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大明朝》 序章 还有四天半 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四日夜,距离史书上的大明亡国之时还有四天半! 留都南京,大明太祖高皇帝所葬的孝陵上空。入夜之后,不知怎地,竟然凭空出现一声长啸! 此时此刻,北京皇城内,端本宫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 “哎呦……老祖宗,您不能这样啊!” 朱耀飞再一次睁开眼睛,四下张望一番,然后又自虐一般的猛掐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之后就是一声怒吼! 他怒吼的原因是被人坑了,狠狠的坑了!坑他的那个人可厉害了,名叫朱元璋! 没错,就是那个玉树临风,英明神武,面善心狠,杀人不眨眼,坑起人来六亲不认的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 身为一条二十一世纪魔都金融圈里有些小小成就,人送外号“猪要飞”的金融大狗,朱耀飞朱大总监居然被一个死了几百年的明朝皇帝给坑惨了,这事儿听着都有点离奇啊。 不过对混金融圈的“猪要飞”朱总来说,离奇的事情他可见多了,类似上市公司“价值几亿的扇贝跑了”、“价值几十亿的猪饿死了”等等的传奇故事,哪年不是爆出一大堆?所以他对离奇事件的承受能力和分析能力,早就给锻炼出来的。 他可是有证的三级特许金融分析师!还是那种特别会琢磨,特别会分析,特别会吹牛的高层次人才……而且,他还是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子孙! 在被老祖宗一把坑惨之前,朱大人才对于自己的“高贵血统”还是很自豪的。出生在湖南高官沙县(不是长沙市)农家的朱耀飞和他的一族宗亲,都自认为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派的子孙。老家祠堂里面一直都供奉着大明太祖高皇帝的牌位。 而朱耀飞打小就没少给老祖宗磕头祈求保佑,祖宗牛逼当然应该保佑子孙也牛逼不是?大家一起牛逼才是真牛逼嘛。 也不知道是他继承了老祖宗的优良基因还是老祖宗真的在保佑他,反正朱耀飞求保佑的那些事儿基本都一求一个准。也就养成了他每遇大事就求祖宗保佑的好习惯。 而在不久之前,朱耀飞又摊上了一桩大事儿,要弄成了可就彻底财务自由了,弄糊了说不定就得给证监会给“监”了,一个终身证券市场禁入都是轻的。 所以他也不在家乡祠堂拜祖宗了,而是直接去了南京明孝陵拜! 就在明孝陵的宝鼎砖墙前向祖宗三鞠躬求保佑,而且还许了弘愿——只要发达了,在国家允许的前提下,他要给祖宗重修祖坟。 然后他就被老祖宗给坑了,他的灵魂换了一个躯壳! 换了一个有资格给朱元璋重修祖坟的明朝古人的躯壳……这可真是许愿有风险,拜求须谨慎啊! 就这样,朱耀飞朱总小半辈子苦苦奋斗得到的一切,以及他的父母、朋友、老婆、孩子,全都随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段十五年的人生记忆,一个非常倒霉的名字,以及一个让人绝望的时间窗口。 非常倒霉的名字叫朱慈烺,是属于朱耀飞的灵魂所占据的少年躯体的。 作为朱元璋的子孙,朱耀飞当然知道朱慈烺就是崇祯皇帝的长子,谥号献愍太子。 而现在是时间,好像是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三也不知道是十四! 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短短的四五天之后,大明王朝这只“垃圾股”就要退市了。 “大明公司”的董事长,朱太子的父亲崇祯皇帝,将会上吊自杀,朱太子的母亲周皇后也会一起自杀殉国。 而变成孤儿的朱太子本人,则会沦为闯王李自成的阶下囚,并且在一片石大战后失踪……许死于乱军,许被多尔衮下令杀害,也许在广东某地做了和尚。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老子这就是朱慈烺了?怎么可能……”朱耀飞深深的吸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但肯定不是做梦,许是疯了吧?要疯了可就糟糕了,老子还有大买卖没做呢!如果老子还没疯,那他N的就更糟了……” 吱呀一声。 门开了,朱耀飞扭头看到了一个身穿青色袍服,头戴双拱形纱帽,长了张面团团似的胖脸的中年男子,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男子看到朱耀飞已经坐起了身子,顿时大松了口气,“千岁爷,您可算是醒了,您这一觉可睡大了,都快一天一夜了,怎么都叫不起……皇爷和娘娘都着急了,让曾御医来瞧了几回了。娘娘和张娘娘还亲自来瞧了,刚走不久。 对了,千岁爷您还一个劲儿喊老祖宗,定是做梦梦见太祖高皇帝了吧?” 朱耀飞记忆中,这个“面团脸”名叫黄大宝,绰号大宝太监,是朱慈烺的伴读太监。 “哦,睡了一天一夜……”朱耀飞这才发现屋子里面灯火昏黄,显然已经是晚上了,他忽然一惊,“今天是……是三月十几?” “回主儿的话,今儿是三月十四。” 朱耀飞又问了一句:“是崇祯十七年的三月十四?” “没错,是崇祯十七年的三月十四。” “还是晚上……”朱耀飞看了眼黑漆漆的门外,又倒吸了口凉气儿,“不算今晚,只剩四天半了!” “四天半?”黄大宝不解,“什么只剩四天半了?” 朱耀飞看了这个傻乎乎的太监,居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忽地一笑道:“还有四天半,大明朝就要被暂停上市了!什么叫暂停上市,你懂吗?” …… 乾清宫,东暖阁。 登极十七年的崇祯皇帝头戴翼善冠,身着盘领窄袖的常服,坐在龙椅上。现在虽然夜色深沉,可是崇祯皇帝却没有丝毫睡意,也不敢入睡。 因为就在今天下午,居庸关上送来塘报,说闯逆大兵的前锋已经到了八达岭的北面! 而在三月初一时,闯逆的军队刚刚打下代州的宁武关,镇守宁武关的总兵周遇吉以区区三千守军就阻挡了闯逆十几日。 在接到宁武关失守的塘报时,崇祯皇帝还是非常笃定的。毕竟宁武关距离北京还有上千里,而且还有大同、宣化两个重镇挡着。那可是九边重镇中的两个,关城坚固,守军又多,怎么都比宁武关牢靠。如果闯逆要一个个打过来,拼光了都到不了北京城下。 可是今天才三月十四,距离宁武关陷落才过了十三天,闯逆的大军就势如破竹,连下大同、宣化两个重镇,行军七八百里,到了八达岭北面了。 这下三十三岁的大明天子完全傻眼了! “陛下,事急了,再不去南中家里,就怕悔之不及……”说话是个身穿淡素比甲,素颜如玉,眼角上有点浅浅的鱼尾纹的美妇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语带焦虑,看来是被来势汹汹的闯逆吓破了胆。 这个美妇人正是崇祯皇帝的正妻周皇后,也是被朱耀飞的魂魄占据躯壳的朱慈烺的生母。她整个白天都在太子的端本宫,守着“长睡不醒”的朱慈烺,听他嚷嚷什么“老祖宗不能这样”的胡话。直到傍晚,才被崇祯皇帝叫去乾清宫侍寝。 说是侍寝,其实是心力憔悴的崇祯皇帝需要结发之妻的安慰。 听着妻子的话,崇祯叹了口气,只觉得脖梗发凉,道:“此事早就议过多次,可是无人赞襄,故迟至如今。现在闯逆已临居庸,若再议南迁,只怕居庸关上将士听到风声后,也和宣大一样了。” 宣化、大同有数万雄兵,又有坚城可倚,当然不可能在十几天内就被闯逆大军消灭。可现在闯逆进军却如此神速,也就只有一个合理解释。 那就是宣大重镇的大明官兵都已经从贼了! 崇祯看了妻子一眼,见她眼眸红肿,知道悄悄哭过,心中酸楚,眼眶里面也湿润起来。他不想当着妻子的面流泪,就转移话题道:“春哥儿好些了吗?” 春哥儿是太子朱慈烺的乳名,朱慈烺的身体一直很好,从不得病,今天居然长睡不起,唤之不醒,让崇祯皇帝非常担心。不过现在国难当头,他也实在顾不过来,就吩咐周皇后去照看。 “叫曾神医看了,说春哥儿没病。”周皇后道,“只是不醒……许是,许是先人在托梦。” “先人托梦?一派胡言!”崇祯皇帝摇摇头,“这曾神医怎变成曾神仙了?” 周皇后叹了口气,道:“若真是老祖宗托梦就好了,现在这天下,也只有老祖宗帮忙才能平得了。” 崇祯皇帝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东暖阁的门忽被人推开,就见一个红袍拱帽,面目忠厚,年约五十许岁的太监快步走来,见了崇祯就弯腰行礼,面带一丝喜色,道:“万岁爷,东宫典药局的李继周来报,小爷醒了。” 听到儿子醒了,原本坐着的周皇后马上起身,对崇祯道:“万岁,妾身去看看。” 崇祯问:“怎么说?让曾神医看了吗?” “回禀万岁爷,邱致中说已经让曾太医瞧了,小爷并无大碍,现在正在用膳。” 崇祯对周皇后说:“那就不必去了,你也累了,早点歇息吧。”然后他又那老太监说,“王伴伴,你去看一下哥儿,若有什么,马上来报。” 第一章 大明还能抢救吗?(求收藏,求推荐) 朱耀飞,或者应该称之为朱慈烺了。他已经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餐非常美味的御膳。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再加一碗水晶白米饭,也没有浓重辛辣的调味,菜色也算不上新奇,却做出了最完美的滋味。哪怕是后世的高级会所提供的饕餮美食,也比不上这看似简单的三菜一汤啊! 看来太子这份职业福利还是不错的,吃得很好,住得也宽敞,北京城一环内的大房子啊,后世有再多钱都没地儿买去! 虽然这所大房子再有个几天就得归李自成了。但是大明朝的产业还多着呢,北京陷落,崇祯上吊,那只是历史书上的明亡,并不等于大明这家二百七十几年的老店就彻底倒闭了。 之后还有个南明,虽然混得不咋地,但也坚持了十几年,如果要算上台湾岛上的郑家势力,那可还有将近四十年可以蹦跶啊! 这四十年的坚持,可是在没有朱慈烺的英明领导下实现的。现在有了朱慈烺这样优秀而且富有远见革命接班人,大明朝怎么都能多坚持些年头吧?不,不是多坚持些年,而是要中兴大明,再创辉煌,这是必须的! “对!”朱慈烺放下饭碗,一拍桌子,“必须得抢救!要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去救……黄大宝!” 在旁伺候的黄太监一愣,千岁爷一直都叫自己黄伴伴的,今儿怎么直呼其名了?而且,千岁爷醒了以后总有点不对,说话的语气还有神色表情,都和原来不大一样了……好像,好像换了个人!而且尽说些古里古怪的话,就像疯了一样! 一愣之后,黄大太监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欠了欠身,就问:“千岁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说说,咱们大明朝落到如今地步,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那还用问?问题当然出在你那皇帝老爹身上了……这大实话,黄太监是不敢说的。 “这个,这个……”黄大宝吞吞吐吐的。 朱慈烺瞥了他一眼,“别这个那个了,说吧!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怕。” 他前世是搞金融的,这一行不仅要研究市场,还要研究政策,研究公司的基本面,这就少不了天南海北的搞调研了。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许多大公司的实际情况,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不一定摸得清楚,反而是许多中层基层干部门清儿……就是不大愿意说出来! “那,那奴婢就说了。”黄大宝道,“天下纷乱至此,其实全是叫没钱闹的。” “没钱?”朱慈烺轻轻点头,一提起钱,他的记忆中就冒出一堆数字。都是崇祯十六年太仓库岁入和三饷加派,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支出的数据。 原来从崇祯十五年开始,朱慈烺就经常陪同崇祯上朝,崇祯批示奏疏时,也常召朱慈烺同观,并且时常教导。而朱慈烺的记性很好,看过的奏疏都能记住大概的意思,所以记得一些户部的奏疏。 朱慈烺细细回忆了一会:好像……也不是特别没钱啊!去年的正税加上三饷加派,价值白银也有一千多万两。 “笔墨伺候!”朱慈烺吩咐道。 “千岁爷是要做文章还是画画?”黄大宝问了一句。 “不做文章也不画画,”朱慈烺说,“我要分析研究。” 分析研究?是什么意思?黄大宝一头雾水。 朱慈烺也懒得和他解释,取过一支毛笔,摊开张宣纸,就在上面写写画画,先手绘了一张用于态势分析法的表格。然后根据自己的记忆,将他可以想到的大明朝的“优势”、“劣势”、“机会”、“威胁”等等一一列出,再进行不同的组合分析。 他在后世可是拿到特许金融分析师证书的资深金融狗,不知道做过多少公司研究报告。在一团乱麻中找寻机会和风险,就是他在混饭吃的本事。在这一生,分析研究的本事,就是他可以依靠的金手指之一了。 有金手指就是不一样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番分析,朱慈烺就发现大明朝的基本面其实没有那么糟糕,根本算不上烂到根子了…… 后世许多人提及明末,就喜欢盲目下个“烂到根子”的结论,其实都是外行话。且不说一个国家了,但是一家公司的根基是什么?董事长的能力?总经理的操守?合着遇到一个笨蛋董事长和一个贪污的总经理,公司就算烂到根子了? 根本不是这回事儿。公司的管理层是可以搞垮公司的,这没错。但不并能说遇到糟糕的管理层,公司就马上烂到根子了。 同理,也不是说公司有非常优秀的管理团队,就一定能欣欣向荣。而一个优秀的管理团队都救不活的公司,那才是真正烂到根子了。 根据朱慈烺的经验,一家公司真正的根基就是一个,就是产品能不能占有市场! 如果把大明国家看成一家公司,那么它的产品无疑是能够占有市场的。 大明出产的丝绸、瓷器行销世界。从十六世纪中叶,美洲大陆开发出大银矿开始,海量的白银就开始流入大明,换取丝绸、瓷器为主的大宗贸易品。短短的百年就,就流入白银一万数千吨。差不多是四亿到五亿两,也就是每年几百万两的贸易顺差。 而这样的市场占有率,在历史上一直会维持到清朝末年,才会转化为长期的贸易逆差和白银流出。 在后世,谁会认为一家产品失去市场的公司是优质的,同时认为一家产品拥有极高的市场占有率,并且可以继续占领国际市场长达二百年的公司已经烂到根子了? 如果有这样的人,千万别去从事任何和商业经营有关的工作……安于清贫,也是可以快乐生活的。 而在后来的历史上,清朝入主中原后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经营出康熙盛世,也说明了大明末年的根子根本就没烂。 一家公司根子没烂,市场没丢,也没欠下一屁股的债,只是管理团队太低能遇到了困难,才会因为更换了管理团队后,迅速扭亏为盈,再创辉煌。 要真烂到根子了,怎么可能换个管理团队就马上起死回生了? 反而是惶惶大清朝玩到最后才是真烂了。不仅自家产品没了国际市场,连国内都各种洋货的天下,而且还欠了一屁股的洋债,连本带利至少要还二十亿两白银,差不多都超过当时清朝国内白银的总量了。国家的各种主权也都和抵押品一样,押给各国列强,连北京二环内都有块叫东交民巷的地盘被各国军队占据,成了大清国土上的法外之地了。 这才是产品完全没有市场,财务上严重资不抵债,各种动产不动产全都被银行查封,公司运营出现严重困难……后来连着换了北洋、党国、红朝三个实际控制人,苦苦奋斗了一百多年,总算才让泱泱大中华重回了盛世。大清留下的资产有多烂,就可想而知了。 第二章 太祖托梦了 很显然,大明作为一个国家,其根基压根就没有朽烂。不仅没烂,而且还相当不错。 如果用后世金融狗的标准来看,大明这个即将暂停上市的公司,其实是一家质地非常优良的公司。拥有可以长期占领世界市场,并且能带来巨量现金流的产品。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大明的产品根本没有竞争对手。中国石油、中国石化都没它稳,也就是中国烟草能相比了。 至于大明的财务状况,短期的困难是有的。就如黄大宝言,是给没钱闹的。 但是大明的财务状况比起后世中国证券市场中绝大部分的上市公司都要优良! 因为大明朝廷只是缺乏经营性现金,但是并没有一文钱的负债。 一家没有一分钱债务,同时还拥有可以长期垄断庞大市场,可以带来充沛的现金流的优质产品的上市公司,仅仅是因为某些突发事件,使经营性现金枯竭……这就烂到家了? 照这个标准,中国股市还能要吗? “大明的资产竟然如此优质……”朱慈烺抱着胳膊,心生感慨,“真不愧是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就是好啊! 可是那么好的大明,怎么就落到如今这地步了呢?” “千岁爷……”一旁的黄大宝听了朱慈烺的话,还以为是问自己的,于是就低声回答道,“几日前,皇爷在御门听政时曾说: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亡国之臣耳!” 哦,现在不是根子烂,也不是没有钱,而是大臣不好了? 朱慈烺笑着吐出俩字:“瞎说!” 他前世也是大明朝的天潢贵胄,对于明亡这段痛史当然是非常了解的。而且他还是特许金融分析师,特会分析的哪一种,一分析就知道崇祯的这话是扯淡了。 一个公司搞垮了,大老板没责任,责任都是下面一群打工仔的?这话是人说的吗? 而且崇祯这个“非亡国之君”在亡国前的十七年中可是大权在握的,咋就都提拔了一批亡国之臣来做官? 难道是大明一国真没一个堪用的人才了? 那恐怕也是瞎扯淡了。明末还是有不少人才的,当反贼的有李自成、李定国,当海贼的有郑芝龙、郑成功,当汉奸的有洪承畴、吴三桂、耿仲明、尚可喜等等…… 即便朝廷这边,也有不少人才,比如卢象升、孙传庭、毛文龙,连汉奸队伍中的洪承畴、吴三桂、耿仲明、尚可喜,反贼队伍中的李自成,也都在崇祯皇帝手底下干过。至于郑家海贼,更是和李定国一起,成为明末抗清的中流砥柱。 说没有人才那是瞎说,说用不好人才还差不多! 当然了,贪官污吏肯定是有的,混吃等死的宗室也多的是,另外,明朝的税收也的确存在不少问题。 要不然怎么都不止一千多万,翻个倍都不是啥问题! 在明太祖统治的年月中,大明一年都有三千多万的收入……当然,那不是银子,而是以粮食为主。不过洪武年间国家也没多少银子流通,新大陆的银子还没挖出来呢!收不上银子也挺正常的。 但是在明末,明朝国内的白银存量至少有五个亿,朝廷一年才收两三百万的银子(不包括粮食),那就有点低能了。 不仅低能,而且还存着很大的猫腻! 根据朱慈烺混迹金融市场多年的经验,商人赚了钱不愿意交税是很正常的。但是官员不愿意收税就是很不正常的了,这种不正常现象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商人该交的钱没少交,但是却没流入国库,至于去了哪里……呵呵,这事儿根本难不住朱慈烺。 他前世的职业……不就是玩钱吗?所以钱不是问题!不过现在也不是没有难题摆在朱慈烺跟前。 “救是有救的……可本太子得出了北京城才能施展本领啊?”朱慈烺自言自语地说着,“老祖宗啊!您给的时间太紧了!而且……怎么出北京呢?您倒是给个法子啊!” “千岁爷,”黄大宝这时忽然开了口,“王督主来了,要见您。” “王督主?”朱慈烺问,“哪一个?” “就是秉笔太监,提督东厂的王承恩啊!”黄大宝说,“皇爷几日前叫他总内外军营兼提督九门……也不知怎么还有功夫在宫里面走动。” 朱慈烺猛一拍桌子:“那是老祖宗给我的活路啊!” …… “黄大宝,去外面守着,闲杂人等都打发了。” 将黄大宝和一干伺候人儿都打发了后,端本宫的端敬殿内,就剩下朱慈烺和王承恩两人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朱慈烺端坐在书案后面,穿着大红蟒袍的王承恩则站在案几对面,面带一点微笑,看上去好像是个忠厚的长者在关注晚辈。 对于王承恩,朱慈烺的记忆中有一个非常肯定的评价——老实人一个! 太监,并不都是老奸巨猾的,哪怕是大太监中也有许多老实巴交的主儿。也别以为老实太监在宫廷里面没前途,其实宫里面的主子都喜欢老实人。太监是家奴,有几个当主子的会喜欢一肚子坏水的家奴? 而深受崇祯皇帝喜爱的王承恩就是个没主张的老实太监。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历史上崇祯之所以会在煤山的歪脖子树上挂着,除了他自己死要面子,就是因为王承恩太老实,不知道替主子安排跑路。主子死要面子,不肯下旨迁都,你个当奴才不会替主子安排逃亡吗? 结果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连城门都出不去! 要是换上魏公公和木匠皇帝,能不能把李自成逮住杀掉不好说,但肯定不会在北京城中坐以待毙,早跑江南去逍遥自在了。 不过看这个崇祯皇帝最信任的王承恩,大概也能知道这位“不是亡国之君”的亡国之君用的都是什么人了? 王承恩虽然不堪大用,可朱慈烺想要抢救大明朝,却是离开不他的帮助。 因为没有他帮忙,朱慈烺连紫禁城都很难出去,更不用说跑去江南了。 如果跑不出去,再有几日,自己就是李自成的阶下囚,大明的优质资产也是别人的了,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可是要怎么说服崇祯皇帝最信任的老实太监帮自己安排逃亡呢? 朱慈烺正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时候,“王老实”倒是自己开口替朱慈烺解了这个难题。 “千岁爷,老奴听曾神医说,您睡了这一天一夜不是什么病,而是老祖宗在给您托梦,有这事儿吗?” 托梦!朱慈烺那是一点就透,马上就有办法了。 他的前世可是在金融业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资深从业人员,除了分析技能,忽悠和抗忽悠也是必备的能力。 他在后世的陆家嘴金融民工圈里有个绰号,叫“猪要飞”,就是猪,他都能吹上天去。这忽悠的本事比“假药停”这样的大忽悠那是差多了,但是忽悠一个“王老实”还有什么问题? 第三章 为梦想窒息吧(罗罗也有梦,就是收藏好多,推荐好多) “似乎是梦见老祖宗了。” 朱慈烺并没有一开始就把话说死了,王承恩虽然老实,但绝对不傻瓜。崇祯皇帝会用老实人,但绝对不会用个傻瓜当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的。对付这号人,就得半真半假慢慢的哄,最好让他自己往套里钻。 “哦。”王承恩应了一声,“千岁爷梦见的老祖宗长什么样?是不是和画上的太祖高皇帝一样?” “不一样,”朱慈烺摇摇头,含糊地说,“要年轻的多,看上去很凶。” 王承恩点点头,不置可否,“许是千岁爷忧心国事,才夜有所梦吧?” 他才不相信朱元璋真的会托梦给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太子,因为大明还有英明天子在朝。老祖宗就算有什么力挽狂澜的办法,也应该托梦给天子啊。 “许是如此吧,”朱慈烺认真地看着王承恩,“不过本宫还是在梦中见到了一条生路。” “生路?”王承恩有些不解,“谁的生路?” “当然是大明的生路!”朱慈烺语气坚定,一字一顿地说,“王伴伴不觉得我大明眼下正徘徊在生死之间吗?” 王承恩沉默不语。现在谁还不知道大明正处于生死一线之间?其实早在崇祯十五年的朱仙镇大战后,督师侯恂就说出放弃中原,以江山社稷为重的话。 崇祯十六年春,崇祯皇帝自己就和复任首辅的周延儒私下议论过南迁。 而到了崇祯十六年的六月,就在崇祯皇帝一再催促孙传庭出潼关去和风头正劲的李自成决战的时候,周皇后也提过迁都的建议。她“以寇急”,试探崇祯说:“吾南中尚有一家居。”当时王承恩就在崇祯的身边。 进入崇祯十七年后,更多的臣子都已经意识到“边寇交织,中原不可为”了,所以南迁的提议已经被摆在朝廷上公然讨论了。 可是崇祯皇帝却始终下不了决心,用乾纲独断来推行南迁。而臣子们大多不愿意承担放弃祖宗陵寝的罪名,所以在朝议南迁时总是一片反对之声。 王承恩心想:太子想来也是赞成南迁的,又怕自己年幼言轻,所以才借口太祖托梦,把南迁的建议提出来吧? “老祖宗是不是在梦中提了南迁的事儿?”王承恩试探着问。 朱慈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自己之前做好的图表,递给了王承恩,“你看看吧。” 王承恩恭谨的接过图表,又是一愣。这种以图表和矩阵的形式,将研究对象密切相关的各种主要内部优势、劣势和外部的机会和威胁等,通过调查列举出来,进行系统分析,再把各种因素相互匹配起来加以分析的办法,显然不是十六岁的朱慈烺能够掌握的……而且朱慈烺的老师们,还有他身边的内侍,似乎也不会这种办法。 朱慈烺看着王承恩,娓娓而道:“我大明之难,明看是兵败将亡,节节失利,而要细看,其实还是出在财务上。如果朝廷有花不完的钱,流寇早就抚平了,虏丑也早就被堡垒边墙困死了。” “千岁爷说的是。”王承恩一边回答,一边皱着眉头在看朱慈烺给的图表。 这份图表,主要分析的就是大明朝的财务状况。 大明的财务状况,总体上看还是比较健康的! 就是有现金储备枯竭和收支不平衡两个小问题……在后世金融狗们看来当然是小问题了! 因为大明朝基本没有负债,而且还拥有巨大的现金流,还独占广阔的市场——江南、江淮、福建、两广的税收市场! 这可是十七世纪时,全世界最大的税收市场啊!而且成长性良好,通过丝绸、瓷器等商品的大量出口,新大陆的白银正源源不断流入江南、江淮、福建、两广的税收市场。因此这些地方就能够承受更高的税收……当然了,前提是让朱慈烺去江南收钱! 只要他能到江南掌权,就有办法从最有钱的海商和三吴大地主那里收到钱……或者骗到钱!他在后世就是干这行的! 朱慈烺站起身,背着手,在大殿中一边踱步,一边侃侃而谈道:“崇祯十六年,各项税赋、加派总计价值白银一千多万两。因为中原、陕西、湖广等处陷入战乱,北直隶又在崇祯十五年为虏丑所掠,因此都大量拖欠。在去年收到的一千多万中,大半都来自南直、江西、浙江、福建、广东等东南膏腴之地。 而东南膏腴之地承担了那么多的税赋、加派,却安定如常,并无流民之祸。这说明东南有钱啊,足以承担各种税赋、加派! 东南安定,无流寇、无虏丑、无藩王、无大灾难,连海寇都被郑芝龙平定,完全是一派太平盛世的场景。所以朝廷在东南收取巨税的同时,却不需要支出多少,所得几乎都是纯利啊!” 朱慈烺顿了顿,又问:“王伴伴,你知道朝廷的钱主要花在哪里了?” “唉,”王承恩叹了口气,“自是花在辽东战事和中原剿匪上面了,另外藩王的禄米也花了许多。” 朱慈烺点点头,“对!朝廷在东南收取巨税,又在中原、西北、辽东花费巨款……东南所得,不足以应付中原、西北、辽东的开支,财政由此不可收拾。财政不可收拾,则兵将缺饷少械,中原和西北难民不得救济,只能揭竿而起,辽东关墙也无钱加固。战事自然糜烂而不可为了!” 王承恩默然无语。 朱慈烺接着又问:“王伴伴,你以为朝廷需要多少钱,才能同时击败已经做大的闯逆和虏丑?” “这个……”王承恩依旧不能答。 朱慈烺苦苦一笑,“官军与流寇交战,其实是胜多败少。如果不是天灾人祸,朝廷又无钱赈济,流寇早就平定了。可是官军同虏丑交战,却鲜有胜迹,而且还多次大败、惨败!以致将可以用来剿匪的精锐官兵,都丢在了和丑虏交战的战场上。 由此不难得出结论,官军精锐的战力强于流寇,但是大大弱于虏丑。如果要用官军抗虏丑,需要有数倍于敌的精锐方可。 据蓟辽总督塘报,如今丑虏所谓满洲八旗劲旅有八万数千人,三顺伪王之兵一万有余。战兵精锐当在十万左右!另外还有依附虏丑的蒙古部众数万人可用。合计可以出动十数万战兵! 若我官兵能以二敌一,则需要三十万精锐!若需以三敌一,则需要四十五万精锐! 再加上流寇已经做大,正挥军十数万而来!如欲摧破,只怕也需要十数万精锐。 两者合计,朝廷需要六十万精锐才能平辽灭寇!养六十万精锐需要多少钱?朝廷能拿得出来?即使不平不灭,只维持局面,二三十万精锐还是要的。如果按照关宁军的待遇发饷,二三十万精锐又得花费多少?朝廷有可能承担吗?” 王承恩摇摇头。 朱慈烺站住脚步,看着王承恩道:“既然拿不出来,那咱们就只能暂时放弃亏本的中原、辽东,退守到还可以赚大钱是东南去。只要东南在手,一年两千万的收入还是可以经营出来的。有了这两千万,我大明的中兴还是有望的!” 这其实是最简单的资产重组,放弃不赚钱的市场和业务,把主要精力集中到赚钱的业务和市场上。 “可是……”王承恩眉头深皱,“可是弃了北京,东南就能守住吗?” “能啊!”朱慈烺非常肯定,“中原、辽东征战靠得是来去如风的马军。而东南水网遍布,又有长江、黄淮(此时黄河夺淮入海,在下游是黄淮一体)、运河为主干,还有大海为依靠。所以东南战守,利在水师。而虏丑、流寇都没有水师,我大明却有福建、广东、天津三路水师可倚,漕运总督之下还有船队,也可以改为水师。只要运用得当,就能依托长江、黄淮和大海,保住我大明东南的安泰。” 水师就是大明朝的核心竞争力!多尔衮、李自成这两只旱鸭子拿什么去打? 朱慈烺继续分析道:“另外,流寇一旦进入北京,那么闯逆就得去直面虏丑了!有闯逆在北方和虏丑相争,我大明还不能在东南休养生息吗?这就是昔日太祖高皇帝起于东南而有天下时的局面啊! 现在中原和辽东没有钱,打了那么多年,有钱都打成没钱了。在朝廷手中没有,到了闯逆手中就有钱了?闯逆还到处嚷嚷什么均田免赋,什么三年不征,等他进了北京城,面对汹汹而来的丑虏时,就该知道苦楚了。到时候,闯逆抵挡虏丑都来不及,还哪有余力南征? 而朝廷去了东南,就不必和虏丑交锋,也不需要厚养各处藩王宗室,连流贼都无力南下。” 中原市场不容易做!竞争激烈着呢!而且可以产生的现金流又少,各项支出却非常浩大,是很难维持的。 朱慈烺语气激动,目光深远而悠长,看着空中不知道什么地方,缓缓张开双臂,“所以只要朝廷南迁,虏丑就会变成昔日的蒙元,流寇就成了昔日的红巾军,而我大明就能和太祖高皇帝时一样,在东南中兴复起了! 王伴伴,这就是本宫的梦!也是太祖高皇帝为我大明所指的生路啊!你看太祖高皇帝所指之路,是对是错啊?” 王承恩已经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了——这是为梦想而窒息了! 老太监喜极而泣:“太祖高皇帝真的托梦了!大明有救了!皇上有救了……” 第四章 拿什么拯救你,崇祯皇帝!(狂求推荐票) 王承恩是真信了! 太祖高皇帝真的托梦太子千岁爷了! 要不然太子才多大啊?怎么可能仅仅通过财政收支,就找到了扭转天下大势的关键所在? 虽然崇祯和王承恩都知道南迁是一条活路,但是他们没有,也不可能将大明朝看成一桩买卖,也没有什么经济头脑,要不然怎么会穷成这样?所以也就看不到只有大明南迁,舍弃亏出血本的中原、辽东两个“市场”,才能克服财政危机。只有克服了财政危机,朝廷有余钱了,才能重建军队,才能再打江山! 要不然口袋空空,没钱去给军队发饷,还能指望当兵吃粮的饿着肚子保卫大明江山? 而且,朱慈烺还把南迁后的局面拿来和昔年太祖高皇帝在江南开创帝王基业时的情况做了比较,居然相差不多啊! 因为闯逆一旦进京,就等于接替大明扛下来抵挡满洲虏丑的万斤重担,而且还要解决中原和西北数千万百姓的吃饭问题。 中原和西北闹出那么多的流寇,不仅是因为腐败、兼并和辽饷加征,也有相当部分的原因是天灾。 这些年北方是又干又冷,农业连年歉收。如果政治清明,四方安定,土地也没有过分集中,兴许可以应付过去,但是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如果大明退出,闯逆接盘。天灾该来还得来!关外的建夷虏丑也不会因为北京换了主人就不入寇了,没准还要大举入关来争天下! 到时候闯逆能有好日子过?大明朝的官兵要钱,闯逆手下的军队都是自带干粮白干活的?不可能!闯逆的苦日子可在后面呢! 闯逆苦了,退到江南的朝廷自然就安稳了。靠着一年一千多万收入,还怕不能练出一支强兵吗?即使不能北伐中原,也能守着黄淮和大江过好日子啊……皇上登基十七年,真是太苦了,整日操劳不说,日子过得比寻常的富家翁也强不到哪儿。 所以王承恩是真的为偏安江南的梦想窒息了! 可是在王承恩的梦想中,朱慈烺还是太子,崇祯也不是先帝…… “千岁爷快和老奴一起去乾清宫见驾,将老祖宗所托之梦说给皇爷听吧。”王承恩道,“有太祖高皇帝托梦,想来朝臣们也会赞襄南迁之事的。” 这倒是个好借口! 朱慈烺心下就是一叹:崇祯皇帝要早点拿太祖托梦当借口,现在早就在南京城逍遥自在了——黑锅让都朱元璋来背了,臣子们当然不会再拦着崇祯不让跑路了。否则就是诬蔑崇祯皇帝撒谎,这是欺君,要杀头的!或者是反对太祖高皇帝的英明决策,这是灭祖,要灭门的! 可是崇祯偏偏没有这等机智,就知道甩锅给下面,好保全自己的名誉,可惜下面的人都不蠢! 而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和文武百官们商量跑路的时候了。因为闯逆的大军,很快就要包围北京城了! 朱慈烺看着兴冲冲要往外走的王承恩,冷冷道:“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王承恩停下脚步。 “来不及和朝臣们商议南迁之事了!”朱慈烺一字一顿地说。 “怎会来不及?”王承恩说着话,心下却是一沉。 “因为今日居庸关已失!”朱慈烺咬着牙道。 “怎么可能……”王承恩的声音有些颤抖,“唐通有数千兵马,居庸关上原本还有一些守军。而且居庸险要,只要努力坚守,闯贼根本打不破的。” 朱慈烺说:“唐通、杜之秩已经开关降贼!”他顿了顿,“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是十五了……最迟今天晚上,居庸关失守的塘报就该到了。明天闯逆大军就会兵临京师城外,几日之内,京师就将陷落!” “这,这,这……” “这是太祖托梦时说的!”朱慈烺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拿朱元璋当借口。 王承恩整个人都在发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却很清楚,那绝对是可能的!大同降了,宣府降了,居庸关还有什么降不得的? 至于北京城的守备……王承恩可比谁都清楚,因为他自己现在就兼任提督京营太监,总管北京城的防御。在三月十三日这天,王承恩就忙着在北京内外城各处布防,当然知道北京城的防御有多么薄弱了。 京营账面上兵力是不少,可是实际上空额很多,而且这几年各处战事都很紧,北京周围也经常发生战斗。京营中等战的部队,不是被抽调往各处,就是在抵御虏丑入侵的战斗中逐渐消耗,去年一场大疫又病死许多。现在能够用来防守的兵力,不过区区数千,而且士气低落,将无斗志,兵无战心。 而最可怕的,则是朝廷拿不出足够的银两来募兵和犒赏将士! 明初开始实行的军户制早就名存实亡了,卫所的土地都不知去了哪儿?军户上层成了地主,下层成了佃户,都不可能负担兵役了。 所以朝廷就得花钱养兵,没有钱,就没有兵……哪怕北京城内还有许多壮士,也不会为朝廷所用! 朱慈烺道:“王伴伴,居庸关会不会降,今天就会知道了。居庸关一丢,闯逆就该包围北京城了。这北京城能不能守,你应该比本宫明白。” “还有吴三桂的大兵!”王承恩道,“只要关宁铁骑一到,京师就能安然无恙了。” 朱慈烺哼了一声:“还指望吴三桂?父皇在二月十二日召见他爹爹吴襄时,人家是怎么说的?需饷百万!父皇要是能拿出一百万,吴三桂的三万大军早就到了。父皇是三月六日下旨弃守宁远,召吴三桂率部入卫的。今天都十五了,吴三桂的兵才到哪儿?连山海关还没过呢!你还指望他?” 他跺了跺脚,怒气冲冲地说:“既然没有钱,就别指望吴三桂的三万大军会和闯逆拼命!就算他自己不要钱,他下面的那些战士也得拿钱哄着!” 朱慈烺突然大声喝问:“王伴伴!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做过京师被闯逆攻破的准备?” 被朱慈烺这么一问,王承恩也懵了。 他的确没有做过北京被闯逆攻破的准备! 说起来真是有点难以置信,现在的北京城明明危如巢卵,城内没有像样的守军,外面的援兵一时也到不了。而李自成的大军则是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 在这种时候,谁都知道不好了,崇祯皇帝和他最信任的大太监居然没有做好逃命的准备! 这就是崇祯皇帝和他用的人……你说急不急人? 就算南迁的黑锅你要甩,逃命的准备你也不能不做啊! 朱慈烺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上突然充满了怒气,咬着牙齿,指着王承恩的鼻子就问:“王承恩!你这个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太监,统领内外军营,提督九门是怎么当的?真的要陷父皇、母后和本宫于死地吗?” “可,可是皇上没有下旨啊……” 朱慈烺看着王承恩一副手足无措,满头大汗的样子都给气乐了。 “你要父皇下什么旨?父皇死要面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朱慈烺说,“也罢,本宫现在下皇太子令旨,命你立即召集勇士千人于内校场中,并备足武器、干粮,再从内库中提出白银三万两备用!” 其实朱慈烺原本是想让王承恩派人送自己去通州的,通州城内有顺天巡抚宋权,此人还算是靠得住。只要有他保护,自己就能去天津投靠天津巡抚冯元飏。而天津巡抚是兼管海运的,手中有海船可用,可以把朱慈烺送去登州。登州有登莱海防道苏观生控制的天津卫水师,有了苏观生、冯元飏、宋权和天津卫水师,朱慈烺至少可以安然抵达南京。 不过在同王承恩的交谈中,朱慈烺已经知道,这家伙对崇祯是死忠。多半不会在没有崇祯旨意的情况下放自己出城……而崇祯又犹犹豫豫的,一定耽误时间。 所以朱大太子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带上崇祯跑路的名义,设法掌握一点武力,然后再见机行事了。 朱慈烺深信,只要自己能跑出去,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就算有,也得先跑出去! “千岁爷,这不合适吧?”王承恩被朱慈烺的话吓了一跳。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合适的?”朱慈烺瞪了王承恩一眼,“父皇若要怪罪,本宫一力承当!不过你要记着,此事现在是万万不能让父皇知道的,要不然你王承恩就是我大明江山沦亡的罪人!罪该万死!还要遗臭万年!知道吗?” 第五章 战场逃跑专业户(我拜求收藏、推荐专业户) 王承恩是一个好人,不仅身残志坚,努力奋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位置,而且对上级领导崇祯皇帝忠心耿耿。虽然大权在握,但是仍然保持廉洁,基本是个清官——说真的,他还不如平时多捞点儿,要家里趁个几百万,这会儿就能拿出来救命了! 但是王承恩肯定不是个合格的大太监!不如魏忠贤。 在冯梦龙的《燕都日记》中说,崇祯皇帝在崇祯十七年三月时曾密旨曹化淳收葬魏忠贤遗骸。这事儿在朱慈烺的记忆中是没有的,他也不认为崇祯皇帝会想念魏忠贤,他要有这心思就不会在煤山吊死了。倒是朱慈烺自己有点想念魏忠贤了……作为大太监,还是要有点奸才行啊! 像王承恩那么老实,真不该一刀割了蛋蛋啊! 看着王承恩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朱慈烺那个着急啊……拜托你奸诈一回吧! “王伴伴!事急矣!太祖高皇帝都托梦了,你还迟疑什么?闯逆明日就要到了,到时候咱们手中若是没有一支可靠的兵力,靠什么护驾突围?你是父皇最信任的太监,是忠臣!本宫是皇太子,是孝子……准备护驾突围的事情,难道不是我们忠臣孝子份内的?” 朱慈烺一边说话,一边就走到案几后面,拿起纸笔开始书写太子令旨。一动笔,朱慈烺这才发现自己的毛笔字功力大涨啊!一手相当不错的董体楷书,显然是下了功夫的。不过他的文采却没有什么大的长进,写不了四六骈句,直接就上了白话。只是在开头加上了“皇天储命,太子令旨”八个字。写完后,还用了皇太子宝印。 “王伴伴,接令旨吧!” 王承恩连忙行了一礼,双手接过朱慈烺写的令旨,看了一遍,心想:太子还真是有担当啊!居然敢下这样的令旨……这是私自调兵啊!若是皇爷有这样的果决和担当,国事何至于此? 想到这里,王承恩就将令旨揉成一团,往自己嘴巴里面一塞,嚼了嚼就吞下去了。 “王伴伴,你这是……”朱慈烺看着他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千岁爷,您放心,老奴一定照您的吩咐去做!”王承恩忙解释道,“但是这个责任,老奴来担!老奴是统领内外军营,提督九门太监,自有职权可以调兵入内校场训练。千岁爷毕竟是太子,虽然出于孝心,但终究不妥。” 还好…… 朱慈烺长出了口气。 其实他才不担心因为私自调兵被崇祯皇帝废掉呢! 且不说崇祯的皇帝也干不了几日了,就算还能干下去,他也别想废掉自己……只要能跑出去,崇祯就再没改立太子的机会了。 看到王承恩要转身离开,朱慈烺忽又想到什么,连忙招呼了一声:“王伴伴,且慢走。” “千岁爷,还有什么吩咐?” “吴襄是不是归你管?”朱慈烺问。 “也可以说是吧,他也有个提督京营的衔儿。”王承恩道,“老奴是奉命统领内外军营,提督九门,的确可以管一管。” “把他也调到内校场!”朱慈烺马上下令。 “调吴襄到内校场?千岁爷是想让他保护您和皇爷吗?” 朱慈烺道:“王伴伴,你觉得除了吴襄,京师城内还有谁能把千余临时召集的乌合之众编伍成行,再用他们护着父皇、母后和本宫往天津卫去? 他吴襄可是两月份入京师的,而且是一大家子人一起来的,路上兵荒马乱,会没有几十个家丁保护?吴家的家丁,可都是在辽东和东虏打过硬仗的!” “原来如此!”王承恩恍然大悟,他能召集起来的人马,都是乌合之众,如果在闯逆大军围城前,也许能护着皇帝逃跑。可一旦大军围城,这些人很有可能会一哄而散,所以必须要吴襄的家丁管束弹压。 吴襄毕竟是见过大阵仗的!多少有点军事指挥的本事,由他来带兵,总比王承恩自己带兵要强吧? 另外,吴襄、吴三桂父子在辽东和清兵打仗的时候,可没少逃跑!在凶恶的清兵手里都能逃得性命,还能保存一点实力,说明对于逃跑还是很有经验的。是个资深的战场逃跑专业户啊! 朱慈烺又说:“而且我们出了城后,还得想方设法拉拢吴三桂啊!如果能把他的四万精兵招到天津,跟着一块儿南下,江南半壁就稳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就是吴三桂如果不肯跟着走,而是投靠了满洲人,扣着吴三桂他爹,多少也是个牵制。 王承恩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心下对这位千岁爷又多了几分佩服。 千岁爷虽然年少,但是心思缜密,又勇于承担,而且又是至孝之子……大明中兴的担子,恐怕得落在他的肩头了! “千岁爷,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召集人手,明天一早,老奴亲自去吴襄府上把他拉到内校场。” 朱慈烺点点头,“好,明天本宫就去内校场等他。” 王承恩又觉不妥,刚想进言,朱慈烺却先开了口:“王伴伴,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可再讲老规矩了。” “老奴明白了。” 王承恩这才行了一礼,转身去了。 看着王承恩离去,朱慈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而是在大殿中一边踱步,一边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现在的形势太危急了,今天已经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五……如果没有记错,三月十六李自成的大军就到昌平了,三月十七就会兵临城下! 所以他都来不及为自己的悲惨遭遇(魂穿)伤心落泪,就得全身心投入到危机应对中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朱慈烺的身躯倒是不差,才十六岁就长得非常高大,而且皮肤白皙,从铜镜中看,五官也很英挺,眉毛浓密,很有一点威势。 另外,朱慈烺还感到自己精力旺盛!大晚上不睡觉也没一点倦意,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而且,朱慈烺的大脑看来也很发达,记忆力很好,思维非常敏捷。 那就好好利用这个好脑子再琢磨一下,看看有什么要紧事儿得马上办理。 踱了会儿步子,朱慈烺忽然停住了脚步,大喊道:“黄大宝,邱致中,你们谁在?” “千岁爷,奴婢是黄大宝。”胖乎乎的伴读太监黄大宝打着哈欠就进来了。 “去拿令旨本来。” “喏。” 黄大宝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朱慈烺又补充了一句:“先拿一千本!” “一千本?”黄大宝一怔。 “有那么多吗?”朱慈烺问,“没有的话,奏本、题本、揭贴也行,先凑一千本。” “千岁爷,您要那么多本子做何用?”黄大宝有点奇怪。 “打白条。”朱慈烺顺口回答道。 “白条?”黄大宝听得一头雾水,傻愣愣的瞅着朱慈烺。 朱慈烺懒得和他解释,“这个你别管了,再把曾太医和侍书官毕酒城都给本宫找来。” “千岁爷,您是哪儿不舒服吗?”黄大宝听见太子要见太医,连忙发问。 “嗯,”朱慈烺道,“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明天,后天就不上课了。” 黄大宝瞧着朱慈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儿,哪有半分不适?这分明是要逃课啊! 这胖太监心里想着:千岁爷这是怎么了?睡了个长觉后开窍了?连装病逃课都会了?而且刚才和王督公一聊就是半个晚上,督公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满满的……难道千岁爷真的在梦里见到太祖高皇帝了?太祖高皇帝给大明朝指了条活路? 第六章 崇祯还是优质资产(紧急呼吁推荐票) 太医院正八品御医曾金华是高高瘦瘦的男子,三十许岁,五官倒还端正,不过是个大近视,鼻梁上架着副水晶打磨的眼镜,所以常被人在背后叫“曾四眼”。他另外还有一个绰号叫“曾神医”,并不是因为医术有多神,而是迷信道教,对于疑难杂症总喜欢引用鬼神之说。 不过他的医术还是太医院中最高明的,也算认真负责,又是周皇后的苏州老乡,所以很得崇祯夫妇的信任。 对于朱慈烺的病情,他这个“神医”的判断倒也靠谱。朱慈烺的肉体的确没毛病,非常健康。睡不醒的原因,就是新来灵魂和这具肉体之间有个磨合期。 而朱慈烺在梦中埋怨老祖宗的话被他听见了,自然就联想到太祖托梦这种灵异事件了。 在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五日清晨,有点神神叨叨的曾神医再一次见到了朱慈烺。 一夜未眠的朱慈烺这个时候正伏在案头写令旨,在他的书案旁边,则堆满了各种空白的,或者已经写完的本章。 “臣曾金华拜见太子殿下,”行过礼仪,曾神医又问,“殿下今日可有昏睡之感?” “有一些,”朱慈烺道,“只觉昏昏沉沉,怕是不能读书习字了。” 不能读书习字?那您现在在做什么? 