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莲在准备饭菜时心情都是愉悦的。
等两个孩子吃完以后,她就开始准备做一个布包的样品出来,看看效果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做些细微的调整。
刚缝补完最后一针,院子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林莲赶紧起身向外走去。
果不其然,是她的夫君郑观回来了,手里似乎还拿着一包东西。
“回来了?”林莲走到郑观的面前,心疼地拍了拍他衣服上因为搬货留下的灰尘。
“嗯,”郑观也笑道:“回来了。”
“我还给你和两个孩子带了些糕点。”
林莲接过郑观递过来的油纸包,心疼地说,“这糕点不便宜吧?”
郑观道:“没事,最近活计多,也赚了一些银子,给你和孩子买些糕点不成问题。”
林莲见郑观这么说,终于忍不住凑到郑观身侧,瞧着有些激动,“我也和你说个事儿……”
郑观瞥了一眼妻子,有些好笑地道:“做什么这么神秘?”
“我新接了一个绣活儿,”林莲道:“今天去拿了式样过来,那东家人很好,还先给了我一些定金。”
郑观也有些惊讶,上次林莲那批荷包和丝帕没有卖出去的事他知道,但没想到妻子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接下了新的绣活。
“给了多少定金?”郑观了解妻子,向来是个老实温顺的人,能让她这样兴奋,想必那户东家给的定金不少,估摸着也能有个几百文。
林莲深知财不外露,悄悄压低声音,但这会儿四周比较寂静,她欣喜的话语在这小院里还是显得格外清晰,“有一两银子呢!”
“这么多?”就连郑观的情绪都有些激动,要知道他在码头活最多的一天也就三四十文,平日里大约是十几二十文,辛辛苦苦一个月下来只有几百文。
“那东家会不会在骗你?”郑观突然又有些不放心了。
他的妻子性子单纯,可别是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或者扯出其它的问题。
林莲立马伸手朝郑观的手臂拍下去,佯装恼怒道:“你知道这东家是谁吗?”
“谁?”郑观眉头紧蹙,他们这就这几年才搬来陵安城,夫妻两认识的人并不多,更不用说什么店铺的东家。
林莲道:“是舒氏武馆的东家!”
二人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根本就没注意到墙角处还贴了个人。
林莲家和隔壁吴婆子家的院子只隔了一道墙,当初搬过来的时候,这堵院墙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后来还是郑观补上不少。
但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雨,将一些本就不牢固的地方冲散,尤其是墙角处的缝隙比较大,隔壁若有人眯着眼凑上去,几乎能看个清楚。
眼下贴在这墙角的正是吴婆子的小儿媳钱氏。
方才她见林莲的夫君郑观提着一个油纸包回家,虽然觉得他们家穷的要命,肯定是没钱买糕点果脯,但心下好奇,立马回家来这扒墙角。
没想到还真听了些东西!
那小贱人居然还能靠绣活赚一两银子!
钱氏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扭曲,因为太过愤怒,胸腔还在剧烈地起伏着,一只手更是紧紧攥住墙角的一处树枝,树叶簌簌地往下落。
其实要说钱氏和林莲有过节,那倒真没有,林莲的脾性软和,钱氏跟她根本吵不起来,仿佛一巴掌打在了空气里。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钱氏嫉妒林莲。
钱氏还未出阁的时候,家中就偏爱大哥和小妹,她夹在中间如同隐形人一般。大哥因为是男子还尚可理解,而小妹是因为嘴巴甜会撒娇,连亲事都给她选了一门好的。
两人是同胞姊妹,一个嫁入有名的商户人家,一个则在这两城交界处的陋巷里。
钱氏在家中就受到区别待遇,没想到林莲住进隔壁院子以后,更是将她衬的一文不值。
凭什么林莲那样不堪的小娘子还有个爱护她的夫君,甚至愿意为了她从县城搬来陵安城。
而作为吴婆子小儿媳的钱氏,家中妯娌不和,婆婆偏爱长子,夫君又格外愚孝不向着自己。
这也导致钱氏看林莲是越来越不顺眼,找到机会就要去呛个两嘴。
世上如钱氏这样的人并不少,自己得不到的,见别人得到了,就迫不及待地将其毁掉。
钱氏细细回味着林莲夫妻二人的对话,一边嫉妒林莲赚的一两银子,一边又觉得那舒氏武馆似乎听起来有些耳熟。
她离开墙角,低头思索这个店名在哪里听过。
就在快走到屋内时,钱氏猛地拍了一把大腿,她可算是想起来了!
这舒氏武馆可不就是她那位好妹妹之前提过的吗……
好像是说那武馆还欠着她们家三百两银子?
