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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向主簿展示一下聪慧

    江覆海的房内忽而传来少年似痛苦似欢愉的哭喊,李寂禅闻声脸色一变,催促道“主簿回吧,再看下去,明天可就看不到好戏了。”


    胡菡瑛旋即意识到房内在做什么,故作镇定地回应道,“走吧。”


    只是心中慌乱,下房梁的时候,差点将手中的李寂禅扔了出去。


    吓得李寂禅双手使劲环住胡菡瑛的脖子,当下俩人又闹了个大红脸。


    第二日一早,李寂禅早早就起身,坐在了小公堂里,使唤小石头将胡菡瑛也早早拉来。


    胡菡瑛眼底虚浮,有鬼懂吗,自重生以来,根本没一天睡过好觉!


    她深觉懊恼,“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县令比鸣冤之人更着急坐上公堂的。”


    李寂禅闻言一哂,“这是我第一次查成案子,主簿多担待些,昨晚我兴奋地一宿没睡好。”


    “主簿你且坐好,看我给你慢慢复盘这一事情的原委。”说罢他对着小石头递了一个眼色。


    小石头会意,对着外边高呵,“传江覆海。”


    江覆海一早就被李寂禅的人从床上拉下来,“请”到客栈,此时他衣衫不整,帽子都是歪的,满脸怒容。


    “知县这是何意,大清早便将本官从床榻上拉到这小公堂三司会审么?”江覆海推开左右拉他进来的杂役,细小的眸中满是冷意。


    李寂禅见江覆海露出了怒容,笑嘻嘻地开口,“江长官请勿不要动怒,我与巡检说的分明是请长官过来用早茶。定是那帮小子手里不知轻重,怠慢了江长官。”


    他故意冷面呵斥那两个杂役,“还不快快请江长官看座?给长官看茶。”


    江覆海面色这才好了些,入座后便恢复了趾高气昂的神色,“知县大人到底何事?”


    “无事,本官前些日子刚得了一个新剧本,找了好几个戏班子来演,也没能将这出戏演好。本官想着,定是这角儿没有选好,剧本中的主角是一位见多识广、气度非凡的将军。这通州的戏班角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自然是演不出来这份气度。”


    “原本都要放弃了,可本官思来想去,这通州不是还有江长官你这么个人才吗?”


    “这气宇轩昂大将军正合江长官的气质。”


    江覆海听了眯起眼,很是受用,“这通州确实没有比本官更见多识广的人了,我江覆海也算是这通州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这将军一角,本官自然演得。”


    李寂禅见江覆海开始走进圈套,这下笑得有几分真心实意起来,“这是自然,本官虽为皇子,也未曾见过这世间有几人能有江长官这样的气度。”


    “本官不是喜欢独乐乐的人,所以今日这一出戏,邀请通州百姓具来把瞧,长官可得好好演,将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角色深入人心才好。”李寂禅敞开客栈大门,邀请外间的百姓都进来瞧望。


    他的声音颇有些飘渺而不真切,竟然有些阴恻恻,“剧情需要,如有冒犯,还请长官多担待。”


    可惜江覆海瞧见如此大的场面,自发地得意忘形,听不出李寂禅声音里的揶揄。


    “这剧的一开始,大将军便蒙尘受辱,被扣押着跪于皇帝的承恩门前。”李寂禅一个眼色,两边早就准备好的胥使上前就将手中的镣铐扣在江覆海的头上和手上。


    江覆海一下子有些愣神,竟然如此真实地扣上了镣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足劲狠狠踹在他的腿心窝,让他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他刚想跳起大骂,外间的观众竟然鼓掌叫好。


    江覆海重新跪了下去,只好忍下这一口气,他斜着眼将这两个胥使的模样牢牢记在脑子里,准备秋后算账。


    李寂禅的声音又想起,“将军的发妻是一位容颜绝色的贵女,她闻言丈夫获罪,哭着要给将军殉葬。”


    李寂禅一拍脑袋,状似忽而想起,“哎呀,我真是糊涂,竟然忘记了给将军配一位角儿演妻子。”


    江覆海目光在一旁的胡菡瑛身上游离,“胡主簿不是现成的绝色吗,让她演我夫人便是。”


    李寂禅面上保持得体的笑,心里狠狠啐了一口:什么货色,还妄图让胡主簿扮演你的妻子。


    他摇摇头,“胡主簿的演技我已经领略过,甚是粗糙。长官别急,我有更好的人选。”


    说罢,他彻底冷下了脸子,“将人带上来!”


