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雪开始消了，更冷了点，外面到处都是泥泞，路不好走，街上冷冷清清的，有些萧条。
人民剧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舞台上，特效做出来的早春繁花似锦，宛转悠扬的音乐充斥着剧场的每一个角落。
台下座无虚席，观众的视线牢牢定在前方的舞者身上，欣赏着压轴独舞《报春》
黎念身穿水绿色古装长裙，跟着音乐翩跹起舞，身轻如燕，像是春的使者，所到之处花团锦簇，旭日东升。
一动一静间，眼波流转，巧笑嫣然，说不出的灵动明艳。
音乐渐停，观众明显意犹未尽，台下掌声雷动，夹杂着各种叫好声。
黎念走回舞台中间，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双臂自然下垂，鞠躬谢幕。
抬头的那瞬间，视线扫到了正前方的人。
陆辞端端正正地坐在VIP座位上，黑色长款大衣被他穿的有棱有角，风度翩翩，眼神里好像带着热意，含笑迎上她的目光。
前两次遇见，陆辞虽然帮了她，但身上的那种疏离还在，给人感觉像是隔着层厚厚的膜，不管里面怎么翻滚闹腾，都被死死压住。
现在的表情和眼神，像终于脱下厚壳，轻松又蠢蠢欲动，让人恍然觉得又回到了高一那会儿。
黎念眨了眨眼，快速回神，余光瞥见悦悦坐在旁边，身体一耸一耸地鼓着掌，都快从椅子上蹦下来了。
黎念脸上笑意加深，四平八稳地转身下台。
刚进后台，舞蹈团里的妹妹林晨一下跳到她面前，双手合十，“哇哦，好美啊，又会跳，舞还编的这么好，大神收下我的膝盖。”
林晨跟她一个大学的，小她一届，今年刚毕业，性格欢脱，心里不藏事，刚来团里不久，就被黎念的舞蹈功底折服，成了她的忠实粉丝。
黎念灵敏地往后退了两步，伸出食指，把凑到眼前的脸推开，“快别彩虹屁了，我要你的膝盖有何用？”
林晨不依，又黏上来，“有黄金啊。”
黎念哭笑不得，再次拍开她，伸手去拆头上复杂的头饰，“那你赶紧收好，就不用到处兼职了。我去换衣服，别挡着。”
黎念收拾好，刚出剧院，就听见一声响亮的童音，“姐姐。”
她转过身，堪堪接住冲过来的人影。
悦悦一点不认生地双手抱着她的大腿，眨巴着眼睛，兴奋得声音都高了八度，“姐姐，真的是你，刚舅舅说，我还不信。”
黎念弯腰，双手扶着她的肩，听见舅舅两个字的时候，抬头瞧了眼，弯起眉，“好巧。”
“嗯，随便逛逛也能碰到。”陆辞笑着回答，迈开长腿跨过剧院高高的门槛，走到黎念身边站定，并未开口阻止悦悦腻在她身上。
除夕那晚，他和张淼聊了挺长时间，拿到她的行程并不难。
“姐姐，你怎么比之前更好看了？”
黎念收回目光，捏了捏悦悦的小辫子，“因为姐姐今天化了点妆。”
悦悦羡慕地看着她，“那我能化吗？”
黎念想了想，瞥了眼陆辞，见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从包里拿出口红，蹲下来，轻轻地在她额头点了下，“好了，小美女。”
悦悦原地蹦了几下，拽着黎念往路边走，开心地卖了自家舅舅，“姐姐你能坐我们的车吗？我舅舅送你。”
“滴滴”两声响，停在旁边的车亮起灯，陆辞捏着车钥匙，几步跨过去拉开后座的门，看向黎念，“今天不好打车，我送你。”
悦悦晃了晃她的手，软软地叫，“姐姐。”
黎念在小孩子天真期待的眼神里上了车。
陆辞关上车门，坐进驾驶位，牵起嘴角听后排的两人聊天。
“姐姐你跳舞真好看。”
黎念扯过安全带帮悦悦系上，“因为姐姐五岁开始学，学了很久了。”
“哇。”悦悦心动了，“我今年六岁，我也能学吗？”
“你喜欢就可以啊。”
“舅舅，舅舅。”悦悦拍驾驶座的椅子，“我也要学。”
陆辞扬了扬眉，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几下，回她，“嗯，学。”
悦悦期待地看着黎念。
有小孩这么喜欢中国舞，黎念挺高兴的，不过还有各种各样的现代舞可供选择，入门相对容易，出成绩也快。