曾神医扶了扶眼镜,瞅着正伏案书写的朱慈烺,“殿下是想取消日讲?” “本宫需要静养三日,”朱慈烺直截了当地说,“你照本宫的意思去做就是了。另外,本宫心神不宁,也许随时会犯病,你从今日起就跟随在本宫身边。” 朱慈烺说话的语气中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曾神医一个八品御医哪里敢违抗,只得连声称喏。 朱慈烺又说:“你家在京师有人吗?如果有人,今日上午可去安顿一番,大宝,去取十两银子给曾太医。” 十两银子?什么意思? 曾神医愣了又愣,太子好像话中有话啊……不过他也没细究,因为他是苏州人,妻儿都在老家,只有一个小妾伺候在身边。 谢过太子的赏赐,曾金华就和黄大宝去拿来银子,便急匆匆去自己在外城的宅邸中和小妾相会了——他这个时候可不知道,今日与妾一别,今生便无再见之日了! 黄大宝把曾神医送走后,再回端敬殿时,便是和另一位伴读太监邱致中和侍书官、中书舍人毕酒城一起来的。 朱慈烺的这两个伴读是轮班的,现在该邱太监上岗了。 邱太监是个瘦子,三十四五的年纪,脸上总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好似的书生秀才。不过朱慈烺知道,这个太监是精通弓马的“武太监”,朱慈烺跟着他学会了骑马、射箭和击剑——大明的太子,理论上也是要文武双全的。 而侍书官是太子的属官,属于侍读班子中最末的存在,一般由内阁中书科的舍人充任。今年二十出头的毕酒城就是朱慈烺的两名中书舍人之一。这人是个胖子,性格非常开朗活泼,见了朱慈烺也不拘谨,还喜欢给太子爷说些宫外的奇闻异事,所以和朱大太子的关系不错。另外,他是崇祯十六年的新科进士,在北京城里没有家眷,可以说是无牵无挂。朱慈烺把他叫来是当个“秘书”的,他眼看着就有一大堆的文书要处理,少不得用过文案。 看到朱慈烺案头一大堆的文牒,邱太监也有点奇怪,不过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提醒道:“千岁爷,时候不早了,该叫人伺候您洗漱了,然后去向皇后娘娘报个平安。” 朱慈烺这才想起自己还得应付周皇后这个亲妈呢! “哦。”他点点头,对眨巴着圆眼睛,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瞅着自己的毕酒城道:“毕侍书,我写的这些东西,都替我看好了,不许人碰。另外,再去寻一些可以写令旨的本章,越多越好!” “殿下,这些东西是……”毕酒城看着眼前一大堆的本章,再看看眼神和语气都犀利了不少的朱慈烺,真有些不知所措。 “是什么你自己看。”朱慈烺随后又对邱太监道,“伺候本宫更衣吧!” “喏。”邱致中应了一声,然后就唤来了几个宫女和太监,伺候朱慈烺洗漱更衣。 宫女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妈。朱慈烺记得自己曾有两个年轻些的乳母,不过在出阁读书的时候都遣散了,只以年五十以上的大妈宫女在端本宫中伺候。 所以朱慈烺平日的生活也挺无趣的,身边除了太监就是大妈,要么就是胡子一大把的老师来讲什么圣人道理。也就是去坤宁宫见娘亲的时候,能见几个年轻一些的宫人。 说是年轻,其实也都是三十多少的老姑娘了。因为他爹崇祯皇帝一心要当圣君,所以克制自己不好美色,宫中多年也不选一次秀女了,就是一年前给朱慈烺选过一次,不过只留了三两个女孩,其他都遣散了。 所以现在伺候在崇祯身边的女人,也就是周皇后、袁贵妃、两位王妃,还有刘妃、方妃、沈妃,以及几个三十大几的老姑娘,此外便再无别人了。 其中周皇后和袁贵妃都是崇祯当信王是选入王府的,同时入选的还有一位田贵妃,已经在崇祯十五年去世了。 除了这几位崇祯的后妃,此时宫中还有一位张皇后,是崇祯皇帝的嫂子,天启皇帝的皇后。此外还有一位李太妃,是光宗泰昌皇帝的妃子。 不过明朝宫禁礼重,作为出阁的太子,朱慈烺理论上非上命不得朝后,更不用说一堆皇妃、太妃了。只是崇祯下过旨意,允许朱慈烺“朝后勿问”,所以他是可以经常见到母亲周皇后的。 洗漱完毕,又简单的用了早饭,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朱慈烺这才带着邱致中一起出了端敬殿。 “太子殿下,可是去坤宁宫么?”东宫侍卫朱纯杰见朱慈烺出来了,连忙上前,一边还招呼太监打起罗素方伞、团扇,摆好队列。 这位朱纯杰二十多岁,生得高大结实,还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瞧着的确有几分杀气。不过也就是看着有杀气,实际上连个鸡都没杀过…… 这家伙是将门之后,祖宗是靖难之役的功臣,成国公朱能。不过朱纯杰并不是嫡系,所以没有资格继承公爵爵位,只是在族兄朱纯臣的推荐下当了朱慈烺的领班东宫侍卫。 朱慈烺吸了口气,对朱纯杰说:“对,去坤宁宫!” 坤宁宫是周皇后的寝宫,就是世人所称的中宫。 现在摆在朱慈烺面前的出路有两条,一条是趁着李自成的大军把北京城团团包围前溜走去通州;一条则是在北京城被攻破时突围逃走。 如果选择前一种方式开溜,朱慈烺就要背负不孝的罪名。在异常注重理论道德的大明,不孝可是个大罪! 而且只带少数侍卫太监出逃的朱慈烺,也很难从北京城拉出一支团队。 瞧王承恩的意思,是不大会配合自己提前开溜的,所以很难从北京城中带走大队人马。 大明太子是有自己的官属系统的,其中文官有四个侍读侍班官员,六个讲读官,两个校书,两个侍书。武官有东宫侍卫班。太监则包括詹事太监、伴读太监和普通内官,也有一大堆人。 而这些人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文官有门生,武官有家丁,太监有干儿子。凑在一起,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东宫集团。 另外,京师城中还是有一些对大明忠心耿耿的文武官员和太监。朱慈烺也可以把他们一起带走,从而扩大东宫集团。 而且朱慈烺还能通过突围行动,从京师带走一支武装。哪怕只有1000人,也比赤手空拳跑出去强啊! 当然,京师城中最有价值的“资产”,也不是官员、太监和武装,而是崇祯皇帝本人! 崇祯皇帝再糊涂,也是个皇帝啊! 在天下人看来,京师沦陷和皇帝非正常死亡同时发生,大明就亡了! 天子守国门,君王殉社稷什么的,的确刚烈,但是也不能否认这是亡国的象征!在这种情况下,朱慈烺想要登上帝位,就必须依赖重臣军阀的拥戴,这就难免变成人家的傀儡。 如果崇祯皇帝弃京师而走,威望固然大跌,但是皇帝的名分还在!而朱慈烺如果能在突围过程中拉出一个东宫集团,再掌握一定的武力,那就不怕被人当成傀儡了。 一个真太子,可比一个假皇帝要强多了! 而且由崇祯通过内禅让位给自己,也比让江北四镇那样的军阀拥立自己要强多了…… 当然了,将逃跑的日子往后推几天,风险也大了不少! 第七章 有妈的太子是个宝(有收藏,有推荐,罗罗就是个宝了) “皇后娘娘传太子觐见。”内侍高声诵传声响起。 此刻,朱慈烺正大模大样的站在坤宁宫门口,眉头紧紧锁着。 这是要见家长了……虽然自己的躯壳如假包换,就是原装的朱慈烺。可是灵魂却换了版本,不是原装货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周皇后瞧出来? 心里面虽然有点虚,但是朱慈烺还是整了整大红常服,往坤宁宫的正殿大步走去。 周后是今儿早上才从乾清宫回到坤宁宫的,眼眸还是有点红,也不知道是刚哭过还是昨晚上没睡好?看到儿子的刹那,她的眉头忍不住就是一皱。这太子咋瞧着有点不对呢?怎么不是愁眉苦脸的呢?从年初开始,太子就因为忧国忧民,脸上总是愁云惨淡的,和他父皇好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今天怎么瞧着神气活现的?难道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 “春哥儿来了。”周后冲着儿子微微点头,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座椅的扶手上。充满忧伤的双眸中,露出了慈爱的目光。 周后和崇祯同年生人,今年都是三十三岁,保养得很好,又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美女。虽然素颜没有化妆,但是这纯天然的姿容却可以用沉鱼落雁来形容了。 看见她,朱慈烺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妻子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自己留下的财产够不够她花?她花钱可没什么数啊…… 想到这里,朱慈烺对周后就有了一种超越母子亲情的好感,想到这样美人儿再过几日就要被崇祯那个昏君坑死了,同情心就起来了。 看来还是得救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不救这样漂亮的娘亲?这还是人吗? “春哥儿,你在想什么呢?”周后有点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朱慈烺的思绪。 朱慈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长揖作礼,口中道:“长子慈烺问母后殿下坤安。” 周后抬了抬手,朱慈烺便顺势站直。 宫人搬来了绣墩,放在皇后下首。 朱慈烺稳稳当当的坐了上去,笑嘻嘻的看着漂亮的娘亲。 周皇后秀眉微蹙起来。崇祯皇帝一心要当圣君,所以上台后就大力整顿宫中的礼仪规范。而太子又是个乖孩子,从小就很规矩,简直就是个模范太子,长大些后,性子也和崇祯差不多,非常严肃,很少会这样笑嘻嘻的。 “都退下吧!”周后低声道。 这话是对周围的宫人、太监说的。母子之间,要说点悄悄话了。 看到宫女、太监们都退了出去,周后怜爱地看着儿子,见儿子脸上不正经的笑容,摇摇头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那么高兴?” 高兴? 朱慈烺也是一愣,自己郁闷着呢!一点都不高兴,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高兴…… 哦,她是说自己脸上挂着的笑容?那是职业习惯。和投资人见面的时候都得看上去乐观一点,不能愁眉苦脸,好像股市马上要崩盘的样子。 朱慈烺收起了笑容,换上了一张标准的苦瓜脸——这副表情是和上市公司讨论再融资的时候用的。 看到儿子变脸跟翻书一样快,周皇后就更讶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怒不形于色?他父皇都没这样的功力,他小小年纪居然有这等城府,倒是比他父皇强一些了。 周后压低了声音:“曾神医说你昨日长睡不起不是生病,许是先人托梦……可有这事儿?” 曾神医还真有点门道啊? 朱慈烺一听这话,顿时就对那个四眼太医刮目相看了,连先人托梦的毛病都能看,果真是神医啊! 他顿了顿,缓缓道:“母后,儿臣在梦中见到太祖高皇帝了!” 周后脸色一变:“真的是老祖宗托梦?老祖宗在梦里面说了什么没有?我大明……能过得了此劫吗?” 朱慈烺看着花容失色的娘亲,寻思着这漂亮妈妈比王承恩还好骗啊!自己一说她就相信了,这种没心机的女人怎么和人玩宫斗啊? 实际上,崇祯的后宫中也没太多精彩的宫斗戏。 除了开国之初,后来明朝的后妃都是从小户人家中挑选的。本就没有机会在大宅门中接受宫斗熏陶。如周后这样,十四五岁正天真的时候入宫,成为信王妃,然后晋升皇后,再顺利产下皇子,而且崇祯又是个规矩到乏味的男人。他的后宫中能有多少风波诡异? 另外,周皇后和崇祯帝的感情很好,为崇祯生过三子二女,现在仍有两子一女存活。而依着明朝的继承制度,太子必然是她的儿子,而且只要她的儿子不早于崇祯薨逝,储君之位就不可动摇! 在明朝历史上,就没有被父皇废掉的太子! 大明的文官最喜欢“争国本”了!大闹起来,崇祯皇帝可受不了! 所以周皇后就是从乖乖女到乖王妃再到乖皇后,虽然和田贵妃闹过一段,不过并没有后世传说中说的那样,把陈圆圆都买来迷惑崇祯——把一妓女送进皇宫,这种事情要让文官知道了,还不用唾沫把某国丈给淹死? 再说了,周国丈是有名吝啬鬼,他哪儿舍得买陈圆圆?陈圆圆多贵啊! 朱慈烺看着心思单纯的漂亮娘亲,叹了口气:“母后,太祖高皇帝说居庸关已经陷落,唐通和杜之秩都从贼了……明日闯逆大军就要到京师城外,后日就会围城进攻了!” “啊……”周后的脸色一下刷白,声音都颤抖了,“这,这,这是真的吗?我大明……” 说到这里,眼泪就哗啦啦流下来了,看着真让人心疼啊! 朱慈烺连忙安慰道:“母后勿忧,儿臣和王承恩已经在安排突围了……到时候一定能保母后和父皇安泰的。” 周后神色稍安,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流。京师城破对她而言,就是死路一条! 崇祯作为大明皇帝未必会真的殉了江山社稷,可她这个皇后,在危机之时,却必须自杀守节……死,周后当然是怕的! 周后哭哭啼啼地问:“你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办法?王承恩也指望不上的,他就是个没用的老实人啊!” “有办法的,有办法的,”朱慈烺故作神秘,“若是没有办法,太祖高皇帝也不会托梦给儿臣了。” “真的吗?”周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儿子。 “真的,真的!”朱慈烺认真地点点头,“母后只管相信儿臣就是了,不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慈烺,你和为娘说什么不情之请?”周后想了想,“是不是要用钱啊?娘亲还有些私房,你都可以拿去。” “母后,”朱慈烺点点头道,“您的私房就算借给儿臣的,等到了南中,儿臣加倍偿还。” “还什么呀?再说你哪儿来的钱可以还?” “那儿臣就多谢娘亲了。”朱慈烺嘴上说谢,但是钱一定是会还的。且不说到了江南后由他做皇帝,就算让他以太子的身份和崇祯共同执政,也有办法大把捞钱的。 “母后,”朱慈烺接着又说,“儿子的不情之请并不是要钱,而是请母后暂时向父皇隐瞒儿臣被太祖高皇帝托梦,以及儿臣和王承恩安排突围之事。” “为何要隐瞒?”周后不解。 朱慈烺道:“因为父皇不应该知道这些。” “不应该?” “对!”朱慈烺点点头,“父皇是明君,只能守国门,殉社稷,怎么可以安排逃亡?这本就应该由王承恩私下安排,若是捅出来,父皇一定会反对的。” “说的是啊!”周后连连点头,“可王承恩却是个老实督公。” 朱慈烺笑道:“幸而大明有祖宗保佑……但托梦之事,过于玄幻,父皇是明君,是不会轻易相信这种事情的。若让他知道,定要彻查清楚,可等一切都弄清楚了,闯逆就该进城了!” 周后点头道:“还是慈烺你考虑周到……你那父皇是榆木脑袋,不会转弯的,这件事情为娘一定替你遮掩。另外,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为娘帮忙,尽管开口,若走不开,就叫黄大宝来说。” 朱慈烺吐了口气,有娘的太子是个宝啊!有周后配合,自己突围出逃的成功概率,又大了不少! 第八章 幸好还有色相可以牺牲!(还是求推荐,求收藏) 王承恩和周皇后,都是朱慈烺是否能安全离开北京危城的两个关键人物。 这两个人暂时都被朱慈烺给忽悠住了,其实也不需要忽悠太久。今天晚上,居庸关陷落的消息就会到了,明天李自成的大军就会抵达昌平,先头部队也许就到了北京城外…… 到时候崇祯皇帝再榆木脑袋,也不会阻拦太子和王承恩策划突围跑路的。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最后不也慌里慌张的跑路来着?其实跑路是“希旨”,心里面想,嘴上不说罢了,身为心腹本就该体察到。只是他身边没有魏忠贤那样阉贼,只有王承恩这号老实太监,木知木觉的,没有为他安排好跑路的通道。所以就只能去煤山自己了断了! 不过光有王承恩和周皇后这两个老实人配合还不行,至少还得有吴襄这个老奸巨猾的军阀保护。 如果不能把他拉拢过来,那就只能轻车简从,悄悄跑路了……跑是能跑出去的,但是跑出去后就太被动了。 正盘算着要怎么让吴襄这个老军阀头子也为梦想窒息的时候,朱慈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端本宫外。 他还没进门,就看见王承恩从门内快步迎了出来,冲他行了礼,然后就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说:“千岁爷,吴襄已经到内校场了,您随时可以去见他。” “好!”朱慈烺点点头,对身后的领班侍卫朱纯杰道,“去内校场,现在就去。” 内校场并不在紫禁城内,而是在皇城的东北角,位于太液池北侧,紧挨着皇城北墙。是皇城的驻军和太监组成的净军训练校阅的地方,朱慈烺如果要练习弓马,也得去内校场。 王承恩现在统领内外军营,提督九门,内校场和皇城内的驻军、净军,自然也归他统领。吴襄则有个提督京营的差遣,也得受他的管辖……至少眼下,吴襄还不敢不听王承恩的命令。 所以今天一大早,王承恩忽然到访吴襄府邸,并且要他马上跟自己去内校场参与守城军务后。现在还是十五日清晨,北京城内还没有人知道居庸关已经失去,所以朝廷的威信尚存。吴襄自然二话不说,就带着三子吴三辅一起入了皇城。 抵达内校场后,王承恩就安排吴氏父子在一间厅堂中等待,自己便来到东宫(端本宫)找朱慈烺了。 “吴三辅也在京师么?”朱慈烺听说吴三桂的弟弟也在,便一边行走,一边问王承恩,“吴家还有谁在京师?” “回千岁爷,除了吴三桂、吴三凤两兄弟不在,其余的吴家人大多都在,有三十几口人呢!护卫的家丁人数老奴也打听了,有八十余人。另外,祖大寿的一个儿子也和他们住在一起,所以还有十几个护卫的祖氏家丁。” 王承恩到底是东厂督公,打听情报的本事还是稍微有点的,摸得非常清楚。吴襄有三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吴三凤在松锦大战时跟着祖大寿,现在已经降清了,二儿子是吴三桂,三子就是吴三辅,现在跟着爸爸一起来了北京。 “有三十几口那么多?”朱慈烺一愣,“都是什么人?” “除了吴襄、吴三辅外,还有吴襄的一个没出阁的女儿,还有吴襄的几个孙子、孙女,还有吴襄、吴三辅的妻妾。哦,还有一个是吴三桂的小妾,名叫陈圆圆,是秦淮八艳之一……” “哦。”朱慈烺点点头,心说:除了吴三辅和陈圆圆,全都不是长命相,如果没有自己,一个多月后都得叫李自成给宰了! 就冲着这一大家子全都陷在北京城,估摸着吴三桂要么是没想到北京那么快就没了,要么就是真没什么招可以驱使他的三四万老爷兵不要钱白干活…… “吴襄还有个女儿?”朱慈烺忽然问,“叫什么?多大了?” “叫吴三妹,今年芳龄二八,”王承恩笑道,“是吴襄的小女儿,据说非常得宠。” “许人家了吗?”朱慈烺已经惦记上人家的黄花大闺女了……倒不是因为好色,他是正人君子,不好女色的。 但是为了拉拢吴襄父子卖命,牺牲一下色相,娶人家的闺女还可以考虑的。 另外,让吴三桂当自己的二舅哥看来也不错……哪怕他继续当汉奸,多尔衮那边恐怕也得对他防五分,用五分,这效果可就差了。 如果能接着和吴三妹的关系,用点反间计什么的,让吴三桂和八旗兵来场火并,不管谁把谁打死了,他都没有意见的。 “千岁爷,这不合适吧?”王承恩仿佛猜到了朱慈烺的心思,低声提醒说,“不合祖宗家法啊……吴襄是大将,他的女儿可不能入宫。” 朱慈烺一笑:“祖宗都托梦给本宫了……本宫现在有拯救大明天下的责任,自然可以从权了。” “这个……”王承恩还是摇头,“就怕文臣们话多啊。” “不怕,再过两天他们就没话说了!”朱慈烺非常肯定,“王伴伴,待会儿见了吴襄,你看本宫的眼色行事,给本宫保个大媒!” 朱慈烺看见王承恩还是犹犹豫豫的,忙压低声音,“吴三桂有三四万关宁精锐啊!咱们没有一百万,就给个太子妃吧!其实早就该给啊……给了,说不定吴三桂的兵就到了!哪怕能来个3000精锐,北京城都有机会守住。周遇吉在宁武关也就是3000人,其中勇卫营精锐只有1000人,不也守了十几天?” 王承恩一听,居然也觉得有道理。钱没有,美男太子却是现成的!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天下百姓,太子爷牺牲一下色相有什么不可以的? 朱慈烺和王承恩商量了一路,到达内校场的时候,总算是谈妥了……婚姻大事先许了,然后再想办法去做崇祯和周后的工作。 周后为了活命,肯定会帮朱慈烺的,就算崇祯这个榆木脑袋应该也不难说服。毕竟吴三桂手里有救命的大军啊! 除非崇祯不想要北京城,不想要祖宗基业了,连自己的性命也不想要了,否则牺牲一下儿子的美色有什么大不了的? 除了美男计外,朱慈烺还和王承恩商量了一套哄人的瞎话。 眼下光是一个太子妃还不足以让吴襄死心塌地的卖命,如果早上十天半个月兴许还行,可是眼下北京城守不住了,关宁军全体必须要有个好去处。再让他们留在北京东北方向的绝地上,夹在清顺之间,最后的结果肯定还是择主而事。 …… “臣提督京营吴襄(吴三辅),拜见太子殿下!” 内校场大堂上,吴襄和吴三辅两人正在大礼叩拜突然到访的皇太子朱慈烺。 父子二人都有点意外。他们本来以为是帮王承恩布置守城的,万没想到会见到大明帝国的储君国本殿下。 朱慈烺抬手示意二人平身。正式谈话之前,还是先辇人。除了吴襄、吴三辅、王承恩外,闲杂人等都哄到外面去了。 吴襄和吴三辅也有点莫名其妙,父子二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朱慈烺则在打量他们二人,都生得不错,身材高大魁梧,五官棱角分明,胡子好大一把,看着就是赳赳武夫。只是吴襄脸孔上多了几分精明,眼神闪烁不定。而二十多岁的吴三辅则显得朴实一些。 不过比起朱慈烺在后世见过的金融圈、风投圈和上市公司的奸商,这二位应该也不算特别狡诈吧? 第九章 朱与吴,共江南(加油求收藏,求推荐) “提督请坐。”朱慈烺笑吟吟的看着吴襄,指了指跟前一张空空如也的椅子。 “臣惶恐。”吴襄连忙推辞。 “提督父子都是功勋重臣,国之庭柱,如何不得一坐?”朱慈烺知道吴襄并不是谦逊,而是真的不敢坐。因为他的上级王承恩还老老实实站着,他怎么能坐? “千岁爷叫你坐,你就坐吧。”王承恩也笑着说。吴襄很快就是“老皇亲”了,而且还是重兵在握的国丈爷,只怕在天子跟前也有座位了。 “臣谢座。”吴襄也不扭捏了,就在太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过只沾了小半个臀部。 至于吴三辅,就只能老老实实站在老爹背后了。 “提督可听过南迁之议?”朱慈烺看着吴襄发问。 “南迁?”吴襄心下一惊,“万万不可啊!京师乃是国之根本,先帝陵寝所在,焉能捐弃?” 朱慈烺只是习惯性的微笑,似乎在赞许吴襄的立场。不过心里面却是明镜一般,知道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在打什么算盘? 什么国之根本,什么先帝陵寝的,和老吴家是没有多少关系的。吴家真正在乎的,就是一年几百万的辽饷! 现在吴家已经是关宁军中最大的军头,几百万的辽饷中,除去孝敬各级上官的部分,都由吴家支配。其中装进吴家父子口袋的,少说也有几十万吧? 如果朝廷南迁,蓟辽自然要放弃,关宁军要么护驾南走,要么投降李闯。不管是南走还是投降,一年几百万的辽饷肯定是没有了。所以吴家反对南迁的立场是可以想象的! 不过当北京城实在没有办法保卫的时候,护驾南逃,应该是吴家最好的出路。因为无论降顺还是降清,都没有人会给吴家一年几百万的辽饷。不仅没有辽饷,还会被当成炮灰。 如果吴家降顺,那就是李闯和清兵交战的先锋。反之则是清军入关攻打李闯的急先锋。只有跟着明朝南迁,才会被当成嫡系,好吃好喝养着。甚至还有可能更进一步……朱与吴,共天下! 因为吴三桂手中的三四万关宁军只要拉到南方,就是无敌的存在! 到时候就是大明朝廷指着吴家的军队活命了,江南的财富,还不是任凭吴家取用? 只是历史上的吴三桂在关键时刻下不了决心,在拖延和等待中丧失了属于他的历史机遇,从而成为了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而且还葬送了大半个吴氏家族。 从这一点来看,吴三桂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政治家,在三藩之战中扑街根本就是注定的事情。 “父皇南迁的决心已定!”朱慈烺一字一顿道,“今日就将传密旨于王永吉和令郎,由关宁军护驾,走天津卫南幸!冯元飏已经备好了大海舟200艘,水师数千人,随时可以护驾去登莱。” “什么!?”吴襄抽了口凉气儿,“朝中诸大臣......都赞成南迁了?” 朱慈烺的这位岳父大人来京师才一个来月,不知道崇祯的脾气,以为崇祯真是从谏如流的好皇帝。所以在他看来,南迁的障碍就是朝中大臣们的反对,而不是崇祯不地道的甩锅。 “既然是密旨,当然不能让朝中诸臣知道了。”朱慈烺继续忽悠,“若是走漏了消息,闯逆一定会以轻骑迂回阻拦,虏丑说不定也会趁机扑击。而且京师之中,也难免惶恐,山崩之势,就不可避免了。” “朝臣皆不知情,仓促之中如何走脱?”吴襄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他迟疑了一下,又道:“况且犬子的兵马只怕才入山海关,随行的辽民又多达数十万……” 朝臣能走脱几个,吴襄并不在乎,但是跟随吴三桂的辽民大多都是军眷,可不是说不顾就能不顾的。 “提督一个月前不是对父皇说,尔兵不过三千人可用吗?”朱慈烺依旧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大难将至的惶恐,娓娓而道,“三千骁勇之士不会有几十万家眷吧?就算再打一点富裕,带五千骁勇敢战之士护驾,随行的军眷有两万之数足矣。以关宁军所有的骡马大车,还不够两万数千人用吗?” 吴襄被朱慈烺说得哑口无言,同时也对朱慈烺的镇定自若感到惊讶。 这位太子殿下,年纪轻轻,气度胆略却不凡啊! 朱慈烺接着往下说:“兵不在多,而在精。可精兵还得用对地方!提督父子的三千家丁,如果为闯逆用,做前驱与虏丑交战,能当几何?若为虏丑所用,入关与流寇老营死战,攻坚城,战荒野,又能当几何?” 吴襄听到朱慈烺的这话可坐不住了,一下站了起来,“殿下何出此言?臣父子对大明忠心耿耿,是不会投靠逆虏的……” 朱慈烺看着吴襄,缓缓道:“提督少安,本宫知提督父子忠心,尔父子不仅忠心,而且聪明。知道为逆为虏所用,都是死路一条!就是侥幸能活,也难免穷困潦倒。 提督父子的三千家丁是用百万之饷养出来的……天下能给提督父子百万之饷的,也只有大明了!闯逆有老营,虏丑有八旗,提督父子投之,不过用为前驱,岂得成为腹心?老营、八旗焉有百万之饷?何况尔等? 唯本宫和父皇若到江南,只有提督父子和黄得功所将之勇卫营可倚,其余皆不足用。提督父子和黄得功就是大明的泰山之靠! 而天下纷乱,中原残破。能养尔家三千家丁的,也唯有江南!尔父子若能率数千家丁护驾南幸,就是国之柱石,江南财富,自当共有之!” 朱慈烺的语气和表情忽然一变,斩钉截铁地说:“南幸大计已定,不容置疑,密旨今日就将送往山海关。本宫只问提督父子从龙与否!” 这是真的吗? 吴襄和吴三辅两父子也感到一阵阵窒息了……这是朱家要和吴家共江南啊! 挟天子,令诸侯,谋朝篡位什么的,吴襄是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但是去江南使劲儿捞钱的好事,却是吴襄做梦都想的。 现在天下皆穷唯江南、闽粤豪富。若能去江南发财,谁还会留恋苦哈哈的山海关? 而且山海关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北京一旦陷落,吴家如果不能及时护驾南逃,就得在顺清之间做出选择了。可不管选谁,都是一颗又大又讨厌的炮灰,早晚给消耗干净——当然了,历史上吴三桂混上平西王的前程,吴襄、吴三辅还有吴三桂本人,现在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从目前的形势看,天下间,也只有大明这样的冤大头,才会一年花几百万养关宁军……这笔账,实在太好算了。 所以一旦崇祯下定决心,吴襄、吴三桂根本就不存在跟不跟的问题。 既然没有选择,吴襄和吴三辅对视一眼后,就双双行了揖拜大礼:“臣父子愿效死命护驾南幸!” “好!”朱慈烺笑着,“提督父子果然是国家柱石! 对了,还有一事要说与提督父子知道。居庸关……已经落入闯逆之手!闯逆之兵,旬日间将到京师城下。因此南幸之事刻不容缓,而且多半要突围而走!提督父子可怕了?” 什么?有这种事情?吴襄和吴三辅惊讶地看着朱慈烺,话都说不出来了。 怕……吴襄和吴三辅当然是怕的,但是他们更加惊讶。因为他们俩从朱慈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惶恐和忧愁。 太子长在深宫,养于妇人、内官之手,难道不应该是胆子很小的吗? 闯逆都要杀到北京城了,你这个太子怎么一点不害怕呢? 第十章 大明好岳父(求收藏,求推荐) 朱慈烺还在笑,并不是为了掩盖心中的惶恐,而是想给未来的岳父留个好印象…… 吴襄既然有个未出阁的女儿,那朱慈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当然得收进后宫了。不仅吴襄的女儿要收了,将来如果遇到黄得功、高杰、左良玉、郑芝龙他们,都不能放过,统统得变成自家的岳父老泰山! 谁让朱慈烺没钱没兵没实力,除了大义名分,也就只有出卖肉体了! 幸好朱慈烺的肉体还是很值钱的,长得好不说,出身也好,还是大明王朝的继承人。 几个军头就算想当曹操,也得把女儿给朱慈烺睡啊!曹操的三个闺女不都给汉献帝了? “殿下不惧,臣父子厮杀之人,又何惧之有?”吴襄恭恭敬敬地回答,“臣父子尚有数十年老家丁,都是和虏丑厮杀半生的好汉。可以用来护卫殿下和圣上杀出京师!” 吴三辅也道:“请殿下放心,臣愿护卫殿下左右,无论如何都当保全殿下安泰。” 朱慈烺点了点头,赞许地一笑:“有提督父子的话,本宫就放心了。王伴伴,母后还让你和吴提督说什么来着?” 王承恩马上接过话题,笑着说:“皇后娘娘听说吴提督有个还没许配人家的闺女,今年芳龄十六,是吗?” 吴襄愣了又愣。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问起自家闺女了?难不成要给三妹保媒?嫁给谁?周国丈家的公子? “有,有……小女三妹,今年十六岁,之前曾许过亲事,可惜未婚夫在辽东阵亡了。” 吴襄撒了个谎,吴三妹的未婚夫是祖家的一个儿子,在松锦之战后降清了。 “真是可惜啊,”王承恩叹了口气,“不过不要紧,只要没过门,就不算寡妇。” 吴三妹算是望门寡。如果生在特别古板的士大夫家里,有时候也要守节,不过吴襄家里不讲这个。 “那是自然。”吴襄应答着。 王承恩看了眼朱慈烺,朱慈烺则冲他重重点头。老实太监狠狠一咬牙,“所以皇后娘娘就想让提督家的三妹进宫,侍奉储君为……为才人!” 怎么是才人呢?朱慈烺眉头大皱。一样用美男计,当然得下足功夫了,太子才人和太子正妃虽然只差一级,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正妃将来就是皇后,生儿子就是太子,吴襄就是太子的外祖……所以朱慈烺和王承恩商量的时候,就是要让吴三妹当正妃的。 可是王承恩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生怕过不了崇祯和满朝文武的关,所以就给吴三妹降了一级。 那边吴襄、吴三辅二位还是傻眼了。 吴三妹就是个将门野丫头,在关外长大的,骑马射箭舞枪弄棒样样精通,就是不知书不达礼。是做将门大妇的料,遇上虏丑偷袭还能挽弓上阵,还能骑马突围。 可这样的女孩,怎么能入宫伺候太子? 而且大明自有祖制,是不选高官之女为妃的。 “督公,臣是左都督的衔,女儿可以入宫吗?”吴襄一边问,一边打量太子,看见朱慈烺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还有一股排除万难的自信。说实话,真有点心动了。 太子殿下看着像是大明中兴之君啊! 自家的闺女跟了他,将来起码是个贵妃……自家就是国丈,而且还有几千家丁,在江南还不是横着走的存在?说不定还能让自家的外孙当上太子,那可真就是吴与朱,共江南了! 想到这里,吴襄又有点埋怨崇祯了。那么好的条件,你二月份召见的时候怎么不说呢?如果三妹二月就入了宫,老二的大军早就到北京了…… “提督,现在是非常时期!”朱慈烺插话道,“朱、吴两家应该一体同心,共渡难关。” 吴襄还是有点为难,“殿下,只是小女有欠管教,入宫之后,怕是会坏规矩。” “无妨,”朱慈烺笑道,“本宫自会替岳父老泰山管教三妹的。” 都喊上岳父了……吴襄真是不好意思拒绝了。朱慈烺毕竟是大明皇太子啊! 吴襄终于点了头,“殿下若看得上小女,老夫自当将小女献入宫中……只是天家纳妃,自有规矩,如今事情紧急,该怎么办才好?” 王承恩道:“只要提督答应,便有中旨下达。如今事情紧急,自当从简,待车驾抵达留都,自会补上大诏。” 所谓“中旨”,就是没有经过内阁票拟和皇帝批红,而是直接由宫中发出的诏令。从法理程序上讲,是存在问题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合法的圣旨! 而且以中旨为太子纳才人,也违反成例,多半会遭到内阁的抗议。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王承恩不敢把太子妃许给吴三妹,只敢拿个才人出来。 不过即便是才人,私纳也是不合规矩的。别说是才人,就是宫女,也得由皇帝谕内阁,再由内阁票拟,皇帝批红,礼部办理。 当然了,现在情况特殊!北京即将不守,天子说是南幸,其实就是逃难。内阁和六部这帮人,能逃出多少来都不好说了。再要用内阁票拟和皇帝批红的方式下达诏令,恐怕也不大合适。 不过单凭朱慈烺一句话,吴襄就把女儿送上去,也是不可能的……至少在目前情况下是不可能的,如果逃出北京城后,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所以朱慈烺就决定打个时间差,先认了吴襄这个岳父,等出了城再办手续——只要拉住吴襄,再控制了护驾出逃的兵马,那朱慈烺就能选择跟随的臣子了。 也就是说,内阁的几个大学士如果不乖乖听话,都可以换成东宫系统出身的官员,到时候自然可以下旨纳妃。 吴襄并不知道是朱慈烺在擅自做主,他还以为崇祯皇帝要拉拢自己,所以才让太子纳吴三妹为才人的。虽然不合规矩,但是马上就要护驾出逃了,哪儿还那么多规矩? 等李自成打破北京城的时候,难道还要皇帝下谕,内阁票拟,皇帝批红,然后才能逃跑吗?到时候还能找到内阁的那些人吗?找不到难道就不跑了? “好!”吴襄笑道,“一言为定!如今是非常时期,下官也不讲什么繁文缛节了,只要中旨一到,便让小女入宫伺候。” “痛快!”朱慈烺拍了拍手,笑道,“老泰山果真豪爽,小婿虽长在深宫,但是生平最喜欢豪爽之人。令媛的性子若是随了岳父,和小婿一定能合得来。等到了江南,小婿就将令媛扶正,以后咱们就正是一家子了。” 扶正了……可就是皇后啊! 吴襄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女儿是皇后,儿子又掌兵权。吴氏一门,将来就是江南花花世界的半个主人了。 不过吴襄在欣喜若狂的同时,心里也是有数的。太子殿下看中的可不是自家闺女的豪爽性子……连面都没见着呢,说什么合得来,合不来? 太子看中的,还不是吴家的武力? 太子殿下有大义名分,但是手头没有一支堪用的精兵,到了江南也难免会被宵小所欺。而吴家手里有3000家丁,用来打虏丑是不行的,对付流寇应该能顶一阵子,对付南边的几个总兵……兴许就是黄得功的勇卫营能和自家一拼。别人都不在话下! 而勇卫营又是皇家恩养的嫡系,自然也听太子和皇上的。又吴家和勇卫营保护,北伐中原也许困难。但是划江而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毕竟虏丑是没有什么水军的,要不然宁远镇的粮饷,怎么可能用海运? 至于流寇,也都在中原、西北转悠,一样下不了江南。 所以护驾南幸,就是吴家最好的出路。如果还能让女儿成为将来的皇后,那吴家可就赚大发了。 第十一章 太子爷坐庄(大罗罗努力求票) 想到这里,吴襄就对朱慈烺和王承恩道:“殿下,督公,皇上调犬子护驾南幸的密旨还没有发出吧?” 朱慈烺道:“还没有,这密旨也是中旨,不是通过内阁和兵部发出的,就怕被吴总兵封还。” 根据明朝的制度,圣旨上面必须有票拟批红才能生效。如果没有票拟,只有皇帝的批红,那就是所谓中旨,差不多就是皇上的私人信件。 如果吴三桂接到要他护驾南幸的中旨,是不是会执行,那可真不好说。因为他执行中旨,就得罪内阁和文官集团。不执行就得罪了皇帝。两边都不好惹,的确让吴三桂有点为难啊! 吴襄拍了拍胸脯,“殿下放心,老夫这就给犬子写信,叫他马上点齐5000精锐,星夜兼程入援京师,接应天子南幸。” “好好!”朱慈烺连连点头,脸上全是喜色,仿佛真的有什么中旨马上就要发出似的……中旨当然是没有的,崇祯皇帝是明君,怎么会绕开内阁独走? 不过吴襄的亲笔信还是有用的!等到明天李闯大军抵达北京附近的时候,朱慈烺打算拿着这封信去找崇祯,那个时候火烧眉毛了,崇祯应该会突破底线,开始用中旨调兵了。 这样朱慈烺从北京突围的时候,就能得到吴三桂所部的接应,安然脱险的希望就大不少了。 另外,手持着吴襄亲笔信的朱慈烺,也就有了和崇祯皇帝讨价还价的本钱——这就叫空手套白狼! 内校场大堂这边就备有纸笔,吴襄当场写了封信,然后交给了朱慈烺。 朱慈烺小心的收好了岳父大人的书信,然后就笑着吩咐王承恩去准备酒菜。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快到饭点了,而朱慈烺还要继续忽悠吴襄、吴三辅,所以就得边吃边喝边忽悠了。 酒菜还有一会儿才能上来,朱慈烺、王承恩则继续和吴襄父子说话。也不是什么闲话,而是直接把话头转到整军突围上去了。 王承恩这个老实人办事的效率还是有一点的,一晚上没睡,召集了一帮干儿子、干孙子满北京城拉人头。 从南海子净军(一支太监军队,约有3000人)中选出了300个精壮的火铳太监。又召集了一些在京的勇卫营老兵——大多是些上了年纪,不适合继续从军的大爷兵,也有一些是在京养伤痊愈的兵将,人数不多,就两三百号。此外还有王承恩自己管辖的东厂缇骑,也招集了一百多。另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壮汉,是王承恩和他的那些“子孙”家里面的仆役。总算是凑满了大约1000,现在都松松垮垮的聚集在内校场一角等着开饭。 在朱慈烺抵达前,吴襄、吴三辅父子俩已经去瞧过了。 “还行啊,蛮精壮的,比各处城门上把守的兵丁倒是强多了。” 这是带兵多年的吴襄对王承恩临时召集起来的这帮乌合的评价。 吴襄道:“其中还不少老卒,都面带凶相,让净军缇骑都畏惧不已,一看就知道是经过杀阵的。若能以臣的家丁为将校,应该可以将他们编伍成军。只要甲械兵器足备,也有一战之力。” 这位岳父大人带来的家丁,其实是朱慈烺最看重的力量! 现在北京城内是兵易得,将难求啊! 因为京营中能战斗的部队都外调了,也就是说,没有有组织的精锐了。 但是精壮之士还是有不少的,因为这些年就是兵荒马乱的,上过战场当过兵,又因为种种原因跑到北京来找饭吃的汉子是不会少的。 而且勇卫营大本营也在北京,成编制的部队开走了,但是留守的零散兵力或是由子侄辈顶了兵额的老卒总不会少。 另外,许多在京的官员和勋贵之家,都千方百计,不惜重金招募上过战场的老兵和京营中的精壮来保护自己。也给这批老兵油子提供了饭碗。 现在只要王承恩能多拿出几个钱,总能募集到一些的。而且搞钱这事儿,朱慈烺还是有点办法的。 可是光有壮士,没有军官去组织他们,也没有军纪去约束他们,他们就是乌合之众,是打不过闯逆大军的。 可在急切之间,朱慈烺上哪儿找一群能够真正组织起军队的军官?北京城里面有武官衔的人不少,可真正能上阵的有几个? 就算有一些,大多也是没组织的零散军官,几天之内根本组织不了军队的……这年头军队也不是标准化的,也没军官学校培养标准化的军官。一群来自不同部队的军官凑一块,不磨合上一个时期,根本就带不了兵。 但吴襄从宁远带来的家丁们却是一群既有组织,又久经战阵,其中一定还有充过基层军官的老家丁。而且吴襄是他们的老主公,带着他们打生打死半辈子,谁有多大能耐,老吴还不知道? 所以用吴襄带来的家丁加上王承恩雇来的壮丁,再有合适的武器,马上就能组成一支军队。 硬仗是不能打的,但是有吴襄这个逃跑专家带领,护着崇祯皇帝一家逃命应该没多大问题…… “王伴伴,你给他们多少钱一天?”朱慈烺笑着问王承恩。 他没见着那群乌合之众,大概是管事的太监怕惊了驾,就让他们回避了。 “回千岁爷的话,除了东厂和净军的人,老奴给其他人一人一天两百个大钱,还管两餐饭。” 明末的铜钱滥铸,因此价值很低,只有选用上好铜材的制钱比较昂贵。但是王承恩没那么大方,发出去的都普通的小钱,大约5500文才能值银一两。200文钱就是三分六丝白银,如果按月计算,就是一两左右。比关宁军的一两四钱要低,和普通的明军兵丁饷银差不多。 “走,瞧瞧去!” 朱慈烺也不知道是早有预谋,还是一时兴起,居然站起身,让王承恩带路去看壮士了。 …… 所谓的壮士,乍看上去并不怎么样。有三百个是身残志不坚的净军太监。一百多勇卫营出身的老大爷,有不少连头发都白了。还有一百多个东厂的缇骑,就是特务,是从锦衣卫里面选拔的精锐,不过也不上阵厮杀的料。除开这些大爷、净军、特务,剩下不到三四百人看上去还稍微像一点壮士。 朱慈烺在王承恩的引领下抵达的时候,这些所谓的“壮士”正聚集在一起狼吞虎咽的嚼着面饼。簇拥得一团一团的。王承恩的几个“孙子”还在当间叫着:“千岁爷驾到,快迎驾!” 壮士们都是住在皇城根下的,当然知道“千岁爷”是指朱慈烺和他的几个兄弟,都是贵不可言的人物。当下也不吃饼了,呼啦啦的聚拢上来,下跪行礼。 “小的们拜见千岁爷!” 有个大嗓门的太监带头喊了一嗓子,然后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喊,倒是挺热闹的。 朱慈烺兴致听过,笑着说:“起来吧,都起来吧……正吃着呢?有肉吗?” 那个大嗓门的太监马上回道:“回禀千岁爷,小的没给他们预备肉食。” “那赶紧去准备……这些都是保卫我大明江山的壮士,怎么能没有肉吃?” “喏,小的马上着人去宫外采买。”那太监马上回答。 “王伴伴,”朱慈烺回头对王承恩道,“200个铜钱太少了,一人给一钱银子。 王承恩一愣,这太子爷派头大啊,又是给肉吃,又是加钱的……这也太会败家了吧? “千岁爷,一钱银子,一个月可就是三两啊……” “照给!”朱慈烺大手一挥,“王伴伴,去拿钱来,当着本宫的面给,人人有份……净军和缇骑也都有一份。” “谢千岁爷的赏!” “谢千岁爷……” 一帮“壮士”那个高兴啊,又没干什么就得了一钱银子,还有肉吃,那么好的事情上哪儿寻去? 现在上北京内外城墙上值守,一天才一百个铜钱,还不管饭! 王承恩也不好当着朱慈烺的面抗旨,只能让人去取了银两,当着朱慈烺的面,十人发一两银,让他们自己分去。“壮士”们当然是人人欢喜,而跟着朱慈烺的人,却是眉头大皱。 这钱给得太多了……太子爷不会过日子啊! 第十二章 大明太子,有债必偿(罗罗求票,有求必应) “王伴伴,等那些人吃完肉就让他们回家。” 看着“壮士们”拿完钱,朱慈烺回到大堂,开始和吴襄、吴三辅、王承恩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他忽然下了道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的命令。 “啊?让他们回家?才半天……”王承恩一脸肉疼,“一个人拿了一钱银子,半天就回,这钱也太好拿了吧?” 朱慈烺一笑:“钱太好拿了,明天才会有更多的人来啊!今天才1000人……有一半还是净军和缇骑,怎能上阵厮杀?得让老兵和壮士们回去拉人,这人以类聚,他们一定还认识能赚这一钱银子的汉子,都拉来才好。”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太子爷高明啊!太高明了……这种聚兵的妙招也能想出来。 北京城内还是有不少壮汉的,谁不想这一天一钱银子还有肉吃,而且啥都不干的好买卖? 明天就不是三四百个壮士,而是两千三千的来了! 朱慈烺将众人佩服的目光尽收眼底,心想:这招儿可稀松平常了,不就是操纵股价的庄家吸引散户跟风的路数吗?先给甜头,等杀进来的散户多了就该把他们都在高位套住当股东了。 只是这回要套住的不是散户,而能上战场的壮士……今天是半天拿一钱银子,明天,呵呵,来了就别想再回家了。都老老实实跟着本太子去江南干一番大事业吧! 不过被套住的还不止这些壮士,吴襄、吴三辅父子,一样被朱慈烺套住了。吴襄写给吴三桂的那封信,就把自己一家三十几口都套进去了——这封信现在就在朱慈烺口袋里装着。这份信往崇祯那儿一送,说吴襄不是朱慈烺的人谁还信啊? 而且吴家还会越套越深,再也没解套的时候了……是“炒股炒成股东”了,哦,也不对,不是“炒股”,而是“风投”。吴襄和吴三辅这对糊涂父子是那吴家一门三十几口都投了朱慈烺的“天使轮”,而且还只拿了很少的股份。 从现在开始,老吴家就是朱慈烺这个太子爷夹带里面的人了。 真是越想越开心啊! “千岁爷,”吴襄这个时候忽然放下了酒杯,眉头皱了起来,“您今天还是给多了……给多了就会把人的胃口吊起来,以后再给少了就不好办了。一天一钱银子,哪怕减半,也不过可以长久发放的军饷啊!” “可不是嘛,”王承恩一脸肉痛,“咱手里没多少银子啊!” 朱慈烺哈哈一笑,摆摆手:“无妨,无妨……本宫自有叫人卖命的办法,不需要每天都给一钱银子的。” 吴襄还是将信将疑,“不给一钱银子,那给多少?” 朱慈烺笑了笑,“等岳父的家丁到了就知道了。” 吴襄一愣,“老夫的家丁?” 朱慈烺笑了笑,“还有祖家的家丁,祖家谁在京师?” 王承恩插话道:“是祖泽溥,他有个锦衣卫千户的衔。” 祖泽傅是祖大寿的儿子,封了个锦衣卫千户圈在北京城,实际上就是朝廷的人质。这人在历史上还去过南京,在弘光朝混了一阵子。后来又跟着左懋第的使团去了北京,在北京和父亲见面,剃发降清,后来还当过清朝的总督。 不过在这个时空他肯定是完了,被朱慈烺盯上了还能有好?等着被套死吧! “叫他也来,”朱慈烺吩咐道,“带上祖家的家丁,明天到内教场来面见本宫。” “老夫去叫他来吧。”吴襄开口揽下了这个任务。 “那就有劳了。”朱慈烺笑着,“请岳父去和他说,他父亲祖大寿虽然降了虏丑,但是本宫知道祖大寿的忠心,知道他是身在虏营心在明的。” “这个……这个,该是如此。”吴襄尴尬地笑了笑。他的正房夫人是祖大寿的妹子,两家的关系是极其亲密的,自然也知道祖大寿的心思如何。 松锦大战后的两年间,祖大寿可没少给吴三桂写劝降信,甚至还想派兵袭击吴襄养老的中后所城堡。如果不是吴家在祖大寿身边也伏了眼线,吴襄现在就该在盛京呆着了。 朱慈烺和吴襄翁婿两人间的第一顿小酒,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而且朱慈烺不敢多喝,在他的记忆中,这具十六岁的身体基本没怎么碰过酒精。可别喝得酩酊大醉,那可就麻烦了。 聚餐之后,吴三辅就先回自家的府邸去报喜并调集人手了。当然了,护驾南幸的事情还得保密。不到最后时刻,这事儿是不能往外说的。 所以吴三辅只说要带人进入皇城去护驾。至于朱慈烺准备纳吴三妹为侧妃的事情,倒是可以说一说,先让家里人高兴一下。不过还是要关照一声,在中旨下达前,也别到处去乱说,省得一帮文臣横插一脚。 而在另一头,朱慈烺则让人去自己居住的端敬殿取来了许多“白条”,就是他在昨天晚上亲笔书写并加盖了皇太子之宝的令旨。另外,还让那个守在那里的毕酒城毕中书带上文房四宝一起过来。 “殿下,这是什么?”吴襄瞧着新鲜,便问了一句。 “这是期权,”朱慈烺笑着,“是用来发给跟随本宫护驾的壮士的……岳父的家丁也都有一本,本宫也不能让他们白白卖命啊。” “那期权是什么?”