钱氏想起这茬后恨不得拍掌大笑,林莲找了个好东家又如何,那武馆还欠着她妹妹家的银子呢!
她立马回屋去找吴婆子,附在婆婆耳边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果然吴婆子也是又惊又怒,她年轻时就是个有成算的,更是格外看不惯林莲那样的小娘子。
本来要让钱氏去洗衣裳的吴婆子瞬间改变了主意,“老二家的,你快去找你妹妹说说这个事儿,这借出去的钱得要回来啊!”
吴婆子虽然偏心长子,对这个小儿媳却也说不上太差,说到底还是图钱氏有个嫁的好的妹妹,时不时能上门打打秋风。
这话正中钱氏下怀,她赶紧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说完,忙不迭地出了院子。
·
南城柳府
此时的正厅里一片狼藉。
柳志刚刚摔了个杯子,眼下左手还有些哆嗦,脸上还残留着发怒后的余红。
一旁的夫人小钱氏拿起帕子拭着眼泪,带着哭腔吼道:“你倒是还发起脾气来了!说了让你别去蜀风堂你要去,说了多少遍都不听。”
蜀风堂正是南城最大的赌馆,里面千奇百怪的玩法层出不穷,一直让柳志欲罢不能。
柳志也很是烦躁,“我怎么知道突然就欠了这么多银子!”
“你还有脸说这话!”小钱氏瞬间更气了,她嫁过来才知道夫君是个没本事的,将家中店铺经营的半死不活,要不是柳志还有个能干的姐姐,两人怎么可能还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正在两人还欲继续吵下去时,突然跑来一位小厮道:“老爷,夫人,门外来人了,好像是夫人娘家姐姐。”
钱氏来过柳府不少次,故而就连府里的一些丫鬟小厮都认识她。
小钱氏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又站起身整理衣裙,吩咐丫鬟将地上的东西清理掉。
然后才跟小厮说,“去将我姐姐请进来吧。”
“是。”
柳志让丫鬟重新上了茶,正慢条斯理地喝着,仿佛刚刚那个暴躁易怒的人根本不是他。
钱氏一进正厅,就看见自己的妹妹妹夫一脸闲适惬意的模样。
她心里瞬间更不是滋味。
但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连忙挂上一副讨好的笑容,上前拉过妹妹的手,“这几日家中太忙,有好些时日没来见过妹妹了。”
小钱氏也装作欢迎的样子,“我正念叨着姐姐呢,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小钱氏对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情感有些复杂。
她不是不知道父母亲偏爱自己和大哥,但因为她是得益者,故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些年也就这么过下来了。
后来更是靠着这份偏爱嫁入柳府。
其实当初两人是双胞姐妹,年龄一样大,钱氏的相貌并不输于小钱氏,但可惜家里好不容易攀上柳府,又只能有一人嫁进去,小钱氏那段时日几乎是费尽心机的在父母面前百般讨好。
最后抢着让母亲定下她为柳家的媳妇。
但要说小钱氏对此有愧疚吗?
那绝对是没有的。
她早就习惯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己,又怎么会心疼姐姐嫁入那贫穷人家。
每次钱氏上门来打秋风,其实也有她故意炫耀的意思,享受着给钱氏银两的快感,毕竟五两银子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支簪子的钱。
“你我姐妹一场,我知道好消息自然急着跑来告诉你。”钱氏亲热地拍了拍小钱氏的手。
钱氏的手因为多年以来忙着洗衣做饭,早已枯黄干瘪,骨节处更是因为做事太多而变的粗大。
小钱氏则是因为养尊处优而柔嫩白皙。
对比不可谓不强烈。
小钱氏有些不自然,装作不经意抽出被钱氏拉着的手,道:“什么事值得姐姐专门跑一趟?”
钱氏急不可耐地将林莲的事情说出来。
在她的心里,恨不得自己这位妹妹立马就去将那舒氏武馆欠的钱讨回来。
钱氏并不聪明,想法也很是简单。在她看来,三百两可不是小数目,那武馆将这笔银子还给了她妹妹,自然就没钱请林莲做什么绣活,而且她妹妹有了进账,以后更方便她上门打秋风。
虽然每次都是说借,但钱氏从来没想着还。
本来当初两人的亲事就不公平,她问自己亲妹妹要点银子怎么了?
这过得好的人可不就要帮着过得不好的?
小钱氏听罢,果然眸光一闪。当初她为了炫耀自己嫁的好,就将柳志姐姐借出去的那笔银子说成自己借出去的,没想到这件事还被亲姐听进去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小钱氏,柳志正巧又欠了赌债,如果能将这笔银子要回来,那当真是解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