


    说完了正事,沈琉墨想与柳昱说说私事。


    “舅母身子可还好?”


    “一切都好,殿下不必挂心。”提到自己母亲,柳昱脸色和缓,“她也时常惦记殿下,叮嘱下官时常看看殿下,是否比前几年又瘦削几分。”


    “表哥可告诉舅母,过了年来本宫重了许多,让她放心。”沈琉墨笑道,见柳昱似有几分憔悴,不禁道,“表哥也是时候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柳家本家不在京城,柳昱在京城当差,一月大概才能回去一次。


    他自己一个人住,府里下人再贴心,总归差了什么,也无人说句知心话,前几年沈琉墨自身难保,不去联系柳昱,怕有什么事再牵连他,今年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柳昱快要而立之年,也的确该娶妻了。


    “不急。”柳昱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沈琉墨却没打算让他躲过去。


    “可是因为沈琉莹?”沈琉莹是沈重棠的庶长女,今年二十有五,从小立志非柳昱不嫁,柳昱不娶,她也一直耗着。


    “也不全是。”当年柳母看上他们本家的一位姑娘想介绍给柳昱,谁知这消息先一步传进了沈琉莹的耳朵里,沈琉莹竟找人把那姑娘□□了,后来那姑娘被柳母认作义女,养在身边,也没嫁人。


    从那以后,柳昱就一门心思为官为民,不再考虑儿女情长。


    “如今她断不敢再做这种事,不说舅母,就是本宫也不会再饶她,表哥还有何顾忌?”


    “这些年一个人也过了,就不去耽误人家姑娘了。”柳昱低声道,沈琉墨只他似乎有心事,便不再多言。


    “表哥,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表哥一个人太过孤单。”


    “我知道。”柳昱让他不要担心,“不爱便不娶。后宅之人最为可怜,我不愿如世人一般,将人困在深宅大院,终日不见天日,消磨一生。”


    沈琉墨沉思片刻,了然点头。


    “若世间男子都如表哥一般,这世上就不会有深闺怨妇这四个字了。”


    “陛下才是世间男儿的表率。”


    沈琉墨微微一顿,不知说什么好,便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