吴襄还是一头雾水。 朱慈烺耐心地解释道:“期就是未来之期的意思,权则所能得到的财、地、官等等。也就是现在跟随本宫,到江南后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岳父的那些家丁在关外不是皆有数百亩田庄吗?不是都有十四个月的额饷吗?现在他们抛弃家业,护驾南幸,人人都国家的功臣,功成之后,自然应该厚赏。这份期权,就是约定抵达留都之后,本宫将如何犒赏的。 本宫是这样打算的,若无官身或官位低于从七品的家丁,便封锦衣卫小旗,赐江南水田田庄300亩。官位高于从七品者,便升官两级至指挥佥事止,赐江南水田田庄500亩。另外,所有的家丁皆赐克难功臣名号,以褒扬其功。” 这是在发股票期权,哦,应该是土地和官职期权了! 从七品锦衣卫小旗的官职看着不高,可那也是官啊!吴襄的家丁大多都是白丁,当了官可谓一步登天。而300亩的江南水田对于刀口舔血的家丁们来说,也是一笔巨财。别看他们人人都在关外有数百亩田,但那是小冰河期的辽西旱田,因为天太冷,收成并不高。而且关外现在也没多少人口了,地多人少,有土地也租不出去,很难坐食田租。江南就不一样了,一亩水田一年收个一石稻米的租子不算高。300亩就是300石稻米,碾成白米也有200石以上,换成白银那是好几百两啊! 朱慈烺笑着对吴襄道:“岳父老泰山啊,昨晚上小婿一夜不睡觉,写了一千份太子令旨,都是赏期权的!不仅吴家的家丁人人有份,明天跟随咱们京师壮勇,也人人有份,只是拿得少一点。一人给50亩江南水田,外加锦衣卫校尉的官职。 另外,所有的家丁、壮勇,都一次发给十两白银的饷银,到天津后再给十两,到江南后再加十两!” 太子爷的派头也太大了吧? 吴襄、吴三辅、王承恩听得都愣住了。又是给官职,又是给土地,还给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你家有那么多钱吗?你爸爸有多穷你知道吗? 朱慈烺明白几人的心思,只是笑了笑:“到了江南,就会有钱有土地的……本宫是大明的太子国本,言而有信,有债必偿!” 第十三章 虏丑厉害,还是流贼厉害?(推荐票最厉害啦)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五日下午,快两天没合眼的王承恩被他的一个干孙子急急忙忙叫走去见崇祯皇帝了。 朱慈烺知道,一定是居庸关失守的塘报到了京师!再过一天,李闯大军占领昌平的塘报也会送到京师。到三月十七日,李闯大军就会出现在北京城的西北! 到那时,再要想用一钱银子和一块大肉套住三两千个壮士那就做梦了。 不过即便朱慈烺抢了个关键的时间窗口,把壮勇聚集起来了,也只是一群缺乏组织和凝聚力的乌合之众。而要让这些人在北京城破的时候还能跟着走,朱慈烺还得努力忽悠啊! 吴三辅这个时候已经把自家的家丁都带来了内教场,人数不多,总共有八十三人,其中的四十三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大爷,剩下的则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家丁是个终身制的工作,通常还可以世袭。用家丁的名号其实是说小了,用家臣的名头才更加合适一些。 所以吴襄说的三千家丁的计数单位并不是“个”,而是“户”。既然以户为单位,那么极限的出动能力就不是三千了,就会有许多上了年纪或者还没有完全长成的老家丁、小家丁存在了。 现在正值壮年的家丁都在吴三桂军中,跟着吴襄进京的,自然都是些老老少少了。 这些家丁虽然都不大精壮,但是在朱慈烺眼中,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老家丁的经验丰富,而能跟随在吴襄身边教养的小家丁,也一定是可堪培养的少年。如果能把这些少年变成自己的伙伴,将来要培养嫡系武装就容易了…… “小的们拜见太子千岁爷!” 吴家的家丁们果然比王承恩召集来的那些壮勇们整齐精悍多了,八十余人在大堂中列成八排,一起向朱慈烺揖拜行礼。 朱慈烺的东宫领班侍卫朱纯杰,伴读太监邱致中,还有一位名叫张韬的东厂缇骑,一位名叫王周的勇卫营的旗总,一位名叫潘书晨的净军把总,也都在其中。张韬、王周、潘书晨都是朱慈烺命自己的伴读太监邱致中从王承恩召集来的壮勇中挑选出来的。 其中名叫张韬的缇骑生就一副凶恶相,在东厂里面也有几分恶名,绰号张阎王,可见其为人为官如何了。 勇卫营的旗总王周是火器兵出身,人高马大,脸上坑坑洼洼的一大片,丑陋得不行,都是火铳炸膛弄出来的。也正因为这次炸膛,才让他留在京师养伤。要不然现在多半在宁武关殉国了。 净军的把总潘书晨就长得白净多了,斯斯文文的,好像个读书人。他的年纪也是三人中最大的,有四十许岁,在南海子净军里面干了十几年,从普通的太监兵升到了把总。和王周一样,他也是火器兵出身,现在是净军火器兵的把总。净军的火器兵被成建制的调派给了朱慈烺,算是朱慈烺手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了。 他们装备的火器都是好东西,是郑芝龙在松锦大战后送到登州的斑鸠脚火铳中的一部分——当时明朝兵部想调郑芝龙去守觉华岛,郑芝龙当然不去了,所以就送了一批广东、澳门生产的优质火器到登州算是支援抗清了。这批火器大部分给了关宁军,但也有一些运到北京,都被分配给了勇卫营和南海子净军。其中落在净军手中的斑鸠脚火铳共有300门,全都归潘书晨带来的火铳兵使用。 “诸君且听仔细了!”朱慈烺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目光灼灼地看着大堂内站立的众人,一字一顿地说,“居庸关已经陷落,闯逆即将兵临京师城下。本宫身为储君国本,在此危难之际,自当挺身而出,奉天子南幸留都。王公公和京营提督吴襄,都奉命与本宫一同行保驾南幸之事。 诸君不是吴提督的家丁,就是本宫或王公公的人,如今可愿意和本宫、王公公、吴提督同保大明,共享江南繁华吗?” 这番话说完,大堂里面就是一阵抽气儿的声音。 居庸关陷落,百万闯逆就要打到北京了……大明要亡了吗? “我等愿意追随储君左右!” 这个时候有人发出了第一声呐喊。 朱慈烺将目光投了过去,见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是吴襄的家丁,年纪岁小,却体壮如牛,脸上都是横肉,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信邪的主儿。 “小的也愿追随储君!” 又有人吼了一嗓子,朱慈烺再瞧,却是个五短身材的少年,生得浓眉大眼,个子虽然不高,但是也看得出体格壮硕敦实。 “小的王周,也愿随储君殿下,为周总兵报仇雪恨!” 第三个站出来表态的是勇卫营出身的王周,他原来是周遇吉的部下,故主战死,自是恨得牙根痒痒。 “臣也愿追随储君,护驾南幸。” 现在说话的是潘书晨,他在朱慈烺跟前称“臣”,而不是奴婢。一来说明他和朱慈烺没那么亲近,二来则有几分傲气。 朱慈烺冲他笑着点点头,然后又把阴冷的目光投向自己的领班侍卫朱纯杰。 朱纯杰正在愕然之中。他跟随朱慈烺多年,太了解这位太子爷的性格了……就是个小崇祯啊!一向规规矩矩,还有点认死理,绝对是让所有爹妈都放心的好孩子。 可是今天好孩子怎么啦?坏事儿干起来没完了……而且还把王承恩这个老实太监也哄着一起干坏事儿。 而且这事儿干得……护驾南幸,还亲自组织武装护卫,这是太子爷能干的么?天子不可能下旨让太子那么干,所以太子现在就是擅自行事,往大了说都够得上谋逆了! 正瞎琢磨的朱纯杰被朱慈烺投来的阴冷目光一盯,顿时一身冷汗,连忙表态道:“臣亦追随殿下,万死不辞!” “老奴也誓死追随。”邱致中也开口表态了,他是被王承恩派到太子身边的,名为伴读,实际上还负有监视的责任。 但是现在王承恩在和朱慈烺一起干……他还能向谁打小报告?越级去报告崇祯皇帝? 对方可是太子、王承恩,可能还有周皇后……还是算了吧! “小的们愿意追随太子殿下……” “小的们愿意追随……” 有人带了头,表态支持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很快整个大堂里面的几十号人,都愿意“誓死追随”了。 不过朱慈烺知道这是空话,应付自己玩的。好在自己也不是省有的灯,十几年的金融狗可不是白干的……分析加忽悠的本事,搁在后世不算多厉害,可是在当下,应该是全国第一了吧? 想到这里,朱慈烺就冲着第一个答应自己的少年招了招手,“壮士,且上前说话。” 那少年也不露怯,大模大样就上得前去,又是一拜。 朱慈烺又冲第二个表态的少年也招了招手,将他唤到跟前。 “二位壮士高姓大名?”朱慈烺笑着问。 “小的孙富贵。”高大的少年回答。 “小的王国勇。”矮壮敦实的少年答道。 “二位都是吴提督的家丁?”朱慈烺一边问,一边取过两本令旨,开始填写姓名。 “正是。” 两位少年一起回答。 “见过虏丑吗?”朱慈烺又问。 “见过。” “小的也见过。” 朱慈烺又问:“那虏丑凶不凶,厉害不厉害?” “厉害!” “当然厉害了!” 两个少年都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么流寇呢?”朱慈烺放下了毛笔,高声问,“你们有谁见过流寇?谁和流寇打过?谁又和虏丑打过?这流寇和虏丑谁比较厉害?都和本宫说说吧。” 第十四章 功臣是怎样产生的(投推荐票啦) “回禀千岁爷,小的和流寇打过,也和鞑子打过,流寇可远远比不了鞑子……” “小老儿也和流寇、虏丑打过,流寇不经打,虏丑是真能打,无论死兵、锐兵,都能和俺们最强的家丁交手。普通的兵丁遇上他们,根本没法野战啊!” “是啊,流寇怎么能和虏丑相比?洪总督、卢总督被虏丑坏了事前,流寇可是被官军追着打的。可咱遇上虏丑,可就颠倒过来了……” “唉,要不是官军的精锐都叫虏丑打没了,流寇哪里会有今日啊!” “流寇说起来真是捡了官军和鞑子死战的便宜!” “早知道就不该把那么多精兵都扔在辽东了……” “唉,那么多兄弟,都白死了!” 还真有不少同时和虏丑、流寇干过的吴家家丁议论起来了。发表的观点也早就在朱慈烺的预料之中,都是惧怕清军,同时也都有点瞧不起流寇。 李自成的战绩的确是有点水,在洪承畴被调往辽东前,基本上就是四处流窜,根本看不到取大明而代之的希望。如果洪承畴在松锦之战中打胜了,带着关宁军来围剿他和张献忠,这两位农民起义领袖早被打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自成的战斗力再怎么水,也不是现在的大明王朝能对抗的。 从崇祯十一年,洪承畴、孙传庭的主力被调往辽东后,李自成就迎来了高速发展的时期。而在崇祯十四年、十五年的三战开封之后,李自成在中原战场上就处于优势了。同年洪承畴指挥的十多万精锐明军在松锦战场上被清军消灭,次年孙传庭的秦兵在郏县之战中惜败于李自成,以致全军覆没。此后,明朝的军事实力就已经大大比不上风头正劲的李自成了。 如果没有清兵入关,李自成夺取天下开创王朝恐怕是十拿九稳之事了。哪怕有朱慈烺的金手指,也不可能挽回明朝的颓势,他甚至都没有办法把今天聚集在内校场大堂里面的这群人凝聚起来。可问题,清军入关是不可避免的! 哪怕没有吴三桂开山海关,多尔衮一样会率领清军从热河入寇。而以李自成带到北京的那几万老营兵,根本打不过人数多达八万几千的八旗劲旅。 所以在今天的“大明朝行情分析会”上,关外的清朝就成了朱慈烺蛊惑人心的重要题材。 听到大家都众口一词说清军比顺军厉害的多,朱慈烺就嗯咳一声,等大堂之中安静些后,就开始继续忽悠了。 “诸君都说虏丑比流寇厉害,那么流寇若是入了北京,那北京城中数千家官员权贵二百多年的积蓄都据为己有了……虏丑会眼睁睁看着吗?” “那怎么可能?” “虏丑一定会来抢的。” “是啊,整个北京城那么多高门豪富,得有多少金银财宝?虏丑怎么可能放过?” “岂止金银财宝?说不定还要入关争天下呢!” 朱慈烺的问题本来就极有引导性,得出的答案也完全在意料之中。 他赞同地点点头,又道:“那么虏丑一旦入寇,闯逆会把自己的老营出来拼,还是会让投靠他的官军叛逆打头阵?” “定是会让投靠的官军叛逆打头阵的……” “是啊!不打流寇,就打虏丑!” “打流寇还有活路,被流寇押着打虏丑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就是不死,还能指望流寇发赏银吗?” 发表议论的主要是一帮老家丁,能是什么好人?和他们说什么民族大义,说什么忠君爱国,他们保证当成耳旁风。所以只能和他们把利害关系说清楚……其实也不是真的说清楚,而是要让他们相信朱慈烺希望他们相信的东西。 作为一条资深的金融狗,朱慈烺的前世也是个大忽悠,号称猪都能吹上天的“猪要飞”啊!再烂的上市公司、初创公司,他都能摆事实,讲道理,给吹成价值严重低估的未来大牛股。 吴襄的老家丁、小家丁也没谁见识过后世的金融市场和风投圈中的各种忽悠啊。所以也不用假药停那样的神级人物出马,朱慈烺的忽悠术就足够让他们中圈套了。 “诸位果然有见识啊!比那些背叛朝廷的总兵、参将要聪明多了。”朱慈烺连连叹息,“他们本来只需要守住关城和闯逆打,现在却要被闯逆押上战场去和虏丑拼命了。” “死路一条啊!” “他们怎么打得过?” “我们关宁军都不行……” 朱慈烺又是几声嗯咳,大堂中顿时又安静了不少。朱慈烺提高了嗓门,大声道:“不过咱们是不需要和虏丑打了,咱们只需要保着我父皇去南京就行了……吴总兵的大军已经过了山海关,这就会来接应咱们。到时候大家保着天子杀出北京城,去天津,走海路南下。就把北直隶丢给闯逆和虏丑去争吧。闯逆自要拼死当着虏丑,能有多少气力南下?咱们大明还有天津卫水师、福建水师、广东水师和漕运总督管辖的海运船队,足以建立淮河水师和长江水师,依靠江河之险,挡住闯逆南下很有把握的!” 说着话,他冲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孙富贵、王国勇道:“二位壮士可愿护驾南幸?” “愿意!” “愿意的。” “好!”朱慈烺重重点头,拿起刚刚写好的两本令旨,“孙富贵、王国勇,这是本宫亲笔所写的令旨。封尔二人为锦衣卫小旗,在江南赐田庄300亩,并赏银10两,赐克难功臣名号。 朱纯杰,给他们拿银子!毕侍书,记下两位壮士的姓名、官职和赐田数目。” 孙富贵和王国勇两个当场就愣住了。 他们俩这就当官了?而且还有了江南的300亩水田……江南的水田据说很贵啊!一亩水田一年能收一石稻米的租子呢,300亩就是三百石,怎么都有200多两银子的收入啊! 这不是做梦吧? 一旁的毕酒城毕中书也被朱慈烺的话惊呆了,这太子爷到底怎么回事儿?难道真如端本宫中的人说的那样,太子爷真的得了老祖宗托梦,有了拯救大明的仙招了? 只是他现在这样给人授官赐田,皇上知道了吗? 朱纯杰已经拿着白花花的银锭塞过来了,看见两个傻愣愣的少年,嗯咳了一声:“还不谢千岁爷的恩赏!” 孙富贵和王国勇两个少年这才如梦初醒,直接就给朱慈烺跪下了,“小的孙富贵(王国勇),谢太子千岁爷大恩!愿为太子千岁爷效死!” 朱慈烺又嗯咳了一声,扭头瞪了还在发呆的毕中书一眼,胖中书一个激灵,连忙去过一本空白的本章和毛笔,沾了墨汁,开始在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朱慈烺给人的封赏了…… 与此同时,大堂当中,无数热切的目光,都投向了朱慈烺。 朱慈烺笑道:“诸君都是我大明的忠臣,自然人人都有一份恩赏的……但是所赐的江南水田,本宫在京师可没办法给你们兑现,得保着本宫去了江南后再给。 不过你们绝对可以放心,本宫是皇太子,向来言而有信,到了留都之后,绝不会赖掉该给你们的土地。 等到了江南,不仅你们人人都有田庄,其余护驾南幸的将士,也人人都可以得到一份田产,最少也有50亩田庄!有了这些田庄,你们就能在江南娶妻生子,开支散叶,子孙都当我大明的忠良了。因为今次在国家危难之际,能挺身而出,护驾南幸的壮士,都是国家功臣,本宫要封你们做克难功臣,世世代代,与国同休!” 这下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了。这是要赏世职啊!世世代代,与国同休……等于大明朝有自家一份了! 这待遇,就和跟着太祖开国,跟着成祖靖难的功臣们一样了,也和虏丑那边的八旗壮勇差不多了! 以后就不单单是替皇上家打仗,而是在替自己家,替子子孙孙在打仗了! 所有人,包括一帮上了年纪大老家丁,一下子都觉得干劲十足了……跟着太子爷干那是真有前途啊! 第十五章 有银子,就会有人卖命!(求收藏,求推荐) 朱慈烺离开内校场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五日就快过去了。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李自成的先头部队,很可能就会在北京城附近游荡了! 而到后天,也就是三月十七日,北京攻防战就将拉开帷幕。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两天后,大明朝的神京就会落入李自成之手。崇祯皇帝就会在煤山上吊自杀,而朱慈烺也将失去一切,沦为李自成的阶下囚徒…… 朱慈烺带着大队人马回到端本宫的时候,刚才在内校场中给人发“期权”时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 虽然在过去的一个昼夜中,朱慈烺完成了几笔难以想象的“交易”。 他已经成功的将王承恩、吴襄这两个明朝大人物给忽悠成了自己的“天使投资人”。又欺骗了单纯的周皇后,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同谋。还给北京城中数量不明的壮勇设了圈套,最后给吴襄的家丁们发了“期权”——居然还当着吴襄的面发的,而且吴襄也没显示出任何不满。 但是历史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太紧迫了,现在距离城破只剩下不到四天了! 距离北京城被包围,更只剩下短短的两天! 所以朱慈烺即便可以拼凑出两三千人的队伍,也不可能将他们改造成为真正的精锐。 没有精锐护驾,想要从李自成的十几万大军包围中脱险,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可言。 因此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在明天晚上,抢在李自成的军队包围北京城之前就逃走。 这样除了自己临时拼凑起来的两三千人,还能有三千南海子净军保护,通州的宋权手中也有一两千人马……往多了算,七八千军队都能凑出来的。 有那么多人保护,去天津卫是万无一失的。到了天津后,如果还能把吴三桂的关宁军拉一部分过来,再加上天津的守军、天津卫的水师,一两万人都有了。 有了这点本钱,自己和崇祯也不算是光杆了,去南京重整江山就容易多了…… 如果崇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得在北京城战上一场了!不过也没关系,朱慈烺对于突围而逃还是有点把握的。即便要在北京打上几日,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北京城内的丁壮可不少,这年头只要有银子,就会有人卖命! 而北京城里面银子……有的是! “千岁爷,可把您给等来了,晚饭都预备好了,这就给您传上来吗?” 在端本宫的大门口,大宝太监黄大宝已经等候了又一会儿了,看见朱慈烺到来,连忙上前相迎。 朱慈烺的伙食是黄大宝负责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明朝皇宫的御膳房就不给皇帝、太子、皇后、太后、公主、贵妃这些大贵人做饭了——因为御膳房的饭太难吃了,成本又高,很不划算。干脆就各自开伙,又伺候主子的太监负责。 譬如朱慈烺一个月有一百五十两的伙食费,都交给黄大宝这个吃货太监去操办,搞得相当不错。 “一起吃点吧。”朱慈烺扭头对东宫侍卫领班朱纯杰、侍书官毕酒城、伴读太监邱致中,还有另外十几个侍卫道,“你们都来,陪本宫吃饭。大宝,可够吃吗?” “够,够的。”黄大宝答应道。 “大宝,你也一块儿来吧。”朱慈烺笑道,“一起吃饭热闹,本宫还有话要和你们讲。” 眼看就要大难临头,就是有龙肝凤髓,朱慈烺也吃不出滋味了。利用吃饭的机会,把自己的核心队伍稳住,才是最要紧的。 吴襄的家丁,被套牢的京师壮勇都还是朱慈烺权力圈子的外围,真正的核心,还是身边的侍卫、心腹的太监,还有那些东宫讲官。虽然这些人都不什么好人,但眼下也只有利用他们。 “朱纯杰,毕侍书,今儿跟了本宫一天,可知道本宫要干什么吗?”朱慈烺一边夹菜扒饭,一边对自己的领班侍卫朱纯杰和侍书毕酒城说。 “臣知道了,只是,只是……”朱纯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臣也知道了。”毕酒城说话的时候额头也都是冷汗啊! 在朱慈烺所有的近臣和太监中,他们俩才是和朱慈烺利益最一致的人。因为朱慈烺身边的大太监和老师都上年纪了,不一定能活过崇祯。崇祯皇帝的脑筋不好使,身体却好得很,要不然要扛不住那么多的公务和没完没了的精神上的打击啊! 而且崇祯皇帝今年才三十三岁,要是活到六十多,那些上了年纪的太监和文官早死了。可朱纯杰和毕酒城年轻力壮的,怎么都能当上朱慈烺的头号心腹重臣。 所以只要一切安安稳稳,朱纯洁将来起码是个卫帅,也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毕酒城少不得入阁,将来就是毕阁老了! 可是朱慈烺今天的所作所为,作为一名太子,真的是太出格了! 作为一名太子,是不应该主动抓兵权的!这事儿现在瞒着圣上,可是又能瞒几天?等圣上知道了,麻烦恐怕就小不了啦。废太子兴许不至于,可是太子身边的人,多半得跟着吃瓜落,搞不好连命都得搭进去。 “只是出格了?”朱慈烺明白朱纯杰和毕酒城的想法,笑着说,“本宫也知道出格,但本宫不怕!” “千岁爷,您……”朱纯杰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 毕酒城也一脸纠结。 “因为本宫有太祖托梦!”朱慈烺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太祖告诉本宫,居庸关已经被奸臣献给了闯逆,闯逆的大军马上就要到北京城外了!现在能救大明,能救我父皇的,只有本宫了!为了大明,为了父皇,本宫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今日本宫做了什么,你们也知道了……上个月吴襄可是开出百万军饷的价码,今天他什么都没要,就给吴三桂写了调兵的书信,还把女儿献给本宫了!你们觉得没有太祖高皇帝的庇佑,吴襄会那么好说话?” 他这是在给自己的心腹打气鼓劲,好让他们能牢牢团结在自己周围。 朱慈烺正说话的时候,端敬殿门外忽然响起值守太监的通报声:“千岁爷,王督公求见。” 王承恩来了。 “有请,”朱慈烺目光扫了眼和他同桌吃饭的几个人,低声道,“居庸关沦陷的消息到了!” 王承恩已经脚步匆匆走了进来,脸色苍白,看见朱慈烺坐在那里,就急急地说:“千岁爷,居庸关,居庸关真的丢了!唐通、杜之秩有负皇恩啊!” 朱慈烺点了点头,“太祖爷梦中所言,焉能有假?对了,王伴伴,吃饭了吗?没有的话,一起用一点吧。大宝,去添一份碗筷来。” 王承恩上前行了一礼,接着就道:“千岁爷,事情紧急了,您怎还能安坐如常?” “不急不急,”朱慈烺一笑,“吃饭睡觉的时间还是有的……居庸关至此还有百多里,而且八达岭山路险峻,不利于大军通过。估计闯逆明日才能陷昌平,后天才能围京师。今晚还可以休息安睡,明晚乘夜便走通州,一定能脱出虎口的。 王伴伴,你不要急,急是没有用的。一起吃点,然后回去睡上一觉,明天开始,只怕又得没日没夜忙活了。” 听了朱慈烺和王承恩的这番对话,朱纯杰、毕酒城、黄大宝、邱致中等人,全都忘记吃饭了,都张大了嘴巴看着朱慈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慈烺笑着扫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大家都累了,吃晚后就各自安歇吧! 朱纯杰,你的人今儿都不许走,全在端本宫休息。明天一大早,你亲自出宫,去请陈锐、李士淳和林增志三位先生,带他们去内校场。 毕侍书,从现在起,你跟着本宫,做本宫的文胆!” 第十六章 听说大明有救了(听说还有推荐票) 崇祯皇帝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他是十五日下午的时候才得到蓟辽总督王永吉发来的塘报,得知居庸关失陷和唐通附逆的。 这个消息其实并不让人意外,因为在居庸关之前,还有大同、宣化两个重镇先后附逆降贼。大明王朝已经有了雪崩山倒之势。在这种情况下,唐通附逆降贼一点不奇怪,像周遇吉一样死守到底反而是咄咄怪事了。 可是崇祯皇帝在得知唐通献关降贼后,却依旧有一种掉进冰窟窿里的感觉。 如果不考虑尚在山海关的吴三桂所部,唐通的八千人就是崇祯守住北京城的最后希望了。在如何运用唐通所部的问题上,崇祯可是好一阵犹豫,最后才选择了居庸关这么一个易守难攻,距离北京城又近的地方让唐通去守。 也不是真的指望唐通能把李自成挡住,但只要迫使李自成绕道,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因为李自成只要绕道从长城沿线的其他地方破口,就得浪费一点时间,北京城也就赢得一点宝贵的时间。而且在李自成破口长城后,唐通所部也能迅速回援,在北京城继续坚守。 这样两次拖延,应该就能等到吴三桂的援兵抵达了。有了吴三桂的四万大军,北京城的守军可就有五六万之多了,而且还相当精锐。 到了那时,守住北京,击退李自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只是关外的虏丑,单靠吴三桂、唐通的兵马,想要同时击败李闯和虏丑是不可能的,所以南迁终究是要实行的。等击退了李自成,就能再次设法推进南迁了……可是现在,如意算盘完全落空,北京城马上就要遭到闯逆大军的围攻。 而迁都南幸的准备又一点没做,如果仓皇出逃,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到了南京,还能像现在这样号令天下吗?他在北京城内发布的旨意外面的人都不怎么听,要不然大明何至于此?如果失了祖宗陵寝,丢了百官勋贵,凄凄惶惶的去了南京,还不威信扫地? 崇祯皇帝翻身而起,重重的叹了口气。 外间值守的太监顿时警醒起来,蹑手蹑脚凑近帘幕,听着里面的动静。现在是十六日的寅时了,是时候准备上早朝了。和那些不爱上朝的先帝们相比,大明当今的天子真是太勤勉了,登基以来就是日日勤勉,天没亮就开始的早朝就没怎么断过,而且大部分时候他都比臣子们更早到奉天门。上完朝后还要批奏章,还要听讲官讲儒家的大道理,还要召见内官外官,还要琢磨剿匪和平辽的方略,每天都要忙到亥时以后才能就寝,每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睡上两个时辰?真是铁打的金刚也受不了啊!可这位天子愣是坚持了十七年! 那可真是日夜操劳,日理万机啊!放眼大明列祖列宗,大概也只有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才有这般的勤勉吧? 不过更加难得的是,在这位皇爷如此兢兢业业的治理下,大明朝居然到了风雨飘摇,眼看就要亡国的当口了……为了这大明江山,三十三岁的天子连头发都愁白了不少,可就是止不住各方面的溃败! 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崇祯皇帝下了床,轻咳一声。 “万岁爷,要喝水么?”值班太监轻手轻脚掀开帘幕,捏着嗓子,用轻柔的声音问崇祯。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刚才在床上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根本无法入眠,现在坐起来了就觉得头晕朦胧,浑身乏力。 值夜的太监连忙端来了白水,递给崇祯。 崇祯一饮而尽,问:“几时了?” “五更了。”太监回答。 “该上早朝了……”崇祯叹了一声。 他已经隐隐约约觉得大事要不好了,也不知道这早朝还有几日可以上?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难过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一旁值守的太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崇祯,只好招呼其他当值的内侍点上灯火,同时亲自帮崇祯皇帝穿上鞋袜衣袍。不一会儿,乾清宫里就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在这凌晨时分,沿着长廊毫无声息的穿行忙碌着,似乎宫外正在发生的剧变,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崇祯皇帝也和往日一样,净手净面,用了些茶点,很快就坐在了东暖阁的书案后面。书案上放着昨晚批过红的圣旨诏书,都是崇祯御笔亲批的。他是明君,当然不会让司礼监的太监代劳了。不过这些批好的圣旨诏书,还是得让司礼监的人等带着去上朝。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高宇顺和次席的秉笔太监王之心都已经到了,给崇祯行了礼后,就开始收拾今日要发布的圣旨。 “王承恩没有来?”崇祯皇帝问了一句,话才出口,自己已经想起来了,苦笑着自答道,“对了,他去守城了……” 让王承恩主管北京城的防务实在有点瞎胡闹,也就是崇祯皇帝能想得出来。 明朝的内侍系统其实也有文武之分的,文太监掌控司礼监,武太监掌控御马监。御马监向来管军,所以能在御马监系统中上升成为大珰的,都有一定的军事经验。而王承恩是个司礼监系统的文太监,没有军事经验。 北京城都大难临头了,让个根本不懂的文太监去当城防司令,还能有好结果吗? “万岁爷,”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宇顺问,“要不要把王承恩叫来伺候?” 崇祯皇帝摇了摇头,守城的事情要紧,现在就让王承恩忙去吧。看到高宇顺和王之心已经收拾完了,他就站起身,迈步出了乾清宫往奉天门去。 才走出大门没几步,就看见一个穿着大红蟒袍的太监风风火火迎面走了过来,差一点就和在前面开路的王之心撞上了。 王之心刚想开口训斥,崇祯皇帝已经认出那人是御马监的提督太监田存直。 这家伙虽然是个太监,但是行事作风却似个武人,体格也非常魁梧,面目又有几分狰狞,皮肤又黑又粗糙,粘上胡子活脱脱就是个猛张飞。 因为长得粗糙,所以从崇祯初年开始就被打发去了勇卫营。过去十几年中,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前线转悠,也就养成了风风火火的作风。 “是田存直吗?上前说话。”崇祯皇帝冲着田存直招招手,叫他上前。 田存直上前去行了一礼,然后用带着点惊喜的声音说道:“万岁爷,好消息啊!臣入宫的时候,见皇墙北大街上好几千人在排队,问了以后才知道,都是来投军报效的义民啊!” 照老规矩,宦官是不能置外宅的。不过这种规矩早就作废了,如田存直这个级别的大珰,不仅有外宅,而且还有妻妾,家财更是以万贯计。 所以田存直也和朝官们一样,每天大早朝的入皇城当值。不过太监们入皇城不走大明门,而是走北安门。所以才会看见被朱慈烺忽悠入套的京城壮勇都在皇墙北大街上排队等候。 崇祯皇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田存直,“真的吗?真的有好几千人?” “真的,万岁爷,臣敢拿性命担保!”田存直很肯定地说,“一大清早就来了好几千,到晚上肯定能过万的!看来京师百姓还是心向大明的!” 崇祯吐了口气:“谢天谢地,都是祖宗的恩德……大明有救了!有救了!” …… “千岁爷,大明有救了!有救了……” 同一时间,刚刚起床的朱慈烺也听到了同样的消息,是东宫典药局的局郎,老太监李继周给他带来的消息。 因为朱慈烺“患病”,李继周应该在左右伺候,可昨天病中的太子却在端本宫外浪了一天。所以李继周今天只好起个大早,跑来端本宫堵朱慈烺了。而在入宫的时候,他也瞧见了皇城北墙大街的长队。 第十七章 撸羊毛的要被套住了(狂求推荐票) “好几千人呐,都是精壮之士,一大清早就在皇城北墙大街上排队等着投军!祖宗保佑,大明这下有救了……” 老太监都快喜极而泣了,一边给朱慈烺报喜,一边抹着眼泪。 朱慈烺听见眼前这个头发眉毛都花白,年纪至少过了60的老太监说什么祖宗保佑,就忍不住皱眉。 那是祖宗保佑吗?明明是祖宗坑人! “走,去北安门!” 李继周来的时候,朱慈烺正在用早点,于是拿起俩馒头就打算出门。 端本宫里的内官侍卫都有点适应了,也没人敢劝,都收拾好了准备跟着走。老太监李继周却被朱慈烺的行为吓了一跳。什么就去北安门啊? 北安门虽然还在皇城范围内,可是出门就是皇城外头了!这地方太子爷能随便去? 而且太子爷还得上朝念书听课呢!曾太医昨日就报告说太子不适,需要静养几日。不过李继周只批了一日,今日能不能请假,得让他亲自见过朱慈烺后才能定。 太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所以功课不能耽误……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怎么当皇帝?万一成了昏君,大明天下不得遭殃了? 另外,这个太子怎么一手拿个肉包子,一边走路一边啃啊?这成何体统?大明朝什么时候有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的君王?要是让外朝知道了,不得弹劾东宫讲官和东宫六局? “千岁爷,千岁爷,您这是去哪儿?”李继周本想拦着朱慈烺的,可是朱慈烺动作更快,风也似的就出了端敬殿的大门。他也只好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劝。 “去北安门!”朱慈烺说,“李局郎,你也跟着吧。” “千岁爷,您今儿还要上早朝,下午还要听讲官们上课,昨天就请了假,今天可不能再不去了……” 朱慈烺因为年纪还小,所以不必每天上朝,崇祯帝让他三日一朝,不上朝的日子,则是上午习武,下午习文。今天正好是该上朝听政的时候。 “不去,不去……”朱慈烺摇摇头,“本宫有要紧事情,没空上朝,李局郎,本宫昨天不是请了三天假吗?你不知道?” 一请假就是三天……和崇祯皇帝的勤勉那是不能比啊! 老太监在心里叹了口气,太子这是怎么了?这是要往昏君的路子上发展? 朱慈烺也不理他,只是快步行走。似乎想甩开这个老糊涂太监,可是李继周年纪虽大,但是腿脚却好得很,一路跟随着没有半点落后。 “千岁爷,看您这样,可是没病了,老奴可不敢替您隐瞒……” 什么没病?那是你们医术不精!朱慈烺心说:老子魂都换了,怎么会没病?后世换个器官都是大病了,换魂的病还能小了? 不过朱慈烺也不想让这个老太监坏了自己的事儿。虽然他怎么个折腾法儿,崇祯皇帝很快会知道的。可是皇宫毕竟不比寻常人家,随随便便走一圈都得个把时辰!而且其中的人事关系错综复杂,涉及到太子的事情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崇祯皇帝很难在第一时间掌握全部的情况。 另外,现在也是非常时期。朱慈烺的所作所为,没准就是皇上的密旨呢?谁要摸不清状况就去打小报告,说不定就把自己的大好性命搭进去了。 所以朱慈烺估计崇祯帝总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察觉自己和王承恩的阴谋……到了那时,崇祯皇帝应该拿自己没什么办法了。 “王七,带上去李局郎和咱们一起去。”朱慈烺听老太监要去揭发自己,连忙下令自己的东宫侍卫王七去把老头控制起来。 王七是个彪形大汉,身高足有六尺出头,也就是一米八十六七。不是细长条,而是身板宽大,正面看上去好像块门板。 他是大汉将军出身,因为长像威武而被选为东宫卫士。现在朱纯杰奉命出宫办事,朱慈烺就指派他为东宫卫士们的头目。 听到朱慈烺的吩咐,王七先是一愣,这是什么状况?太子殿下要干什么? “王七!愣着干什么?”朱慈烺见这大块头迟疑,立马喝了一声。 王七这才惊醒,连忙应喏,上去几步,道了声“得罪”,伸出只大手就扣住了老太监的手腕。 手腕被扣,李继周也不知所措了,这是什么状况?太子爷这是要做什么?为了逃个课,至于这样吗? 朱慈烺也不和李继周废话,大步流星就出了端本宫,再往北走,一路出了玄武门,过万岁山,就来到了皇城北门北安门。 王承恩和吴襄早就已经到了,正在打开了一半的北安门门口商量着什么事情,周围还有一大群吴家家丁、东厂缇骑和南海子净军。看到朱慈烺到来,两人连忙中止了交谈,上前去大礼揖拜。 “王伴伴,怎么样?居庸关是不是已经丢了?” 被王七一路拖过来的李继周听到朱慈烺的话,惊讶的嘴巴都张得老大了。 王承恩回答道:“太祖托梦果是灵验,昨日下午得到的塘报,唐通那贼果然献了关城,投靠闯逆了。” 这下李继周更吃惊了,瞪大了老眼看着朱慈烺。 朱慈烺也不理他,只是接着问:“外面来了多少人?点过数没有?可精壮吗?” 吴襄回答道:“回禀太子殿下,臣已经派人大致数了数,外面共聚集了四五千人,而且还不断有人过来,来着未必精壮,倒也堪用。” “倒是不少了。”朱慈烺点点头。 这个数目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个时代的北京城人口算是很多的,在天启年间就过了120万,不过崇祯十六年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鼠疫,死了许多人。又加上周边的形势不好,城内的粮价昂贵,走了不少人,现在大约还有五六十万居民。因为瘟疫和饥荒更容易淘汰老弱,所以城中的精壮比例应该更高一些,不会少于十万。 而且现在的北京城内也没什么赚钱的路子,至少不会有人出一钱银子一天的工价雇佣壮工。所以朱慈烺这个“冤大头”开出的“天价工钱”,今天一定可以忽悠到不少人的。 “四五千多了……”朱慈烺笑了笑,“吴提督,王伴伴,你们俩觉得咱们能用得了多少?又准备怎么个用法?” 如果时间足够,兵力当然是多一点好。可是现在时间有限,根本来不及训练,而且也没有多少军官可用,自然不能求多了,而是要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募兵。 “回禀太子殿下,”吴襄回答道,“臣和王督公商量过了,觉得募齐三个1000余人的战兵营刚合适,再多就不好统带了。臣的家丁加上祖家的家丁才一百余人,按照戚武毅的军制,可以担任旗总、把总的也就区区百余人。再加上从净军、东厂抽调的内官和缇骑,最多也就能管一营兵马。臣家、祖家、净军和东厂能出几百人,再募集2500人就足够了。” 戚继光督军蓟辽时的所用的编制大致就是十二人一队,三队一旗,三旗一司,三司一局,三局一营。分别由队长、百总、把总、千总指挥。 不算军官和附带的侍从战士,就是972人,算上军官侍从,也就在1000人出头一点,3000人差不多就是三营。不过在吴襄、吴三辅看来,这3000人也不见得都能战。所以就将真正的战力集中在了中军营之中。包括一个火铳局,一个搏战兼督铳的局,一个骑兵局,也就是千人而已。一旦形势危急,就靠这个营护卫崇祯、朱慈烺溃围而走! “好!”朱慈烺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关照下去,今日就取2500人,在北京城中有后顾之忧者可自行离去,无牵挂者,才能来赚这一天一钱银子。” 第十八章 现在就看谁能忽悠(求推荐,求收藏) “太子爷说了,在北京城里面有牵有挂的壮士,便请回了!” 王承恩挑选出来的一群大嗓门的净军出了北安门,沿着皇城北墙大街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 排了不少时候长队的壮丁听了这条件就议论起来了。 “怎还要无牵无挂啊?这一钱银子一天的营生怎还管这个?难不成是怕咱们和闯逆交战的时候死了,家里没人照看?” “管他呢!有钱不赚是傻子……一天一钱银子啊!闯逆不还没来吗?” “对啊!闯逆又没来,咱们干嘛不赚这银子?” “是啊,大不了闯逆一来,咱就猫家里不出来了。” “也是啊,也不知闯逆啥时候来……听说闯逆来了,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什么好日子?” “均田免赋,三年不征……” “真的吗?” “瞎说什么呢?也不瞧瞧这什么地方?还要不要赚太子爷的银子了?” “对,对,对,可不能瞎说……” 这里的壮士可不是吴襄的家丁,吴襄的家丁人人都有田庄数百亩,要划成分属于地主阶级。当然不会赞成“均田”,而且他们本来就不交税不纳粮,三年不征对他们也没有吸引力。而北京城内的壮丁,大多都是劳动人民,有些还是破产不久的农民,“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对他们当然是有吸引力的。 不过今天闯王还没来……既然没来,那么朱太子的“羊毛”当然还是要撸的。 至于撸了太子爷的羊毛之后还能不能从北安门里出来,大家都没认真想过。 而且北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比起大明其他地方可规矩多了,从来也没谁敢在北京城强拉壮丁啊!北京城遇敌也不是第一次了,虏丑来多去好几回了,朝廷什么时候用诈术骗人当兵去打虏丑来着? 所以朱慈烺给众“散丁”的最后一次逃命机会,基本上就给浪费了。 已经站在北安门门楼下的朱慈烺看见并没有多少排队的壮丁离开,就笑着对身边的吴襄说:“提督,让把总、百总们自己去选人吧。” “喏!”吴襄领了军令,转身就去按排自己的家丁挑人去了。 朱慈烺又对王承恩道:“王伴伴,和本宫说说,对于护驾新军,你是怎么打算的?” 王承恩回答道:“回禀千岁爷,老奴和吴提督打算编三营九局二十七司七十二旗,每个旗都置两名旗总,一名由吴家家丁出任,一名由缇骑担任,其中由家丁出任的旗总还要兼队长,另外每旗再从净军或今日选拔的壮勇中挑选两人充任队长……” “一旗不需要两名旗总,”朱慈烺摇摇头,“而且缇骑又不能带兵,当什么旗总?都收回来,单独编一个督战司吧。” 王承恩低声提醒,“可是这样一来,千岁爷的这三营兵不就完全在吴提督的掌握之中了……” “本宫自有分寸!”朱慈烺道,“但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护驾出走……就不要自找麻烦了。” 其实朱慈烺不是怕麻烦,而是怕王承恩控制这支新军!王承恩是崇祯的死忠,这种军队要让王督公的缇骑控制了,朱大太子不就等于被崇祯那个死脑筋的”坑爹“继续捏在手心里? 王承恩也是个没主张的人,当下就道:“还是千岁爷所虑周详。” 朱慈烺又问:“壮勇有了,兵器盔甲都有吗?” 王承恩说:“都有,京营和南海子净军都有储备,特别是南海子净军的库房里面还存着许多好东西,都是魏逆当年大办净军时置办的,虽然大部分都拨给京营和关宁军了,但是最好的家伙咱自己还留着。“ 朱慈烺心说:就说你不如魏忠贤吧?现在还得吃魏忠贤的老本,真也不怕丢人!“ 朱慈烺又问,“马车、马伕、马料、干粮都准备好了吗?” 马匹、马车、马伕、马料、干粮都是为逃亡准备的! 王承恩低声回答道:“回禀千岁爷,老奴都叫人去预备了。” “今天晚上都要备好!”朱慈烺叮嘱道,“都要进入皇城,就摆在内校场里,让净军派人看管……万万不能有失!” “老奴明白,老奴都会安排妥当的,请千岁爷放心。” 王承恩的办事能力是有的,要不然也到不了现在的位子上。他的问题是没有决策的能力,什么事儿都不敢做主。现在有朱慈烺拿主意,他立马就行动起来,让心腹太监们去搜罗马匹、马伕、马车,准备干粮和马料。 而十五日、十六日两天,闯王大军还没到北京城外,王承恩自然还是权势滔天的人物,这点小事儿肯定能办好。不过到了十七日以后,王承恩和崇祯的权威就会迅速下降,到十九日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朱慈烺的心思远比王承恩缜密,所以昨天就吩咐王承恩去准备。 “还有城门!”朱慈烺道,“内城向东开的朝阳门、东直门必须要在可靠之人的掌握下。” 王承恩现在是提督九门,所谓的九门指北京内城的九座城门。而北京的内城并不是被外城包裹的,而是外城在内城以南。内城的东、北、西三面有六座城门是可以直接通往城外的。 而闯王大军肯定从西北而来,所以朱慈烺很难从西、北两面的城门逃走,只有朝阳门、东直门可以出逃。 所以朱慈烺必须要让可靠的人掌握这两座城门,省得到时候打不开门,跑不出去。 “老奴让干儿子去守这两门!” “不。”朱慈烺摇摇头,“东直门让你的干儿子去,朝阳门让吴三辅去。” 相比王承恩的干儿子,朱慈烺还是比较相信吴襄的亲儿子。 他顿了顿,“如果我父皇今晚上不走,那就命人去把东直门、朝阳门、正阳门以外所有的内外城门都堵上!东直门、朝阳门、正阳门等三门周围,也必须由净军戒严。” 北京城的周长有四十八里,城墙高大坚固,墙基宽达七到八丈,高达四丈,夯土包砖,非常坚固。靠闯军或清军手中的红衣大炮是无法摧毁这等坚固的城防的。而且李自成来得匆忙,也不可能携带重炮。 所以闯军也进城,只有爬墙或者夺取城门。而在历史上,李自成的大军是靠北京城内的官员、太监主动献门而入城的。因此朱慈烺干脆来个堵塞城门! 把城门堵上后,就算有人要卖门也费劲多了,得挖上老半天。如果不挖开堵门的泥土砖石,那李自成的大军就得爬墙了。至少得打造许多四丈以上的云梯,而且还得打造一大批,这可就费劲儿了。而且爬墙也麻烦,还不好看。李自成就别想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进北京了,还是爬进来吧! 朱慈烺顿了顿,又道:“皇城和紫禁城也得安排人手封堵城门,得尽可能拖延!” 如果朱慈烺要和崇祯一起突围,那就必然要在北京城内安排人手死守拖延时间,而皇城和紫禁城,就是最后的堡垒。 “老奴明白,”王承恩答道,“老奴这就去办!” 王承恩转身离开后,朱慈烺就将目光投向了城外。这时吴襄派出去的家丁已经陆陆续续拉着不知道被“套牢”的壮勇进入北安门,往内校场而去了。 朱慈烺吐了口气,对左右道:“走,咱们去内校场大堂……今日可要忙活了。” 忙什么?当然是忽悠了!接着忽悠,继续忽悠,得让被套的那些家伙相信大明还是有“投资价值”的,他们不是被套,而是“价值投资”,将来会有丰厚的回报…… 第十九章 土地会有的,娘子会有的(推荐票也会有的) “老哥儿,跟着本宫,土地会有的,娘子会有的!” “千岁爷……” 说话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已经是一副感激涕零状了。在内校场中搭起的帐篷里面,同队的九个士兵,都跪在地上,看着朱慈烺将白花花的银子,还一本本据说可以在江南换取五十亩水田田庄的令旨,递给他们的队长,一个勇卫营出身的老兵。 这老兵看着有五十许岁,实际上也就刚过四十,在勇卫营和勇卫营的前身四卫营干了半辈子,也没攒下几十亩土地,也没娶上媳妇,现在一家一当也不值十两白银。 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而且退出勇卫营后就没再吃过肉。 可今天,他不但拿到了“土地期权”,还被封了“克难功臣”,还拿到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还吃到了肉,而且还是和朱慈烺一块儿吃的! 堂堂太子爷朱慈烺,今天是和各队的队长、老兵一块儿吃的午饭,吃一样的食物。