黎念本着负责的心态告诉她，“这个靠一时兴起可不行，它要花很长时间的，你可以再考虑考虑，看看别的舞蹈，对比一下，看喜欢哪个。”
悦悦似懂非懂地应了声。
有悦悦这个开心果在，一路上意料之外的愉快。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谢谢。”黎念解开安全带，刚拿起包，就见陆辞转身把手机递过来，界面是二维码名片，“加个微信。”
回到自己租的小窝里，黎念脱下外套，刚坐到沙发上，手机开始响个不停。
她打开微信，都是周泽的信息。
黎念没有点开，长按周泽的对话框，在弹出来的界面里选择了取消置顶，然后进到设置里，把新消息通知关了。
做完这些，她把手机仍在一边，窝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抱着笔记本开始修改简历。
她在网上看了两个多小时的招聘信息，眼睛都酸了也没找到合适的，不是时间有冲突，就是距离太远，不划算。
第二天一早，她侧身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想起，赖在床上，捧着手机刷朋友圈。
忽然被一条内容吸引了注意。
急招中国舞老师，一对一私人教师，教六岁的小女孩，有意者私聊，后面还带着一串手机号码。
发这条朋友圈的是陆辞。
黎念连着看了两遍。
悦悦是挺可爱的，当私教比在培训机构要轻松，赚地也多，陆辞家里在当地算是很有钱了，这应该是笔好买卖。
就是她现在面对陆辞真的觉得有点尴尬，黎念叹口气，截了个图，发给林晨。
林晨迅速回了个跪谢的表情。
陆辞接到电话的时候眉梢跳了跳，那条朋友圈，他设置的是仅黎念一人可见，别人怎么拿到的消息，答案不言而喻。
他简单聊了两句，找个理由婉拒了。
挂断电话，他看着黎念的微信头像，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黎念正在刷牙，林晨发了个大哭的图片过来，她腾出手回了个猫猫摸头的表情，问：“怎么了？”
林晨：“被拒了，人家嫌我经验不够，我才刚毕业没多久嘛，是没教过小孩，可是我有舞蹈教师资格证啊。”
黎念漱完口，敲字安慰她，“下一个更好。我这两天也在看机会，有合适的推荐给你。”
她热了杯脱脂牛奶，坐在高脚凳上慢慢喝着。
又聊了几句，她退出对话框，发现陆辞的头像跳到了最上面，右上角有个红色的2。
点开一看，内容确实是跟学舞有关的，只是方向有点出乎意料。
“悦悦一心想跟你学跳舞，方便聊聊吗？”
“酬劳和时间好商量，可以先试试，觉得不合适再改也行。”
条件这么优厚，黎念啃着全麦面包，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松动，但还是提醒了一句，“我经验不多，只在培训机构带过半年课。”
陆辞很快回过来，“有经验就可以，要不见面聊？”
要求这么灵活吗？
单冲着她毁的那两件衣服，黎念都没办法断然回绝。
反正她是给悦悦上课，跟陆辞也搭不上几句话，黎念抱着那就先试试看的心态回：“今天都方便，地点？”
“中午十一点半，在你小区旁边的缘斋。”
缘斋她知道，是一家主打健康的小餐馆，以素食为主，也有一些高蛋白、低脂肪、低热量的肉类，少油少盐，口味清淡，并没有什么名气，很少有人谈事会约在这种地方。
但很适合她这种需要保持身材的人。
黎念感受到了陆辞的诚意，突然就有点好奇。
他能为外甥女的事尽心到这种地步，细心又体贴地照顾着她的习惯，而且对其他人好像也都不错，那自己当年到底是哪里惹他讨厌了。
中午十一点，黎念刚准备收拾一下去赴约，外面有人敲门。
紧接着周泽的声音响起，“黎念。”
黎念皱了皱眉，在他喊第三声的时候打开门。
周泽满脸不耐烦，劈头盖脸地质问她：“你不回消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