    外间杂役拖着一个女子走进了公堂,这女子身着夜行衣,满身都是浓烈的血腥气,外间百姓见了骇然地拍拍胸口,口中连呼:真是造孽。


    江覆海原先背对百姓,听到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和抽声倒气,忍不住回头相看,这被拖着的寒酸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戏剧本中的京城贵女。


    江覆海脑子转得慢,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而现在这情形似乎有些迟了,自己被戴着罪人镣铐跪在地上,身边是一滩烂泥似的妇人,怎么看都像是正儿八经的三司会审。


    “江覆海,你可认得地上躺着的女子?”李寂禅的声音似一道惊雷在江覆海耳边炸开,江覆海定睛细看,登时心中大骇,这女子不应该是早就死掉的曲款儿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寂禅看见江覆海的神色,更觉应证了自己的全部猜想,自然笑得灿烂,“江长官这脸色可是比雨后的彩虹还要精彩,长官可是想起了什么,需不需要本官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他笑得很贼,胡菡瑛看着也不自觉地挂上了浅笑,这才是真正的李寂禅,不是前世那个孤苦的断腿王爷,只是通州意气风发的少年县令。


    “长官是不是在奇怪,自己下了死命令要杀的人,竟然出现在本县这里。”


    江覆海急了眼,“你这狗官,休想为了草草结案而草菅人命!你说的我一概不清楚,在这颠倒黑白,残害下属,居心何在?”


    李寂禅又被唤作狗官,心中不爽,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本来你自己将罪全招了,本官还会给你死个痛快,现下你竟贼喊捉贼,叫起本县狗官来。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人,带棺材上来。”李寂禅高呼。


    众人一时间有些失笑,县太爷说的带棺材,还真是带了一副棺材上来。


    只是众人很快就笑不出来,这不是空棺。腐肉的臭气无缝不钻,迅速地从棺材中弥漫出,浓郁地令人作呕,更令人不适的是,还有一股刺鼻的香料味混杂在其中,两股味道熏得人眼泪都要滚出。


    “开棺,给长官好好瞧瞧,还认不认识这棺材中的人。”李寂禅面无表情地看着脸色刷白的江覆海。


    胥使手拿长戟开棺,更浓郁的臭气翻涌上来,离得近的胥使被熏得当场呕吐起来。


    另一个胥使上前,欲将棺材更打开些,这一番吓得他大惊失色,他脚下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惨白着脸色颤抖说道,“脚,没有脚……”


    百姓闻言都脸色一变,有胆大的上前欲探实情,只见棺中躺的女子尸身上尽是黑色的尸斑,已经彻底腐烂,面目几乎全非,白色的肉蛆一耸一耸地在其中涌动,令人作呕。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具女尸竟然没有脚,一双玉足处被利器生生截断,露出的森森白骨处血迹都成了焦黑色,断骨之处早已被不知名状的尸虫占领。


    这场面已经超出了常人能接受的范围,大胆围观的人都苍白着脸色退了出去,大吐特吐。


    李寂禅示意胥使将昏迷的曲款儿唤醒。


    一桶凉水泼下去,曲款儿三魂归了七魄,待她眼神清明,一眼就看见了身边的棺材,她登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曲款儿一身的骨头几乎全断,此刻却似有什么心灵感应,她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攀附在棺材的旁边,看清楚里面女子的模样后,发出非人似兽般的凄厉喊声,“曲晴儿?是谁害的你!”


    她头发凌乱,身形扭曲,声音破败,眸中几乎要渗出血来,比棺材中的无足女尸更像人间的厉鬼。


    “江覆海,一定是你!我杀了你!”曲款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一身断骨此刻却拼尽了全力,拔出一边胥使的佩刀,狠狠就刺进了江覆海的心窝。


    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曲款儿看着江覆海不敢置信的双眼,露出癫狂的笑,她再刺进三分,竟将手中的长刃像木棍一般搅动起来,江覆海的胸口瞬间被鲜血沾染,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便轰然倒下。


    血像绽开的巨型花束在江覆海身下沁出,而刀光剑影之间,曲款儿也将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她定定地看着李寂禅的眼睛,已然痴狂。


    她将脖子往刀刃一送,整个人便瘫软在地,毫无生气。


    在场的人俱惊愕这一场巨变。


    李寂禅错愕地看着下面躺着的三具尸体,这案件竟然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精心编织的一个大网还没网罗到猎物,猎物竟然先摔死了。


    李寂禅只好草草从公堂退出,先让胥使安顿好这三具尸体。


    “这到底怎么回事?”胡菡瑛见与之相关的人全死在了公堂上,谜团却没有解开。


    李寂禅一一和胡菡瑛说起其中缘故。


    原来曲款儿、曲晴儿、和江覆海是旧相识。


    江覆海原先看上了曲晴儿,非要给曲晴儿赎身回去做小老婆,但是曲晴儿本身就是清倌乐妓,她誓死不从。


    江覆海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姐姐,曲款儿身上。


    姐姐老早就想从良,于是欣然和江覆海做了这笔交易,江覆海许诺她,只要能让他娶到妹妹,便将她们姊妹二人一起赎身。


    于是姐姐便将妹妹骗出寻芳阁,叫那江覆海得逞了奸计。


    只不过曲款儿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自己从良,还能让妹妹有个有钱人家的归宿,看起来是两相其美的好事。


    不过江覆海此人狡诈,得到妹妹之后,没有字据便不承认与曲款儿的约定,不愿意给曲款儿赎身。


    曲款儿一怒之下,便向李寂禅鸣冤,于是出现了这件事开头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