也不嫌大家脏,不嫌大家臭,一起在内校场的空地上席地而坐,边吃边谈。 这种事情,对于出身卑微的老兵们而言,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啊! 别说是太子,就是一把总,那也是堂堂的老爷,能和大头兵一块吃喝,还一起谈话? 而朱大太子不但不嫌弃这些臭哄哄的大兵,还出人意料的体察民间疾苦,知道大家要什么,想什么。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接地气啊!根本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简直就是从人民群众中来的太祖。 而且大家想要什么,朱大太子就保证给大家什么! 一句话,土地会有的,娘子会有的……等到了江南,大家就是克难功臣,都能得到土地,都能娶上老婆!都是本太子的腹心死党了! 比李自成怎么样?值不值得跟着干? 朱慈烺又笑着对帐篷里面跪着的兵丁们说:“各位都是我大明的栋梁,只要好好跟着本宫,护驾南幸,到了江南,人人都给五十亩水田!今天先给赐土令旨,外加十两白银的赏! 好好干吧,土地会有的,娘子会有的!” 说完这番话,他又吩咐跟着他的侍书官毕酒城留下来问清楚兵丁的姓名籍贯并填写在令旨之上,才在众人或惊讶或感恩的目光中,转身出了帐篷。 帐篷外面,吴襄、吴三辅、朱纯杰、李继周、黄三宝、邱致中,还有三个三四十岁的文官,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朱慈烺——太子爷真是做得出来啊! 真的是折节下交啊! 真的和一帮臭哄哄的大头兵打成一片啊! 这还是太子吗? 这都快赶上太祖、成祖了…… 朱慈烺冲他们招招手,笑道:“再去下一个……两百个帐篷,今天都得走一遍。” “太子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一个四十许岁,穿着大红蟒袍,头戴乌纱,留着三履须髯的黑面文官摇摇头,道:“您是万金之躯,怎可和匹夫相交?” “陈先生哪里话来?”朱慈烺一边走,一边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而且我家的天下,就是以这些匹夫为根基的,不是吗?” 这位“陈先生”名叫陈锐,官拜太子洗马,是东宫的讲官,也就是朱慈烺的老师。 听到朱慈烺的“怪论”,陈大先生先是一愣,然后又和另外两位被朱纯杰请来的讲官交换了一下眼神。 三个讲官都有点不认识朱慈烺了! 朱慈烺是好学生啊!对老师是非常尊敬的,而且学习很用功,是非常渴望当一个和崇祯皇帝一样的明君圣君的。 而且朱慈烺还特别的规矩,胆子小得很,宫里的规矩那是一丁点都不敢违反的。 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整个都变了,不仅装病逃学,而且还染指兵权!这是身为太子的大忌啊!还满嘴的胡言乱语,说什么太祖托梦,这种是鬼神之说,靠谱吗? 另外,身为太子应该自重,怎么可以和一帮当兵的打成一片?这是要干什么呀?就算要折节下交,也该和士大夫交,怎么能和这些粗鄙的兵卒交往? 朱慈烺也不看几个先生的脸色,只是振振有词道:“三位先生也许以为士大夫才是天下的根基,其实是忘记祖宗家业从何而来的了? 太祖高皇帝的确重视儒士,但他并不是依靠儒士得天下的。太祖布衣出身,起于草莽,趁着元失其鹿之时,百战而创帝业,依靠的就是长江淮河一带的壮士匹夫。 开创大明后,太祖爷爷也没有忘记这些追随过他的匹夫,在天下四方遍设十七都司,一留守司,内外卫三百二十九,守御千户所六十五。所辖军户一百数十万户!皆给授田土,耕战合一,足可自给。这一百数十万户军户,才是我大明立国治天下的根基啊! 若天太祖高皇帝所置的都司、卫所、军户,还保持良好,和洪武年间一样,流寇算什么?东虏又算什么?他们怎么能和我大明百万雄师对抗?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时,他们女真人敢造反吗? 三位先生好好想想吧……今日的灾难,并不是我大明没有照顾好天下的士大夫,而是大明没有照顾好一百数万户军户啊!洪武年间,一户军户至少有五十亩土地,一百数十万户军户起码该有八九千万亩土地。可现在天下的卫所还有几亩土地?大部分卫所连一亩地一顷田都没有了吧? 没有了土地,军户自然不能负担兵役,都司、卫所也形同虚设。朝廷就不得不花钱募兵来平辽剿匪,辽饷、练饷、剿饷也由此而来。天下也因此而败坏!” 这怎么可能!? 这位太子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一定是有奸佞在蛊惑太子爷吧? 三位先生都把相当不善的眼神投向了看着就像奸佞,而且最清楚卫所军户这些事情的吴襄。 吴襄被他们看得一阵心中发毛,不过他也和三位先生一样惊诧莫名。他是无辜的,从没和朱慈烺说过这种不该说的事情。 而且这种话说了也白说,只能得罪人。 都司卫所的田土已经给勋贵、世袭军官、军籍士大夫和藩王们瓜分完毕了,还有谁能向他们要回来?可能吗?凭什么? 看着有六十许岁,长得瘦削,颧骨有点凸出的东宫侍读李士淳眉头大皱着,用一口标准的广东官话开口说:“殿下,您是国之储君,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殿下现在的所为,有没有圣上的旨意?” “有啊!”朱慈烺才不会说实话呢,他压低声音,“此乃密旨,万万不可让外人知道……闯逆将至,圣上为大明天下计,将在不得已时南幸留都,本宫和王承恩奉旨督办此事。今日请三位先生来,就是要商量朝中诸臣中谁是必须随驾而走的。另外,本宫身负重任,需要三位辅佐,三位从今日起,就跟着本宫办事吧。” 有旨意就好…… 三位先生都大松口气,心里面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朱慈烺现在做的事情,如果没有旨意,都够得上被废了。而有旨就不一样了……说明天子充分信任太子,准备让太子掌握一点武力,不仅可以护驾南幸,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担负起大明天下兴亡。 如果太子能够提前即位,那么他们仨要不了太久就是内阁大学士了! 今年才过五十,看上去相貌堂堂,顶多四十几岁的少詹事林增志说:“既然有旨,那就请殿下继续下交于士。我等三人先行商议一番,拿出一个名单如何?” 朱慈烺点点头,“那就有劳三位先生了。” 第二十章 朕保证不秋后算账(真的好想要推荐票)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六。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大明天子朱由检还在屋宇式的皇极门门楼内听政。明朝的早朝并不是在大殿内进行的,而是在皇极门进行,称为御门听政。皇帝陛下的宝座就放在气派非凡的皇极门门楼内,门楼前后后三重台阶,重重台阶两边均有汉白玉栏杆环绕,望之威严气派。 皇帝的御座两侧和后方侍立的是司礼监内官,朝臣则在皇帝御座的正前方,靠皇帝最近的则是几位内阁大学士,另外还有一位顶盔贯甲的大汉将军立在皇帝右前方的廊柱下。更远一些,才是文武百官,分列两班,人数非常多。 由于明朝的开国太祖朱元璋是个工作狂,又喜欢独揽大权,还怕被臣子蒙蔽。所以就想尽可能的多见一些臣子,多听取一些报告。因而明朝的早朝常朝的规模也是空前的——由于人多,所以大殿中呆不下,才在皇极门(早期称奉天门)搞御门听政,皇帝和少数重臣可以在门楼下面呆着。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户外工作者”,也别说风吹雨打,光是晒太阳也够受了。如果遇上一个不爱上早朝的懒皇上大家还好过一点,要遇上崇祯这样恨不能一天上两回早朝的皇上,那满朝文武一个个就都是黑黑的……不黑也晒黑了! 除了晒,还有就是累了。早朝的时间很早,卯时一到就得开始,也就是凌晨五点开始。通常会持续到中午才结束!这就是六七个小时了! 而且上朝的官员也不是住在宫里的,得从北京内城各处赶到皇宫,寅时怎么都该起了……也就是凌晨三点起床,五点上班,还是户外工作,大太阳底下晒到中午。 这哪儿是当国家领导人啊!分明是扫大街的环卫工人啊! 所以白面书生一样的京官,在北京城是很少见的,有也一定是新来的,绝大部分的京官都是一张老农民似的黝黑脸膛。 除了黑,还有瘦!每天凌晨三点起,五点上朝,一站一上午,站完还得办公事,而且皇帝还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锦衣卫抓去了,整天提心吊胆的……干这样的工作能胖可真不容易啊! 不过人多并不等于效率高,虽然今天来了好几百京官,从天没亮就一直在皇极门外站着,直到现在太阳都到头顶心了,也没议出个退敌之策。 其实就是没钱呗!有钱啥都好,没钱啥都不好了。 现在大明没钱了,国库空空,内库也同样空空。 吴襄两月份时向崇祯皇帝开价百万两的时候,崇祯回答他说:“国库止有七万金,搜一切金银什物,补凑二三十万耳。” 现在又过了快一个月,为了布置战守还花费不少,如果不是发动百官和百姓捐纳军饷,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可是百官也穷啊,也捐不了多少。 看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一个个又黑又瘦的,衣服也都是掉色儿的,说他们有钱谁信啊? 不过话说回来,明朝在京的官员们大多都不富裕。后来李自成进京拷掠,得了几千万两,其中从官员那里刮来的不过是十分之一,也就是几百万。看着不少,但是在京官员多少人啊?那么多人才刮出几百万,平均一下能有多少?而且贪污受贿这种事情也不能平均啊,只有肥缺才得贪墨,但清水衙门永远是多数。 譬如朱慈烺的那些先生上哪儿贪去?给朱慈烺补课收钱?有这样的事儿吗? 而且三敬陋规在明朝也没有成为惯例,即便有地方官上贡,也只是给同他们有密切关系的京官用钱,不会搞到雨露均沾的。 当然了,北京城内有钱人还是有的。勋贵和一部分大太监是有钱的! 大部分勋贵不是一代人显贵,而是世世代代显贵,日积月累攒出家业也正常。另外,勋贵出任的官职通常是武官,可以管都司卫所京营的,早年可以侵吞土地,后期可以克扣军饷吃空额,如果在东南沿海任职还可以庇护走私,也就容易来钱了。 而大太监有皇家和藩王可以“吃”,皇庄皇店也都是太监们在管,早年还有矿监和织造局可以捞,现在则有监军的机会从军饷中捞钱,所以大太监们多少都有点身家。 至于内帑……在万历年间倒是颇为丰盈,但是到了天启、崇祯年间就开始不断往外发钱铺贴军费。现在早就空空如也了,什么三千万两云云的,根本就是不合逻辑的瞎扯。明朝的太监得多负责,多会搞钱,才能给崇祯皇帝攒出三千万两?当他们都是大明首富郑芝龙啊? 不过崇祯皇帝即使知道他的文官们没有贪污多少钱,现在心里面还是恨得不行。 因为这些文官既没有办法搞钱,也没有办法退敌,还拦着不让他这个皇帝迁都……这可真是要命啊! 李自成已经突破了居庸关,眼看就要到北京城外了,再不迁都南幸就来不及了。 对了,迁都南幸和落荒而逃是不一样的。 迁都南幸是国家的大政方针,得由皇帝下旨,内阁票拟,皇帝批红,然后才能由六部和顺天巡抚、天津巡抚、登莱巡抚、漕运总督共同安排执行。 这是大明中枢的集体迁移,在迁移过程中,中枢的职能不会中断,权威也不至于过多的下降。 而落荒而逃就简单了,今晚就走,带上老婆孩子,在京营精锐的护卫下直赴天津——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王承恩一定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随时可以护驾出逃的…… 想到忠诚可靠的王承恩,崇祯皇帝就安心了不少,他可不会傻愣愣的挺着等死。要不然也不会让王承恩统领内外军营,提督九门了,他又不会打仗,除了安排好逃亡,还能干什么? 不过落荒而逃的事情太折威望了,而且也会让大明在一段时间内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之中。 因为落荒而逃是不可能带上一个庞大的中枢班子,也带不走太多的军队。这样朝廷就会陷入无官无兵的困境,说不定会被居心叵测的军阀权臣挟持。 所以现在就是迁都南幸的最后时机了…… 想到这里,崇祯叹了口气:“昨日收到塘报,居庸关失陷,流寇即将抵达京师臣外,诸卿有何良策,皆可畅言与朕。” 哪儿还有良策啊? 要么逃跑,要么投降,这两策能畅言吗?要言,您自己言吧,这次咱们保证不反对。 奉天门外的官员个个呆若木鸡,不发一言…… 崇祯心里那个失望啊!怎么就没有一个能站出来说句“迁都”的臣子呢? 快站出来吧,朕保证不秋后算账了! 可惜崇祯皇帝的心声大家都感觉不到,还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其实从三月十三日起,早朝上就没什么人说话了。因为在前一天,李自成的大军就抵达了怀来卫,京师西北的长城各口,都在闯逆兵锋之下。闯逆大军随时将破口而入! 所以朝臣们从十三日开始,都在等崇祯皇帝下迁都南幸的谕旨。 可问题是崇祯皇帝就是不开金口! 而百官也没谁敢去背这样的黑锅。所以君臣之间,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干熬着! 熬到今天,崇祯皇帝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说真的,臣子们都不由得在心里佩服崇祯的养气功夫了,这才是天子啊,泰山崩于面而色不变。 大家正想到这里,东宫典药局的局郎李继周忽然跌跌撞撞的跑来了,口中还嚷嚷着:“皇爷,皇爷,大事不好了……” 第二十一章 祖宗和儿子都不好(哭求收藏、推荐) 瞧见失魂落魄的李继周,崇祯皇帝首先想到的是太子朱慈烺的身体不好了。 虽然曾神医报告说朱慈烺身体没病,只是先人托梦,但是崇祯皇帝是不相信的。就算太祖高皇帝要托梦,也该托给自己啊,怎么能托给太子呢?他一小孩子懂个啥? 而且昨天上午东宫典药局又报告说太子身体不适,精神不济,要请假一日。今天本该太子上朝听政的,他也没来。多半是真的有病了……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就问李继周道:“哥儿又怎么了?让太医去看过了吗?” 这个……李继周愣了愣,太子可是出大事儿了!不过太医恐怕管不了,得让皇爷您亲自去管教了。 不过李继周心里这么想,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件大事,他压低声音:“昌平皇陵方向火起……” “啊!”崇祯皇帝就是一阵眼晕。 昌平是明十三陵的所在,距离北京城不到六十里。皇陵有陵卫看守,自然不会随便起火。而在当下,皇陵火起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李自成到了…… 他来得也太快了吧! 现在就在昌平皇陵放火,今晚明晨,前锋就该到北京城外了吧? 崇祯定了定神,又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状的臣子,就是一声长叹:“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亡国之臣耳!” 说完这话,也没心思再开朝会了,站起身就走,入了皇极门,往乾清宫而去。包括李继周在内的一干内官大珰,全都脚步匆匆的跟在崇祯屁股后面。 崇祯走到皇极殿附近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李继周,问:“李继周,你是东宫典药局的局郎,怎么是你来禀报昌平皇陵火起的?王承恩呢?他在哪里?” “回,回禀皇爷,老奴,老奴是奉了小爷的令旨来向陛下禀报的……” “什么?”崇祯皇帝更糊涂了,“怎么回事?哥儿不是病了吗?” “小爷,小爷没有病……”李继周额头冷汗都滴下来了。 崇祯追问:“他是怎么知道昌平火起的?” “小爷原和王督主一起在内校场,是王督主安排在德胜门城楼上的净军瞧见昌平方向的烟尘,报到内校场的……” “哥儿在内校场干什么?”崇祯皇帝眉头紧锁,“他既然没病,为何不来上朝?” 李继周答道:“小爷在……在内校场抚军,得知昌平皇陵火起后就去德胜门、安定门视察布防了……” 崇祯都傻眼了,居然有这等事情,皇太子居然瞒着自己去抚军了!他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父皇啊! “那王承恩也和哥儿一起?”崇祯又问。 “正是,”李继周道,“今日在皇城北墙大街上排队投军的壮勇,似乎就是王督主以太子抚军名义招募来的……小爷,小爷又叫吴襄带着家丁和他一起整顿,忙活了一个上午,已经整理出一营两千多兵了。” 好啊,都有自己的军队了……还勾结上了吴襄这个外朝的大将,他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崇祯忽然大声嚷道:“王之心,田存直!” “老奴在……” “臣在。” 崇祯冷着脸道:“去把哥儿和王承恩给朕……” 王之心和田存直听了这话心都吊起来了,生怕崇祯说出“抓来”两个字儿。 李自成都打上门来了!北京城内却兵少将没饷,王承恩又是个没主意的老实人,从十三日折腾到现在,北京城的防务还和没有一样,如果太子有办法召集一点人马,也不是坏事啊…… “去找来!”崇祯总算没说出“抓”字,也是谢天谢地了。 …… “好大的烟啊!这是在烧皇陵还是烧山林?” 德胜门城楼上,朱慈烺正捧着个郑芝龙进贡的单筒望远镜在看着西北方向冒起的浓烟,也不当回事儿,问话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痛心。 在他身旁站着个大红蟒袍的大胡子武官,愣愣的看着朱慈烺,一张黑脸上只有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大胡子名叫张世泽,官拜左都督,爵封英国公,是靖难功臣英国公张辅的子孙,是第九代英国公。他也有一个提督京营的差遣,名义上是个武将,所以就被王承恩派了个监管德胜门防务的临时差遣。 昌平方向火起的时候,他并不在德胜门监管什么,也没上朝,而是在教忠坊的英国公府里和来访的成国公朱纯杰一起喝酒听戏。喝得正尽兴的时候,就有家丁来报说太子爷到了德胜门……这下没办法了,只好穿上官服,跑到德胜门参见。 到了才知,太子爷是因为昌平皇陵方向起火而来的,不过出乎张世泽意料的是太子爷居然一点不着急! 你家祖坟都烧了,你怎么一点不急呢?祖宗都要变烤肉了,怎么都得痛哭流涕吧…… 可朱慈烺才不急呢! 明十三陵到新中国都还好好的,他急个啥?多半是李自成的人放了把山火震慑京师人心。 而且他莫名其妙魂穿到这里,不就是被某个祖宗坑的? “英国公……”朱慈烺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着黑脸的国公,倒是忠心耿耿的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当三臣——北京城里投降的可不是贰臣,因为李自成不长久,他们很快就得投降清朝,那就是三姓家奴了。 “臣在。”张世泽并不知道朱慈烺对自己有看法,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会堵门吗?”朱慈烺问。 “堵门?” “就是用石块、树木、泥土什么的,把德胜门门洞堵上。”朱慈烺顿了顿,“堵门前再把德胜门给我封死了……吴提督,具体怎么封堵你教教他。” 吴襄那是久经战阵的宿将,虽然没打过什么胜仗,但是办法还是有的,马上就说了几个最简单的封堵城门洞的办法。其实也没多难,就是比较费事儿,需要雇佣不少壮丁。 “会了吗?”朱慈烺问。 “会了,臣会了。”张世泽连连点头。 还挺聪明的……一听就会,孺子可教啊! 朱慈烺试探着问:“明天天明之前能把德胜门、西直门、安定门都封堵上吗?” “能啊!”张世泽点点头,“臣马上让人去办。” 这么好说话? “本宫现在可没钱给你啊。”朱慈烺又道。 实际上,他还是有点钱的。周皇后让人送了五千两到端本宫,王承恩前前后后给了三万两,现在被朱慈烺花掉了许多,但还剩下不少。 张世泽听朱慈烺说没钱,无所谓地说:“无妨,不就是堵门吗?花五分银子就能雇个壮工,五百两银子就能雇几千上万壮工了,臣这点钱还掏得起。” 居然发现一个忠臣! 朱慈烺赞许的冲着张世泽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英国公就再多掏一点,把阜城门、宣武门、崇文门也给本宫封堵上。” “行!”张世泽点点头,“千岁爷,内城九门都堵了六个了,剩下三个臣也叫人一起堵了如何?” 还是一个蛮有干劲的忠臣啊!有前途! “不必了。”朱慈烺道,“朝阳门和东直门,本宫会安排人去把守,不必封堵。正阳门也得留着,要不然就去不了外城了。” “臣明白了。” “那就赶紧去办吧!”朱慈烺交待道,“时间紧了,闯逆明日就可能兵临城下……你也别监管德胜门了,就专管堵门吧!” “臣领旨,臣这就去张罗。”张世泽倒一点不推脱,也不想想朱慈烺该不该管这事儿,行了一礼转身就去了,还挺麻利。 朱慈烺点点头,“国难见忠臣啊!”他对身边的老师陈锐道:“陈先生,若是明天早上他真把内城的六个门都堵上了,就把英国公父子都加入南下的名单。” 他的话刚刚说完,德胜门城楼下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王之心和田存直两人到了。 第二十二章 大明好儿子(收藏,推荐) 两个太监在德胜门城楼下面就愣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许多长着胡子的净军兵士扛着长枪,挎着大刀,耀武扬威的守在城门楼下。 这是怎么回事儿?南海子净军怎么长出胡子来了?难道都没阉干净?怎么检查的? 而且……为什么看上去都挺胸凸肚的?李自成都要打来了,你们不害怕吗? 田存直到底是个武太监,年纪也轻,眼神也好,已经看出来这些穿着净军服装的都是假太监!有不少人胯下还鼓鼓囊囊的,一看就不是太监! “尔是何人?为何身着净军服饰?”田存直下马走到一个脸面上好像给炸膛的火铳崩过的汉子跟前,大声发问。 那汉子一抱拳,“回禀公公,俺是太子爷驾前克难营旗总王周!” 克难营? 还太子爷驾前…… 王之心和田存直互相对了一眼:乱套了!太子爷真的拉起队伍了,连军号都有了,官职都委了。 这事儿到了皇爷那里要怎么交待啊?会不会给废掉?大明朝可还没有给父皇废掉的太子爷呢!朝臣们又可以争国本了……只是这个国眼看都要没有了,还有本可以争吗? “王提督,田提督,可是皇爷让你们俩过来的?”王承恩这时已经从德胜门瓮城的城楼上下来了,看见王之心和田存直就上去招呼。 “督公,这是怎么回事?” “督公,皇爷可恼了……” 这事儿要搁过去,王之心和田存直那是乐得看乐闹。王承恩倒台才好,他倒台了,别人才能往上爬啊! 可现在情况不对了,李自成转眼就到,大明朝命悬一线!如果皇爷和太子爷再闹起来,北京城也别守了…… 王承恩苦苦一笑,对王之心和田存直道:“这次多亏了太祖高皇帝托梦给小爷,要不然就误了大事了……我王承恩,也就辜负皇爷的大恩了!” “真有托梦的事儿?”王之心将信将疑看着王承恩。 “当然了!”王承恩冲着半空中就是一抱拳,“没有太祖高皇帝的托梦,小爷怎么可能在一两天内拉起克难营?怎么可以让吴襄这样的人物拜服听命?” 王承恩正说话的时候,朱慈烺已经和吴襄一起下来了。朱慈烺一边走,还一边交待吴襄道:“阜城门、宣武门、崇文门、安北门、德胜门、西直门那边都得看着一点。朝阳门那边更要守好了!朝阳门上原有驻兵,都给三辅指挥……本宫这里还有几千两,都给三辅送去,发给朝阳门上的兵士,然后把他们也编入克难营。 另外,没有本宫的命令,克难营不得调动,朝阳门上的兵马也不得调动!” “千岁爷放心,老夫知道该怎么做。” 朱慈烺又道:“你和祖家的家眷都要随时准备出发,王督公调集的马车、马伕、马匹、干粮也都要克难营的人看好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城门楼下,王承恩、王之心、田存直三人都一字排开,向朱慈烺行礼。 朱慈烺冲他们抬了抬手,然后就朝王七牵着的一匹高头大马走去。王七搀扶了他一下,朱慈烺就非常熟练的翻身上马。王七、王承恩、王之心、田存直,还有朱慈烺的伴读太监黄大宝也都一一上马。一行人就沿着什刹海边上的斜街一路前行,不一会儿又拐上了鼓楼下大街,直奔北安门而去。 此时北京城已经有了北贵南贱之分,城北一片都是好地方,不是显贵之家的居所,就是什么衙门,或者是非常气派的寺庙。斜街两边都是佛寺,而鼓楼下大街两侧则有几座道观,还有一座兵仗局的外厂,还有一所天主堂,挂着崇祯皇帝御笔的“钦褒天学”的牌匾。 看见这所天主堂,朱慈烺忽然想起了在钦天监和铸炮厂任官的西洋传教士汤若望,他不住在城北,而是住在宣武门内的大天主堂。 “毕侍书,”朱慈烺回头对自己的文胆毕酒城喊道,“记下,天主堂的汤若望也和咱们一起走!” “喏!”毕酒城应了一声。他现在随身带着账本和毛笔,随时记录朱慈烺的指示。另外,陈锐、李士淳和林增志三人也加入了朱慈烺的“秘书班子”,替他处理一大堆的令旨、文书,还要和黄大宝一起管账。 朱慈烺的话让后面的王之心也听见了,连忙问和他并辔而行的王承恩:“督公,小爷要去哪儿?” “自然是护驾南幸!”王承恩笑着对王之心道,“你也一起走……兴许今晚就走了!” “什么?今晚?”王之心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他有钱啊!他是太监当中的首富,光是在北京城家里面藏着的银子就有三十万几两!这可是两万多斤……没几十辆大车根本拉不走的! 就在王之心舍不得家产的时候,朱慈烺已经驱马入了北安门。不过他并没有放慢马速,而是一路策马小跑,直接奔去了玄武门。守门的旗手卫亲军和太监认得朱慈烺、王承恩、王七他们,当然不敢阻拦。 进入紫禁城后,朱慈烺仍然不下马,一路骑行到了乾清宫才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最后和王承恩、王之心、田存直一起,走进了崇祯皇帝处理政务的东暖阁,王七则守在外面。 朱慈烺等人到达的时候,崇祯皇帝只是在自己的冬暖阁里,烦躁的走来走去。他只穿着一件明黄色的大袖道袍,衣服很久了,洗得有点发白,袖口也已经磨破。 在朱慈烺的记忆中,崇祯皇帝的身体是很好的,很少生病,足以承担繁重的政务。 可这个时候,皇帝的腰板已经佝偻了下去,盘在头顶的发髻中间也夹杂着花白的颜色。不过三十三岁的人,正是少壮的时候,可这大明天子一眼望去,却好像有五十来岁了。 看见天子这副样子,王承恩难过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朱慈烺却只是一叹,上前行了一礼:“长子慈烺恭请父皇圣安。” 崇祯皇帝转过身,皱着眉头,似乎很恼火地看着儿子。 有点不对啊! 眼前这个儿子,怎么瞧着有点陌生呢? 明明是朱慈烺啊……可是这气质,这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啊! 崇祯看着陌生的儿子,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东暖阁中的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了,还隐约有那么一点火药味儿。 站在朱慈烺身后的三个太监连气儿都有点透不过来了,都屏气凝神,等着大明天子朱由捡雷霆震怒。 崇祯皇帝这时也想起自己叫儿子来干什么了?这儿子不像话啊,私蓄武力,勾结大将,搁在哪一朝都可以废掉太子之位的!本朝太子党地位隆重,不容易废掉,但是好好管教还是必须的!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哼了一声,就准备训儿子了! 可是他还没开始训,朱慈烺却先开口了:“父皇,儿臣刚才在德胜门城楼上望见昌平方向火光冲天,显然是闯逆兵到,正在焚烧祖宗陵寝!” 祖宗陵寝真的被烧了……崇祯皇帝听到这消息就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一肚子的火气竟然发不出来了。 祖宗都烧成烤肉干了,你的皇帝是怎么当的?还有脸训儿子私蓄武力勾结大将? “昌平到京师只有六十里,流寇明日必到,”朱慈烺接着说,“现在城中缺兵少将,人心浮动,守城是不可能了……幸好儿臣这两天以婚姻拉拢了吴襄,又在王伴伴的协助下召集到了两三千壮勇,现在由吴家的家丁管着,暂时还能一用。不如今晚就护着父皇、母后出城去往天津卫吧。” 说着话,朱慈烺又摸出了吴襄的亲笔信,双手递给了崇祯:“父皇,这是吴襄写给吴三桂的亲笔信,命他亲率10000铁骑前来接应。有吴三桂的10000铁骑保护,咱们一定可以安全抵达留都的。” 10000铁骑啊!这就是空手套白狼的典型!两天前他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太子名分和一副清白之躯。现在他已经有了北京城内的3000克难新军和北京城外的10000铁骑——其实吴襄没打算调那么多,是朱慈烺让他多写一点,好拿来哄崇祯皇帝开心的。 现在朱慈烺有了13000大军的本钱,崇祯怎么都不能废了他......就算要废,也得利用完了再废啊!要不然大明江山可就一起废掉了!崇祯皇帝能甘心? 崇祯愣了又愣,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就顺手接过朱慈烺递过来的书信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更傻眼了……这怎么可能?吴襄一百万都不要了,让他的女儿当个太子才人就满意了? 你个吴襄怎么不早说呢?早说的话吴三桂不早就到北京城了,祖宗也不会烧焦掉了!现在可好,让李自成先到了,难道真的要弃城而走吗? 另外……春哥儿说他是这两天才召集了两三千壮勇准备用来护驾南幸的! 难道王承恩之前没有准备吗? 第二十三章 现在还用跑吗?(推荐票,推荐票) 崇祯皇帝这下可没心思和朱慈烺怄气了,一脸错愕地看着王承恩,问话的声音都变了:“王伴伴,在哥儿准备南幸前,你有没有准备过?” 王承恩被朱慈烺一问,心下就是一虚,低声问:“皇爷,您问的是准备什么呀?” 崇祯四下看了看,除了儿子就是太监,没有外人,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压低声音:“当然是准备南幸了!” 王承恩一听就愣住了,怔了一会儿才道:“可皇爷没下旨啊……” “你……你真没准备啊?”崇祯瞪着眼珠子看着王承恩,额头上冷汗直冒。 “没,没旨意,老奴哪里敢擅自做主……” 这还要旨意!?逃命啊!逃命还要旨意?本皇帝要是掉水里了,没办法下旨意你们还不来捞了?崇祯都快急死了,外朝的文官沽名钓誉没担当,你个太监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你们难道都要把朕逼到“君王死社稷”的绝路上去吗? “父皇莫急,儿臣是敢做主的,所以已经替父皇、母后准备好了。”朱慈烺也急啊,看着崇祯和王承恩磨磨蹭蹭的样子,就忍不住插嘴了,“流贼的先锋就快到了,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出城吧……还有吴襄的亲笔信也得立即发出去,要不然就怕被流贼的游骑拦截。” 被朱慈烺一提醒,崇祯皇帝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把手中吴襄的亲笔信递给田存直,道:“你去,亲自去,骑上最快的马,马上出发,家也不许回了!” 田存直双手接过书信,行了一礼,转身就去了。 朱慈烺又道:“父皇,咱们也快些吧……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呢!除了儿臣的人,还有净军、京营,能带上的兵马都带上……” 崇祯却是动也不动一下,只是站在那里,眉头深皱,似乎陷入了沉思。 看到坑死人的老爹好像木鸡泥偶一般,朱慈烺的心就直往下沉,这是要坏事的节奏啊! “父皇……”朱慈烺刚想要催促,崇祯皇帝就投来一个相当不善的眼神——虽然王承恩不中用没脑子,可你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春哥儿!”崇祯面孔已经板了下来,“你是储君,应该知道储君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朱慈烺一听这话,脸色也沉了下来,“儿臣是孝子,也是忠臣,怎能看着君父将死而不作为呢?”他一指那个低着头,大概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王承恩,“您自己问王伴伴,不算儿臣的克难营,京师现在有多少守军,能不能打?急切之间,又有几人可以护着父皇突围南幸?又该从哪里出城,往哪里去?又准备了多少车马财物? 儿臣若不作为,再有几日,父皇、母后、儿臣就都要一块儿殉国了!到时候大明江山,也要归李自成所有了!父皇有何颜面见祖宗于地下?儿臣若眼睁睁看着父皇身死国灭,又怎么能称得上孝子忠臣?又如何见太祖高皇帝于地下?” 崇祯皇帝扭头看了看王承恩,王承恩噗通一下就跪了,“皇爷,老奴,老奴没想那么多……若不是太祖高皇帝托梦给小爷,老奴真就是万死难赎了!” “还太祖高皇帝托梦,你还真的相信了……”崇祯皇帝那个气啊,自己怎么就相信这个笨太监了呢?本来还以为他忠诚可靠,没想到他比魏忠贤还不如! “真的,这是真的……小爷十五日子时就和老奴说唐通、杜之秩献了居庸关了!这就是太祖高皇帝在梦中所讲的!” “那是他猜的!”崇祯跺跺脚,对王承恩他算是彻底失望了。太老实了,居然被个十六岁的孩子骗得团团转。 “皇爷,还有吴襄呢?”王承恩又说,“吴襄当日可是索饷百万啊,昨日被小爷一番言语就收服了,不仅不要饷,还献女入宫……” “那是他想挟天子,不,是挟太子!”崇祯瞪了眼面无表情的儿子,“你也被他骗了!” “还有吴襄的家丁,还有老奴从净军、东厂中抽调的精干之人,还有被小爷使计骗来的京师壮勇,都被小爷哄得服服帖帖,死心塌地的跟随……这些人总不会都在使诈吧?”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 这下不是崇祯傻眼了,连高宇顺、王之心这两个大珰也一起跟着傻了眼。 真的那么厉害? “怎么回事?”崇祯皇帝急忙追问。他是得好好问问,他当皇帝十七年,除了一开始骗了把魏忠贤,后来就一直被人蒙骗,根本不知道怎么把下面的小兵哄得死心塌地。 现在情况紧急,王承恩也就长话短说,把朱慈烺怎么套住壮勇,怎么和壮勇联络感情,怎么用“土地期权”和银两哄骗壮勇,怎么喊出来“土地会有的,娘子会有的”这样的触及灵魂的口号…… 听王承恩说完,崇祯皇帝当然是呆若木鸡,不知道在想什么。高宇顺和王之心两个太监倒是明白了——王承恩上当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太祖托梦,明明是太祖附身了! “高伴伴,王伴伴,快点收拾东西!”朱慈烺也有点急眼了,瞪了两个木头一样的老太监,就下命令了。 高宇顺和王之心被朱慈烺一瞪,心里面都是咯噔一下……真凶啊!这眼神锐利的好似利剑,哪里是太子爷的,分明是太祖高皇帝啊! 两个老太监哪里敢不听“太祖”的命令,应了一声就开始动手收拾东暖阁里面的紧要物件了。 崇祯皇帝这下才反应过来,“高宇顺、王之心,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老太监被崇祯皇帝一问,顿时就跟中了定身术一样,僵在那里了。 一边是当今圣上,一边是疑似太祖附身的太子殿下。他们俩谁比较大?该听谁的? “父皇!”朱慈烺摇摇头,看着在发脾气的崇祯皇帝,“莫要意气用事了!流贼快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顿了顿,“宫里面还有许多人要跟着走,外朝也有许多官员、勋贵要一起走,还有净军、京营的兵将要集结……” “春哥儿!”崇祯大声打断了朱慈烺的话,原本没有什么神采的双眸中突然闪出了异样的光芒。 “父皇……”朱慈烺看着崇祯,心底顿时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崇祯的声音忽然温和了下来,脸上还浮现出赞许的颜色:“春哥儿本事不小,朕之前还担心你孤身南下,被留都的那些奸猾臣子所欺,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不过春哥儿有如此本领,倒是可以和为父一起共守京师了!现在外有吴三桂的四万关宁大军,内有春哥儿你所募集的忠义百姓。京师的甲械火药粮食都还不缺,又有坚城可倚,怎就不能牢牢守住?我们父子为什么还要逃亡出京? 只要守住北京城,我大明江山就有机会从头收拾了。到时我们父子同心,还怕什么流寇,还怕什么东虏吗? 春哥儿,为父现在信你得了太祖托梦,也不问你勾结武将,擅自募兵的事情。还可以下旨让你出宫抚军,和王承恩一同去总领内外诸军,提督九门!从现在开始,你帮为父好好守城,莫要再准备逃亡的事情了!” 第二十四章 父子同心,宝剑募款(求推荐) 崇祯皇帝的话早就在朱慈烺预料之中——这个都不用脑子分析,用膝盖就能想明白的。崇祯皇帝啥时候会在重大问题上选一个最优解决方案?不肯跑就对了,要肯跑那崇祯多半也被换了魂! 好在朱慈烺心中的逃亡计划本来就不止一个。在十六日晚间和崇祯皇帝、周皇后等人一起逃离不过是诸多方案中的一个最优方案。即便无法实现,也还有其他几个方案可以选择。 而且在北京城守上一段时间的结果,也未必就不如马上跑路,现在跑路,口袋空空,出了北京城就会缺钱了。所以再留几天,多募集一点银子再跑也不错,只不过风险较大,才算不上最优。 不过崇祯皇帝开出来的和王承恩一起统领内外军营,提督九门的价码还是太低了。 看到儿子叹息沉默,崇祯皇帝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盘算开了。 他盘算的事情则是守住北京,然后中兴大明的伟业。朱慈烺干得那些事情搁在平常,当然是可以废掉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守住北京已经是崇祯皇帝的一个心魔了。 崇祯这个人一根筋,为人又固执,认准了目标就要一条道到黑。守北京肯定是第一目标,而南幸留都在他看来只能是不得已下被群臣哭着喊着从皇极门架着走...... 而现在,祖宗保佑,又给了他一根名叫朱慈烺的救命稻草,能让他有一定的机率守住北京,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牢牢抓住? 至于朱慈烺忽悠王承恩,忽悠吴襄,忽悠一群京城壮丁的罪过,当然没有守住北京城重要了。秋后算账的道理,崇祯还是懂的!现在是春天,还没到秋后呢! 所以最要紧的不是和儿子、王承恩、吴襄他们算账,而是守住北京——这事儿也怪朱慈烺太能忽悠,把自己和王承恩、吴襄、吴三桂还有好几千壮勇捆在一起了。崇祯要动朱慈烺,就必须把他们一网打尽......好像他也没这个实力,而且打尽了之后,谁去打李自成?谁去守北京城? 只有守住了北京,他才能继续给大明亿万子民当明君啊!以后还怕没有机会收拾太子一党? 守不住,他立马就成了亡国的昏君,死了也没脸见祖宗! 他这么英明的一个君,怎么可以亡国呢?这是不允许的...... 拿定了主意,崇祯皇帝咬咬牙,又加重语气对朱慈烺道:“春哥儿,朕决心以定,要率百官、勋贵、京营和内侍死守京师,等待吴三桂大军抵达!” 你的自我感觉还真好啊!朱慈烺心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相信百官、勋贵、内侍会为你陪葬?他们不开门迎降,就已经对得起天地良心了! “父皇,”朱慈烺淡淡地开口了,“儿臣不要统领内外军营兼提督九门的差遣。” 崇祯点点头,心想:总算知道一点进退! 朱慈烺又道:“儿臣要出宫抚军,总督直隶各处军务,还要请尚方宝剑,可斩亲王以下亲贵官员!” 什么?崇祯皇帝一听朱慈烺的要求,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总督直隶各处军务也就罢了,反正李自成大军一到,京师就是个围城,直隶各处也联络不上。可是斩亲王以下亲贵官员的尚方宝剑不能给啊! 这可是真正的生杀大权……京师城内,只有皇帝才能有这样的权力! 朱慈烺看到崇祯皇帝脸色不予,叹了口气,道:“父皇可以问王伴伴,如果不算儿臣的三营兵,现在京师城内有多少兵马?能不能把内外城墙的垛口站满?又能拿出多少银子发饷?发下去的钱,够不够他们养家糊口? 另外,京师的城内的各处仓库之内还存着多少米粮?能让几十万军民吃上多久?” 崇祯皇帝忙扭头看着王承恩,王承恩道:“回禀皇爷,如果不算小爷的兵马,京营还有五千人,净军有三千人,凡是上城值守的兵丁,每人每天有一百文钱,伙食自理……京城各处仓库的存粮不少,总还能支撑一两个月。只是军饷实在不足,国库、内库加在一起,只有银十余万两,金三万余两了。” 朱慈烺冷笑几声:“加上儿臣招募到的三千人,不过万余守军,皆是乌合。而北京内外城周长四十八里,以万余军守,一里不过二百人。如果再要分日夜两班,就只有百人了……以百人守一里之墙,何等零落?只怕未曾交战,已经胆寒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崇祯皇帝看着儿子,心里居然隐约盼着托梦的祖宗教了什么高招给儿子。 “只有发动勋贵、百官、内官家的丁壮上城了。”朱慈烺说,“而要鼓励城上的兵丁壮勇,一天一百个铜钱怎么够使?闯逆真个来了,怎么都得给一两银子一天吧?若是带兵的头领,还得加倍给钱……就国库、内库里面的那点钱够支撑几日的? 另外,等吴三桂的大军到了,咱也不能一毛不拔吧?百万饷银还是该给的!要不然去南京的途中,恐怕会陡生变故!” 被朱慈烺这么一说,崇祯皇帝已经明白尚方宝剑的用处了……这生杀大权,不得不给。如果不给,京师就支撑不了几日了! 可要是给了……真的能有钱吗?那些当官的看着都又黑又瘦的,听说还有不少官员勋贵在卖房子、卖家当了,他们真的有钱吗?就算有钱,肯捐吗?可别闹得人心惶惶,把人都逼到李自成一边去。 “父皇,儿臣知道谁有钱,谁没钱的……太祖高皇帝都在梦里和儿臣说了。”朱慈烺说这话的时候,阴森森的目光却看着崇祯皇帝的心腹太监王之心。 王之心有钱啊!他是太监中的首富。他和王承恩一起掌管东厂多年,但是王承恩差遣太多,忙不过来,东厂的事情其实是他在主持。凡是被逮进东厂的,除了钦定的大案,都可以花钱免灾的! 另外,他有个弟弟名叫王之仁,没有当太监,而是投了军,在他的关照下现在在江南当苏松总兵,那可是个肥缺啊! 苏松总兵是兼管海口的总兵,有缉私之责,缉私,不就是保护走私吗? 崇祯皇帝也发现朱慈烺的眼神看着王之心了,他有点奇怪,所以也把视线转向了王之心,这下可把王之心吓死了。 朱慈烺这时却沉着声道:“王之心,你提督东厂,一定也知道谁家有钱吧?” “知道……”王之心哪里敢说不知道? 朱慈烺笑了笑,对崇祯道:“父皇,不如就让王之心跟着儿臣,一同募款守城吧。” “这……”崇祯皇帝看着儿子,心想:现在大臣们都是亡国之臣,太监又都是老实太监,只有这个太子突然表现出一些本事,似乎能守住北京。 崇祯灰白而严肃的面孔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春哥儿,朕就给你尚方宝剑,不过你可不能拿着宝剑随便斩人,朕只许你斩十个人。” 朱慈烺又叩了下首:“儿臣领旨。” 他顿了顿,又道:“父皇,事不宜迟,请先发中旨吧。” 太子抚军督战的事儿,在大明朝历史上好像也没有过先例,真要拿到朝会上去议论,怕是又得没完没了。所以朱慈烺干脆请崇祯先发中旨了。 “如此也好,朕立即下旨!”崇祯皇帝自然乐于下达中旨,因为中旨不是合法的圣旨,随时可以作废的。如果朱慈烺真的能筹集到军费和壮丁,自己就可以以中旨无效为由,免去他的总督直隶各处军务,收回尚方宝剑…… 第二十五章 王公公,咱们去你家搬银子吧(推荐票) 朱慈烺拿到了崇祯皇帝亲笔书写的圣旨,就拉着王之心出了乾清宫。他的东宫侍卫这时就在乾清宫外候着,陈锐、李士淳和林增志三位东宫讲官,还有邱致中、黄大宝两位伴读太监也都守在那里。 因为他们都是知道轻重的,所以一个个都忐忑不安,也不说话,只是望着乾清宫的大门。现在看到朱慈烺笑嘻嘻的出来,还抱着圣旨和一把尚方宝剑,身后还跟着愁眉苦脸的王之心,众人这才大松口气。 无论如何,千岁爷总算没有被圈禁,看起来还得了什么好处? “千岁爷,皇爷给您下了什么旨?”黄大宝是朱慈烺最亲近的心腹,所以就第一个上前,行了一礼后就问了起来。 “时间紧啊,路上说吧!”朱慈烺接着又扭头对王之心道,“王伴伴,前头带路。” “带路?”王之心一愣,“去哪儿?” “去你家啊!”朱慈烺笑道。 “去老奴家做什么?”王之心的声都抖了。 “当然是搬银子啊!”朱慈烺笑着,“王伴伴,谁不知你是内官中的首富?” 王之心听了这话,腿肚子一软,就给朱慈烺跪了,“老奴没有钱的,老奴已经捐了一万两了,已经倾家荡产了……” “真的?”朱慈烺说着话,把圣旨交给了黄大宝,然后将尚方宝剑拿在手里。 “千岁爷饶命……饶命啊!”王之心吓得磕头如捣蒜,不过钱还是没有,“老奴真的没钱啊!老奴倾家荡产了……” 朱慈烺瞧着他要钱不要命的样子,噗哧一声笑起来了,“王之心,你别怕,这尚方宝剑只能杀十个人,你还不够资格!” 还好不够资格……王之心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敢站起来。 朱慈烺悠悠的又道:“其实吧……你家里的金子银子已经不是你的了!那玩意多沉啊!等本宫护着父皇突围的时候,哪有那么多大车给你装银子?留在家里,也是便宜了流寇,是不是啊?” “老奴真没有钱……” “真的没有钱?”朱慈烺一笑,“那你就替本宫跑一趟,找曹化淳到内校场来。就说本宫有个好处给他,让他出城去通州、天津传令旨……还可以给他一个时辰收拾家里面的金银细软,只要把带不走的留给本宫充军饷就行了。 王伴伴,这个机会本来是你的!现在要给曹化淳了!你想想清楚,真的不想带着金子银子出城去?那可真就倾家荡产了!” 可以带着辛辛苦苦贪来的金银合法的离开北京城这个险地!还有什么比这事儿对王之心更有吸引力? 至于投降李自成保全家产这种好事儿……本来王之心还敢想一想,现在被朱慈烺揪住了,还想个屁啊!到时候就跟着一起突围,走不了就挺着死吧!如果现在出城,既可以保住一部分家产,还可以保住老命,多好的事情啊! “怎么样?有钱了吗?”朱慈烺用充满诱惑性的声音说,“你可不比别的内官,你弟弟在苏松当总兵,手里有兵的……等到了江南,本宫和父皇都要倚重于你的!就算有点银子来路不明,本宫不会计较的。而且本宫保证,也不会和父皇说从你家搬走了多少银子……你啊,还是我大明的好太监!” “有钱,有钱,有钱了……”王之心咬着牙,“老奴想起来了,老奴是有钱的!” “能给本宫多少?”朱慈烺问。 “二,二十万两银子!” “好好好,你果然是个好太监啊!”朱慈烺连连点头,“那你赶紧回去准备大车装钱吧……令旨稍后会让陈先生送到你府上的。一共有两份,一份给顺天巡抚宋权,一份给天津巡抚冯元飏。” “老奴领旨,老奴马上回家去准备,老奴谢过千岁爷了。” 今天之前,王之心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打心眼里感谢一个拿走他二十万两白银的人。 但是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真就发生了! 二十万两白银,这就到手了! 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毕酒城、陈锐、李士淳、林增志、黄大宝和邱致中等人都傻眼了。 崇祯皇帝为了搞点钱,弄得满城风雨,就差跪下来求那帮贪官污吏死太监了,就那样,也不过弄了不到二十万两。 而朱慈烺几句话,就从王之心那里哄到二十万……而且王之心还要千恩万谢! 这搞钱的水平真没谁能比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想着:这位太子爷要是和皇爷换一换,什么流寇,什么东虏,早就给铲平了吧? “都愣着干什么?”朱慈烺发现跟着自己的那些人都在发呆,连声催促道,“快快快,都忙活起来!时间紧迫! 黄大宝,邱致中,你们俩去拿令旨本还有本宫的印玺,都送去内校场。 陈先生、林先生、李先生、毕侍书,你们先去内校场,令旨和印玺到了后就马上以本宫的名义给冯元飏、宋权、王永吉、高第、吴三桂分别下旨,告诉他们本宫现在出宫抚军,总督直隶军务,他们现在都归本宫节制。 再命令吴三桂立即领兵向京师靠拢,同时再分兵一路去天津卫驻守。 命令宋权无论如何都要招募一支壮勇坚守通州,直到本宫护驾抵达! 命令冯元飏备齐海船水手…… 其他人,都跟着本宫,咱们去曹化淳家!” 朱慈烺的东宫领班侍卫朱纯杰闻言就是一愣,“千岁爷,不是已经让王之心出城传旨了吗?” 朱慈烺嗤的一笑:“本宫有好多令旨要传!对了,那个朱纯臣是你堂哥吧?他也有钱,你去问他,想不想带钱出城?” 众人这下更佩服朱慈烺了,这位太子真会做买卖啊!连派人出城传旨,到了他这里,也成了一桩来钱的生意了。 不过这些眼睛里面只有钱的家伙,并没有看穿朱慈烺的真正的心思。 钱,当然是好的!但是把曹化淳和朱纯臣弄出城的目的也不仅是为了俩钱,而是为了消除城内的隐患。 因为朱慈烺的前世也是明太祖的后裔,所以特别留意过明亡时期的史料。知道曹化淳和朱纯臣都有开门迎降的嫌疑! 当然了,这段历史的记载并不很清楚,史料也不可尽信。所以朱慈烺并不想不分青红皂白宰了他们,毕竟崇祯只给了他十个砍人的额度,得省着点用。 所以朱慈烺干脆就把这两个史书上记载的不可靠分子,都打发出城了事。另外,朱慈烺还想派个差事给曹化淳。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出乎朱慈烺的预料,就在他亲自去找曹化淳做买卖的时候,朱纯杰的堂兄朱纯臣却被崇祯皇帝叫到宫里去了。 原来这个朱纯臣是崇祯最信任的勋贵,历史上崇祯皇帝在自杀前就写下诏书,命朱纯臣统领诸军并辅佐太子朱慈烺。 不过这回崇祯皇帝找朱纯臣进宫却不是为了让他辅佐朱慈烺,而是和他商量怎么防备朱慈烺了…… 现在北京城中拢共就一万两千多人的守军,其中5000京营兵都上了城墙,不可能调动了。余下的7000多人中,朱慈烺的克难营和太监组成的净军就占了差不多6000,还有个1000多人就是大旗卫、锦衣卫这些装样子的队伍。 也就是说,朱慈烺手中掌握的军队,已经让崇祯皇帝无可奈何了。而且,朱慈烺还是吴襄的女婿,吴三桂的妹夫。崇祯皇帝还指望着吴三桂来救命呢! 在这种情况下,崇祯也只有以退为进,让朱慈烺去总督京师军务。但是他也不放心将北京城的全部防务都交给朱慈烺。所以就把自己最信任的朱纯臣叫来,想让他负责皇城防务,还想让他拉起一支武装,好防着一点朱慈烺。 第二十六章 曹公公,本宫最信任你了(求推荐) 关于曹化淳在崇祯十七年三月间是否在京师的问题,后世是存有争议的。因为曹化淳在清朝顺治年间的时候被一帮贰臣揭发,说是开门迎降。而他自己则上疏辩诬,说自己不在京师。 不过朱慈烺却在王承恩提供给他的“护驾内侍名单”上见到了曹化淳的名字! 他的确在京师!不过并没有担任什么要职,也不是为公务而来的,因为他在六年前就告老还乡了。他来京师的目的是为了发卖自家的产业。 曹化淳家里可有钱了!因为他家不仅他一个人通过努力当太监而显贵,告老之前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总提督京营戎政。他二哥曹化雨也是高官,去世前官拜左都督,为官四十年,可是捞了不少钱! 所以曹家在天津卫的武清县一带,也是赫赫有名的望族,是天津卫头一号的大地主,在北京城内也有不少产业。 大概是感觉到京师即将易主,大明朝也摇摇欲坠,所以曹化淳在处理完自己的二哥曹化雨的丧事后,就急匆匆入了北京城,想把北京城内曹家的一大堆家业都发卖了。 可是曹家的家业太多,北京城的地产行情又不好,折腾了几个月也没发卖完毕,结果还让穷疯了的崇祯皇帝发现,让人找上曹公公,逼他捐了五万两白银。可把曹公公心疼坏了…… 在得知朱慈烺朱大太子居然带着“抚军,总督直隶军务”的中旨和尚方宝剑而来时,曹公公下意识的就想到了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朱慈烺在挂着“本宅发卖”的曹府门外,见到的曹公公,就是一个满头白发,穿着打了补丁的布衣,满是皱纹的老叫花子…… “你是曹化淳?”朱慈烺瞧着给自己磕头的老叫花,也有点哭笑不得了。 不就是钱吗?至于这样吗? “老奴就是曹化淳,小爷,老奴苦啊,老奴穷啊……”曹化淳跪在那里就是嚎啕大哭,真是叫人同情啊!可是哭了几声,他耳边却听见有人在笑! 谁啊? 老太监抬头一瞧,立马愣住了,因为发出笑声的居然是太子朱慈烺! 这是怎么回事儿?老太监心说:自己那么可怜,一个没儿没女穷的苦老人家在嚎啕大哭,太子爷不同情,反而笑得那么欢快,这可不是仁君所为啊!不是都言太子千岁心善吗?怎么会这样呢? 朱慈烺看到老头子抬头看自己,也不乐了,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甭在本宫跟前装可怜了,本宫不是来要钱的!” 不要钱?曹化淳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朱慈烺拉了他一把,“走,到里面说话去。” 曹化淳年纪挺大,不过因为长期过着非常节制的生活,并没有被女色掏空身体,所以还挺结实。被人一拉,马上就站了起来,快步在前领路,把朱慈烺请进了一间只有几件破烂柴木家具的厅堂。还一脸抱歉地说着:“老奴这里实在简陋……” “停停停……”朱慈烺一挥手,打断了曹公公,“时间紧迫,没功夫说这些了,你赶紧让人去准备车马,收拾一下金银财宝,天黑前就出朝阳门去武清县,本宫有差遣给你!” 什么意思? 曹化淳呆住了。 朱慈烺看着呆呆的曹化淳,一本正经地说:“曹公公,本宫要交给你的差遣是干系大明兴亡的要紧事情……之所以让你做,是因为本宫最信任你了。” 最信任我?曹化淳才不相信这话呢!他和朱慈烺又不熟,他告老还乡的时候朱慈烺才十二岁。 “千岁爷,您要老奴做什么?”曹化淳迟疑着问。 “去武清召集子弟家丁,准备好骡马大车,再准备好可供万人食用十天的干粮……子弟家丁和骡马大车多多益善,尽可能备齐刀枪弓弩。至于族中妇孺,可先去大沽口等待。” “小爷是想……” 朱慈烺看着曹化淳,低声说道:“父皇、母后和本宫即将南行,要从天津走海路……命公公携子弟家丁在武清接应,并一路护送。等到了南京,公公和曹家上下,就都是我大明的克难功臣了!而且你曹家可是全族护驾南幸,到了江南,必得重用,无疑是一等的望族名门啊!” 曹化淳的老家武清正好位于北京和大沽之间,距离北京150里,所以非常合适充当出逃的中转站。 一百五十里的路程,如果日夜兼程,最快一天就能走完。但是人困马乏的,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也是非常危险的。搞不好遇到小队敌人偷袭就炸了营! 所以曹公公这位武清县的头号人物,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只要武清曹家可以发动起来,就能让仓惶而来的人马能有个安全的落脚地方。 而且曹化淳、曹化雨两兄弟一直都是管军事的,族中子弟一定多有习武从军者,肯定还有一群家丁(指看家护院的丁壮)仆役可以驱使。拉出一两千人都是有可能的。 而这次举族南迁,对于武清曹家而言,也是个难得的良机! 曹家不仅可以离开日益险恶的北直隶地区,而且还能成为护驾南幸的第一大家族!到了江南,还怕得不到重用? 曹化淳当然想走,可是京师城门在十二日就关闭了,没有旨意谁都出不去,可他还是对天子南幸的消息有点怀疑。 “小爷,皇爷真的要走了?内阁同意了?可安排了护卫的兵马?” 朱慈烺道:“本宫将纳吴襄幺女为妃!吴襄已经给吴三桂写了亲笔信,关宁大军正日夜兼程赶来京师。至于内阁,到时自会有票拟的。” “吴三桂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曹公公,事不宜迟!”朱慈烺看着曹化淳还在磨叽,便催促道,“流贼将至,晚了就来不及收拾了!不如先叫你的家人收拾东西,具体方略,本宫再详说与你知晓。” 曹化淳知道,这事儿无比重大,能落在自己身上,就没有推辞的道理,否则就是对大明有贰心了……太子爷身边的大块头侍卫(王七)好像捧着一把尚方宝剑! 所以当下不再犹豫,马上接下了差遣。而且他也够明白事理的,也不要家里窖藏的白银了。领了朱慈烺的令旨后马上带着子侄家丁,在朱慈烺的讲官李士淳的陪同下,一起骑马出了朝阳门,向天津武清飞马而去。出城的时间,比王之心还早了半个时辰。 而朱慈烺又从曹化淳的府中拿到了五万两白银!可真是收获颇丰啊! 看来史书上说曹化淳开门迎降的事情也是诬蔑,曹公公也和王之心一样,都是值得信任的好太监啊! 就在他准备再去司礼监排名第三的秉笔王永祚家要钱的时候,之前派去找朱纯臣的朱纯杰却飞马而来,还带来了一个让朱慈烺要“骂爹”的消息。 成国公朱纯臣被崇祯召进宫了! 崇祯这个爹办事怎么那么不牢靠呢?朱纯臣家可有钱了,三十万两都能挖出来……这个财主现在却被召入宫去了,估计还在谋划什么对付自己的阴招!真是孝子难当啊! “走,回内校场!”朱慈烺对左右道,“再派人去各处城门传令,告诉他们,本宫奉旨出宫抚军,总督直隶军务,让各门守将到内校场参见,并领取军饷……每处城门都给5000两白银!” “给那么多?”朱纯杰听到这数目就是一惊,这位太子爷的派头也太大了吧? 朱慈烺吐了口气:“要给的!明天多半是初战,初战必须告捷啊!不用重赏顶着,还能用什么? 另外,再派人去检查封堵内城六门之事进行得如何?马上来报。” “喏!” 第二十七章 好消息,都是好消息(求收藏,求推荐) 负责把守北京城内九外七十六个城门的守将听说有5000两白银可以拿,当然不会躲着不来了。当他们陆陆续续赶到的时候,正好是克难营开饭的饭点儿。 明朝的普通人都是一日两餐,第一顿饭叫朝食,一般巳时之前用完。第二顿名曰夕食,在酉时吃完,军中也不例外。 不过朱慈烺的克难营现在却是一日三餐,今儿早上克难营的士兵们一入营,马上就是一顿白面馒头夹肉的早饭,还是朱大太子陪着大家一块儿吃的。 早饭吃完后,就是兵将入营。帐篷早就由净军搭好了,军袄战袍也都是从净军库房中取出的,所以入营和发放军袄战袍很快就完成了。接着则是朱慈烺一一走访营帐,发放银两犒赏和册封令旨,同时还是兵将们的午餐时间,又是一顿白面加肉食。 下午则有一部分克难营的部队移动,吴三辅带人去接管了朝阳门的防务,还有一队人跟着朱慈烺去德胜门逛了一圈。大部分的兵士,则由吴襄负责给他们发放兵器和盔甲。也都是从净军军营里搜刮来的,兵器人人都有,大部分都是长枪,剩下的是刀盾和火铳。 其中火铳只有300支,全都属于从净军里面调入克难营的火铳兵。他们是成建制的部队,并不需要额外花时间整编。不过在十六日下午的时候,这群火铳太监也挺忙的。忙着制作定装弹药,就是用信纸包裹火药、铅子儿,搓成一个长条,再用一个小布袋装好——这都是朱慈烺在早饭的时候交给他们的办法。这300个火铳太监可是朱慈烺手中最强的武力了!没有他们,克难营就是没牙的老虎,只能吓唬人了。所以吴襄、吴三辅父子为克难营制定的战术,就是围绕着300个火铳太监展开的! 他们的火铳、火药都是上等货,比关宁军中的装备不知好了多少。持铳的太监因为训练时间较长,因此也能熟练的装填和射击。但问题是这些太监没上过战场,胆气不足,难免会有滥射。 而吴襄的应对之法,则是组成专门的督铳局。是由上过战场的老兵组成,其中一部分还充过火铳军,可以随时充当太监们的替补。他们的任务是一对一监督火铳太监,不让他们滥射或逃跑,同时也有保护火铳兵的职责。 除了这两个局,吴三辅和祖大寿的次子祖泽溥还成功整理出了一个约300多人的骑兵局,现在驻扎在朝阳门的翁城,由吴三辅亲自掌握——这支骑兵就是在万不得已时逃亡的保证! 一个火铳局、一个督铳局、一骑兵局,再加上一些掌握部队的司局旗队的官长,还有朱慈烺的贴身护卫,总共不过1000余人,就是朱慈烺的克难营的主要战斗力了。另外还有两千人,不过就是壮声势的存在。 而在十六日入夜的时候,无论是充当主要战力的三局精兵,还是余下的酱油兵,全都以局为单位,围着一盆盆馒头、大肥肉和酒坛子,在畅快的吃喝。 这些吃喝并不是宫中的太监预备的,而是朱慈烺让黄大宝去宫墙外的炒豆儿胡同买来的。炒豆儿胡同上有一家广东人开的酱园,不仅贩卖各种酱料,也兼营馒头、卤肉和黄酒。因为铺子距离北安门很近,所以宫中的太监、宫女就是那里常客,供应量很大。酱园的东家也姓黄,名字没人知道,大家都管他叫酱油黄。因为和黄大宝同姓,所以两人混得挺熟,还认了干亲。所以克难营的伙食就被黄大宝发包给酱油黄了。 而朱慈烺之所以把部队伙食那么要紧的事情交给黄大宝,倒也不是多信任大宝太监,而是之前和大宝太监言明了,他自己从今日起,就和克难营的弟兄们一起吃饭了。 克难营的兵士吃什么,太子殿下就吃什么!不需要单独准备,而且太子还会随即同各局兵士一起吃饭,以便联络感情。 黄大宝要吃回扣,尽管去吃,不过朱慈烺要他的脑袋是不必请尚方宝剑的。 当北京城十六门的守门官们陆陆续续抵达时,朱慈烺正在和火铳局的太监们一块儿吃着白面馒头夹肥肉。 而且还是露天席地而坐,一边吃还一边和一帮太监谈人生谈理想。 太监也是有人生的,也是有理想的! 同样,也是有人权的! 朱慈烺的躯壳里面可装着一个来自21世纪的灵魂,因此他并不会歧视“第三性别”。 所以火铳局的太监,都和其他各局的兵士一样,人人都是“克难功臣”,也拿一样的军饷,吃一样的伙食,也得到了江南土地“期权”。 除此之外,火铳太监还有其他好处,因为他们都是和朱慈烺一起战斗过的太监。 “诸位与本宫一同护驾南幸,不仅是我大明的功臣,而且还是本宫的同袍,到了南京,本宫不相信你们还能相信谁?所以你们现在是净军,等到了江南,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大珰,就都从你们和其他克难营的功勋太监中选拔了。你们现在是净军,将来就是掌印太监、秉笔太监、提督太监、总管太监了……” 听了朱慈烺的承诺,火铳太监们那个高兴啊,人人都有一种屌丝即将要逆袭的感觉了。 在明朝宫廷系统当中,净军向来是最低级的存在。一般坏了事的太监,只要不弄死,最重的惩罚也就是充净军。虽然南海子净军比这种“充净军”要高级一些,但是二十四衙门的大珰也轮不到他们来干。 这回太子爷可发话了,就相信他们这些火铳太监! 到了江南,就要发达了! “谢小爷恩典!” “小的愿为千岁爷效死!” “小的誓死追随……” 不知道谁带了头,反正欢呼的声音一下子就起来了。不仅火铳太监们在欢呼,周围身体完好的克难营兵将也都跟着一起嚷嚷了。 刚刚赶来的十六门守将正好撞见这一幕,自是个个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状况? 李自成都要打来了,这帮乌合之众咋还那么高兴?太子爷许了他们什么好处了? 可大明朝眼看就完了,还有什么好处可以许诺? 朱慈烺也得到了侍卫的通报,知道十六门的守将都来了。他也不单独见他们,而是让人把他们带到火铳太监们围起来的人圈这里。 “末将等参见太子殿下!” 守门官儿们都冲着朱慈烺行礼。 “坐,都坐,没吃饭吧?一块儿吃点……酱油黄的馒头和卤肉,管饱。” 什么?就在这里吃?坐地上?和一群臭哄哄的净军一块儿? 守门的将官不是京营军官就是锦衣卫的官员,都是有身份的,其中不少还是勋贵世家出身,啥时候会和一群大兵一起吃喝?更别说同净军一块儿了。 可是太子的令旨也不能违抗啊!刚才来传令的内侍都说了,太子现在出宫抚军,总督直隶军务,提督九门,还有一把杀人的尚方宝剑! 谁想试试尚方宝剑? 不想被尚方宝剑斩了,也就只能捏着鼻子坐吧,不过也不能离净军太近,全都挤到朱慈烺身边了。 朱慈烺也没撵人,只是呵呵笑着宣布:“诸位,有好消息啊!” 好消息? 昌平皇陵都烧了,还能有好消息? “本宫要纳妃了!”朱慈烺说,“女家是平西伯吴三桂的幺妹。” 什么?大家伙都是一惊,怎么娶吴三桂的妹妹了?这不合祖制啊! 朱慈烺扫了周遭一群守门官一眼,提起嗓门又道:“吴三桂已经率领关宁大军四万人,日夜兼程而来!” 第二十八章 京师还能守几日?(求推荐票) 四万关宁大军要来北京城了? 这倒是好消息啊! 看来大明朝的国祚一时还完不了…… 只是吴三桂什么时候能到? 十六守门将官中的十五个,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还有一个是朝阳门来的吴三辅,早就知道关宁军要来,所以没有特别惊喜。 朱慈烺接着又道:“当然了,关宁军也只能暂解京师之困。毕竟京师已经腹背受敌,西有流贼,东有虏丑……朝廷没有能力,也没必要夹在他们中间。所以父皇已经决定在吴三桂兵到后行南迁之事!朝廷南迁之后,北直隶就丢给流贼和虏丑去争吧,朝廷就可以在江南,依托江淮之险,凭借水师之利,倚仗东南之富,休养生息了。 而诸位执掌京营兵丁,都是朝廷栋梁,到了留都必有大用。所以尽在护驾之列,尔等的家眷也要随之南迁,以免落入流贼、虏丑之手。 本宫已经命人将内校场旁的清馥殿收拾干净,用来安置尔等的父母妻儿。尔等可速回家中,今晚就将父母妻儿送来。等尔等的父母妻儿到达后,就去脏罚库领取军饷,一门给5000两白银……这5000两,是明后两天交战的军饷赏赐。如何分配,你们自己决定。本宫只管两件事,一是率部增援闯逆主攻之门;二是严惩守门不利,弃门而走之将。 另外,本宫会向每一处城门派出监军。而之前朝廷所派的监门官员,一律卸任。” 朱慈烺这是一手拿着银子,一手拿着刀子! 听话的乖乖拿银子去守门,不想好好干的就得准备挨刀子!如果想要投降,呵呵,杀你全家没商量!本太子可是超凶的! 十六门的守将如何不知道朱慈烺的打算,这下大家伙都对朱大太子刮目相看。 这位太子爷可真够狠的,有太祖高皇帝和成祖文皇帝的遗风啊! “太子殿下!”就在大家都被朱大太子的手段震慑的时候,一个四十许岁,穿着锦衣卫飞鱼服,满脸大胡子的大爷猛然起身,躬身就是一礼,“下官锦衣卫指挥同知,守崇文门李若琏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殿下。” 朱慈烺看着这位锦衣卫的高官,“你有何事情要问?” “臣想问吴三桂大兵几日可到京师?若吴军抵达之前京师不守,当如奈何?” 这个问题很打击士气啊! 不过朱慈烺什么人啊,当然不会给一个明朝锦衣卫把真话给套出来。当下就反问一句:“李指挥,你看咱们这北京城能守几日?” 李若琏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然后又是一礼,“请殿下移步内堂。” 朱慈烺目光左右一扫,一群火铳太监都不吃喝了,全都屏气凝神,看来也想知道北京城到底能守几天啊! “但说无妨!”朱慈烺笑道。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人心惶惶,最怕的就是不确定性,哪怕是虚假信息披露,也比遮着挡着要好。 “那下官就直说了,”李若琏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今日之前,臣觉得京师如遇流贼猛攻,最多两日就将不守。” 朱慈烺点点头,可不就是两日吗?李闯十七日攻城,崇祯皇帝十九日就挂在煤山歪脖子树上了。 李若琏又道:“而如今京师有太子殿下抚军,臣观之,当有五到七日可守。” “足够了!”朱慈烺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有五日,吴三桂的一万铁骑就能开到,七日,吴三桂的全军也到了!京师城池周长四十八里,如要围困,流贼需下联营八十里。贼众不过十万,岂能结寨八十里?所以关宁铁骑必能入城。” 朱慈烺披露的也不完全是虚假信息,只不过是可能出现的最佳状态。 吴三桂现在还在山海关,距离北京城有500里。而田存直是今天下午才带着吴襄的亲笔信出城的,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一日一夜就能抵达山海关了。 假定吴三桂是个听话的乖儿子,看到吴襄的亲笔信后立即整顿兵马出击。那么十八日正午前后应该就能出发了,以关宁铁骑的行军速度,500里路走三天怎么都能到了。 而关宁军的骑兵有一万多人,如果都能跟着吴三桂来救援京师,那么李自成就得小心应付,根本不可能全力进攻北京城。 至于同时包围北京,再打援关宁军,以李自成的兵力应该是很难完成的。后世不少研究就是关于李自成东征北京时的兵力数量的,对于总兵力的估算在几万到二十万之间,不过其中真正能打的老营也就只有数万。 要不然李自成也不可能在一片石之战后马上弃守北京,狼狈而逃,而且还被吴三桂的骑兵和少量满洲兵一路追杀,还在定州、真定两战皆北。 虽然现在没有清兵加持,仅凭吴三桂的数万大军也不足以打败李自成的数万老营。但是只要能让吴三桂的骑兵进入京师,那么李自成就无法在短期内攻破北京城,最后退兵去山西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这样朱慈烺和崇祯就能从容而走……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然了,以朱慈烺资深金融狗的经验来看,最好的结果通常不会在下降趋势中出现……现在的大明朝正处于暴跌不止的大熊市中,这种时候不出现最坏的结果就不错了! 不过大明这个国是朱慈烺自家的,当然没有自己唱空自己的道理。 说完安定人心的话,朱慈烺又接着大声宣布:“明日必有首战,而首战必须告捷!今日诸君且痛快饮食,明日本宫带尔等杀贼,诸君当努力奋战,本宫已备足白银三十万两,有功将士,必有重赏!” 说完这些话,就在一片欢呼声中,朱慈烺又吩咐道:“诸门守将,随本宫入内说话。” 鼓舞士气的话说完了,接下去该布置战守了! 朱慈烺自己并不懂打仗,也不知道该如何布防,只知道要封堵上城门以拖延时间。而具体的守城布署,都交给了吴襄、邱致中、朱纯杰和王承恩的一个副手,管内外军并提督南海子净军的王德化等四人。 而内校场附近的豹房,就成为了临时的中军大营所在。 朱慈烺和十几个城门守将抵达的时候,吴襄正皱着眉头在和王德化说着什么。而邱致中、朱纯杰都不在,两人都带队去巡查内城六门的封堵工程了。 “坐,都坐下说话。”朱慈烺在上首的主位坐好后,就客气的吩咐跟着他进来的守门关和吴襄、王德化二人都坐下说话。 看到众人都依言落了坐,朱慈烺这才脸色凝重地说:“流贼今日已到昌平,明日京师当有首战,该如何布防,还请诸位献计献策。” 这事儿想想都难啊!别说朱慈烺了,就是吴襄现在也是愁眉苦脸的。 “殿下,臣倒有些战守之法。”说话的还是李若琏,他虽然是锦衣卫的头头,但却是崇祯元年的武进士出身,而且世代都是京营的军官,军事知识还是非常丰富的,同时对北京城的情况非常熟悉。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皇太极入关围北京城)时他也在北京为官,还参与了一些军务。 “说吧。”朱慈烺赞许地点点头。 李若琏道:“臣方才说若无太子抚军,京师两日都不守,是因为京师人心浮动,且战守布置全无。若贼兵大致,恐怕会生内变。现在太子抚军,发下赏银,还让人封堵城门,内变就不容易发生了。因此臣才以为可守五日。之所以是五日,是因为第一日应是流贼试探之战,有太子的克难营在,有足够的赏银支撑,当可取胜。初战失利之后,闯逆就会命人打造攻城器具。如此就能从几面进行攻打,而官军人少,不足以布防城池四面。所以在闯逆备好器械之后,京师两日内必破无疑!再假定闯逆需两日打造器械,五日必然城破!” 第二十九章 又发现忠臣了(求收藏,求推荐) 只有五日…… 朱慈烺扭头看了看吴襄,吴襄点了点头。他的估算也是五日!如果还要拖延一日,那就只能坚守皇城和紫禁城。 至于他的儿子吴三桂能不能在北京陷落前赶来,他自己也没把握。 所以上上之策还是马上跑路! “李指挥,”朱慈烺问,“五日太少,你可有办法多守几日?” “有。”李若琏点点头,“放弃外城!” “放弃外城?”朱慈烺皱着眉头,“是为了集中兵力守内城?” 北京内外城一共十六个门,内九外七。如果放弃外城,那么有限的京师守军分在内九门上,每座城门和周边城墙上的守军就能稍微多一点。不过也多不到哪儿去,一门能摊上1000人就不错了。 “集中兵力只是其一;”李若琏说,“吸引闯逆老营进城攻打崇文、正阳、宣武三门则是其二;其三则是以正阳门瓮城为最后之据点!” 朱慈烺问:“你怎么知道闯逆老营会从外城攻打崇文、正阳、宣武三门?” 李若琏回答道:“臣是顺天府人,熟知京师城内情况。这京师外城也是富庶之地,商铺林立,人口密集,闯逆怎么舍得让胁从的乌合和附逆之兵入城大掠? 而且外城临近崇文、正阳、宣武三门的地段非常繁华,房舍密集,楼宇林立,足可遮蔽守军视线,不利于火炮发挥。闯逆为免自己的老营损失太大,一定让老营从外城攻打崇文、正阳、宣武三门。同时,再以乌合、新附之军从城外攻打以为策应。” 听李若琏说到这里,以朱慈烺的狡猾,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闯王的老营如果大多入了外城,那么城外的老营就少了……靠新附军兵和乌合之部,是很难挡住吴襄、吴三辅指挥的克难营的。 谁说大明没有忠臣了?这个李若琏就是大大的忠臣啊! 朱慈烺心说,以为大明没有忠臣的人一定不会发掘潜在的忠臣啊!忠臣也和价值低估的股票一样,是需要进行分析研究和发掘的。 自己显然是善于发掘忠臣的,今天就发掘出好几个忠臣和好太监。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自己身边一定会聚集起一批忠臣良将,大明中兴有望啊! “好!”朱慈烺赞许地点点头,“李指挥果然是国家栋梁……你现在管哪座城门?” “回禀太子,臣管的是崇文门。” “你不必管崇文门了,”朱慈烺说,“就到本宫身边参谋军机吧……崇文门就给,给祖泽溥吧。他是祖家军的虎将,身边还有不少祖家的家丁,一定能管好崇文门的。” 说着,他又对自己的大管家黄大宝说:“再给祖泽溥多支3000两。”他又对吴三辅招了招手,让他上前,然后低声说:“三辅,你和黄大宝一起去,去和祖泽溥说,一定要把崇文门的守军给本宫掌握好了……本宫是信任他的,等到了江南,必有重用,将来的地位当不在其父之下。” 朱慈烺对祖泽溥的许诺当然是很难兑现的……因为总要有人充当炮灰和吸引李自成注意力的标靶。 吴襄、吴三辅父子是很重要的,不能干这事儿。邱致中、朱纯杰这些人又是朱慈烺的近臣心腹,也不能轻易牺牲,所以就只能牺牲祖泽溥了。不过朱慈烺也不会让他白白牺牲,等到了南京,一定会让他名列忠祠,风光大葬的! 看到李若琏摇身一变成了太子爷的近臣,一帮守门官自然人人眼热了,马上就有第二个起身给朱慈烺献计了。 这人也是一身飞鱼服,三十许岁,身材高大,白面长髯,五官俊秀,活脱脱一个美男儿。朱慈烺认得他名叫骆修身,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的弟弟。官拜锦衣卫指挥佥事,管领大汉将军。 所谓大汉将军,就是殿前卫士,上朝的时候金盔金甲站在那里充门面的,个顶个都是美男子。这骆修身是他们的头头,自然是相貌堂堂,一看就是名将。 也许是因为长得太像了,所以就被王承恩拉了壮丁,发去守埠成门了。 “太子殿下,臣现在是阜成门的守门官。”骆修身行了一礼,道,“臣以为流贼必从西北而来,多半会在阜成门、西直门、德胜门、安定门等四门之外列阵设营。我方应该早做准备,搜集旗帜、锣鼓、火炮,集中于上述四门。再广募壮勇,布置于四门,大张声势,使贼以为京师守军众多,防御严密。如此,流贼便不敢过于分散兵力于京师四周。” 朱慈烺扭头看了看吴襄,吴襄点了点头。朱慈烺道:“谁是西直门、德胜门、安定门的守将?” 三个京营将官应声而起,其中一人朱慈烺是认得的,名叫张世忠,是英国公张世泽的堂弟,现在是京营的参将,被王承恩派了守安定门的差。 另外两人也通了姓名,分别是抚宁侯朱国弼的堂弟朱国勇和锦衣卫的百户,崇祯十六年的武进士林一虎。这两位年纪都不大,朱国勇不过二十出头,虽然是勋贵出身,不过看上去却有点土头土脑的,长得倒也健壮。林一虎年纪稍长一些,也就是二十五六岁,虽然是武进士,但是却是斯斯文文的,中等身材,眉目清秀,皮肤白净,蓄着短须。 “给你俩也多支3000两银子,明天一早就招募人手,最高可以出到一两银子一天!城上原有的京营兵丁也给他们一人一天一两银子……若是钱不够用,本宫再给你们加钱!” 朱慈烺也豁出去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现在只能拿出重赏来拉人,勇不勇的不好说,反正人头够,看上去兵多将广,唬住李自成再说吧。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李自成围城。一旦被围,想要突出去就很难了,只能被动等待吴三桂率部靠近北京城。 但是吴三桂到底会不会听爸爸的话,真是很难说啊! 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他现在就只能最大限度利用抚军的权力,虚张声势,让李自成以为北京城中守军还比较多,因此不采取分兵围城的战术了。 不过他现在的布置到底有没有效果,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皇帝朱由检这时正在召见成国公朱纯臣、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和驸马都尉巩永固。 后世的人们总是将明朝中后期的宦官看得很厉害,同时却忽视了勋贵的存在。 实际上,勋贵一直都是大明王朝权力游戏中的重要一环。哪怕由于土木堡之役的消耗,勋贵势力严重衰退后,在大明的南北二京之中,勋贵的力量仍然不容忽视。 因为保卫南北二京的京营和锦衣卫,向来都在勋贵们的控制当中! 也就是说,皇帝本人一直都在勋贵集团的保护之下! 崇祯皇帝之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搞掉魏忠贤,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魏忠贤没有办法把京营和锦衣卫从勋贵手中夺走。 当时总督京营戎政的,就是那位帮着朱慈烺堵门的英国公张世泽的爷爷张维贤。而骆养性的爸爸骆思恭(他家祖上骆以诚是明朝开国的烈士)则执掌锦衣卫42年!而且骆家在锦衣卫深耕了六代,在骆思恭之前还出过一个锦衣卫总宪! 魏忠贤和深耕京营、锦衣卫的勋贵相比,根基实在不值一提,被崇祯皇帝一撸到死也就一点不奇怪了。 在危城之中骤然而起的朱慈烺,虽然不是魏忠贤之流可比的,但是想要架空当了十七年皇帝的崇祯,同样是在白日做梦…… 第三十章 闯王兵到(为盟主循序渐进加更,求收藏) “陛下,据臣所查,太子殿下背后并没有什么高人在指点,吴襄也是昨日才被王督公带去内校场参见太子殿下的……” 正在向崇祯皇帝打小报告的,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也就是那位守埠成门的骆修身的兄长。两人虽是兄弟,长得也有点相似,但是年纪差了许多,骆养性足可给骆修身当爹了。 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监察重臣亲贵自是份内之事。所以在朱慈烺和吴襄身边都有骆养性安插的眼线。而朱慈烺从十五日开始的异常行为,在十六日上午就报告给了骆养性。 但是骆养性并没有马上将情况汇报给崇祯皇帝,因为报告太过离奇——朱慈烺好像在梦中被太祖高皇帝“点化”了,一下子开了窍,从个老实孩子变成了大忽悠,居然把王承恩、吴襄这样的人物给忽悠了。 就在骆养性让特务去严查的时候,崇祯皇帝这边已经把京师防务大权都交给了朱慈烺。 这变化实在是出乎了骆养性的预料,如果不是李自成大兵压境,他都要以为紫禁城里面发生政变了呢! 当然了,政变是不可能的。至少在三月十六日,崇祯皇帝还有足够的权威。哪怕他要把朱慈烺圈禁起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他不能这么不计后果,因为他最信任的王承恩实在太老实。老实的把崇祯皇帝都吓坏了……李自成都快打进北京城了,这王老实居然没有做好跑路的准备! 幸亏太子朱慈烺反应及时,办事效率也够高,才没有坏了崇祯皇帝的大计。 所以崇祯皇帝在恼过儿子之后,还是顺水推舟,把北京城的防务交给了儿子——实际上,崇祯也没人可用了。再信任王承恩就是在自杀了!而兵部尚书张缙彦百无一用,面对李自成大兵压境,更是无计可施,已经革职查办了。至于左柱国、太傅、成国公、总督京营戎政朱纯臣…… 崇祯皇帝瞅了眼自己最信任的勋贵,还是算了吧,这家伙可靠是可靠的,但是根本不会打仗,也不能治军,更拿不出一个战守之策。 而且他身边也没个可用的人,不像朱慈烺勾搭上了吴襄。吴襄身边还有一群家丁,还有吴三辅、祖泽溥。好歹都在辽东和虏丑打生打死那么多年,也算是宿将了。 另外,朱慈烺的鬼点子也的确是多啊! 就在刚才,骆养性还报告了一件让崇祯皇帝哭笑不得的事情。朱慈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居然从王之心和曹化淳那里募集到了一大笔军费! 据说有十几车银子…… 崇祯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就那么会来钱呢? 早知道就该让他去劝捐啊,说不定几百万也募集到了……如果再让吴襄的闺女入宫做太子的才人,吴三桂的大军多半都到北京城了。 有几百万两银子的军费,还有吴三桂的大军,北京不就万无一失了! 自己那么英明的一个皇帝,怎么在搞钱的问题上竟不如慈烺这个孩子呢? 崇祯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难道朕太正直了,不如慈烺奸诈啊!这年头奸臣太多了,当君父的要比奸臣更奸才行啊!只是慈烺怎么就变得那么奸诈了?是跟谁学的? “朱纯臣,”崇祯皇帝把心思收了回来,对自己最信任的勋贵说,“虽然太子总督直隶军务,但你还是总督京营戎政。明日就去内校场参与军务……替朕看好太子,可知道吗?” “臣知道了……”朱纯臣顿了顿,“陛下所发的是中旨,明日是不是要让内阁补上票拟? 另外,太子纳吴三妹为才人也没有旨意,属于吴襄献女媚上……只怕会被御史弹劾啊!” “弹劾吴襄?”崇祯皇帝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那些御史也指着人家的儿子吴三桂来救命呢!纳才人的事情,朕回头下个中旨给礼部就是了……不就是个才人吗?开个特例就是了。” “陛下圣明。”朱纯臣已经明白崇祯皇帝的心思了。 虽然他打仗治军都不行,但是在揣摩圣意上那可是比谁都厉害。崇祯只说了下中旨给朱慈烺纳妃,却没有提让内阁补上让朱慈烺抚军的票拟。 这就意味着朱慈烺的抚军和总督直隶军务差遣都是虚的,得不到内阁、六部的承认,顺天巡抚、天津巡抚、蓟辽总督也不一定会听命。 等到吴三桂的大军抵达之后,只要朝臣们提出异议,崇祯就能顺水推舟把太子再圈回宫中……当然了,废是废不掉的。太子怎么都是有大功劳的,天子如果想易储,一定会遭到群臣们的一致反对,国本之争闹起来可受不了。 不过太子得点什么病英年早逝就不好说了…… 就在崇祯皇帝想结束君臣间的对话,然后去坤宁宫和周后商量南幸之事的时候,东暖阁外忽然传来了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宇顺的声音:“皇爷,阜成门外火光冲天,有大兵到来……” 阜成门是北京内城向西开启的两座城门中的一座,距离皇城的西墙只有三里多地。 一旦阜成门失守,崇祯皇帝今晚就得去煤山吊死了。 听到这消息崇祯就是一怔,眼眸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将目光投向了朱纯臣:“成国公,你马上去内校场协助太子布置战守!万万不可让闯逆破门而入京师!” …… “黄大宝,本宫有些乏了,今晚就在嘉乐殿安寝。你去安排一下,另外给几位先生、吴提督和李指挥在玉熙宫安排住处。” 朱慈烺在得知李自成大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出现在阜成门外,并且点燃了城外的一处庙宇,燃起冲天大火的时候,却显得异常镇定。只是吩咐骆修身马上回阜成门去稳定军心,又让刚刚视察完“堵门工程”的朱纯杰和李若琏轮流值夜,然后就宣布结束军议,就打算去睡大觉了。才出豹房,吴襄也快步跟了上去。朱慈烺知道吴襄要和自己密谈,于是就摒退左右,走到了一根廊柱后面,吴襄也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今晚真的不走吗?”吴襄显得有点紧张,声音压得很低。 “父皇母后都不走,本宫怎能孤身独走?”朱慈烺语气坚定,心里面却是七上八下。 走当然是想的,但是丢下崇祯、周后和所有的大臣,只带少数随从和吴襄一起逃走,那可就真的要去吴三桂军中了……如果屯兵山海关的是孙传庭、周遇吉,哪怕是作为大明督师阁部的洪承畴,他也会考虑孤身独走去投靠。 可是吴三桂……想想都不靠谱! 不过这心思不能让吴襄瞧出来,朱慈烺还得利用他老人家呢! “老泰山,”朱慈烺又亲热的管吴襄叫“老泰山”了,“若今晚不走,等到城破,还有多大把握可以走脱?” “这个……”吴襄吸了口气,“殿下,若让老夫来安排,把握还是颇大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难以全师而走,”吴襄看着朱慈烺,“殿下得有所取舍。另外,咱们的人手还是不够,难以分散。” “本宫明白,”朱慈烺点了点头,“明日初战好好去打,不能让流贼看扁了。钱的事情,本宫有的是办法,有钱就会有人手了。” 两人正谈话间,朱纯杰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千岁爷,成国公到了,说是奉旨来协助殿下布置战守。” 朱慈烺一听,顿时睡意全无,成国公朱纯臣啊!勋贵中的首富啊,正找他呢!居然被崇祯送上门来了……原来崇祯这个爸爸也有靠谱的时候。 第三十一章 总是能成忠烈的(总是要求推荐票的) 成国公朱纯臣看上去是很威武的一个男人,高大威猛,漆黑的脸膛,好大一把胡子,一直留到胸口这里,身穿大红蟒袍,立在那里好似一尊下凡的金刚。 “臣朱纯臣恭请太子殿下金安。”看到朱慈烺和吴襄一起走来,朱纯臣就是躬身一礼,然后才是中气十足的请安。 冲着这长相,这嗓门,活脱脱一个常胜将军啊! 朱慈烺也是满脸堆笑,冲着朱纯臣点头,“好,好,成国公来了,本宫就安心了……国公请坐,本宫要和国公议一议明日迎战闯逆的布署。” 朱纯臣在一把椅子上大模大样的坐下,伸出右手,捋着胡须,静静听着朱慈烺说话。 朱慈烺道:“国公是京营总戎,军中宿将,明日是否要带兵出城,让流贼知道京营官兵的厉害?” 带兵出城和流贼打架?朱纯臣闻言就是一惊,捋胡子的手掌就是下意识的一捏,差点把自己的胡子揪下来几根。 “殿下,这个,这个京营的精兵大多被抽调往四方驻守,或在同虏丑、流贼的交战中损失殆尽,哪有出城交战的余力?”朱纯臣看着雄赳赳的,可事到临头,该缩还是要缩的,“臣以为还是紧守城池为上。” “紧守?”朱慈烺笑着点了点头,“既然总戎说紧守,那么明日就随本宫上西直门城楼吧。吴提督估计流贼会扑击京师的西北角……到时候本宫就能亲眼见识一下总戎杀贼的英姿了。” 什么?还要上城楼?还要杀贼……那是被贼杀吧?朱纯臣冷汗都要滴下来了,连忙劝说道:“千岁爷是万金之躯,可不能亲临险地啊……” “等等!”朱慈烺的语气突然放沉,“成国公现在说本宫是万金之躯,不能弄险。那么左中允李明睿说迁都,大学士范景文、左都御史李邦华、少詹事项先生提议本宫监抚南京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支持啊?你可上奏附议了?” “臣,臣,臣是武官……” “尔是勋臣!”朱慈烺喝了一声,“当与国同休!如今国难当头,尔当争先赴死,明日便是尔名垂青史的机会,既然不愿出城,那就在城墙上杀贼吧!” “臣是总戎……” “本宫还是太子呢!”朱慈烺猛地一瞪眼珠子,“本宫都要上城督战的,你个总戎还想在皇城之中避死乎?” 这是要押着上前线啊! 朱纯臣害怕得连气儿都透不过来了……自己虽然长得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夫,可是从小到大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怎么能和流贼打架?这不是送死吗? 想到送死,挺大个男人的朱纯臣就伤心了,然后眼泪就下来了。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上阵时啊! 看到他那熊样,站在朱慈烺背后的朱纯杰都忍不住了,开口道:“国公爷如此怯懦,怎对得起祖先?” 朱纯臣的祖先朱能是朱棣麾下排得上号的大将,戎马一生,最后在征安南的时候病死军中,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子孙熊成这样,朱能在九泉之下,大概也要痛哭流泪了。 “怀远,”朱慈烺亲热的叫着朱纯杰的字号,“你不要那么说成国公,国公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明日总是能成忠烈的!” 什么叫总是能成忠烈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瘆人呢? 朱纯臣已经有一种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感觉了。既然发现到了鬼门关,自然不能再往里走了,于是他马上站起身,冲着朱慈烺施了一礼:“殿下,臣还有皇命在身,要去阜成门视察,明日交战之事,待臣从阜成门回来再议吧。” 说完他拔腿就要走,可朱慈烺又怎么会让他走?没个二十万能放他走? “快拦住成国公!”朱慈烺一声令下,守在豹房门外的东宫侍卫就在王七的带领下把朱纯臣给挡住了。 朱纯臣知道不走不行,发起蛮劲就要挣脱,王七虽然劲儿大,可也不敢对成国公下死手,居然也拿不住他,两个人就这样扭在了一起。 这时朱慈烺有开口了,语气冰冷:“请尚方宝剑!这里有一个临阵脱逃的京营总戎要斩!” 要斩!? 朱纯臣听朱慈烺怎么一说,骨头都吓软了,浑身的力气不知去了哪里,手软脚软的就被王七给擒住了。 而朱慈烺真的拿着尚方宝剑朝朱纯臣走来了,而且满脸杀气! 朱纯臣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好改了口,大声道:“殿下误会了,误会臣了,臣不是临阵脱逃,臣不走了,哪儿都不去,就守着殿下!” “真的吗?”朱慈烺拎着宝剑,杀气腾腾地看着朱纯臣。 “真的,真的……”朱纯臣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他也吃不准朱慈烺会不会真的拿剑戳自己,但是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去试验。 “对了,你说要去阜成门视察?” “不,不,不去了。” “要去的!”朱慈烺道,“一块儿去吧!去看看闯逆的军容。 吴提督,你也和本宫一起吧。” “太子殿下,真的要上阜成门?”朱纯臣抖着声问。 “当然要上去了!”朱慈烺冷冷道,“本宫今晚就和总戎一起视察防务。 怀远,你去成国公府一趟,把成国公的甲胄取来。邱伴伴,你去把本宫的甲胄也取了,送到西直门的城楼上。毕侍书,你去知会一下李若琏、陈先生、林先生和黄大宝,告诉他们本宫的中军就设在西直门瓮城了。 总戎,你别发抖啊……走,和本宫一起去看看流贼的大军!本宫长那么大,还没见过流贼什么样呢!” 流贼有什么好见啊!见完以后就会没命的……朱纯臣真的感觉到大难临头了!真的临头,不是假的临头啊! 哪怕李自成打进北京城,他都可以投降迎新主,成国公是没有了,可是命总能保住,说不定还能保住大部分的家产……可现在被个发了疯的太子爷揪住上前线。除了死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可是不跟着去也不行啊,尚方宝剑还在太子爷手里攥着呢! 这怎么就没一点活路了呢? 救命啊!皇上救命! …… 朱慈烺拖着一个吓得浑身颤抖的国公去阜成门看流贼的时候,崇祯皇帝刚到坤宁宫,下了步辇,快步就朝里走去。崇祯皇帝的步伐很快,似乎在争分夺秒。不过眼下的局势,也的确到了需要争分夺秒的时候了。 天子驾临,中宫当在坤宁宫正门口相迎。不过崇祯皇帝总是来去匆匆,在后宫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搞繁文缛节——他一天才多少时间是属于自己的?礼仪搞多了,就没时间办正事儿了!所以周后只是在正殿门口迎接。 皇帝皇后见过礼,一块儿往里面走去。走进坤宁宫的正殿,崇祯皇帝就是一愣。他看见坤宁宫的正殿当中,摆放着许多包裹和箱子,宝座前还放置了一张书案,上面平摊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崇祯快步走去,拿起册子借着烛火一瞧,发现是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什么东西放在几号箱子里面……好一副准备打包出逃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谁让她打包准备跑路的?不会又是长子慈烺吧?这孩子也太能自作主张了吧? 第三十二章 皇上,我们一起逃命吧(推荐票快来啊) 崇祯皇帝风风火火的落座,看着一屋子的箱子、包裹,眉头大皱:“皇后是要出门吗?” “妾只是提前做些准备。”周后道,“免得走时太匆忙,落下什么贵重的东西。” “走?去哪儿?”崇祯明知故问。 周后没好气地看了丈夫一眼,“自是去南中家里了!老祖宗都托梦给慈烺了,陛下总不会连祖宗的话都不听了吧?” 什么就祖宗托梦了……崇祯皇帝看着周后,气就不大一处来啊!你这个没见识到女人怎那么好骗呢? “慈烺和你说的?”崇祯皇帝语冷冷说,“你就信了?” 周后点点头:“知子莫如母,慈烺是妾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妾还会不知道?可慈烺前日入宫见妾时,却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说话又头头是道,条理分明,仿佛一夜间长了几十岁的阅历。除了老祖宗,谁还有那么大的法力?” 说着话,周后双手合十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被周后这么一说,崇祯也觉得朱慈烺很不对头了。他哼了一声:“是变了个人,变得奸诈了不少!也不知和吴襄说了什么,居然哄得吴襄又是献女入宫,又是给吴三桂写亲笔信搬救兵!” “真的?”周后原本有点凝重的脸蛋一下就笑开来花,“吴襄要献女儿给慈烺?那可是好事啊,慈烺今年都十六了,也该纳妃了……太子纳正妃需要大办,宫中又没有什么年轻的宫女,不如就让吴襄的女儿马上入宫侍奉吧。” 说起这个朱慈烺还真是没有女人缘!明明有个国家分配的美女老婆宁氏的,可因为李自成闹得太大而不能正礼,而他的爸爸崇祯又不好色,不知多少年没选过宫女了。 所以宫中的那些女人大都上了年纪,年轻一点也能给他当妈了。而且崇祯还怕朱慈烺给自己找个上了年纪的媳妇,所以把五十岁以下的宫女都打发出了端本宫,搞得端本宫里面都是老奶奶! “哪儿能那么随便?”崇祯皇帝瞪了妻子一眼,“吴襄的女儿怎么也是才人……太子选妃的程序还是得走的。明日早朝后,朕就下谕内阁,选吴襄之女为太子才人。” “这样最好,就怕那些文官又要用祖制压人,不许慈烺纳才人。”周后有些蹙眉。 “该不至于。”崇祯道,“现在京师的生路都在吴三桂身上啊!” “那是不是等吴三桂的大军到了,咱们就能走了?”周后眼巴巴的看着崇祯皇帝,“妾已经让人把后宫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慈炯、慈照、慈焕三位哥儿还有两个女孩儿那里,也都让可靠之人去收拾了。此外还让人准备了许多老百姓的衣服,大人孩子都有的。车马也叫人预备了,马车不是宫里面的,全是从民间买来的,结实耐用……” 连老百姓的衣服和民间使用的马车都预备了……这是打算化妆出逃啊! 崇祯皇帝额头上冷汗直冒。原来学坏的不止太子,连一向贤良淑德的皇后也学坏了,还会化妆潜逃了! 不对!皇后那么老实,怎么会想到这些?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 “皇后,这些事情都是你想到的?” 周后摇摇头:“怎么可能?妾早就乱了方寸,都是慈烺开了清单,让人送到坤宁宫的。” 又是太子……崇祯想了想,倒也敢意外。慈烺这孩子越来越奸诈了!将来要是即了位,一定是个比奸臣还要奸的皇帝。那帮亡国之臣就该知道厉害了! 周后看到崇祯陷入了沉思,以为他对儿子的奸诈不满,连忙替儿子便捷道:“陛下,慈烺也是一片孝心……这两天如果没有他在张罗,你我连性命都逃不得,还提什么中兴大明啊!” 听到“中兴大明”,崇祯皇帝顿时就心如刀绞。自己那么英明一皇上,大明在自己的治理下怎么就越来越糟糕了呢? 就在崇祯皇帝怎么想都不明白的时候,坤宁宫大殿外传来了一个老奶奶的声音:“皇后娘娘,奴婢李月儿,又要事禀报。” 李月儿是端本宫的女官,也是周后派在朱慈烺身边的耳目。 周后看了眼崇祯皇帝,见皇帝点点头,就答道:“进来回话。” 然后就是吱呀一声,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宫女袄裙的老大娘快步走了进来,向崇祯和皇后行了礼,然后才急忙忙报告道:“方才千岁爷遣内官到东宫取了戎装、盔甲和宝剑。奴婢问了,说是送去西直门,千岁爷明日要在西直门迎战闯逆大兵……” 迎战闯逆大兵!还在西直门……朱慈烺这是要上前线啊! 崇祯皇帝又一次被儿子的出格举动给惊呆了。大明朝啥时候有过临阵对敌的太子? 周后也是一愣,接着就呜哇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埋怨崇祯:“都怨陛下,明明可以逃走,偏偏要在京师死撑……想要死撑,却没兵没将没饷的。春哥儿只好亲自上阵,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那可如何是好?”周后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声音,然后抬头望着崇祯,双眸中露出哀求的眼神,“陛下,还是把春哥儿叫回来,我们一起逃命吧!” 一家人一起逃命,多好的建议啊!这才是贤后忠言啊! 可惜崇祯皇帝并不善于采纳忠言。他这个时候想到的却是他最信任的勋贵朱纯臣,崇祯猛地站了起来:“朱纯臣怎么搞的?怎么能让春哥儿一个小孩子上阵头?高伴伴!” 站在一旁的高宇顺连忙应道:“老奴在。” “马上派人传朕口谕,不许皇太子临阵。”崇祯道,“再把朱纯臣给朕宣来!” 成国公朱纯臣如果听到崇祯的口谕,一定会感动得流眼泪的。因为他终于可以避免直面流贼的大军了。 可惜崇祯的这道口谕没有及时传到朱慈烺、朱纯臣那里。因为传口谕的太监去了西直门,而朱慈烺、朱纯臣这个时候却在阜成门观看闯王的大军。 闯王的大军当然是大的,不过现在已经天色漆黑,看不大清楚,只知道有不计其数的火把组成了几条长龙,正从西南方向滚动而来。与此同时,在距离阜成门约五六里开外的空旷地面上,还点着了一大堆篝火,熊熊燃烧,非常壮观。 “好大的篝火,那是……钓鱼台的所在吧?这些篝火是做什么用的?”朱慈烺和吴襄,还有抖得好像筛糠一样的朱纯臣,这时候正站在阜成门翁城靠外的一座城门楼上。他倒是没显出有多害怕,只是对眼前的那大堆篝火有点兴趣。 “那是流贼的先锋点起来,给他们的后队指明方向的。”吴襄有点皱眉,其实他也不大明白流贼为什么要点那么大堆篝火,“大晚上的都在行军,看来士气高昂啊!” “需要点那么大堆篝火指路?”朱慈烺追问道,“他们还怕找不着北京城?” “老营兵当然能找着,”吴襄继续瞎掰道,“新附的乌合就不好说了……千岁爷该知道雀蒙眼吧?又叫夜盲,晚上看不见啊,很容易走散,有一大堆篝火他们就能有个方向。” “夜盲……”朱慈烺知道夜盲症,“咱们的人也有吧?” “没他们那么严重,夜盲和吃食有关。”吴襄说,“京师毕竟是天子脚下,百姓们吃得好些,害夜盲的就少一些。流贼那边穷苦人多,夜盲的人自然就多了。臣估摸,这大火堆稍后还得再多点些。凡是大营驻地就得点上一堆。” “原来如此……”朱慈烺点点头,心说:看来突围的时间应该安排在夜晚。至于具体的时间,等明日初战后再决定吧……能在北京城多坚持一天,吴三桂的军队距离北京也更近一点,而李自成攻破北京的决心,说不定也会发生动摇。 第三十三章 李自成的人生巅峰(求推荐) “咱老子总算到了他娘的看见北京城了!” 说这话的是个三十四五岁的汉子,高个儿,宽肩膀,颧骨隆起,天庭特别饱满,鼻梁很高,眉毛浓密,一对深陷的眼窝中,只有一只炯炯有神的、正在向前方月色笼罩下是巨大城堡凝视的大眼睛。 他戴着一顶西北农民常戴的白色尖顶毡帽,帽尖折了下来。因为现在是农历的三月中旬,已经临近夏季,天气比较暖和,所以他的铁甲外面只罩了一件半旧的蓝布长袍。为了显示出他的特殊身份,还在长袍外面披了一件鲜红色的大斗篷。 他并不是站在地面上凝视北京城的,而是骑在一匹深灰色,带着白色花斑,剪短了鬃毛和尾巴的高大骏马背上。 这名壮汉,就是站在人生巅峰的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出身卑微,不过陕西米脂的一介平民,年幼时家境还算过得去,所以读过几年私塾,也学过武艺。但等他长大些后,便是天灾人祸不断,他的家境也就一落千丈。不过还算幸运,总算因为识得文字,也会一点武艺,当了个驿卒。虽然发达不了,但终究能混个温饱。他倒也没什么不满,本以为可以浑浑噩噩过下去。 谁知道大明出了个抠得不像话的崇祯帝,为了省几个小钱,裁撤了许多驿站,也让李自成丢了铁饭碗。随后他又因为没了收入,无力偿还欠债而和同乡的一个举人起了冲突,将对方打死。接着,他老婆又和人通奸,也被他给杀了。两条人命在身的李自成只好和侄儿李过一起去甘肃投军,当然是投官军了,而且还混了个把总。 如果不是崇祯皇帝重用的袁崇焕杀了毛文龙,让皇太极没了后顾之忧,在崇祯二年绕道热河入寇京师,李自成没准就在甘肃当一辈子官兵,搞不好还能混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变成保卫大明朝的忠良了。可偏偏出了个己巳之变,手忙脚乱的朝廷到处调兵去解救北京,也不知道怎么计划的,反正连远在甘肃的李自成所在的部队也被调往北京。 这也没什么,真要把李自成调去京师和虏丑交战,没准就给打死了变成大明忠烈了。可是大明朝廷没钱啊,没钱发开拔费,也没钱补齐欠饷。结果部队还没开出甘肃就发生哗变,本来可以做大明好官兵的李自成,就在这场兵变中成为了一名反贼…… 而当不了驿卒,也当不成大明忠烈的李自成,却在造反这项高风险的事业中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成为了一名杰出的造反工作者。经过了十五六年的艰苦奋斗,现在不仅开国建制,而且还统率数万大军一路催城拔寨,席卷了大半个中原,杀到了大明京师北京城的城下。 接下去只需要攻破北京城,统御天下将近三百年的大明王朝多半就会轰然崩溃,一个崭新的大顺王朝则会在李自成的手中诞生。 李自成的造反事业,也将得到一个最为圆满的结局…… 最后的胜利,终于在望了! 现在已经是大顺永昌元年三月十七日的寅时了,差不多就是凌晨三点多钟。昨天晚上,胜利在望的李自成再一次失眠了,不到三更天就起了,用完早饭,就离开了昌平驻地,向北京城进军了。他在昌平的驻跸之地距离北京城廓不过60余里,骑马行进了约一个时辰后,已经过了距离北京城廓不到40里的沙河。巨大的北京城廓,依稀可见了。 不过晨曦照耀下的京师城池看上去高大坚固,是李自成先前所见到的任何一座雄城都不能比的。 虽然李自成这几年打破了许多大城,但是真正强攻得手的可不大多。落入闯王大军手中的城池,要么是没几个守军,要么就是守军主动投降。遇上真正顽强抵抗的坚城,譬如开封,闯王大军就一连打了三回,吃足了苦头,最后扒开黄河大坝水淹开封城才算得手。李自成的左眼,也在开封城下被明军的箭镞射瞎,成了个独眼龙。 而京师的城防显然比开封更加坚固!而且也没有黄河水可以去淹没北京城,至于守军投降应该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守北京的可是崇祯皇帝和他的京营大兵啊!他们会投降?不大可能吧? 一想到损失惨重的北京攻防战,闯王李自成就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正从自己身边通过的大队大队士气高昂的老营兵将。李自成的老营兵将都和他差不多的打扮,头戴白色毡帽,身披蓝色战袍,大半骑马,只有一小部分是步行的。 所谓老营,是指崇祯十六年春,李自成在襄京建制时,对各部义军进行整理,编组而成的负责攻城野战的五营精锐。分别是权将军刘宗敏统领的中权亲军,制将军刘芳亮统领的左营,制将军统领的袁宗第右营,制将军刘希尧统领的前营,制将军李过统领的后营。 不过李自成并没有把五营精兵都带在身边,其中袁宗第率领的右营因为左良玉的牵制,被派往了湖广、河南一带。而权将军刘宗敏率领的中权亲军一部和刘芳亮的左营则西出太行,进入豫北、北直隶南部,直扑保定,从南面包抄京师。 所以现在跟随在李自成身边的老营兵只有前后二营和中权亲军一部,总兵力不过四万余人。此外还有唐通、王承允、陈永福等明军降将率领的新附之军,外加在李自成进军途中加入大顺军的义军、土寇,总兵力也不过八万多人。在和刘宗敏、刘芳亮会师后,李自成的总兵力也不过堪堪十万出头。 如果十万之兵顿于北京坚城之下,久攻不克,而明朝方面的援兵又陆续抵达,北京之战可就存着变数了。 李自成的心思已经被他身一名儒生打扮的谋士给看穿了,只见此人策马向前,到了自成身旁,低声问:“陛下是担心京师城坚难克吗?” 李自成笑了笑:“还是君恩知道额的心思,可有甚破城的妙计么?” 这名谋士名叫顾君恩,是湖北钟祥人。李自成在襄京建政后所采取的“先取关中,建国立业,旁略三旁,攻取山西,后向京师,进退有余”的大政方针,就是这位顾君恩提出的。 到目前为止,这条取天下的路线看着还是蛮正确的。所以李自成对顾君恩非常信任,视之为心腹谋臣了。 “陛下,”顾君恩轻笑道,“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陛下东征以来,所破大城,几乎都是攻心而取,唯有宁武一关攻心不成,不得不血战攻城,以致损失惨重。” 李自成点点头:“额也担心宁武之事在北京重演啊!咱就这点老营精锐,若是在北京折损多了,只怕要前功尽弃了。况且朱家皇帝已经撤了关外的吴家兵,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 崇祯撤关宁军回援京师的消息是唐通、杜之祗报告给李自成的。而且李自成也知道关宁军比较厉害,所以才有此担心。可别自己在北京城撞个头破血流,那边关宁军正好杀到,把他的老营收拾个七七八八。这可就亏大发了! “陛下可以同朱家皇帝议和。”顾君恩献计道。 “议和?”李自成一愣,“都杀到京师了,还议个鸟和?以甚条件议和?” “条件不重要,”顾君恩笑道,“重要的是通过议和让京师城内的官员和京营兵将知道陛下仁厚,不愿多开杀戒,而且还愿意招降纳叛。 如今北京城中,恐怕只有朱家皇帝是不能降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有开城门迎新主的心思。所忧虑的不过是投降后能否保全性命和富贵。如果陛下能让他们放心,臣敢断定,北京定可轻取。” 李自成闻言大笑:“君恩果然是额的诸葛孔明!就依你所言,和朱家皇帝议和。只是该叫谁去呢?” 顾君恩道:“自然该叫被陛下重用的杜勋或者杜之秩去……北京城内之人如果看到这等卑鄙龌龊的阉人都能为陛下所用,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 第三十四章 朱纯臣都哭了(大罗罗哭求推荐) 朱慈烺是后来才知道十六日抵达北京城外的大顺军并不是李自成亲率的那一路,而是从真定方向迂回过来的刘宗敏所部万余骑兵。 刘宗敏和刘芳亮两军都被李自成用为偏师,先后越太行而进。其中刘芳亮是在平阳和李自成分兵的,而刘宗敏则是在太原和李自成分兵。两路偏师中,又以刘宗敏部行动较为迅速,在十六日下午便抵达了北京城西。 距离阜成门约五里的钓鱼台和玉渊潭一带因为修建了大量京师显贵的别墅,所以早就被李自成的开国大军师宋献策选中,作为李自成指挥北京攻城作战的驻跸行宫。因此刘宗敏抵达北京城西后,就先派人占领了钓鱼台,又点燃了钓鱼台附近的一些房舍,一方面用来震慑北京城内的守军;一方面是为了向由北南下的李自成主力发出信号。 在占领了钓鱼台后,刘宗敏又率兵绕过北京城垣北上沙河,去迎接李自成。沙河这边不知怎么,居然还有一支明军驻守,总共只有3000人,而统兵的是另一名京营总戎,襄城伯李国祯(在他出城后,朱纯臣才代理其职)。 这帮京营兵哪里敢和刘宗敏的骑兵交战?干脆来了个望风而溃。不过指挥他们的李国祯却是个笨笨的忠臣,既不投降,也不往通州或天津跑,而是带着少数家丁往北京跑。 跑到德胜门外才发现城门被堵了,只好绕城而走,在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日清晨,才仓惶狼狈的进入了北京内城东侧的朝阳门。 而在朝阳门的瓮城,对大明朝已经绝望,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进城的李国祯,却瞧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朝阳门瓮城内居然有一支真正的军队! 而且还是骑兵! 人数不多,但也有三百多条精壮的汉子——有些是老汉,但是一看就是上过杀阵的!穿上战袄披上铁甲,杀气就怎么也遮挡不住了。 除了这些顶盔披甲的兵将,翁城里面还聚集了大批的车马,各种各样的马车上都装满了行李,车夫就守在各自的马车旁边,还有不少净军在四下巡逻,看守马车和行李。 看到这些,即便是脑筋不大活络的李国祯也明白了,死脑筋的皇上终于开窍了,准备弃城逃跑了…… “可是襄城伯?” 就是李国祯琢磨着赶紧回家收拾一下,然后好护驾出逃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瞅着相当威猛,操一口辽音的武将忽然大步到了他跟前,拱手行礼。 “啊,本爵就是襄城伯,你是……”李国祯可不记得自己的京营里面有这样好汉。 虽然李国祯自己不会打仗,但是眼光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这厮身上的阵阵杀气了。 “下官克难营副将吴三辅!奉抚军总督直隶军务皇太子令旨,要征用总戎的家丁,请总戎留下家丁,再去阜成门翁城参见皇太子!” 原来拦住李国祯的是吴三辅,在宣布征用李国祯的家丁后,他又递上了一份太子令旨。 “什么?抚军总督直隶军务皇太子……”相貌堂堂,眼睛特别大的李国祯听了吴三辅的话,眼珠子瞪得都和铜铃差不多了。 太子才十六岁啊,而且一直老老实实的,没听说有多凶残多狡诈啊,怎么就能抚军总督直隶军务了? 难道是……圣上已经先跑了,把京师丢给太子爷了? 想到这里,李国祯就忍不住在心里面埋怨起崇祯了……你要跑路也得带上本伯爵啊!本伯爵祖上可是开国加靖难的双料功臣啊!可忠心了! 吴三辅见他发愣,连忙提醒道:“总戎,快去阜成门参见吧……军务紧急,莫要耽误了。” “哦……”李国祯这才反应过来,刚想招呼自己的家丁,又想起这吴三辅说要征用自己的家丁……这事儿不合适吧? “吴参将,”李国祯皱着眉头说,“本爵的家丁都是跟随多年的……太子爷要用,只怕也不会顺手吧?” “无妨!”吴三辅摆摆手,“襄城伯且去阜成门吧,您老的家丁下官自会安抚。” 说着话,他就从身边的随从那里取过另一份令旨,大声对李国祯身后的随从们嚷嚷道:“抚军总督直隶军务皇太子令旨,凡京师壮勇,愿从军报效,且武艺高超、善于骑射或能熟练操纵火铳者,一律授克难功臣名号,编入东宫亲军克难营,赐江南田庄五十亩,赏白银二十两并先给十两,到天津后再给十两,有官身者立即加官两级……” 加官进爵赐田赏银……该给的好处一下都给足了!白花花的银子一箱箱抬了出来,打开盖子,马上就是银光耀眼啊! 看见银子,李国祯就更傻眼了。哪儿来的银子?一勇就先给十两……自己带来的二百多人,立马就是两千多两给出去了!太子爷哪儿来的银子? “襄城伯!”吴三辅又吼了一嗓子,“快给你的人下令吧!你莫不是要违抗太子令旨?圣上可赐了尚方宝剑,亲王以下,先斩后奏!” 亲王以下……李国祯倒吸凉气儿,更加确信现在北京城内只有太子,没有圣上了! 既然太子最大,他也不敢抗旨,连忙把自己的家丁交给吴三辅,然后只带几个随从,飞也似的往阜成门而去。在路过皇墙北大街和阜成门街的时候,李国祯看到了大批排队应募当兵的京师壮勇。 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有人应募当兵! 难道是京师百姓忽然想起大明朝二百几十年的恩泽了?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李国祯李大伯爵很快赶到了阜成门,不过没有马上见到朱慈烺,而是见到了顶盔贯甲,走路都喘的朱纯臣——朱纯臣现在穿着他祖宗朱能留下的一副铁甲,可是沉重啊!几十斤的分量压得他路都快走不动了! 可走不动也得走!因为朱慈烺下令旨了,让他带着自己的家丁,都穿上盔甲,拿上兵器,在北京内城的西城墙上往来巡视! 一边巡视,一边还要大声宣布太子朱慈烺临阵抚军和发放重赏的好消息! 如果敢不执行,就拿尚方宝剑斩他! 几个时辰下来,腿肚子都抽筋了。现在看见李国祯来了,朱纯臣都哭了。 “襄城伯,你来了就好!还穿着盔甲……太好了,替小弟巡会儿城吧!小弟都快累死了……你也是总戎,你可以替小弟巡城的。” 说着话,朱纯臣一屁股就坐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国祯诧异地看着朱纯臣,“成国公这是要亲上城头杀贼?” “杀什么贼啊?”朱纯臣抹着眼泪,“都怪小弟命苦,被圣上派到太子身边辅佐……太子爷顶在城楼上,小弟还能怎么办?只能舍命陪着呗?还被派了巡城发赏的差事。从昨晚上忙到现在,都快累死了……” 他当然累了!朱慈烺还等他慷慨解囊,捐个二三十万两呢!可这个公爵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累死他才怪! “等等,你说发赏……发多少赏?”李国祯忙问,“我刚才入城的时候还瞧见皇城北墙和阜成门大街上都是排队应募的壮勇,对了……我带回来的家丁也被一个朝阳门参将拿着太子令旨给扣了,这是怎么回事?” “唉,还能有什么事儿?”朱纯臣哭丧着脸说,“重赏之下有乌合呗!能打的给20两银子的赏,还给什么功臣号、江南田庄,编入克难营当太子亲军。另外能打不能打的,从今天起,上阵一天就给一两银子,斩首另算……那么重的赏,当然能招募到一些不要命的!” 第三十五章 不爱银子,只爱大明(求推荐) “给那么多钱?朝廷哪儿来的钱啊?国库和内库不是都空了吗?” 李国祯又一次把眼珠子瞪得又大又圆,一张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的瓦刀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 朱纯臣向上指了指,喘着气儿说:“上去,上了城楼你就知道了……” “太子爷在城楼上?”李国祯这才想起自己来阜成门是为了参见抚军太子的。 “在啊!”朱纯臣点了点头,“他要不在,小弟能穿着这几十斤铁上上下下的跑吗?我吃饱撑的吗?” “那正好,我得去参见太子千岁。” “见不着的……”朱纯臣摇摇头,“现在见太子得排队,你还是让随从先去排队,你就替我巡会儿城吧。” “排队?很多人要见太子吗?” “多!好几百!”朱纯臣抬头看了看天色,苦笑道,“估计早朝都没多少人去了,都来排队见太子了。” “早朝?”李国祯一怔,“圣上还在京师?” “当然在了。” “那太子怎么就抚军了?” 朱纯臣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太子爷有办法?” 什么办法?李国祯心中疑惑,难道太子爷架空了皇上,要抢班夺权了? 想到这里,他也没功夫和朱纯臣瞎扯了,扭头就往登城马道走去,才上了一半马道,他就看见穿着各色蟒袍的官员勋贵在排队了,在场还有几个“大胡子净军”在维持秩序。看见李国祯走上来,马上就有个胡子花白的“净军”上前阻拦了。 “千岁爷有令,前来捐输军饷的官员一律依次排队,任何人不得插队!” 李国祯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往着眼前的“净军大爷”问:“你说什么?这里排队的官员都是来……捐钱的?” “是啊!” 这怎么可能!?李国祯正发愣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抬头就看见武清侯李国瑞正喜气洋洋的从城楼上小跑着下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太监,一个东宫侍卫。 看见李国祯,李国瑞就笑嘻嘻行了一礼,“襄城伯,你怎么才来啊!来晚了……” “怎么就来晚了?”李国祯一头雾水。 “来晚了就没机会捐输军饷,报国效忠了!”李国瑞笑呵呵的拿出一本令旨,“小弟已经拿到千岁爷的令旨了……这就要去大沽口视察防务,后会有期了!” 说着话,就冲李国祯拱拱手,飞也似的向城下跑去。 这是什么状况啊?李国祯看得都糊涂了,这捐输军饷和去大沽口视察防务有关系吗? 而且捐输军饷这种事情不是躲都来不及的吗?怎么就要排队了?这才离开北京城几天啊?城内的这些官怎么就不爱银子只爱大明了? 再说了……去大沽口视察什么防务啊?流贼又不是海贼,他们是从西北和西南打过来的,天津卫外海没有流贼的。 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李国祯也不想了,就对拦着他的长胡子的净军老大爷说:“本官是京营总戎李国祯,刚刚从城外回来,有紧急军务要向太子殿下汇报。” 一听有紧急军务,净军大爷不敢再阻拦李国祯,可是一旁排队的官员们都不乐意了。 “不能让他过去!” “拦住他……” “不能让他耽误千岁爷的时间……” “是啊,咱们还要捐输报国呢!” 李国祯只觉得自己的脑筋不够用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家怎么会那么勇跃捐输军饷?难道在这里排队的都是大明的忠臣?不对啊,前一阵子皇上要大家捐款的时候,大家不都没有钱吗? 想到这里,李国祯就在等着捐款的官员中寻到一个和自己挺熟悉的兵部职方司郎中,名叫周泽睿的三十多岁文官。 “敬夫,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是来捐输军饷的吗?” 这位周郎中长得白白胖胖,冲这肤色就知道他入京做官的时间并不太长。也不知道是因为胖子怕热,还是等来等去也轮不到捐钱急得,这会儿正擦汗呢。 听到李国祯的话,他张口就道:“总戎,下官是东林后继,向来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如今贼临京师,下官自然要捐输报效了。” 李国祯茫然道:“可敬夫你不是清官吗?日前圣上让百官勋贵捐输时,你还要把珍藏的古书典卖给我呢?今天怎么有钱了?” “是啊?周敬夫,你怎么就有钱了?”边上马上就有个大约和东林党人不对付的阉党官员不阴不阳的插了句嘴。 “我怎么就不能有钱?”周泽睿一瞪眼,“本官把珍藏的古籍卖了五千两银子,今天全都捐给国家充饷!” “古籍?眼下兵荒马乱的,谁还买古籍?” 周泽睿道:“本官把古籍卖给龚孝升了。” “不会吧?”这时有个排在前方太监忽然阴阳怪气的插话了,“咱家方才可是和龚孝升排一块的,他说他也是清官,没有钱捐输,但是为了忠君爱国,不得已把横波夫人转手换钱了……” 什么?龚鼎孳把顾横波给卖了!? 李国祯惊讶得嘴巴张的都能把自己拳头放进去了! 顾横波啊!秦淮八艳之一!她和江左三才子之一龚鼎孳龚孝升那可是世间佳话。怎么转眼就郎心似铁给卖掉了?而且龚鼎孳为忠君爱国把顾横波卖了换钱……这,这事儿怎么听着都不像真的啊! 这京师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官员到底怎么了?怎么就那么爱国忠君了? 几天没见,他们怎么都一不要钱,二不要美女,就一心要当忠臣了…… 龚鼎孳当然不会把顾横波给卖掉,怎么舍得?他和顾横波之间是有真爱的。而且他也没穷到两千两黄金拿不出来的地步。这点钱别说他了,顾横波自己的私房都不止了。 可他不这么说,又怎么解释自己一位两袖清风,品格高尚的东林君子,居然会那么有钱,一下能拿出两千两黄金捐输孝忠了。所以在马道上排队的时候,龚鼎孳就随口编了个故事。结果还让朱慈烺的领班侍卫朱纯杰听见,去向朱慈烺汇报了。 而朱慈烺得知此事后,立即就让自己的老师林增志去把龚鼎孳给请进了城楼。 “龚才子真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忠臣啊!”朱慈烺一脸感动地说着,“本宫也听说过你和横波夫人的佳话,可不能让有情人天各一方……这样吧,本宫给你一道令旨,你拿着去把横波夫人索回,然后再去天津卫传本宫的令旨。传完了令旨后,就在大沽口等候本宫和圣上吧。 本宫对先生的才学非常仰慕,希望先生可以充任本宫的讲官……先生以后就是本宫的老师了!” 这可真是中了头奖,2000两黄金不仅买到了离开北京城的令旨,可以堂而皇之的从朝阳门离开,而且还能带上家眷和细软财物。而且还变成了大权在握的太子爷的老师……这可真是赚到了! 接过了朱慈烺递给的令旨,然后又在一份名册上写上了“臣龚鼎孳恭领太子殿下令旨”,才和一位内官,一位侍卫一同离去——内官和侍卫是跟去拿钱的,拿到了捐输的黄金,他们才会护送龚鼎孳从朝阳门出城。 看着龚鼎孳在名册上签了字,朱慈烺那个高兴啊,太好了,又发掘出一个忠臣了! 谁说明末北京城中没有忠臣了?分明就是崇祯皇帝不会发掘忠臣啊!到了自己这儿,看看,那么多忠臣排队捐钱……刚才还有忠臣为了快点把钱捐给国家,插队打架! 李自成要是知道北京城内现在的状况,估计会马上打道回府吧? 第三十六章 陛下,我们都是清官啊!(求收藏,求推荐) “怎么才这几个人?现在都快巳时了,人都去哪儿了?我大明的京官都去哪儿了!” 皇极门,天近巳时的时候,大明崇祯皇帝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吼起来了。 皇帝似乎是有理由发怒的,因为今天来上朝的官员人数太少了,还不到一百五十人。这点人站在宽阔的皇极门外,显得稀稀拉拉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大势已去,作鸟兽散的样子。 由于崇祯的早朝上得太勤快,所以大部分的官员都受不了,上朝迟到是见怪不怪了。就是崇祯皇帝也拿官员上朝迟到的事情没辙……不是一两个人迟到,而是常常只有十几人几十人准点,其余的人不是迟到就是请假。 崇祯皇帝也不能把迟到和请假的官员都开了,那样朝廷可就没官了。而且早朝的确累人,官员们受不了也可以理解,所以崇祯皇帝也不太追究迟到和请假——反正有事上奏的官员都会来就行了。 可是今天不对了,都这个时候了,才来了不到一百五十,这也太少了吧? 而且今天是李自成兵临城下的日子! 李自成刚来,你们这些大明的官员就没影了!这是跑了还是去从贼了?真是气死本明君了。 “陛下息怒……”首辅大学士,年纪不过四十许岁,生得温文尔雅的魏藻德连忙出班上奏,“没有上朝的京官许是去筹款捐输了。” “胡说!”崇祯皇帝怒喝一声,“魏藻德,你以为朕是没脑子的昏君吗?会相信这等无耻谎言?朕早就让官员、勋贵、内侍捐输军饷,那么多日子才得了二十余万,满朝官员,几乎人人哭穷!今天什么日子,竟然都有钱了?都发财了?你这是欺君!” 魏藻德被崇祯一训,只是哭笑不得,奏道:“回禀陛下,臣并非欺君……臣等上朝前,在午门外就遇上了太子殿下派来劝输的东宫陈锐和林增志,被陈、林二人一劝,许多官员就顾不得上朝,都去阜成门捐输军饷了。” 这不可能! 你这个魏藻德看着相貌堂堂,还是状元出身,原来也是一个欺君的奸臣,还不知悔改! “骆养性何在!”崇祯皇帝吼了一声。他是想叫骆养性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把魏藻德魏大奸臣抓起来的。 可是骆养性误会了崇祯的意思,出班后就上奏道:“臣在……据臣所查,魏学士所言句句属实,因为臣上朝的时候也遇上陈锐和林增志劝捐了。” 啊?真有这事儿? 崇祯一想不对啊,摇摇头道:“陈锐和林增志劝捐,大家就都肯捐钱了?” “是啊,”骆养性点点头,“他们二人颇能言语,可以触动人心,所以家有余财的官员们都去捐钱了……” 有这事儿?崇祯皇帝将信将疑,这个陈锐和林增志真那么厉害?早知道就该让他们负责劝捐啊,军饷问题早就解决了。 崇祯皇帝想想还是不对,“骆养性,你说他们颇能言语,可触动人心,那你捐了多少?” 骆养性心里苦啊! 他真的想捐钱,而且他也真有钱。捐了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北京,而且还可以把一部分的积蓄带走,去江南逍遥自在……可问题是他不能走,也不能捐。 因为他的锦衣卫指挥使,崇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他能给太子朱慈烺捐个一二十万两银子,然后拿着太子的令旨跑路去天津吗? 他这不等于投靠太子,等于背叛崇祯皇帝了? 可是他也不能和崇祯皇帝明说啊,明说了不成离间皇帝和太子的感情了? 而且现在北京城内就得用钱买兵,有钱就有兵,有兵就是大爷!太子现在有钱有兵,就是大爷了! 所以骆养性只好哭丧着面孔说:“回禀陛下,臣真是清官,没有什么积蓄啊……” 你会没有钱? 崇祯皇帝翻了翻眼皮,心说:你和你爸爸骆思恭加一块执掌锦衣卫五十八年……居然都是没有钱的清官!说出去谁信啊! 他又扫了眼皇极门外的官员,发现几个大学士还有六部九卿这些大官多数都在。连周国丈、田国丈这两个皇亲中最阔的大富豪都在,只有李太后(万历他妈)家的那个阔佬李国瑞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去捐输了? 看到崇祯皇帝还是一副将信将疑,骆养性又道:“陛下若还有疑问,不如遣内官去阜成门问太子殿下。” 被骆养性一提醒,崇祯皇帝这才如梦初醒,左右看看,想找可靠的宦官,这一找他才发现,宦官们也少了好几个!王之心从昨天开始就没影儿了,王永祚也不见了,现在只有王承恩和高宇顺这两个大珰还在。 怎么回事儿?难道那些宦官也都去捐钱了? “高宇顺,”崇祯皇帝没有喊王承恩,而是点了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宇顺的名,这家伙昨晚没见着太子,一早上又回来伺候崇祯上朝,现在又要出门了,“你去一趟阜成门,问清百官捐输的情况。” “老奴遵旨!” 高宇顺领了旨意,急急忙忙赶到阜成门的时候,百官排队捐款的场面已经没有了。因为李自成的闯字大旗,这个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距离阜成门不足五里地的钓鱼台附近。 和闯王一起出现的,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顺军老营兵马!而且人数足有两三万,多是骑兵,就在钓鱼台前列成了阵势,虽然不甚整齐,但是却杀气冲天! 已经募集到了300多万两白银,约13万两黄金,并且发现了二百多个忠臣的朱慈烺,这时自然没有心思再给捐钱的忠臣们发出城令旨了。 所以就宣布募款结束,阜成门、西直门、德胜门、西便门、广宁门等北京西北处城门及附近城墙戒严备战。 高宇顺赶到的时候,他正在两个内侍的帮助下,穿上一领制作精良的长身鳞片罩甲。这是一种相当沉重的铠甲,甲片由熟铁锻打而成,表面涂成金黄色。穿在身上金光闪闪,看着就像是个金甲神将。 这套铠甲其实就是大汉将军的装备,崇祯皇帝也有一领差不多的罩甲,只是表面的装饰更多一些。 朱慈烺的东宫侍卫,还有朱纯臣、李国祯、吴襄等高级将领,也都换上了类似的罩甲,不是金光闪闪,就是银光灿灿,看着都挺像的。 至于跟随朱慈烺的太子亲军克难营的普通兵将,还有一部分京营兵,则大多身穿布面罩甲。看上去就和后世影视剧中常见的八旗兵身穿的盔甲类似。 后世有人管这种甲叫“棉甲”,其实是不对的,这种甲胄名叫布面铁甲,布面之下还是铁片。至于棉甲也是存在的,不过一般不会单穿,而是衬在铁甲和布面铁甲里面,当然也有罩在外面的。所谓身披两层甲胄,大多就是一层铁甲、一层棉甲,如果再加一层锁子甲就是三层甲了。除非是力大无穷的战士,否则披上三层甲胄真是走路都喘了。 看见朱慈烺已经顶盔贯甲,一副马上就要上阵厮杀的样子,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宇顺可真是被吓得够呛,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千千千岁爷,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朱慈烺看了老太监一眼,笑了笑道:“李自成来了!” “李自成……闯逆来了?他在哪儿?”高宇顺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心里面只剩下害怕了。 “来了!就在城外!”朱慈烺笑着回答,他其实一样害怕。不过他的心理素质是很好的,那可是后世在经常发生灾难,时不时就会踩雷的中国金融市场中历练出来的——就是真的害怕了,脸上也得挂上自信的微笑! 第三十七章 额不当皇帝好吗?(求收藏,求推荐) 李自成在十七日下午就抵达了京师西郊的钓鱼台,按照宋献策制定的计划,他本该在钓鱼台行宫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出兵攻城。 可是此时的李自成正处于极度亢奋之中。最后的胜利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了!可仔细一琢磨,这最后的胜利果实偏偏又在天下第一坚城的护卫之下…… 于是亢奋而又忐忑的李自成就改变计划,提前对北京城展开“攻心之战”。 在赶往钓鱼台的途中,他就命前来迎接的刘宗敏先去京师城廓的西面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布阵,同时再搭起一座巨大的黄色毡帐。 刘宗敏领命赶回北京城西后,先是一番观察,然后就选中的阜成门外的空地设阵。 之所以选择阜成门外,是因为他在阜成门的城楼上发现了六面龙旗和一面三军司命旗。六面龙旗属于朱慈烺的皇太子仪仗,而三军司命旗则是面主将旗,象征中军帅帐所在。 朱慈烺原本想将中军设在西直门,但是发现李自成会将钓鱼台作为自己的驻跸之地后,就将中军迁到了正对钓鱼台的阜成门。 而刘宗敏看见了龙旗和三军司命旗后,以为崇祯皇帝上了阜成门,于是就来了个“王对王”,把李自成的中军摆在了钓鱼台外,正对阜成门的空地上。 十七日未时刚过,用完了午膳的大顺皇帝李自成,就在三四万大顺兵将的山呼万岁声中,在他的义子李双喜率领的御营亲卫的簇拥下,抵达了那个巨大的黄色毡帐之中。 和他一起抵达的除了刘宗敏、田见秀、牛金星、宋献策、顾承恩等大顺朝的文武将领,还有之前投降大顺的唐通、王承允、杜勋、杜之秩等降将降臣,另外还有被俘后投降的大明秦王朱存极和大明晋王朱审烜。 李自成自己端坐在毡帐前面,让自己的文武臣子和一干降臣分列左右,又让秦晋二王在自己左前、右前的地上坐着,真是好不得意啊! 正在李自成得意的时候,之前在宣化和居庸关投降他的两个明朝监军太监杜勋、杜之秩,一前一后小跑着就过来了。两个太监都各拿着一只单筒望远镜,是用来观看阜成门城楼上情况的。 一看之后,两个太监都以为自己的眼睛出毛病了! 因为他们看到的是皇太子的龙旗和三军司命旗摆在了一起!这是什么意思?皇太子出宫抚军了?不可能吧?大明朝有过督军的亲王,却从没抚军的太子。而且当今这位太子才十六岁,小孩子一个,怎么可能抚军?就算崇祯皇帝异想天开,让儿子带兵守城,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啊!之前有人提议让太子去南京监国都是一片反对,现在要让太子抚军,那还不得吵翻天? 可问题是两个太监一看再看,分明就是太子的六面龙旗和三军司命旗在一块儿啊! 这不就是太子抚军吗?而且太子不仅出宫抚军,还上了阜成门的城楼! 这个太子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陛下,臣以千里镜观之,发现……发现阜成门城楼上有明太子的六面龙旗和三军司面旗。” 杜勋首先向李自成报告。 李自成瞅着这个长相威武,却和宣府总兵王承允一起出城三十里迎降的大珰,浓眉微皱:“莫非是明朝的太子上了城楼?” 在居庸关和唐通一起投降的杜之秩插话道:“陛下,朱明的太子今年只有十六岁,必不敢上城楼直面我大顺雄兵的。在城楼上挂出太子旗号,许是虚张声势。” 李自成眯着右眼,哼笑一声:“十六岁也可杀人了,额的干儿李双喜十五岁就跟着额杀人了!” 杜之秩道:“干殿下少年英武,朱家太子岂能相比?” 杜勋也说:“是啊,朱家太子养在深宫,就知道吃喝玩乐,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顾君恩这时出班上奏道:“既然朱家太子是无用之人,陛下正好对其使用攻心之计……可一面晓谕守城军民赶快打开城门投降,一面遣使者入城和谈。”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顾君恩的“攻心计”又周详了不少。不仅要对京师城内的明朝官员用计,而且还要对守城的军将用计。 所以就得在使者入城去和崇祯谈判的过程中,派人到城下喊话劝降。 “用甚条件和谈呢?”李自成问。 顾君恩扫了一眼两个跪在李自成跟前的太监,笑了笑道:“什么条件都是骗人的,要紧的是能让使臣进去,然后安然无恙的出来,而且还要拖延几个时辰。好让咱们的将士有充足的时间向城上喊话!” 李自成点点头。现在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谈个屁?不过是攻心之计罢了。 而要用和谈攻心,就不能提出对方一定拒绝的条件。要不然谈判的使臣一上去就叫人宰了,还怎么用计? “那就……”李自成想了想,笑道,“那就和朱家天子说,额并没有夺朱家天下的心思,只求裂土分王,若能世守秦晋,额就不进北京,还可以率大军征剿辽东。若朱家天子中意,那就遣几个大官出城详议。议定之后,对天盟誓,朱家天子再颁降明诏,宣谕四海,天下共闻。” 说完,他就用一只独眼扫视着下面跪着的两个太监,“你两个谁走一趟?” “臣杜勋愿立此功!”杜勋抢着就开口了。 “臣杜之秩也愿入城替陛下用计!”杜之秩反应慢了一些,但是为大顺立功的心思,却一点也不比杜勋少。 李自成哈哈大笑,“你两个都要去,可额只需一个,君恩,你说叫谁去啊?” 顾君恩道:“容臣问他们一个问题。” “好。”李自成点头,“问吧。” 顾君恩问:“两位如何保证自己能上得了城头?可别叫城上的守军一箭射死了。” 这个问题把杜之秩问住了,不过杜勋的脑子比较好使,马上就有了对策。 他一指席地而坐的秦晋二王,“可以此二人为质!朱家天子喜欢沽名钓誉,所以素重藩王,陷藩便是不赦之罪。只要有二王为质,城上的守军一定不敢杀臣。” “好计!”李自成满意地点点头,对杜勋说,“你个没卵子的阉货还是挺机灵的……等入了北京城,额就让你当那个……司礼监总管!不过丑化额说在前头,额这里可不兴太监干政,可知道了?” 杜勋闻言大喜,连连叩首:“奴婢遵旨,奴婢以后一定老老实实的伺候陛下!” “去吧,去吧。”李自成挥挥手,然后又让义子李双喜带上两百亲兵,押着吓得如烂泥一滩的秦晋二藩王和神气活现的杜勋一块儿,就往阜成门而去。 …… “尔等炮手都给本宫听好了,站在本宫身边的这个番人是朝廷从西洋罗马国请来的炮术教头,你们都听他的指挥,不得有误!谁要敢使诈耍滑,让本宫知道了,立斩不饶!” 朱慈烺这时已经亲临一线,站在阜成门的箭楼下,也就是翁城靠外的城楼上,对着一群京营炮手在训话。他身边还站着个金发碧眼的老洋人,穿着身明朝的官服,还带着乌纱帽,正是钦天监监正汤若望。 汤若望可不是一般的传教士,而是一个非常博学的学者传教士。精通数理天文,还热衷于把西洋的科学技术引入中国。先后攥写或翻译了《远镜说》(介绍伽利略望远镜的)、《坤舆格致》(翻译自德国矿冶学家阿格里科拉的《矿冶全书》),还参与编成了《崇祯历书》。 另外,他还懂不少铸炮和操炮、操枪的知识,帮助火器专家焦勗编成了专门介绍火炮、火枪、火药的著作《则克录》,又名《火攻挈要》——这本书后来因为明朝灭亡而一度埋没,到了200年后,因为鸦片战争而被再度重视,还出了个《增补则克录》,到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后,更引起了咸丰皇帝的高度重视,将这本明朝末年出版的书籍刊印,发给了八旗天兵们学习…… 这一个200年后还能发光发热的北京城内的头号国际友人,外国专家,现在也被朱慈烺拉了壮丁,到阜成门的箭楼下帮着指挥红衣大炮了。 第三十八章 大炮瞄准(求收藏,求推荐) 朱慈烺交给汤若望的任务,就是用架在阜成门上的红衣大炮去轰击钓鱼台附近的那个黄色毡帐。他估计李自成的中军就在那儿!很明显的一个目标啊,距离也不是太远,大约在四里开外,也就是2000米左右。架在高处的红衣大炮应该能够得着! 也不知道李自成是不知道红衣大炮的威力,还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居然弄了怎么一个明显的标靶给人打。 如果能一炮把李自成打死了……那可真是祖宗保佑了! 不过以朱慈烺对古代炮兵的了解,觉得这事儿有点悬啊! “John,”朱慈烺给炮手训完了话,就回头问汤若望,“能打中那个黄色毡帐吗?” 听到太子千岁用西洋那边的发音称自己为“John”而不是“汤若望”,这个五十多岁的大胡子洋人就是一愣。 “殿下,您称呼臣……” 朱慈烺笑着:“John. Adam,用日耳曼那边的语言,是这么说的吗?” “您还知道日耳曼……”老神甫惊讶地看着朱慈烺,“那里是老臣的故乡。” “唔,”朱慈烺点点头,“本宫是在前几日长眠时,在梦中听个鸟人说的。” “鸟人?” “就是背后有两只白色的大翅膀的人啊!”朱慈烺笑着,“他自称叫加百列……他告诉本宫,你,来自日耳曼的主之众仆人之仆人会帮助本宫中兴大明。” 汤若望完全惊呆了! 朱慈烺说得话,太……太不可思议了! 长着白色大翅膀的鸟人,还自称加百利……这是天使啊!皇太子梦见大天使了!这是真的吗? 而且大天使还称自己是“主之众仆人之仆人”!这个称号属于罗马教宗啊! 难道自己将来能当上教宗? 主啊,这是真的吗? 朱慈烺前世在上海上大学的时候,泡过一个家里面世代都姓天主教的上海姑娘,还假模假样跟着去徐家汇大教堂观礼,还参加过慕道班。最后妞没泡成,倒是交上了几个信天主的朋友,也了解不少天主教的知识,现在正好拿来忽悠汤若望。 因为了解天主教的那一套,所以他不会说梦见上帝或是耶稣,只说梦见鸟人。因为耶稣再来那就是世界末日的大审判了!要和天主教神甫讲这个非吵起来不可! 但是鸟人就不一样了,鸟人本来就有守护和指引人类的责任。鸟人加百列的话,可以理解为耶稣要汤若望好好守护朱慈烺这个重要的人类,如果任务完成得不错,就让他做教宗。等待寿终正寝后,灵魂少不得要上天堂成为圣徒…… 不过汤若望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神棍,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当然了,他不会想到朱慈烺有一个来自21世纪的高尚灵魂,他能够想到的还是来自魔鬼的诱惑……也许朱慈烺见到的不是天使,而是伪装成天使的魔鬼,所以他必须留在朱慈烺身边仔细观察。 所以汤若望向朱慈烺恭敬的行了一个揖拜礼:“太子殿下,能助您中兴大明,乃臣之所幸也!” “好!”朱慈烺赞许地点点头,“那现在说说,能打中那个黄色毡帐吗?” “能!”汤若望很肯定的回答,“那个毡帐在红衣大炮的射程内,但是……臣不能保证首发命中。” “没有关系,”朱慈烺点了点头,“尽人力,待天时吧!”他顿了顿,“阜成门这边有六门红衣大炮,你亲自去瞄准,所有的大炮都对准那个黄色毡帐,并且由你的弟子担任炮长,让他们等待本宫的红旗号令……当红旗举起后,一起开炮齐射。” 只有六门红衣大炮,而且没有可靠的开花弹,只有实心弹可用。所以用它们打死那黄毡帐内的反贼头目的可能性并不高,不过朱慈烺还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搞死李自成的机会! “千岁爷,流贼仿佛派了军使过来……好像还押着两位宗室!” 汤若望带着他的几个弟子去操弄红衣大炮的时候,拿着望远镜观察前线情况的东宫侍卫王七已经发现了正在靠近的杜勋、李双喜等人。 “本宫看看。”朱慈烺伸手接过了望远镜,将目镜贴在眼珠子上就开始张望了,果然有两个垂头丧气穿着藩王常服的家伙被人押着走过来了。 “殿下,和两位宗室一起过来的人中,仿佛有一人是监军宣府的杜勋啊!” 这时已经有人发现杜勋了,杜勋原来是尚善监的掌印太监,地位不低,跟着朱慈烺的太监和东宫侍卫中有不少人是认识他的。 “呵呵,”朱慈烺冷笑着,他已经想起历史上关于李自成和崇祯皇帝谈判的事儿了,“火铳局!点燃火绳,填装弹药!” “喏!” “殿下,杜勋似乎和两位藩王在一起啊!”这时司礼监的高宇顺抖着声提醒道。 明朝的藩王虽然是富贵囚徒,但却享有极高的尊荣,“陷藩”在明朝可是大罪啊! 当然了,朱慈烺是不怕的……他是皇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不过六亲不认,打死藩王这事儿还是会损害朱慈烺的好名声。 “有吗?”朱慈烺又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没有啊,哪有藩王?本宫没有看见,你们谁看见了?来人呢,准备吊篮,谁要看见藩王了,就坐吊篮下去救驾。你们谁看见了?” “啊,我等没有看见……” “哪有藩王啊?没有的……” 谁敢看见啊?下去送死吗? 朱慈烺扭头看了看高宇顺,“高伴伴,要不你下去仔细瞧瞧?” “不,不,不……老奴老眼昏花,看错了,看错了!” 朱慈烺笑着点头:“看错了不要紧,知错能改就行……那就不必下去了。” “千岁爷,火铳局备战已毕!”火铳局的局总太监潘书晨这个时候大声向朱慈烺报告。 “等着!”朱慈烺道,“等本宫的命令!” “喏。” 朱慈烺又朝朱纯臣招了招手,“成国公,上前来,本宫有话和你说!” …… 杜勋哪儿知道自己这回遇上个恶魔一样的小太子了?有两个藩王做人质,他还是蛮笃定的。 整个北京城,敢说不管藩王死活的人,恐怕一个都没有吧?哪怕是崇祯皇帝,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他也不会承担搞死亲藩的恶名…… 不过和他一块儿来的李双喜还是蛮警惕的,在距离城墙百步之外,就不再前进了。而是让杜勋一个人上前喊话。 “城上听着,咱家是宣府镇守太监杜勋,奉了闯王的命令来谈判的,和咱家一起来的还有秦藩和晋藩……城上的不要发铳射箭,要是伤了藩王,你们吃罪不起的!” 城上很快也有个顶着盔甲的脑袋从垛口后面探出来了,是京营总戎朱纯臣。 “真是杜公公啊,还以为你殉国了呢!没想到你没死啊……” “是成国公吧?”杜勋看到成国公就放心了,一路小跑着就上前,从架在护城河上的石桥过了河,跑到了阜成门箭楼下面,冲着城楼上就喊,“闯王让咱家和圣上谈判……只要圣上答应闯王的条件,他就肯率兵退去。”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 “是啊,成国公,你快点放个吊篮下来,让咱家缒上城去。” “好好好,吊篮这就放下来了……” 不一会儿,城墙上面真的放下来一个吊篮。杜勋那个得意啊,北京城里那群蠢货哪里能和闯王的军师比智谋?就冲他们那么好骗,亡国也是应该的!还好自己比他们聪明,及时弃暗投明,跟了闯王,当了大顺的开国功臣…… 第三十九章 皇太子杀人事件(求收藏,求推荐) 杜勋坐着吊篮,很快就被拎上了城墙。当这位大顺朝功勋太监的身体靠近垛口的时候,朱纯臣还满脸堆笑着伸手拉了他一把,还用讨好的语气和他说:“小心,小心,抓紧了……” 杜勋虽然管了多年的尚膳监,不过他本人并不贪嘴儿,所以也不胖,非常灵活。从朱纯臣那里借了把力,就上了城头。身子刚刚站稳,就听见一个稚嫩当中透着阴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可是宣府镇守太监杜勋?” 这语气听着有点不善啊! 杜勋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金盔金甲的少年郎就站在自己跟前,一手按着宝剑,一只手还冲着自己招了招。 这是……杜勋定睛在看,居然是皇太子朱慈烺! 这,这怎么可能!? 朱慈烺怎么可能上阜成门城楼?他就不怕闯王李自成了?而且,他还在冲自己笑,还笑得那么瘆人,咬着牙在笑啊……这一刻,杜勋都有一种扭头就走的冲动了。 “千岁爷,老,老奴正是杜勋……”走是走不了的,杜勋只好硬着头皮向朱慈烺叩头行礼。 “好好好,过来,过来说话!”朱慈烺还在笑,笑着冲杜勋招手,“过来过来,快过来……” 这个太子看着好像不对啊!杜勋记忆中的太子朱慈烺挺老实的一个人,完全就是个小崇祯啊!可现在这个太子怎么看着那么瘆人呢?他不会是想宰了自己吧? 心里面虽然害怕,可是杜勋的面子上还是要绷住的。现在可不能露怯,要不然性命就真的没有了。 想到这里,他就故作镇定,大步向朱慈烺走去,到了跟前,刚想再次行礼,却被朱慈烺一把抓住手腕。 “先别说话,什么话都别说!”朱慈烺笑着对杜勋说,“咱们到箭楼后面去说话……成国公、吴襄、王七,你们也一起来吧。” 杜勋只好硬着头皮被朱慈烺牵着从阜成门箭楼的正面,绕到了箭楼的背面。 箭楼正面摆了许多防守的兵士,后面则堆着许多皮箱子,里面都是银子,还有净军和朱慈烺的东宫侍卫在看守,朱慈烺的伴读太监邱致中也在那里盯着。 看见朱慈烺、朱纯臣、吴襄、王七和杜勋一起走过来,当下就是一愣:“杜公公,你不是已经……” 朱慈烺冲他摆摆手,笑着说:“杜伴伴现在是闯王派来的使臣了……邱伴伴,你带不相干的人先退开,本宫和王伴伴有话要说。” “喏。”邱致中也没多问,当下就领着看守银子的侍卫、净军退开了。只有朱慈烺、朱纯臣、吴襄、王七和杜勋还在箭楼后面。 朱慈烺这才笑着问杜勋道:“说吧。” 杜勋看着朱慈烺的表情就不对,笑容僵硬,眼神锐利的吓人,可他走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又向朱慈烺叩头:“奴婢此次冒死进城,就是要为圣上和千岁爷竭尽忠心,敬献犬马之力……” 朱慈烺还是一脸僵硬的笑容:“知道,知道,本宫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有话就快说吧。” 杜勋越看朱慈烺心里越是发毛,他现在就想快点见到崇祯,于是带着恐吓和威胁的意图说道:“千岁爷,那奴婢就要说一点逆耳忠言了。李自成亲率二十万精兵进犯京师,尚有数十万人马在后接应。如今京师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吴三桂的数万关宁边兵。可关宁边兵人数太少,难敌数十万流寇……所以,所以如今的京师,是指望不了吴三桂的!” 朱慈烺还在笑:“继续,继续说!” 杜勋知道不对头,眼前这个太子有点不正常……可是也没办法了,只好横下心向朱慈烺说道:“不过李自成的天良并未泯灭,此次来犯京师,也不是为了,为了夺圣上和千岁爷天下的……” “是吗?” “是啊,是的……那李自成其实知道京师易得而难守,他纵然能攻破京师,可是大明的臣民一定会四海同愤,誓为皇上复仇。而关外的满洲人必然趁机进犯畿辅,使他腹背受敌,首尾难顾……” “呵呵!”朱慈烺笑出声了。 杜勋接着说:“所以李,李自成此来不为夺取京师,而是为了,为了逼圣上封他为秦晋之王。只要圣上答应,他就愿意率军出关去打虏丑,平定辽东……千岁爷,奴婢觉得,觉得这是个拯救大明江山的机会啊!” “好好好!”朱慈烺大笑着,“真没想到你这个太监还是个人才……可惜父皇不会用人,他该让你运筹帷幄,不该让你去宣府督军的。” 什么意思?杜勋一头雾水。 朱慈烺笑着走了几步,绕到了杜勋的背后,用温和的语气说:“杜伴伴,直起身子!” 直起身子?杜勋虽然没明白朱慈烺想干什么,但还是直起了上身。然后他就听到锵踉一声,似乎是宝剑出鞘的声音!杜勋忙回头一看,就见金盔金甲的朱慈烺已经利剑在手,满脸杀气,宝剑直挺挺的就冲自己戳过来了。 杀人了! 皇太子要杀人了! 杜勋和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 别人还好,就是被暴起杀人的朱慈烺吓了一跳。杜勋就惨了,还没反应过来,利剑就猛地插入了他的后背,这个疼啊! 杜勋惨叫着就要从地上站起来,朱慈烺则大吼道:“王七!吴襄!帮忙啊!” 王七这个大块头也没杀过人,一下子也懵了,没有反应。还是吴襄厉害,扑上去就抱住杜勋的脑袋,猛地一转,咔嚓一下扭断了脖子,杜勋一下就瘫软下去,像一滩烂泥一样了。 朱慈烺这时已经有点发愣了,他的宝剑好像卡在杜勋的肋骨上,进退不得,而杜勋则匍匐在地上,也不知道死没死透?与此同时,朱慈烺只感到一阵阵的恶心……杀人还真难啊!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多练习才是! 吴襄这时候也看见朱慈烺在用力拔剑,知道是卡住了。不过他也没去帮忙,也愣在那里了。 朱慈烺才十六岁啊!还在深宫中长大……估摸着连鸡都没杀过,现在就暴起杀人!而且行事还非常缜密,安排好帮手,还把人骗到僻静之处,还用言语解除对方的警惕性,再突然下手! 真是太凶残了……这下不必担心太子降伏不了三妹那个野丫头了! 朱慈烺这时已经拔出宝剑了,鲜血飙出,溅了他一脸,他也不擦,只是在那里粗粗喘了几下,突然用宝剑一指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朱纯臣:“成国公!” “臣,臣在……”朱纯臣都快被吓尿了,太子真的杀人啊!宝剑上还带着血呢! “你过来!” “不,不……”朱纯臣直往后退。 “过来!”朱慈烺怒喝一声。 朱纯臣腿一软,噗通就跪了,口中还语无伦次道:“千岁爷别杀臣,臣知道错了,臣当京营总戎的时候贪了不少钱,还收了十八芝和吴三桂的贿赂……臣愿意把脏银都献出来,只求千岁爷饶命!” 朱慈烺一听就笑了起来:“好好,又是一个忠臣啊!国公不必害怕,本宫不是要杀你,你是我大明的忠臣,本宫不杀忠臣的……你过来帮本宫做件事情。” “千岁爷要臣做什么?”朱纯臣自己爬不起来,脚都吓软了!只好朝王七招了招手,让后者把自己搀扶起来,这才挪到了朱慈烺跟前。 朱慈烺一指地上的杜勋,“把他的脑袋割下来!会吗?” “啊……”朱纯臣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朱慈烺又扭头对吴襄说:“老泰山,教教这个京营总戎怎么割人头吧!教完以后再派人去抄杜勋的家……他管过多年的尚膳监,一定很有钱,让今天守阜成门的各部派人去抄。本宫只要十万两,剩下的让各部分了。” 第四十章 炮打李自成 (求收藏,求推荐) 李自成的义子李双喜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带着二百个骑兵,压着两个狼狈不堪的大明藩王,站在距离阜成门百步开外的空地上,眯着眼睛在眺望城头。 押送两个软蛋藩王当然用不着200人,李双喜一人足矣。所以李双喜带上200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押送什么人,而是为了寻找“喊城”的机会。 所谓“喊城”,其实就是一种攻城的手段。不用厮杀,而是用威吓或利诱打破城池。而要执行“喊城”作战,就得能靠近敌方的城池,而且还得在敌方不开炮、发铳的前提下接近。要不然炮声铳声响成一片,谁还听得见你喊什么?因此通常情况下,“喊城”都在晚上进行。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喊城和杜勋入城都是顾君恩提出的攻心之计的一部分,可以同时进行。 只要崇祯皇帝对和谈抱有幻想,那么李双喜就能让自己是部下上去喊话。用重赏利诱守城的兵将,同时再虚张声势恐吓他们。而杜勋更可以和城内的官员、太监接触,宣扬闯王的仁义。 这样双管齐下,本就人心惶惶的北京城一定会不攻而自破! 想到打破北京城,李双喜就说不出的得意啊!闯王是没有亲儿子的,只有一个比闯王还年长几岁的侄子李过。而闯王百年后的大位由谁继承,现在还还没个定论。 如果李过死在闯王之前,那么和李过的儿子相比,他这个义儿干殿下,没准也有即位的可能——毕竟他李双喜也不是闯王捡来的孩子,他也是闯王的子侄辈后生,只是血缘比李过远一些…… 没准他李双喜将来就是大顺太宗皇帝了! “闯军的兄弟们……” 李双喜正想着以后怎么当太宗皇帝的时候,阜成门箭楼的垛口后面突然探出半个顶盔贯甲的身体,还在大声嚷嚷:“下官是京营总戎朱纯臣啊,杜公公已经进宫去见圣上了。咱们两家不打了,很快就能同殿为臣了……现在能不能请秦晋二藩上前说话啊?” 得手了!李双喜好不得意,北京城拿下了!朝廷的官儿就是愚蠢,好骗得很! 他挥挥手,对左右道:“押着秦晋二王上去吧,就到护城河边。” 跟着他的骑兵都是喊城的老手,早就跃跃欲试,听到他的命令,就轰然应喏,然后纷纷策马向前。 不过李双喜没有参加喊城,他可是未来的大顺太宗皇帝,得要自重身份,所以他只是笑呵呵看着阜成门城楼。 就在喊城的大顺骑兵一字排开,抵近护城河,但还没来得及喊城,那个明朝的京营总戎忽然又探出半个身子,手中还拎着一团不知什么东西,大吼道:“逆贼杜勋已经伏诛!我京营将士誓死保卫大明江山!大明万胜……” 什么?这怎么回事儿?杜勋已经被杀了? 李双喜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新的变故就发生了。 城墙的垛口间突然伸出了三百来只黑漆漆的“烧火棍”! 这是……火铳! 李双喜大惊失色,就想下令撤退。可是已经晚了,三百支火铳几乎同时发出了怒吼! 这不是在北京城打造的劣质火铳,而是郑芝龙从广东订购的上等火铳——当然了,那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是东西绝对是好的!不仅不会炸膛,而且气密性也很不错,只是后座力太大,必须架在支架或城墙垛口上才能打得准。 所以这300支斑鸠脚火铳的第一次齐射,就打翻了四五十个闯军的老营兵!其中一部分是人被打中了,基本就是必死无疑!斑鸠脚火铳口径多大啊!一枪下去就是个拳头大的血窟窿,连抢救都可以免了。而另一部分人则是胯下的战马被打翻了,连人带马一起翻倒在地。 “中计了,扯呼!”李双喜的喊声刚落,更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阜成门城头上忽然响起了天塌地陷一般的轰鸣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 六门红衣大炮同时开火了! 这下李双喜连逃跑都忘记了,连忙转过身紧张的向身后的黄色毡帐看去。只见几个黑色的小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划过天空,然后猛地在黄色毡帐前落下,接着又突然弹起,向前扫去,其中的一枚似乎打中了毡帐,将毡帐的一角给扫垮了。还有一枚炮弹从毡帐旁列阵的闯王御营亲兵中间穿过,一下就撂翻了十几排人! “万胜!万胜……” 城墙上的兵将发出了一阵欢呼! 虽然他们并不拥护大明,甚至有点期待李自成的到来。不过看在一天一两银子的辛苦费上,喊几嗓子还是必须的。 而且李自成说不定就被打死了!如果真是那样,他们还得继续当大明朝的好官兵、好百姓啊! “可惜!”朱慈烺举着望远镜,看见了黄色毡帐前方的一片混乱,也瞧见一大群人护着个披着红斗篷的家伙往钓鱼台的方向跑去。 不用说,这个“红斗篷”一定是闯王李自成了。看他跑得飞快,就知道没有受伤了。 “赏!”朱慈烺接着就大声嚷道,“炮手一人赏五两!铳手一人赏二两!督铳一人赏一两!” 虽然没打死李自成,但是的确首轮击中毡帐!打不死李自成不过是因为炮弹不行,要是有开花弹,李自成怕就凶多吉少了。不过这一轮炮击下去,应该能把李自成吓一跳,也该知道北京城不好打了。 “呯呯呯……” 又是一轮铳击声响起,这太监铳手们的第二轮射击了。定装弹药显然加快了他们的射速,让他们在李双喜的部下撤到安全距离前,又打出了一轮弹药。这次战果小多了,只打翻了十几号人,多半还是之前因为马匹被打死打伤摔个够呛的骑兵。但还是让李双喜心疼的不行,那些可都是老营兵啊!打死一个都心疼,这次居然交代了几十人,真是太可恨了。 不过李双喜很快就顾不得心疼了,因为阜成门箭楼上的六门红衣大炮再一次开火了!又是六发实心弹翻滚着在半空中划出道道弧线,然后重重砸下黄色毡帐周围乱作一团的大顺军官兵,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大顺皇帝李自成? 干爹李自成要是死了,他的大顺太宗皇帝上哪儿当去? 由于担心李自成的安危,李双喜连忙打马调头就往回跑,他的那些手下看到他跑了,也都没谁再想在北京城下待了,全都跟着一起跑路。居然忘记了他们还押着两个被俘的明朝藩王呢! 朱存极和朱审烜这两个王爷命也是真大,被李自成抓到了也没弄死,又被拉到北京城下挨了半炷香的枪毙。这两个家伙都吓瘫了,连躲枪子儿都忘记了,就知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最后竟安然无恙——他们都穿着亲王的常服,城墙上开火的净军都认得,自然不会瞄准他们俩了。 不过他们两个养尊处优的王爷都被吓得腿软脚软,自己都走不了道儿了。最后还是城头上用吊篮放下了几个京营兵,扛头扛脚把他们扛过护城河,再装上篮子缒进了北京城。 朱慈烺这回可是首战告捷了!不仅打死了几十个流贼精兵,杀掉了卖国投敌的杜勋,还救回了两个没用的饭桶藩王,想想都英明神武啊! 不过北京城外的李自成并不知道城内现在有个英明神武的太子爷了,他只当自己是被朱纯臣给算计的…… 第四十一章 名将朱纯臣(求收藏,求推荐) “咱老子操他朱纯臣十八代祖宗!” 李自成站在钓鱼台行宫的一间大殿中间,恨恨地用长剑敲打着地砖,怒不可遏,以至于他那个失去了眼珠子的左眼眶也跟着隐约作痛了。 他的左眼是在攻打开封城的时候被射瞎的,虽然已经过了许久,伤口也完全愈合,但有时还会突然出现锥刺刀割一般的剧痛。而每一次出现左眼剧痛,他都会想到三打开封的血战! 而这个北京城,会不会比开封城更加难打呢? 想到这个问题,李自成一下子就沉默下来,沉默的有点可怕了! “陛下,今日我军的损失微不足道,”大顺天佑殿大学士牛金星上前温声劝慰道,“而且各营将士都被朱贼的狡诈所激,人人思战,军心可用啊!” 宋献策也道:“陛下,臣已经问过唐通和杜之秩了,今日设计咱们的朱纯臣是朱家皇帝最信任的大将,爵封成国公,官拜京营总戎,勋贵出身,祖上的靖难之役时的大将朱能。真没想到这等膏腴纨绔子弟中,也出了一个能打的将才。” 李自成怒气稍稍平息,“好一个纯臣啊!竟然识破了君恩的计谋,还差点把老子给暗算了……若是朱家天子一开始就用他来剿咱,咱未必能走到今日啊!看来咱之前把进北京想得简单了!” “陛下,”计谋被识破的顾君恩有点萎靡,但还是尽心尽力在为李自成谋划,“臣也问过杜之秩和在昌平投靠的朱贼兵将了,北京确实空虚,缺兵少饷,即便有朱纯臣这样的良将,也坚持不了太久。现在需要留心的还是东面的吴三桂所部,咱们很可能赶不及在吴三桂入援前打下北京城了!” 李自成眉头紧锁,一只独眼在殿内的谋主将主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个虬髯黄脸的壮汉和一个风度儒雅的矮胡子身上。 “能赢么?”李自成也不指名道姓,只是随口一问。但是所有的目光,却都投向了虬髯黄脸的壮汉和矮胡子身上。 虬髯黄脸壮汉还披着铁甲,头戴凤翅盔,腰带上还挂着腰刀,目光如火,斩钉截铁道:“必胜!” “不好打……”矮胡子却给出不同答案。 “黄虎,你先说。”李自成看着虬髯的黄脸壮汉,“黄虎”是这人的绰号,他的大名叫刘宗敏,是李自成最信任的大将,官拜权将军,统领中权亲军。 刘宗敏摸着自己的虬髯,笑道:“朱家天子在京师没多少精兵,不得野战,吴三桂只是孤军,便有三四万又何惧?我老营在此间就有五万多,怎打他不胜?” “锁天鹞,你说呢?”李自成又问那矮胡子,“锁天鹞”同样是个绰号,他本名叫田见秀,官拜提督诸营权将军,有帅才,是李自成最倚重的大将。 “关宁边军经年累月和满洲兵打生打死,自然不是别处的朱贼兵马可比的。”田见秀道,“况且关宁军多骑兵,往来如风,不易捕捉。若京师难攻,关宁骑兵又不与我决战,只断咱们的粮道,该如何是好?” 李自成的大军也得吃饭啊!而北京城周围历经战火蹂躏,早就是一片荒芜景象,怎么供得起十万甚至更多的大军? 所以李自成得从宣府、大同、太原这些地方调集粮草,才能支持大军持久作战。 如果北京久攻不下,吴三桂又用关宁铁骑截断李自成的后勤,那么他的大兵就只能灰溜溜退走了。 “不会吧?”刘宗敏摇摇头道,“吴三桂敢不救京师?就不怕朱家皇帝砍了他的头?” 田见秀摇摇头道:“他若把咱们逼退了,朱家皇帝只会赏他。若的咱们先一步打破了京师,呵呵……朱家皇帝自己都死了,还去砍谁的脑壳?” 李自成点点头,“说的也是!锁天鹞,你有啥办法就和额说吧,别总卖关子了。” 田见秀想了想,道:“若是京师一时难破,不如围三阙一。” “围三阙一?”李自成想了想,“是要给朱家皇帝留一条生路,免得他据城死守吗?” 刘宗敏插话道:“朱家皇帝不会跑的,要跑早跑了。” 田见秀笑道:“是啊,他不会跑的,但是会把吴三桂调入京师啊!只要吴三桂的兵马一入京师高墙,就是虎入囚笼了……或者被迫出城野战,或者被咱们用长壕困死!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好!哈哈,”李自成大笑了起来,“锁天鹞你果然是额的徐达、常遇春啊……就这么着了!围三阙一,不过额也不能让吴三桂轻易入城。 黄虎,你把中权亲军的人马整顿一番,开往沙河驻扎,一旦发现吴三桂的人马,便放过前军、中军,只打他们的后军。给额狠狠的打! 锁天鹞,京师这边你来打……今晚先立好营头,明日开始打造攻城器械,明晚再派人去喊城。这攻心之计,还是得继续施行的!” …… 李自成这边被“名将朱纯臣”唬了一下,收兵回营,暂时没了动静。阜成门这边的朱慈烺,则是长出了口气。 幸亏李自成没恼羞成怒大举攻城,要不然京师的防备和他的克难营非露了原形不可。 朱北京城高大的似乎不可冒犯的城墙背后,真正能打的部队还不到1000人。就是这1000人,也不是李闯老营的对手。 可以很确定的说,只要李自成的老营兵上了北京内城的城墙,朱慈烺就只有狼狈逃命去了。 而现在,朱慈烺当然还得准备逃命,只是可以逃得不那么狼狈…… “成国公啊,你要想开一点,钱财是身外之物,而且北京城防如何,你怎不知晓?早晚还是不守的。你家那么多银子,还能都带去江南吗?本宫也不要你全副身家,你能找到多少马车,就装走多少金银,带不走的献给本宫便是了。等到了江南,本宫还让你当京营总戎。” 现在天色已晚,朱慈烺已经和朱纯臣一起到了成国公府,两人就在外堂里面坐着,摆上酒菜,边吃边看一箱箱的银子从府中搬出来。 这可都是成国公府的银子啊!看得朱纯臣心如刀割,泪流满面。朱慈烺到底心善,不忍见他哀伤,于是就好言相劝起来。 “千岁爷莫要和臣说笑了,”朱纯臣一边留泪一边说,“臣有自知之明,去了江南,为富家翁足以,如何敢想总戎京营的官职?” “你怎么不能当总戎?”朱慈烺夹了一块汁水淋漓的肥肉,塞进口中大嚼几下,便囫囵吞下,“你现在都会割人头了!南京那边的赵之龙、徐弘基有这本事?” 一听到割人头,朱纯臣就是一阵恶心,看着自家的银子被拿走,则是伤心。伤心加恶心,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朱慈烺则继续忽悠道:“你也别推辞了……等到了江南,本宫用的勋贵就都是北人了。你一个,李国祯一个,张世泽一个,都是国家的栋梁,比留都的那些人可靠多了。到时候总戎、守备、提督,都是你们的。” 他这话可不完全是忽悠人,相比留都南京的那群勋贵,北京的勋贵当然比较可靠了。因为北京的勋贵一直在北直隶一带侵吞土地,到了南京后就都是无产阶级了……就好像历史上跟着蒋某人去台湾的那些人差不多!不好好效忠,饭都没得吃! 第四十二章 这不是抄家(投推荐票吧) 田弘遇田大国丈这几天如同热锅上面的蚂蚁一般,无论上朝还是在府邸中呆着,都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叹气儿是一声接着一声。 饭当然是吃不香了,就连往日最喜欢的几个从扬州买来的艳妾的歌舞,现在也一点儿都听不进去,看不出味儿来了。这份惶恐不安,都快赶上两年前宝贝女儿田贵妃去世时候的情况了。 他是真想立刻北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也不去什么留都南京,回老家扬州当个富翁算了。所以今儿早上在午门外听太子洗马陈锐劝捐的时候,他可是相当心动的。 他同那些世世代代居住在京师的老勋贵不一样,他是父凭女贵。在女儿成为皇贵妃前,不过是扬州的一个千总,是这十几年间才显贵起来的。所以在北京这边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也不敢把辛辛苦苦贪污受贿得来的家业都摆在北京……他的家产,大多放在老家扬州,主要是土地和商铺。在北京这边,就是搁在手头花用的银子,总共也就十几万两,但也足够可以买张出城的令旨了。 因为有王之心、曹化淳二人的示范效应,再加上流贼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所以相当部分的官员、勋贵都选择相信朱慈烺的“出城令旨”是有效的。 当然了,大部分身在北京的官员和勋贵,都没有去买这份救命的令旨,他们要么是没钱——在北京当官也不是人人有钱啊!要么就是家业实在太大,舍不得抛弃。要么就和田弘遇一样,不敢去向朱慈烺买令旨。 而田弘遇的不敢,同骆养性、陈演、魏藻德他们还不一样。他虽然挂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衔,但是并没有多少实权。京师城内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在他女儿田贵妃死后,他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了。 可是他那女儿在世的时候,偏偏和周后争宠结怨。而朱慈烺恰恰又是周后的儿子……田弘遇担心朱慈烺会替老妈出气,治自己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 即便不治自己的罪,出了京师城门,那可就是无法无天的地界了!他田弘遇家里面又没养多少家丁打手,出了城还不是肥猪一只?朱慈烺要让人做掉田家父子俩还不是小菜一碟? 所以田弘遇只能硬着头皮死挺在北京城中,活一天算一天吧! 可他还是怕死啊!他才四十多岁,日子过得比崇祯皇帝富裕多了,当然没活够了。 可如果北京城破,流贼打进来了,他还能活吗?就算活着,还能有荣华富贵吗? 所以今天城西传来炮声的时候,可把他给吓死了,差一点就背过气去了。还好传来了炮打李自成和流贼暂退的消息,这才让田大皇亲又活了过来。 就在他庆幸自己老命暂时保全的时候,京营总戎成国公朱纯臣府上忽然差人送来了请帖,邀请他去成国公府喝酒。 这朱纯臣是参加了今儿下午的阜成门之战,据说还立了大功。所以田弘遇必须去巴结他一下,顺便再打听一下战况……好消息是不会有的,但是田弘遇还是想听听啊! 因此田大皇亲立马让儿子田敦艮和他一块儿,带上几件古董字画,坐上轿子就去成国公府赴宴了。 轿子一晃,已经稳稳停了下来,田府的管家掀起前帘儿,就探脑袋进来:“老爷,府学胡同到了。不过今儿日子好,车马轿子太多,把路给堵了,咱们不能再朝前了,老爷是不是这就委屈下来?” 遇上交通堵塞,田弘遇也没辙。别说他现在没贵妃女儿撑腰了,就是老皇亲周奎(周后她爸),遇上这事儿也只得自己走路啊。想让别人让路,你得当上首辅大学士才行! 不过田弘遇从轿子里探身出来,却没有马上前行,因为他瞧见府学胡同里面灯火通明,而太子仪仗就停在成国公府外面。而且和太子仪仗在一块儿的,还有上百辆马车,其中一部分马车上已经堆好了一只只帖了封条大箱子,还用绳索扎牢了。还有一部分马车是空的,不断有力伕挑着箱子从公府里面出来,往空马车上装。 这架势看着有点像抄家啊…… “是田皇亲么?” 田弘遇正发愣的时候,忽听见耳边又人叫了他一声,忙回头一看,原来是英国公张世泽。 英国公和成国公两家是邻居,都住在忠教坊的府学胡同,现在也带着几个随从正步行往成国公府上去。 田弘遇马上行了一礼,“英国公啊,您也去成国府么?” “是啊,一起吧。” “好好,”田弘遇点点头,然后指着抄家的场面,“国公,您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啊,”张世泽摇摇头,“我也是刚回府的……今儿又忙活了一整天,明天还得继续啊。” “您忙什么呢?”田弘遇边走边问。 “堵门啊。” “堵谁的门?” “北京城的门啊!”张世泽道,“千岁爷派的差,北京城内九门中的六座,外城全部的七门,都要封堵上。” “都堵上了?” “是啊,就只有朝阳门、东直门、正阳门还没堵。”张世泽道,“不过堵了的门也堵得不结实,明天还得继续。” “这可是大工啊!”田弘遇笑着,“油水不少吧?” “有什么油水?自家往里面贴钱的。”张世泽叹了口气,“大明朝都这样了,还提什么钱啊?城池要破了,咱们这些皇亲勋贵,还不得阖家殉死啊!” 死…… 田弘遇只觉得颈项一阵发冷。当下便再无言语,只是跟着英国公一块儿到成国府门外。 守门的成国府家丁认得英国公,两家公府可热络呢,平时互相串门都跟自家一样,说进去就进去了。所以现在也不通报,直接就把英国公和田宏遇请了进去。进了大门,走没多远,英国公和田弘遇就发现走不了了。因为他们在成国府外堂外面的院子里给堵住了,一大堆接到成国府请帖的勋贵皇亲都在这儿挤着。 院子里面一样是灯火通明,一堆皇亲勋贵,居然连个座都没有,都在那儿站着呢! “怎么回事儿?”英国公随口问了一句。 “千岁爷在这儿呢……哎哟,是英国公啊!您请,您请……” 现在北京城里也没几家公爷,张世泽自然尊贵,便是在一群勋贵之中,也是顶尖的人物,大家看到他来了,自然让着他。田弘遇也跟着他,一起往前挤,到了前面,才发现正有人把成国公家的银子一箱箱往外搬呢! 不过不是抄家,因为朱纯臣和他的几个儿子,正乐呵呵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心爱的银子就这样被人搬走。在朱纯臣身边摆着一把太师椅,大明皇太子朱慈烺就端坐其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不像是抄家,抄家的话朱纯臣还笑得出来?可是成国府的银子真的在一箱箱往外搬啊! 银子搬得差不多了,人也到得差不多了,朱慈烺嗯咳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笑吟吟看着一群目瞪口呆的勋贵和皇亲。 “今天本宫请诸君前来成国府,是为了当众表彰成国公!”朱慈烺开口解释了,“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今天在阜成门战场上,成国公身先士卒,斩杀叛逆杜勋,炮打贼首李自成,立下首功! 不仅如此,成国公现在还捐出了二十五万两银子充饷……有如此勋贵,实在是我大明之福啊!成国公朱纯臣,实在是我大明所有勋贵的表率! 诸位都应该向成国公好好学习!” 第四十三章 李自成那边可不缺勋贵!(罗罗就缺推荐票) 什么?向朱纯臣学习? 学他上城杀贼,回家捐输吗? 这有什么好学的……学这个有什么好处? 一群勋贵皇亲都不言语。 他们都是杀贼没得力气,捐钱又实在舍不得的主儿。要真舍得,今儿上午就该买了出城的令旨,这会儿都到通州了,还在北京城内干什么? 再说了,就算他们想开了,愿意出钱买令旨,现在也晚了。北京城东现在已经有流贼的骑兵在活动了——虽然李自成采取了围三阙一的战术,但是也不等于完全放开了城东随便出入,小队的骑兵还是派了许多的。 如果是大队人马自北京突出,这些小队骑兵自是阻挡不了。可是勋贵皇亲家的少量家丁壮勇却不够他们收拾的,出去就是送死。 所以朱慈烺的出城令旨,现在已经卖不出去了。 看到勋贵皇亲们没什么反应,朱慈烺只是笑着看了看朱纯臣——你这个勋贵中的榜样该表现一下了! 朱纯臣马上心领神会,向朱慈烺行了一礼,道:“千岁爷真是过奖了,臣哪里敢当什么勋贵的表率,臣捐出这二十五万两银子,其实也是为自家着想啊!” 是吗? 勋贵皇亲们才不信呢!二十五万两银子啊!难道嫌银子占地方吗? 朱慈烺只是冷冷看着这些蠢头蠢脑的勋贵,和历史上北京城文官多做贰臣不一样,这帮勋贵大多在北京城破后殉国了——李自成那边缺文官,都是一帮强盗也不能治理国家啊。所以对大部分文官还是比较优待的,只有少数高官被拷掠追饷了。 但是李自成那边绝对不缺勋贵! 朱纯臣这时又说:“诸位可别以为我朱纯臣在说胡话……我说的是真心话,因为我朱纯臣家的银子不止二十五万两啊!我家有四十余万两银子,现在捐出二十五万两,还有十六万两。 十六万两银子放在家里不多,可要用大车拉走你们试试看?十六两银子一斤,十六万两就是一万斤……再加上装银子的箱子,那就是一万两千斤以上了。一匹马才能拉三百斤的货,一万两千斤起码得用几十匹马来拉! 除了银子,我还有家眷,还有细软,出趟远门还得带上吃食和马料,这些都得要车马来装运的。所以我家的马匹大车,也就能拉走十六万两银子。再多,真的运不走了!运不走,难道送给流贼吗?送给流贼,不如捐给千岁爷充饷。让千岁爷可以募更多的兵,这样才能保着本公和诸位勋臣一起去江南啊!” 朱纯臣忽然提高了嗓门,大声疾呼:“咱们都是勋臣!和文官、宦官还有带兵在外的武官都不一样。 咱们是与国同休的……诸位和朱某的祖上,大多是太祖高皇帝时就从龙立功,少部分则是后来的几朝功臣皇亲之后。但绝没有哪家祖上是元朝的功臣! 同样的道理,在闯逆那边,也绝没有我等大明勋臣的荣华富贵!闯逆也是百战而有今日,拥有了几十万大兵的李贼还会缺少勋臣吗?所以我等只有誓死追随,保着圣上、千岁爷一块儿去江南。 只要能到江南去,哪怕只有半壁江山,咱们也是勋贵啊!” 这番话说完,院子里面死一样的宁静。 朱纯臣说出了大家伙最担心的事情!他们连投降附逆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李自成那边不需要他们这号饭桶勋贵,李自成自己都有一大堆勋臣要安置,还要明朝的勋臣干什么?大明朝当年也没养着元朝的勋贵啊! 没收全部财产后留条活命就算仁义了——历史上李自成进入北京后的拷掠追饷政策颇受非议,但是需要非议的是对文官士大夫的拷掠,不是对勋贵和宦官的拷掠。因为这两类人,都是新朝所不需要的,不打他们的土豪打谁的土豪? 院子里面,气氛沉沉,只有火把和灯笼射出的闪烁亮光,将空气变得更加紧张。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大声问道:“千岁爷,真的要放弃京师南迁了?” “真的要迁都?” “北京城可是祖宗百战而得,真要放弃?” “内阁大学士们都同意了?” 勋贵们议论纷纷起来了,迁都南幸的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敲定吧? 朱慈烺道:“圣上本月六日就下旨放弃宁远,并调关宁大军入卫京师。如此京师以东只剩下山海关总兵高第所部不足万人,如何挡得住满洲虏丑的大兵?而京师北面的宣府、居庸以及长城各口,现在均无朝廷一兵一卒。即便朝廷可以靠着关宁边军的苦战击退流贼,也无力守卫山海关及长城沿线,也不可能收复宣大山陕河南失地。 如此,京师不过一孤城。朝廷盘踞于此唯一的用处就是将流贼和虏丑隔离,不让他们两家相斗。可对朝廷而言,流贼、虏丑相斗才更有利啊!所以死守京师已经是寻死之策,弃守已是必然!诸位如果想说祖宗基业不可弃的,就不必开口了!” “千岁爷说得对!”朱纯臣这时大声疾呼道,“关宁军一动,京师东面就没了屏障,虏丑破关不过是三两个月内的事情。而关宁军不动,流贼又会打破京师……所以唯一的生路,就是让关宁军护送朝廷南迁。 而要调关宁军护驾,没有钱能行吗?要让北京城坚持到关宁大军兵至,没有钱能行吗?我等勋贵,如果想要去江南继续荣华富贵,就只有把钱拿出来!不仅要把钱捐出来,还应该让各家的家丁、僮仆和能战斗的子弟都去从军!只有这样,才能死中求活啊!只要能到江南继续当勋贵,还怕没有钱吗?” 道理是不错的,勋贵们纷纷点头。 “成国公所言极是!”终于有人站出来呼应了,站出来的是李国祯……也不知道是不是托? 李国祯大声道:“千岁爷,臣愿意捐出十万两银子,再出一百个精壮家丁和子弟从军!” 他家的精壮其实早就被吴三辅划拉走了,现在不过是空口白话。 “好!”朱慈烺大声道,“襄城伯也是国家之栋梁,勋贵之表率,克难之功臣!” “千岁爷,臣新乐侯刘文炳愿出五万两,并携家丁子弟五十人从军!” “太子殿下,臣宣城伯卫时泰,愿出三万两,并携家丁二十人从军!” “殿下,臣彰武伯杨崇猷愿出两万两,并携家丁二十人从军!” “臣惠安伯张庆臻,愿出两万两,携家丁十五人从军!” …… 就在一部分勋贵们向朱纯臣学习,人人争做大明好勋贵的时候,大明天子朱由检,正在乾清宫的东暖阁内召见高宇顺和骆养性。 高宇顺在下午时目睹了朱慈烺指挥的阜成门之战!而骆养性则打听到了皇太子杀人事件!杜勋不是朱纯臣杀的,而是年仅十六岁的朱慈烺杀掉的!亲手杀人啊! 另外,朱慈烺通过贩卖出城令旨赚钱的事儿也让崇祯知道了。 崇祯皇帝也是冷气连连,自己的儿子居然那么狠辣奸诈,才16岁就能亲手杀人了。而且还把京营总戎朱纯臣给吓哭了,还从一群怕死的勋贵和官员那里骗到了几百万两银子…… “真是太奸诈,太凶残了……”崇祯皇帝听完报告,忍不住嘟囔了起来,“才十六岁就那么奸诈凶残,将来长大了还得了?” 骆养性和高宇顺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点点头! 是不得了啊! 那么奸诈,那么凶残……等他做了皇帝,流寇和虏丑可就死定了! 不过文武百官和勋贵皇亲落在他手里,这日子一定是不会好过的。 这位根本就不是什么太祖托梦,根本就是太祖附体来着! 第四十四章 怎么谁都比朕有钱呢?(求收藏,求推荐) “太子现在哪儿?在干什么?”崇祯皇帝问起了朱慈烺现在的行踪。 这位皇太子现在真是够忙的,都没时间回家拜见爹娘了。从十四日到现在,崇祯就见过朱慈烺一面。 更让崇祯有点恼火的是,朱慈烺这个太子太能自作主张了,根本不知道请旨这回事儿!自己虽然给了他抚军总督直隶军务的名义,但也没让他卖出城令旨啊! 首先,太子令旨是不能卖的! 其次,抚军总督直隶军务的差遣也管不到没有在京营和净军任职的内外官员啊。 朱慈烺怎么能一张令旨就把花了钱的官员、太监、勋贵派去天津?他们如果在京营和净军有差遣也就罢了,可是被他打发走的许多人都没在京营、净军任职啊! 比如那个王之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你个抚军总督直隶军务怎么能管? 这是大大的越权!不,不仅是越权,都有篡权的嫌疑了!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这个太子都可以被废掉了。 “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马上回道,“太子殿下从阜成门城上下来,就直接去了成国府。” “去了成国府?”崇祯皇帝眉头大皱,“朱纯臣可是京营总戎啊!” 一个京营总戎和太子走那么近……如果不是李自成兵临城下,早就该让御史弹劾了! “知道他去干什么吗?”崇祯皇帝问。 “应该是为了银子,”骆养性说,“成国公今天可让太子折腾得够呛……臣听说他在目睹太子杀人之后,跪地求饶,愿意捐献家产了。” “捐献家产?他能有多少钱?”崇祯问。 “田庄、房产、铺面不论,现钱有……总有四五十万两银子吧。” 崇祯咬着牙,“那么多!?朕一直当他是清官的……” 崇祯皇帝心里那个恨啊!这什么世道,怎么北京城里随便抓一个大官都比他这个皇帝有钱?他们都是贪官啊!都是贪官! “他是怎么贪到那么多钱的?”崇祯怒气冲冲地问。 “这个……这个臣就不知道了。”骆养性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其实朝中这些勋贵大官在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还不肯捐钱,一个原因是舍不得,另一个原因就是没法解释自己怎么有那么多钱? 大家都是两袖清风的好官,怎么可能个个都有万贯家财呢?他们才多少俸禄啊?就那点俸禄还拿不齐,怎么可能有钱呢?有那么多钱,不用说,必然是贪官了。 以崇祯皇帝的小心眼,这些贪官早晚得给逮去北镇抚司! “那就去查!”崇祯咬着牙说,“让北镇抚司去查!” “陛下,”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高宇顺连忙提醒道,“现在可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啊,李贼的大兵还在城外!而且……而且成国公现在是太子的人了!” 崇祯听了这话,也是一口凉气倒吸进来啊! 现在京师城内的武装分成三部分,一是京营,二是太子的克难营,三是净军。其中京营人数最多,有五千余人,克难营和净军都是三千上下。 如果京营和克难营都被太子掌握,那么太子就有了八千多人的武装,而崇祯皇帝手中能掌握的就只有三千太监兵了…… “京营兵将会听太子的?”崇祯皇帝的问题都有点诛心了。 骆养性和高宇顺互相看了看,都点点头。 “会!” “怎么可能?”崇祯脸色大变,“他才掌兵多久?京营上下的官员都认不全呢!” “可是……”骆养性听到崇祯的话都快急哭了,都当了十七年皇帝了,怎么就不开窍呢? 他咬咬牙,道:“可是太子有钱!他有几百万!今儿一天,他就给上城的京营兵、京师壮勇、克难营的兵将放了至少五万两的赏!” 京营兵和京师壮勇都是老油条了,什么忠君爱国的,对他们来说都是狗屁!只有银子才是大爷! 现在朱慈烺手里攥着几百万,他就是大爷! 而崇祯皇帝手里只有不到二十万,还不舍得给……在朱慈烺抚军前,京营兵丁上城值守一日才得一百个铜钱(不是制钱,而是寻常的小钱),吃饭还得自己掏钱!有他那么抠门的皇上吗? 而朱慈烺上台后马上给涨到一两银子!那可相当于5500文铜钱啊!等于一口气涨了54倍的工钱!他们能不热爱太子爷吗?要在多给点那就爹亲娘亲不如太子亲了! “五万两……”崇祯一听朱慈烺花钱的手脚,心疼得连“太子篡权”的事儿都忘记了,“他怎么能这样花钱?等等……他手里的几百万两都是国家的钱啊,怎么能由着他自己乱花?” 那是在乱花吗?那是在花钱买命啊! 花五万两活一天,多好的买卖!以太子搞钱的本事,一千天的买命钱都能从北京城里弄出来。李自成能在北京城外呆上三年? 这一刻,骆养性和高宇顺都有一种赶紧让太子篡位的冲动了…… 当然了,篡位是不可能的,朱慈烺是孝子啊,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只能是崇祯皇帝哭着喊着要内禅! 骆养性只好劝崇祯改主意了,连忙说道:“陛下,太子花钱的手脚是大了一些,但是李逆的几十万流寇就在城外啊!” 高宇顺也道:“是啊,京师的军心民心可不能动摇啊!” 崇祯眉头深皱,他心里面也矛盾。太子现在是北京城和他自己的救命稻草,的确不能丢了。可与此同时,又不能任由朱慈烺一步步的抢班夺权。要不然李自成一走,他这个皇帝没准就是太上皇了…… 看到崇祯不发话,骆养性又说:“陛下,即便要收回太子手中的银子,也该由内阁票拟,陛下批红啊……若是下达中旨,太子以抚军总督直隶军务之职,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 “说得也是……”崇祯一想,又觉得不对,“可太子的抚军总督直隶军务也是由中旨所任命啊!” 骆养性和高宇顺一听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 “陛下不可啊!”高宇顺马上进言道,“京师防务可不能没有太子。而且,即便太子肯交出京师防务,谁又能接手?现在总戎朱纯臣,提督吴襄都是太子的人了……” “吴襄……”崇祯皇帝猛一拍案几,“朕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骆养性和高宇顺都愣愣地看着崇祯,这位皇爷想干什么? 崇祯道:“骆养性,你且去盯住太子和朱纯臣,搞清楚他们今晚在做什么?” “臣遵旨。” “高伴伴,”崇祯又说,“去宣魏藻德、李邦华和王家彦。” 魏藻德是中极殿大学士,也就是所谓的内阁首辅。 而李邦华则是左都御史,是都察院的头头,掌纠劾百司之责。 王家彦则是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也就是代表廷臣参与京营军务和京师布防的官员。 在阜成门交战的时候,他也登上了城楼,协助朱慈烺一起守城。不过并没有和朱慈烺过多交往,因为他对这位太子爷的行为,还是不大认可的。特别是十六岁的太子以中旨抚军实在有点太过儿戏。 崇祯是在十七日深夜下旨招他们俩入宫的,而等他们三人到乾清门外,候旨召见时,已经是十八日凌晨,快到上朝的时候了。 一夜未眠的崇祯,正在准备上早朝。听到太监来报,就立即宣三人去东暖阁召对。 第四十五章 太子是需要教育的!(求收藏,求推荐) 魏藻德、李邦华、王家彦三人,很快就依次进入了东暖阁,向崇祯皇帝叩头行礼。 崇祯问道:“王家彦,城上守御如何?流贼有何动静?” 王家彦今年五十多岁,福建莆田人,生了一张颧骨隆起的福建面孔,留着三缕花白的须髯。他在如今的廷臣中,算得上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办事也极为忠谨。 听到崇祯发问,就如实上奏道:“陛下,阜成门战后,人心有所凝聚,太子殿下又出一两银子一日的高价募兵,有许多壮士应募,今日可以上城的壮勇估计将会超过两万人。不过太子殿下在昨日傍晚传下令旨,将外城七门的守军撤除大半,都集中到了内城九门。现在外城七门的防御如同虚设,每门仅一百人看守。” “什么?太子为何要放弃外臣七门?你是协理戎政,为何不加阻止?” 王家彦说:“陛下!太子殿下已经下了弃城南迁的决心,收拢外城兵力,是为了吸引逆贼主力入外城,以方便突围。” 王家彦说不下去,伏在地下暗自流泪。而年过七旬,须发皆白的李邦华则一脸欣慰,他在二月份时就主张太子到南都监国,崇祯还以太子年幼无知为名拒绝了他的建议。可现在看来,太子果然是中兴之主啊! “陛下,”李邦华道,“太子昨晚在成国府汇集京师勋贵,向他们募钱募兵,又得到了许多银子,据说有数百万,还从各家勋贵那里得到了一千多名精壮家丁。这些家丁现在都编入了克难营,再加上从京师壮勇和京营中选拔的精锐,克难营的人数很快就能有万余了。有那么多壮士护送,陛下一定能安然南幸的……” “又得到了数百万?”崇祯有点恼火,“朕让他们出钱,个个都一毛不拔,太子让他们出钱,转眼就几百万了,这是为何?” 为何? 因为贪官的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捐的。而太子爷昨天上午用令旨放跑了二百多个花了钱的贪官!这说明贪官们的钱没白花啊! 而昨天下午,太子爷又在阜成门上炮打李自成,还亲手宰了投降李自成的杜勋……这可是既能办事儿,又能宰人啊!这样的抚军太子当然能募集到银子和壮士了! 这个话,当然是不能和崇祯皇帝明言的。 首辅魏藻德只好含糊其辞地说:“陛下,太子颇有手段,在如今的局面下,也是国家之福啊!” 崇祯点了点头,“只是太子毕竟年幼,行事过于激进总归不妥,而且……如今京师有兵有饷,南幸之事,应该缓议,免得人心惶惶。” 李邦华闻言一愣,连忙摇头说道:“不可啊!陛下,京师虽然有兵有饷,但是通州、天津、大沽一带颇为空虚。一旦闯逆分兵占据京东各城,切断天津的生路,京师就会变成一座孤城,到时候想走都不成了。” “不是还有几万关宁大兵吗?”崇祯沉声道,“现在有几百万军饷,还怕不能激励关宁军死战吗?只要打退了逆贼,北京就能安然无恙了。” “陛下圣明,臣也不主张放弃京师。”首辅魏藻德是个没主张的,马上表态附和崇祯皇帝。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也不主张放弃北京,当下就道:“现在的确不是放弃京师的时机,据臣所知,流贼有数万骑兵,往来如风,侵攻如雷。若京营、克难营将士努力守城,也许还能坚持到关宁大兵来救。若弃城而走,必然在半途遭遇流贼骑兵追袭,届时就怕护驾兵将一哄而散,陛下和百官都沦为流贼的俘虏!” 李邦华只是摇头:“若有二三重臣率兵坚守,牵制流贼大兵,再分兵几路突围以迷惑流贼,并以精兵护驾往天津而去,宫驾必可无恙。” 崇祯嗯咳了一声:“朕意已决,绝不会放弃祖宗基业!另外,吴襄欲献女与太子为才人,你们以为如何?” 什么?吴襄想当国丈? 魏藻德、李邦华、王家彦三人都是一愣。 这事儿不合祖制,但是现在大明江山风雨飘摇,就指着吴三桂那点兵马救命呢!人家的爸爸要当国丈就当吧…… “李邦华!”崇祯沉声道,“你是左都御史,你说吧。” 李邦华摇摇头:“陛下,此事的确不合祖制……” “难道不应该弹劾吴襄献女邀宠吗?”崇祯问。 “这……”李邦华愣了又愣,都不知道该怎么当御史了。 崇祯皇帝道:“你是左都御史,有纠察百官之责!如今大敌压境,更应该整肃纲纪。只有肃纲纪,才能奋人心。只有奋人心,才能胜强敌。 吴三桂以大兵入援,自当有其功赏。封侯爵,封国公都是可以的。还可以给饷百万!但是皇太子婚姻一事,乃涉及国本,不可有违祖制!” 李邦华听崇祯皇帝这么一说,也只得口称遵旨。 崇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朕也该准备上朝了,你们也去午门候着吧……今日早朝之时,朕希望看到有臣子可以挺身而出,肃纲纪、奋人心!” 三个大臣一起出了乾清门后,年纪最长的四朝老臣李邦华就问三十九岁的内阁首辅魏藻德道:“师令,你最知道圣上的心思,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藻德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这才苦笑一声:“不是明摆着吗?这是在给东宫出难题啊!”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问:“圣上莫不会要动国本吧?” “不会,”魏藻德摇摇头,“眼下不会……不过东宫擅权太过,也该收敛一二。” “的确是有些过了!”王家彦点点头,“可是东宫肯收敛吗?” 魏藻德叹了口气,道:“肯不肯收敛在东宫这边……但是肯不肯南幸,让不让东宫纳才人,却在圣上!现在圣上就以这两件事敲打东宫。若东宫退让,那么一切就都好说了。” 李邦华问:“东宫不退呢?” 魏藻德摇摇头,道:“不至于……东宫是孝子,认个错,再把手头的几百万交出来,不就皆大欢喜了?” …… “什么?纳才人的中旨还没下来?” “是啊,臣刚才回家问了,的确没下来。” “不会啊,父皇已经答应了。” “许是廷臣反对?” “下中旨啊,廷臣反对也能下达啊!” “也许圣上觉得中旨不妥?” “这个……” 朱慈烺在十八日凌晨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内校场旁的嘉乐殿。 虽然又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不过他的精神还处于亢奋之中,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吴襄的女儿……于是就把吴襄找了问了问。一问才知道,崇祯皇帝好像放了他的鸽子,居然没有下达纳妃的中旨。 没有下旨,吴襄当然不能把女儿送到嘉乐殿来陪王伴驾了。 “千岁爷,要不让人把宁妃叫来?”朱慈烺的伴读太监黄大宝这时满脸堆笑着提议。 “不必了。”朱慈烺摇摇头,“黄伴伴,让你找的人都来了吗?” “回禀千岁爷,奴婢已经照着您的吩咐把他们找来了,”黄大宝说,“酱油黄和苏老米也愿意替千岁爷做事。” 朱慈烺这两天陆陆续续收到了五百余万两白银和十几万两黄金,这些钱都由东宫侍卫和太监负责,押送到了朝阳门附近的证因寺存放。由朱慈烺的老师陈锐,领班侍卫朱纯杰负责看管。 不过那么一大笔钱光有人看着可不行,还得有个专门的账房负责记账和出纳。 但是在管钱的问题上,朱慈烺并不信任宫中的内侍,也不相信户部的官吏。几百万到了他们手中,天知道要贪墨掉多少! 所以朱慈烺干脆不按常规出牌,让黄大宝去找了开饭馆和酱园的酱油黄,还有一个开粮行的苏老米,一起来当管朱慈烺的大账房。 第四十六章 御用奸商(求收藏,求推荐) 开饭馆和酱园的酱油黄大名黄江,字世仁,是广州府新会县人。是跟着父辈到北京做买卖的,在北京呆了十来年。他的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四五岁,个子很高,肤色也很白,还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看他的长相,一点都不似岭南人士。 开粮行的苏老米是南直隶人士,祖籍宋江府上海县,在北京定居已经两代,都是经营粮行生意的。苏老米这个“商人名”原是他爸爸的,现在由他继承。他的年纪和黄江仿佛,都是二十四五岁。他的大名叫苏生,字升之,个头中等,体型稍胖,一张圆脸上总是溢满笑容。 这两个商人在北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存在,不是大商人,买卖也不是太小,也没有什么背景,就是那种踏踏实实做买卖的商人。整个北京城内和他们一样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可是好运就偏偏落在了他们二位头上! 两个商人被黄大宝领进了嘉乐殿,因为知道要见太子爷,所以他们都有点紧张,低着头走进了大殿。黄大宝吩咐他们停步后,就马上跪下叩头。 “草民黄江叩见太子千岁……”酱油黄一口广东官话。 “草民苏生,叩见千岁爷。”苏老米倒是能说标准的北京官话。 “抬起头,站起来说话。”朱慈烺吩咐道。 “草民不敢……” “草民也不敢……” “哪儿那么多废话?”朱慈烺语气放沉,“起来说话!” 黄大宝在旁帮腔道:“千岁爷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 两个商人这才哆哆嗦嗦站起身,也不敢拿正眼看朱慈烺,还是低着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儿。 “黄大宝和你们说了吗?”朱慈烺问。 “说了。”广东来的酱油黄因为常和宫里的太监打交道,没有苏老米那么拘谨,“太子爷要提拔草民做什么御用商。” “是御用商人,”朱慈烺笑着,“就是替本宫做事的商人……而本宫从来不让人白白做事的,你们弃了北京的家业跟随,本宫自当给你们补偿。一家给两万两银子可够?” “够了,够了,”苏生连忙摆手,“草民在北京的家当哪里值两万两?一万两都不值啊!” 黄江也说:“草民在北京的产业,也不值一万两的……” 朱慈烺笑道:“还挺老实的……不错!商人就应该以诚为本,以诚为本,这买卖才能做大啊! 不过本宫还是要给你们一家两万两银子。不是本宫钱太多没地儿花,而是你们要做好御用商人就必须要有本钱,这四万两就是给你们的本钱。 你们知道御用商人是干什么的吗?” “草民不知。” “草民也不知道……” 朱慈烺笑着:“就是替本宫管钱,并且替本宫买卖物资的……等本宫护驾出了北京,原本的皇庄、皇店都没了,户部的这个仓那个仓也不存在了。就得靠你们两个御用商人去采买了,这买卖可比你们在北京开饭馆,开酱园,开粮行来钱多啊!” 两个商人闻言都是大喜,他们也不知道这御用商人的买卖到底有多大,要知道许就笑不出来了!不过能跟着太子爷离开北京这个是非之地总是高兴的。 迎闯王什么的,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俩虽然不是什么大商人,但也不是盼着李自成来均田地的穷光蛋,能跑当然好了。而且朱慈烺还答应给他们一人两万两补偿他们的损失。 “草民愿为太子爷效犬马之劳!” “草民愿追随太子爷……” 听到两个商人表态,朱慈烺笑着点头道:“让你们来,是本宫自己的决定,和别人没有关系。”他一指黄大宝,语气已经放沉,“和他也没关系!所以你们不要给任何人贿赂,包括他!他是本宫最信任的太监,但你们也是本宫最信任的商人。 所以你们和他黄大宝是平起平坐的,都是本宫的人!只要给我牢牢记着这一点,你们的御用商人就能一直当下去! 黄大宝,你也记住了,别找他们要钱……要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黄大宝和两个商人连忙齐声应答道:“我等都记住了……” “好,”朱慈烺点点头,“那本宫就交待一下御帐房记账、出纳、管库、查账、采买的规矩。你们都听好了……” 朱慈烺选择这两个御用商人,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不仅需要有人帮着管钱,还需要有人帮着花钱,将来还需要有人帮忙去搂钱。 而负责管钱、花钱、搂钱的,在朱慈烺看来,只能是商人!因为文官和内侍在管钱、花钱、搂钱方面的能力,已经被证明是非常低下的。 而且,文官和内侍们也不会自己去做买卖,还不是得通过商人们进行? 既然如此,朱慈烺为什么不直接和商人打交道?这事儿可难不住他……他前世就是在奸商最多的金融政权行业里摸爬滚打的,和后世的那些奸商相比,明朝的商人根本就不奸,他们个个都是诚信为本的好商人啊! 另外,内侍和文官两个系统,朱慈烺并不能完全控制。就是崇祯皇帝,他敢说牢牢掌握了廷臣吗? 所以,在廷臣和内侍系统外扶植一个皇商系统,再通过他们去管钱、花钱、搂钱,就是最佳的选择了。 至少一个新的体系在初始的时候,都是比较高效率的。 …… 朱慈烺在向两个商人还有黄大宝交待怎么管钱、管账、管采买的时候。在午门外,等待上朝的几个重臣,也聚集在门洞里议论着怎么帮着崇祯皇帝敲打朱大太子。 “既然有了几百万两银子和两万壮勇,还提什么南幸啊!魏阁老,今天你们就瞧好吧!下官一定把南幸的事情搅黄了……” 正拍着胸脯向中极殿大学士魏藻德担保破坏南幸之议的是四十来岁的文官,黑面孔,相貌堂堂,一脸的正气。此人名叫光时亨,官拜兵科给事中,在之前的一次南迁之议和太子监抚南京之议时,都是他带头跳出来反对,才把事情搅黄的。 因为两次阻南迁打响了招牌,光时亨现在俨然成了朝中敢谏直臣的代表人物,声望大涨,有不少人已经将他和土木堡之变后主持京师抗蒙的名臣于谦相提并论了。 如果这回北京真的能侥幸守住,那么光时亨可就要飞黄腾达,入阁成为光阁老那是不再话下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当然要旗帜鲜明的反南迁了! 李邦华瞪了一眼急不可耐的光时亨,冷冷道:“这次可是东宫力主南迁,你还敢弹劾东宫吗?难道你想挑起国本之争?” 被李邦华将了一军,光时亨一时无语。之前提出南迁和太子南下的都是大臣,光时亨当然可以弹劾了。可这次是皇太子主张南迁,他敢骂皇太子?那李邦华这个左都御史可就要弹劾他动摇国本了…… 魏藻德拈着胡须,摇摇头道:“东宫要南迁,咱们做臣子的,不大好反对啊!” 光时亨闻言脸色就铁青下来了,魏藻德早先和之前的首辅陈演都是反对南迁的,现在怎么改主意了?这个魏阁老看来也是个奸臣啊! 李邦华附和道:“没错,南迁的责任由东宫担着……咱们做臣子的多管什么闲事?” 魏藻德又道:“东宫不能弹劾,但是吴襄可以弹劾啊!不如今天就拿吴襄开刀,告他一个献女媚上!” 第四十七章 朱老虎抢亲 上 “什么?朝阳门和东直门外没有流贼的大队人马?那京师岂不是没被包围?” “的确没有被围,从朝阳门上用望远镜看,只能见到数十骑流贼。” “通州呢?还在官军手中吗?” “多半还在官军手中……” “太好了!两位总戎,老泰山,李指挥,咱们现在有多少兵马?其中可战的又有多少?” “千岁爷,截止昨日傍晚,京营兵马已经超过了8000人,今天肯定能过12000了!其中能战的精锐当不下2000人。” “千岁爷,克难营现在有4000余人了,编成了五司二十局,其中骑兵司、火铳司都是能战的,总共1600人……” “有那么多骑兵和火铳了?” “因为从各家勋贵家中募集了一些家丁壮勇,其中就有能马战或携带火铳而来的,另外汤监正也带来一些善用火铳的弟子。所以马兵增加到了800,铳兵有了400,加上400护铳,总共就是1600……” 嘉乐殿中,十八日清晨的时候,刚刚小睡了片刻,又用了一些早饭的朱慈烺正在召集军事会议。与会的有吴襄、李若琏、李国祯、朱纯臣等四人,这两天忙得都消瘦了不少的毕酒城负责记录。现在朱慈烺手中的军事力量包括新组建的克难营和得到了扩充的京营。 其中克难营在吸收了一部分勋贵家的家丁后以及跟着汤若望的天主教徒壮丁后,人数扩充到了4000余人。还有了400支可用的火铳和400名可以肉搏的护铳兵,以及800名骑兵。实力相当之可观了! 而京营的兵力更多,12000人都能拉出来,其中可用之兵不下2000人。 也就是说,朱慈烺手中已经有3600可战的精兵。如果算上宫中的净军,炮灰兵的数量接近两万之众! 朱慈烺问:“既然流贼给咱留出了退路,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动身?” “流贼是围三阙一!”吴襄道,“咱们一动,他们就要来追了!所以还得准备两天……同时也让三桂有机会靠近京师,好方便接应。” 李若琏摇摇头:“千岁爷,两万多兵马,再加上随行的勋贵、官员、内官……这得多少人啊?拖拖沓沓的,都走恐怕不容易吧?” 朱慈烺挠挠头,眼角的余光扫了下朱纯臣和李国祯,低声道:“两位总戎,勋贵这边要一分为二……凡是交了钱的,每家都要给个交代,本宫不能收钱不办事儿啊!凡是能骑马的男丁和女人都同本宫一起行动。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至于官员,本宫会让陈先生、林先生拟好名单的。” “臣明白了!” “臣会和成国公、英国公拟出勋贵皇亲的名单。” 朱纯臣和李国祯马上就明白了朱慈烺的意思——几万人一起跑是不可能的。必须有所舍弃,才能保证让崇祯皇帝和朱慈烺跑掉。 所以突围的队伍将会一分为二,其中的精锐部队将护卫崇祯、周后、朱慈烺,以及一部分重要的官员,还有勋贵家族的核心成员撤退。其余的乌合炮灰和不大要紧的人员一组,用来吸引流贼大军的注意力了…… “千岁爷,银子怎么办?”吴襄问,“几百万两呢!至少得装1000辆大车或者用几千匹骡马驮运。” “尽量多带些吧!如果大车和骡马不够,就再雇佣些力夫。”朱慈烺苦笑道,“等出了京师,可得过一阵子苦日子,就指着这点银子了……另外,三桂那里也得预备100万两军饷。如果实在运不了,就把余下银子分给将士们吧。” “还可以让一部分不大能打的克难营和京营兵士充力夫,”李若琏说,“另外再雇佣些能推独轮车的力夫,尽可能多运一些,到了天津就好办了。天津有漕船,一条船可以装几万斤,十条船就都装上了。” “好,就怎么办!” 几个人正商议的时候,就看见王承恩的一个干儿子,名叫王宝的小太监跟着邱致中一起走了进来。 朱慈烺抬头看着邱致中一脸的焦急,于是就问:“邱伴伴,出了什么事儿?” “千岁爷,不得了啦,”邱致中说,“今儿早朝上有人弹劾吴提督啊!” “弹劾谁?”朱慈烺一愣。 “吴提督!”跟着邱致中过来的小太监答道,“王督主要小的来报,说是兵科给事中光时亨带头弹劾吴提督献女媚上……” 啪的一声,朱慈烺猛一拍桌子,把在场的几个人,包括吴襄都吓了一跳。 “混帐光时亨,敢管本宫纳妃的事!”朱慈烺的脸色那是相当阴沉。 “这个光时亨最不是东西了!”朱纯臣也咬着牙骂道,“若不是他带头跳出来阻南迁,咱们早到留都多日了!” 李国祯也哼哼道:“殿下,如果不让他知道厉害,只怕两三日后又要跳出来阻南迁啊!” “可如何才能让他知道厉害呢?他可是文臣,背后说不定还有阁老指使,”吴襄摇了摇头,心虚地说,“再说小女入宫一事的确,的确孟浪了一点,而且小女生性粗野,姿色淡薄……” 朱慈烺又将目光投向了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现在朱纯臣和李国祯都表态了。吴襄的心思是明摆着的,说什么都不作数。所以跟前的几人,就剩他没表态了,是不是心腹,就等他一句话了。 嘉乐殿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若琏。李若琏眉头深皱着,似乎在苦苦思索,过来半晌才缓缓开口:“这朝堂上的事儿,总得朝最坏的地方打算!臣是十几年的锦衣卫了,在北镇抚司呆了不下十年,各种廷争的手段见得太多了。朝堂上要斗倒一个大佬,往往会由小及大,先找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弹劾个门生故吏,为的是试探圣意,同时动摇这位大佬的根基,让其他追随者人心惶惶。如果这大佬的圣眷真的不在了,那人心就会大乱,人心一乱,阵脚就乱了,对手就能乘胜追击,将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断往大处去弄,最后变成一场轩然大波。在过往的历次朝争上,这样倒掉的阁老可有不少啊!” “那怎么可能?”朱纯臣嚷了起来,“光时亨什么东西?敢把矛头指向太子殿下?” 李国祯也连连摇头,“这是国本之争啊!他也敢?” 李若琏哼了一声:“光时亨就是个出头的橼子,真正可怕的是他背后的人!” “他的背后?魏藻德?”朱纯臣一脸鄙夷。 李若琏哼笑道:“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针对千岁爷?之前他反对南迁不过是不想承担弃土之罪,现在千岁爷主南迁,用不着他担责,他还跳出来做什么?” “不是魏藻德,那是……”朱纯臣的脸色大变。 李国祯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朱慈烺语气阴沉,“若是不可能,中旨就该下来了!” “那可怎么办?”吴襄的声音都有点抖了。他现在可是被夹在崇祯和太子之间了!虽然太子爷手里有兵有钱,可是根基不够深啊!崇祯可是十七年的天子,朱慈烺才崛起几天啊? 朱慈烺却冷笑了一声:“这事儿太好办了!老泰山,令爱现在可在家里?” “在……” “好!”朱慈烺扭头看着李若琏,“李指挥,去叫上督铳局的人,陪本宫去抢亲!” “抢亲?”吴襄瞪大了眼珠子,“殿下,您要抢谁啊?” “当然是抢你的女儿了!”朱慈烺笑道,“现在不是你献女媚上,而是本宫强抢官女!光时亨有胆,就来弹劾本宫!” 第四十八章 朱老虎抢亲 中(抢推荐票啦!) 这大明封建社会果然是会让人学坏的!朱慈烺的前世就是喜欢吹牛,其实也是职业病,别的方面基本上是好人。 可现在呢?昨天刚刚杀了人!今天就要去抢人了,而且还是抢一个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要搁后世,枪毙的罪都有了。 但是在黑暗的大明封建社会,谁敢管皇太子杀人抢人啊?特别是朱大太子现在有钱有兵,是个大权在握的抚军太子!抢个把女人算什么? “对了,老泰山,你家住哪儿?” 朱大太子带着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召集起来的二百个督铳局的壮勇,拉上吴襄,骑马出了北安门,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认识吴襄家住在哪儿? 吴襄也是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儿?自己挺大一左都督,居然带人去自己家抢女人,而且还是抢自己的女儿。 “千岁爷,小女自幼习武,怕,怕是不好抢啊,要不……” 好嘛,他这个当爹的不担心将要被抢的女儿,倒是替抢人的朱慈烺操心了。 他的女儿,将门虎女!长得又个大,是个标准的东北大姑娘,而且还是在宁远前线长大的,可不是那种看到强人就手软脚软的女孩儿…… “不怕!”朱慈烺一指身边的李若琏,“李指挥跟着呢,他可是崇祯元年的武状元!武功天下第一!” 李若琏也哭笑不得,合着武功天下第一就帮你欺负小姑娘? 吴襄扭头看了眼身材魁梧的李若琏,眼神中传递出“手下留情”的意思……吴大姑娘是不怕朱慈烺的,虽然太子爷也挺高个儿,但是身板儿不够结实,气力有限。可李若琏就不一样,宽得像个门板似的,力气一定小不了,可别把自家闺女打坏了。 李若琏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伤着未来皇贵妃的…… 这下吴襄终于放了点心,带着朱慈烺等人就往自家居住的方家胡同而去。方家胡同在北城的崇教坊,距离皇城不远。吴襄一家是暂住于此,因为他家刚到北京一个多月,还没分配到伯爵府。由于家住的府邸不是正式的伯府,所以门第也不怎么森严。吴襄从家里带来的家丁又都加入了克难营。因而就剩下一些打杂的仆役在看门,哪里挡得住气势汹汹的皇太子? 今儿守门的是两个老仆,老眼昏花,也没瞧见吴襄,就看见朱慈烺带着一大群人冲进了巷子,连忙上前阻挡。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平西伯府吗?”其中一个老头大声喝道。 朱慈烺也是个厚脸皮,张嘴就道:“是平西伯府就对了,本宫是来抢美女的!你们两个老儿赶紧让开!” 什么?抢美女? 两个守门的老头一看来人的阵势,马上就明白了,一定是京师这里的纨绔子弟听说了平西伯府有美女,所以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抢了。 长腿名将吴襄家里的老汉当然是不吃眼前亏的,两老头知道不敌,也不死扛,扭头就往大门里面跑去,腿脚还挺利索,就是忘了关门。 跑进去后,两老头就分了两路,一个往后堂去报告吴襄的老婆祖氏夫人。一个老头,则急急忙忙往后花园中的一栋打造得极为精致的小阁楼而去。 小阁楼中,此时正有两个女子,一个女子端坐在书桌边上,手里捏着支毛笔,正在习字。这女子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八年华,翠绿色的袄裙衬托出婀娜的体态。一张稍显宽大的粉靥上,此际正流露出一抹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容。 在这二八少女的背后,则立着一个白衣丽人。 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却美得动人。 那气质,俨然名门闺秀,可是在冷漠中,却别有一番妩媚。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怦然心动。那正在习字的少女也有几分姿色,但是和她一比,就只能容颜失色了。 “三妹别急,慢慢来,多写写就会好了。”白衣丽人看着那少女有点狗爬的字迹,笑着说。 被她唤作三妹的少女撅了撅有点宽大的嘴巴,“总是写不好,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咱粗鄙无知?圆圆姐,听说太子爷的妃子都是万中挑一出来的,而且还要在宫中教养一段时间,个个都貌美如花,知书达理,是吗?” 不用说,被唤作三妹的,就是吴襄的小女儿,吴三桂的小妹妹,吴三妹了。 而正教她写字的“圆圆姐”就是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也是吴三桂的宠妾。 陈圆圆原是被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购得,带到北京的。在崇祯十六年五月时,吴三桂曾经带兵入京勤王(当时是清军第五次绕道入口),在田弘遇家参加宴会时看上了陈圆圆。于是田皇亲就把陈圆圆送给了吴三桂。 不过陈圆圆并没有跟着吴三桂返回宁远前线,而是继续借住在田皇亲府上,到崇祯十七年二月吴三桂一家入京后,又搬来和吴家同住。和吴家人相处了一阵子后,陈圆圆就和吴家的幺女三妹成了闺蜜。 而吴三妹前日才知道自己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被皇太子瞧上,要入宫为太子才人了。忽然有点自卑,觉得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根本没有才,怎么当才人?所以就只好临时抱佛脚,把陈圆圆请来教自己琴棋书画。 今儿正在陈圆圆的教导下练毛笔字儿的时候,一阵楼梯声响动传来,然后就看见一个胖乎乎的老妈子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看见陈圆圆和吴三妹都在,就大呼小叫了起来。 “可不好啦,有京师这边的登徒子上咱家抢人了!要抢美人儿啊!” 吴三妹一听,一对挺水灵的大眼睛就看向了大美女陈圆圆。陈圆圆也紧张害怕了——她就是登徒纨绔们喜闻乐见的美女啊!不用说,一定是来抢她的。 “三妹,这可如何是好?”陈圆圆连忙向吴三妹求助。 “不怕!”吴三妹猛地站了起来,她个子高,比陈圆圆足足高了大半个头,用后世的尺子了量,起码是一米七五的身段,而且还凹凸有致……虽然脸盘稍大了一些,嘴也大了一点,但是配上大眼睛和高挺的鼻梁,还有洁白的肌肤,也不失为一个大美人儿。 不过明朝流行的是小鸟依人,多才多艺的美人。不是吴三妹这种“运动员”型的大号美女。 “圆圆姐,有咱保护你,谁也别想动你一根头发。”吴三妹可不怕什么登徒子,她在宁远时天天和一帮杀人不眨眼的爷们打交道,京师的登徒子算什么? 说着话,就从小阁楼的墙上取过一把宝剑,然后拉着陈圆圆就下了楼。 下了楼吴三妹才知道不对,这个登徒子带着好多人,其中还有一个穿着飞鱼服,带着绣春刀的壮汉,一看就是个高手啊! 不过三妹那是将门虎女,还是未来的太子侧妃,根本不怕锦衣卫,当下就秀眉一拧,胸脯一挺,纤长的手掌捏住剑柄,整个人挡在了陈圆圆身前。 “尔等何人,胆敢到平西伯府抢人!可知道咱家二哥是何人吗?” “咦?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肌肤赛雪,五官长得也不错,是个美人儿啊!”朱慈烺一下就被吴三妹给吸引住了,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溜溜儿的一转。 吴三妹这时也看出朱慈烺就是那个登徒子了,她也是一愣,因为朱慈烺长得也不错,年纪又和她差不多,是个小帅哥……怎么就当了强抢民女的登徒子了? 另外,他为什么色迷迷看着自己?他不是来抢陈圆圆的吗? 第四十九章 朱老虎抢亲 下(求收藏,求推荐) 陈圆圆这时已经从吴三妹身后绕了出来,挡在了吴三妹和朱慈烺之间。 她已经知道来的这个登徒子不简单了!因为她认得跟着朱慈烺一起进来的大块头李若琏。她之前的主人田弘遇也是锦衣卫指挥使,和李若琏是同僚,是有来往的。 能让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跟着一起来平西伯府强抢官女人的登徒子,肯定不是一般的登徒子啊!所以一定要问清楚情况,然后再想办法应付过去。 看见一个大美人从吴大姑娘被后闪了出来,朱慈烺怔了一怔,然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美人儿。这美人儿的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虽然素面朝天,却依旧惊艳明丽,这张脸蛋儿比那高个儿的小姑娘可漂亮了不少。不过比身材,却是不如那高妹的。不仅个子不高,而且身材也偏瘦,不如高妹婀娜。考虑到高妹的年纪幼小,大有发育的空间,呵呵…… 朱慈烺想到这里,嘻嘻一笑,对陈圆圆道:“这位大姐,敢问吴三妹可在吗?” 吴三妹? 陈圆圆听到朱慈烺的问题就是一愣,同时心中居然有点失望……怎么是吴三妹呢?你这个登徒子什么眼光啊? 吴三妹长得虽然高挑婀娜,但实际上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压根没想到自己就是眼前这个帅帅的登徒子的猎物,居然抢着替陈圆圆回答了:“奴就是吴三妹,你是哪家的公子,为何擅闯平西伯府?” 然后她又绕到陈圆圆身前,挺着胸脯,把陈圆圆挡在身后,“奴和你说,圆圆姐可是平西伯的女人,你要敢对他有非分之想,等平西伯带兵入了京师,就有你好瞧的了!” “圆圆姐……陈圆圆?” 朱慈烺这才记起吴襄家里还有个让吴三桂“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呢。 想到这里,朱慈烺哈哈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吴大姑娘,笑道:“本宫朱慈烺,今天不为陈圆圆而来,而是来平西伯府抢吴三妹的,你既然是吴三妹,那就乖乖跟本宫走吧!” “哦,你不是来抢圆圆姐的,而是来抢……”吴三妹说到这儿,才觉得不对,马上杏目怒睁,“什么?你是来抢姑奶奶我的?你个登徒子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说着话,吴三妹锵踉一声,就把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给拔出来横在胸前了。 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怎么把凶器亮出来了?难道不愿意让本宫抢了吗?朱慈烺看见宝剑,也有点怕了,刀剑无眼,可别让这傻丫头捅了。 朱慈烺连忙喊道:“老泰山!老泰山!快管管你女儿!” 然后就看见满脸尴尬的吴襄从朱慈烺背后的人群中钻出来了,看见女儿手持利剑,吴襄只好跺跺脚道:“三丫头,还不把剑丢了……这是太子殿下!还不赶紧过来给太子殿下叩首赔罪!” 太子殿下? 这下吴三妹和陈圆圆都傻眼了。 太子殿下要抢吴三妹? 不对啊,吴三妹不是要送给太子做侧妃的吗?他为什么要抢?难道是急不可耐,等不及想要女人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剑扔了!这位是太子千岁爷啊!”吴襄觉得自己的老脸儿都没地方搁了,可还得咬着牙陪朱慈烺把戏演下去啊! 吴三妹被爹爹一喝,终于反应过来。再看朱慈烺,果然的少年英俊,玉树临风,浑身上下都透着高贵的气质。少女心下顿时荡漾开了。宝剑儿一丢,然后便是盈盈下拜,轻声轻气地说:“奴家吴三妹,不该冲撞太子千岁爷,奴家向千岁爷请罪,任打任罚,绝无怨言……” 还任打任罚,绝无怨言,认罪态度倒不错啊! “哈哈哈哈……”一看见吴大丫头认罪认罚,朱慈烺就放声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不愧是平西伯的妹妹!起来吧,跟本宫回宫去!”说着话就上去一把抓住吴三妹的手腕,然后将她拽了起来。 吴三妹也有点懵,她没想到这就要给太子爷带回宫去了……这进展也太快了吧?不会今晚上就要侍寝吧? 一想到要侍寝,三妹粉白的脸蛋就刷一下通红起来,也不肯跟着走,而是有气无力的挣扎着。 她这种欲拒还迎的挣扎,却让朱慈烺喜欢得不行。这丫头挺不错的,个子比自己都高一些,身材看着也挺有料的,还白白嫩嫩的……而且肯定是个雏儿!现在就归自己所有了! 呵呵,这明朝封建社会的皇太子,还是有点滋味的! 拉了几下吴三妹,发现这丫头还挺有劲儿,朱慈烺稍稍一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过身就大声宣布:“平西伯府的吴三妹被本宫相中,现带回宫中,纳为妃子了!” 这就是太子才人了?吴三妹心里小鹿儿直撞,一会儿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朱慈烺,一会儿又瞧瞧自己的爹爹,脸蛋儿红得跟个大苹果似的。 宣布完毕,朱慈烺又对李若琏道:“李指挥,你马上去皇极门禀报我父皇,就说如今兵临城下,本宫又受命抚军,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身殉社稷。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国本计,为大明万世计,本宫决定纳吴氏三妹为妃!先迎入宫侍奉,等奉驾南幸留都后,再补办礼仪。” 好嘛,还先上车,后买票了! 这还是封建社会吗? …… 皇极门,今天的御门听政还在进行。 对吴襄的“批斗”已经结束。在光时亨挑头弹劾吴襄献女媚上后,又有不少大臣跟着起哄,都参了吴襄一本。而从谏如流的明君崇祯,也当即表态,太子不可违反祖制纳高官之女为妃。 不过对于光时亨提出的要将卑鄙小人吴襄革职查办的要求,崇祯皇帝则不予采纳——对于吴襄,敲打一番也足够了,真要整过头了,就怕吴三桂有什么想法。 而在“敲完”吴襄和朱慈烺后,一个好消息就传到了皇极门。这个好消息是从京师东面的战场上传来的,京师东面并没有大股流寇! 也就是说北京城并没有被包围! “好!这说明流贼的兵力不多,也许只有数万,不足以包围京师!” 崇祯皇帝搓着手掌,一脸兴奋地说:“现在京师又有兵有饷,又有坚城可凭,一定万无一失的。只待吴三桂兵到,便可大破流贼了!”他顿了顿,喊了一声,“魏藻德!” 中极殿大学士魏藻德马上出班应道:“臣在!” “马上给吴三桂发去塘报,就说流贼在十七日攻城失败,损失惨重,现在顿兵京师坚城之下。另外,再告诉吴三桂,京师勋贵、百官踊跃捐输,已经筹到了五百万两军饷。现在可以给关宁军一百万开拔饷,只要他带兵进城,户部立即就可以给他饷银,一文钱都不短他的!” 魏藻德一愣,“陛下,户部没有钱啊!” 崇祯哈哈一笑:“太子那边有钱,拟道旨意,让太子把钱交给户部不就行了?” 十七年的天子当然不是白当的,拿捏朱慈烺这个宫里长大的小太子还不是小菜一碟?崇祯知道,太子现在敢翘尾巴就是用婚姻拉拢了吴襄,所以只要把他和吴三妹的婚姻搅黄了,太子集团立马就没了主心骨,便是散沙一盘了。 到时候太子手里的一切,就都是崇祯皇帝的了! 就在崇祯皇帝觉得可以出来打朱慈烺的土豪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已经脚步飞快的跑到了皇极门前。 崇祯知道李若琏跟着朱慈烺一起参与守城,现在见他慌里慌张跑进来,当下就是一惊。 可别是军情有变吧? “陛下,不好啦!”李若琏奔到崇祯跟前才跪下叩头,然后一开口就让皇极门前的气氛紧张起来了。 “怎么啦?”崇祯紧张兮兮地问。 “太子,太子他……他把吴襄的女儿吴三妹给抢了!现在已经抢回了嘉乐殿,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第五十章 这是欺君啊!(求收藏,求推荐) “什么?李若琏,你说什么?” 崇祯皇帝已经从御座上站起来了,直愣愣看着跪在下面的李若琏。 “陛下,千岁爷今儿早上说自己十六岁还没儿子,又要身先士卒,保卫社稷,担心有什么万一,就对不起祖宗,还将使国本动摇。所以就带了二百兵马去了平西伯一家暂居的府邸,抢了平西伯的妹妹吴三妹回宫为自己生儿子……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 崇祯简直要石化了,站在那里动都不动一下。 朱慈烺居然出了这样的损招,直接“抢”了吴三妹,把生米煮成熟饭。 而且还找了个堂堂正正的理由! 要,要让吴三妹给自己生儿子传宗接代…… 这个事儿你有什么好急的?你这个太子还有仨弟弟呢!就算你被李自成的军队打死了,你的弟弟们还可以接班当太子的,大明朝不会没有太子的! “陛下,太子行为虽有失当,但还是为大明江山设想,大节是不亏的。太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陛下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后妃了,太子却还孑然一身。的确不妥啊!” 为朱慈烺强抢吴三妹的行为辩护的是左都御史李邦华,老头子白须如银,飘在胸前,好一副四朝老臣,德高望重的模样。 皇极门外的一票文武官员,也都纷纷点头,似乎都赞成朱慈烺为了大明国本而抢了吴三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大家能不赞成吗? “可,可他抢人啊!”崇祯那个生气啊! 不是为儿子抢了个女人生气,而是为儿子明目张胆的欺君生气! 这是欺君啊! 吴襄本就献女媚上,他的女儿用得着抢?见到太子投怀送抱都来不及,用得着抢? 这就是串通好了做戏,生米做成熟饭,逼着崇祯皇帝承认现状。这不是欺君是什么?这个就是欺君! 李邦华一脸严肃地指出:“陛下,太子抢人也是为了替列祖列宗传宗接代啊!是抢人事大,还是为太祖高皇帝传宗接代要紧?” 当然是传宗接代要紧了……这一点满朝文武都不会有不同意见的! 之前弹劾吴襄献女媚上的事儿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是太子为了替大明列祖列宗传宗接代而抢了吴襄的女儿,这事儿可是在尽孝道! 谁敢因为太子急着传宗接代上疏弹劾?难道想让大明江山绝后吗?而且现在这个当口,弹劾太子有什么好处?太子有钱有兵,是大明的希望,大家想要继续做大明的官就得跟着太子走! 李邦华又道:“此可比神宗幸孝靖皇太后故事啊!现在太子既幸吴氏,便会有一定的几率让吴氏诞下子嗣!若有子嗣降生,虽非嫡出,但也是太子的长子,陛下的长孙……这样大明江山就有后了!” 孝靖皇太后是光宗皇帝的生母,也是崇祯皇帝亲奶奶。她当年是万历皇帝的母亲李太后宫中的宫女,被万历皇帝偶尔撞见,就偷偷给上了,上万之后还不承认,直到孝靖皇太后肚子大了,才被李太后查明真相。而孝靖皇太后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崇祯皇帝的亲爹光宗皇帝朱常洛。 听到李邦华提及光宗,崇祯皇帝的脸都气得发青了。 光宗除了出身不大光彩之外,还是万历朝国本之争的当事人……李邦华提及光宗,就是在提醒崇祯皇帝别打废太子的主意。满朝都是正直君子,都是维护大明国本的,想要换太子,门都没有! 不仅太子不能因为抢人传宗接代而换掉,而且吴三妹给太子生得儿子,只要没有嫡子存在,那就是将来的皇位继承人。 如果太子在保卫大明江山的战斗中牺牲了,同时也没留下嫡子,那么吴三妹给太子生得儿子就是皇太孙! 这叫立长!皇明祖制上规定的! “魏藻德,你说呢?”崇祯咬着牙问首辅大学士魏藻德。 魏藻德哪敢有什么主张?只是含糊其辞道:“此事虽有不妥,但为了大明江山,不如,不如……” “不如纳之为妃吗?”崇祯厉声问。 魏藻德听到崇祯的语气不善,只好改口道:“不如用为东宫女史,令其侍奉太子殿下……” 女史就是女官,地位比宫女高一点,但也不是什么高级女官。 “只可用为宫女!”崇祯皇帝似乎在赌气。 李邦华摇摇头:“这又是何苦呢?吴氏父兄皆为国家重臣,其兄吴三桂更是京师所望之援兵……何苦以宫人羞辱吴氏?” “只能当宫女!”崇祯斩钉截铁地说。 “王承恩!”接着他又把已经失宠的秉笔太监王承恩叫到跟前,“去和太子说,吴氏不可为妃,只能以宫人侍奉。” “老奴领旨。”王承恩当然明白崇祯帝意思。 这是要以吴三妹的名分为筹码,继续进行博弈。不过崇祯允许吴三妹侍奉朱慈烺,就已经输了一局。不仅弹劾吴襄的戏码黄了,而且还让朱慈烺和吴襄完成了事实上的联姻。 至于名分什么的……等吴三桂大军一到,崇祯真的能不给?别说侧妃,就是正妃也得给啊! 要不然北京城外的兵是吴三桂的,城内的兵是朱慈烺的,他们俩一联手,崇祯就是太上皇了…… 而且就算崇祯死挺着不认吴三妹这个儿媳妇,也不妨碍朱慈烺把吴三妹宠上天去。命根子长在朱慈烺自己身上,吴三妹又是侍奉朱慈烺的宫女,陪寝是天经地义的。到时候朱慈烺就宠吴三妹,崇祯有什么办法? 所以这一局博弈,崇祯皇帝被儿子生生打脸了! 真是打得生疼啊! 更可恨的是崇祯皇帝发现自己拿这个不孝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崇祯皇帝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皇帝,他要是能像朱慈烺那么不要脸,各种坑蒙拐骗的招儿都能使得出来,他至于到今天吗?所以他不能,也不敢设个什么鸿门宴就把朱慈烺给做了。现在北京城的防务就靠朱慈烺在张罗,救命稻草吴三桂又是朱慈烺的二舅哥。他要给做了,北京谁来守?谁来救?要是最后亡了国,史书上还不得把崇祯喷成混蛋加三级的昏君?他还有脸说自己不是亡国之君吗? 而且朱慈烺那么狡诈,也不一定会中了鸿门宴的计……他现在都不住端本宫,而是搬去太液池边上的嘉乐殿住了。嘉乐殿就在内校场旁边,而内校场现在又是克难营的驻地,驻扎了近3000克难营兵将。 崇祯的净军肯定打不过他们,克难营那些亡命徒是拿一两银子一天的,净军太监才拿几个钱?就算打得过也不卖命啊!所以出动净军去逮捕朱慈烺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崇祯能做的,就只能让王承恩去和朱慈烺打商量,多少要点钱过来。 王承恩现在的地位也有点特殊,朱慈烺能“发”出来,他是居功至伟的。与此同时,对于崇祯皇帝,他又是忠心耿耿的。所以他现在就是崇祯和朱慈烺之间的一座桥梁。 …… 王承恩赶到嘉乐殿的时候,朱慈烺和吴三妹都不在,他们俩正在内校场和克难军将士聚餐。 今儿是朱慈烺抢媳妇的好日子,当然得让将士们也沾点喜气儿。所以从吴襄家里出来后,朱慈烺并没有忙着把生米给煮了……吴三妹这颗又白又大的米,现在还是生的!因为朱慈烺抢了她后,就忙着拉拢军心。 先是张罗了一顿美食,就是白面馒头夹肉外加一碗黄酒。然后又给大家伙发“红包”,也没多少,就是一人一两银子。由朱慈烺和吴三妹亲自给大家发放……宫女也好,女官也罢,就是崇祯皇帝和儿子怄气而已。对于朱慈烺和克难营的将士而言,吴三妹现在就是太子妃了!连“侧”字都不带的。 现在朱慈烺要拉拢吴家,加什么“侧”呀?好处就该给到位不是?再说了,朱慈烺还真挺喜欢吴三妹这个“大姑娘”的,又白又嫩的大丫头,还是将门虎女,自幼习武骑马,待会儿跑路的时候肯定不是累赘。多好啊! 第五十一章 李自成已经歇够了(推荐票) “千岁爷,您看这事儿……皇爷也是一时没有想明白,您可别往心里去啊,说不定明天就云开雾散了……” 嘉乐殿内,刚刚从内校场回来的朱慈烺正拉着自己的媳妇吴三妹,并肩坐在御座上,笑呵呵听着王承恩在说话。眼睛也不看王承恩,只是一遍遍打量着吴三妹,嘴角还不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承恩见他这样,心里也直埋怨崇祯:人家小两口多好啊,你个当爹的何必棒打鸳鸯?再说这对也不是苦命鸳鸯,而是大兵在握的军阀鸳鸯。别说棒打,炮打都不一定有用。 “三妹,怎么办呢?父皇生气了,要你当宫女……怎么办呢?”朱慈烺心大,根本不把崇祯怄气儿的事儿搁在心上,还笑呵呵地问吴三妹怎么办? “奴听千岁爷的,千岁爷要奴当什么,奴就当什么,只要能和千岁爷在一起,当奴婢也乐意。”吴三妹的心胸也不小,看看就知道了,鼓鼓囊囊的……所以也不生气,和朱慈烺一样乐呵呵的。 这对还真是绝配啊! 王承恩瞧着他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无可奈何。 他们俩就一见钟情了,没有名分也要在一起了! “千岁爷,”王承恩皱着眉头,“现在,现在国库空虚,内库也空空如也……朝廷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您是孝子,总不能看着皇爷和皇后娘娘受苦吧?” “不是还有二十万两吗?”朱慈烺笑着说,“就这两三天了,二十万还不够花?” 什么就这两三天了? 王承恩一愣,“千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三天后就该走了!”朱慈烺道,“王伴伴,父皇母后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谁跟着走,谁留下来殿后,都定了吗?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怎就走了?现在有兵有饷,吴三桂的大兵也快到了……” 朱慈烺摇摇头,“有什么兵啊?不过两万乌合,能战的不足五千……而且也是临时凑起来的,根本打不了堂堂之阵。” “吴三桂的兵只要入了京师城池,流贼就无计可施了。” “谁的主意?”朱慈烺眉头终于皱起来了。 “这是……这是老奴自己的想法。” 王承恩知道崇祯皇帝和不少廷臣也是这么盘算的。 “三妹,”朱慈烺又将目光投向了吴三妹,“你说说吧。” “奴?奴哪儿懂军国大事?”吴三妹一愣。 “让你说你就说,”朱慈烺笑着,“本宫要考考你。” “哦,”吴三妹点点头,“依奴看,奴的二哥是不会进京师城池的。” “为什么呀?”王承恩一怔。 吴三妹眨着大眼睛,一脸认真地说:“因为孤城不守啊!关宁军以骑兵为主力,利于野战。如在京师以东展开,则可以威胁围城的流贼,接应京师守军溃围而走。如果入城,那么流贼就能在京师城外掘壕围困,而京师周围,也会尽入流贼之手,局面一如大凌河城和锦州城当日的状况。” 她说的大凌河城和锦州城的状况,是指崇祯四年的大凌河城被围和崇祯十三年锦州城被围时的情况。 两座城堡都是“孤城不守”,没有形成绵延的防御体系,又都被野战能力处于上风的清兵包围,最后都造成了重大损失,人亡城失! 作为关宁集团核心家族的成员,吴三妹当然没少听家里面的长辈和兄长议论这两场让关宁集团元气大伤的战役。 “看看,连个宫女都明白……”朱慈烺半开玩笑地说,“北京城已经是死地了,强要坚守,无非就是人地两失!” 王承恩眉头苦苦皱着:“可是皇爷不想狼狈而走啊,即便要南幸,也得先击退流贼,而后从容南迁。” “呵呵,”朱慈烺笑道,“若是侥幸击退流贼,又会在南幸的问题上迟疑不决了……王伴伴,你回去和父皇明说,就说本宫南迁之意已决,两三日内就会奉驾溃围。若有弃祖宗基业之罪,本宫一力承当。待车驾抵达留都,本宫自会去孝陵请罪。” 去孝陵请罪是不可能的,去问罪还差不多!朱慈烺很想问问朱元璋这个祖宗,凭什么让自己的灵魂穿越几百年来替崇祯背黑锅? 王承恩也是一叹:“千岁爷果是孝子,只是皇爷对千岁爷有所误会,如果不解释清楚,就怕嫌隙日深。” “不会的,”朱慈烺笑着,“俗话说父子没有隔夜仇,这点嫌隙,到明天早上就能冰释了,王伴伴不需要担心。” “那是寻常人家……” 王承恩又是一叹,最是无情帝王家啊!历史上皇帝杀太子的事情都有好多啊! 在朱慈烺这边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王承恩只好唉声叹气的回去劝崇祯。 而在嘉乐殿这里,被崇祯皇帝贬为宫女的吴三妹,却开始劝朱慈烺去像崇祯皇帝道歉。 “千岁爷,您可别为了奴婢和皇爷置气儿……还是去认个错儿吧?” 朱慈烺看了一眼吴大姑娘,噗哧一笑:“都自称奴婢了……还真把自己当宫女了?” 吴三妹想了想,居然认真地点点头,道:“只要千岁爷疼奴婢,当宫女也好。” 朱慈烺打了个哈欠,他这两天可严重缺觉啊,“不必担心,父子没有隔夜仇的……本宫要眯一会儿,要不今晚上就宠不了你了!” 他现在还没把吴大姑娘给宠幸了呢!所以准备养精蓄锐一下。 吴大姑娘懵懵懂懂知道一点男女之事了,白净的面皮一下就红了,脑袋垂下去,也不好意思答应。 朱慈烺则解下自己的宝剑(不是尚方宝剑)递给吴三妹,“三妹,你会用宝剑吧?” 吴三妹接过宝剑,不明所以地看着朱慈烺,“千岁爷,这是……” “非常时期!”朱慈烺道,“父皇让你做宫女也好,宫女比妃子方便……从现在起,你就陪着本宫,咱们一块儿杀出北京城,一块儿打天下,平天下!以后再把这天下传给咱俩的儿子!” 吴三妹一下就被朱慈烺的话感动了,重重点头:“嗯,奴婢陪着千岁爷,奴婢都听千岁爷的。” 朱慈烺点了点头,笑道:“待会儿本宫睡着的时候,你就守在本宫身边吧。” …… 朱慈烺为晚上的“大战”养精蓄锐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晚上的对手要换人了……他和吴三妹之间的爱情短跑,还得持续一段时间,才能终成正果。 而他忽悠王承恩的“父子没有隔夜仇”的话却成了真! 因为李自成已经歇够了,准备在十八日天黑后再次发起进攻。不过并不是真刀真枪的进攻,依旧是攻心战。 不过和十七日下午那场虎头蛇尾的攻心战比起来,场面可就火爆多了。 十八日的天色一黑,噼里啪啦的枪炮声,就在北京城西面的广宁门外响了起来。也不是响不停,而是一阵一阵的响。枪炮声的间隙,则是流贼喊城。而且这次出动的不是老营的流贼,而是在宣府、昌平等地投降流贼的原大明官兵,其中不少还是京营兵。 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抵近城墙,然后就开始在吓唬人的枪炮声暂停时,向北京城头上宣传闯王的仁义,劝说守城的将士打开城门或放弃抵抗。 这下朱大太子也没心思“大战吴三妹”了,睡醒以后,马马虎虎用了点吃食,就带着人上城头去巡查了。 第五十二章 兵不厌吹(狂求推荐票) 唐通、王承允、陈永福、白广恩还有杜之秩等五人,现在都站在了北京外城的广宁门外大约百步开外的空地上,周围也没有灯笼和火把照明,免得被城上的守军用火炮轰击。 他们是奉了李自成的命令来喊城的。十七日那天的喊城喊砸了,还搭进去一个杜勋。不过李自成并没有放弃“攻心战”,因为北京的城墙又高又坚固,上面还布署了红夷大炮。如果不能攻心而取,而是要以强攻夺取,可就不大容易了。 因为李自成的大军是轻装急行而来,并没有携带多少火炮,打不动北京的城墙。而要打造大型器械不仅费时费力,而且在北京城上的红夷大炮威胁下,大型攻城器械的用处也不大。可要单靠云梯蚁附而攻,那得死多少人才能打下北京城? 当然,真到了非强攻不可的时候。李自成也不会轻易出动自己的老营,而是会让归附的明军去扑城,死多少他也不心疼! 不过唐通、王承允、白广恩和陈永福四个投降李自成的明军总兵却不希望自己的部下损失惨重。 对他们而言,军队就是本钱!就是以后在大顺新朝升官发财的凭借,可不能都在北京城下糟蹋没了。 而且通过杜之秩,他们四个也知道北京城内空虚得很。只有几千京营兵和三千净军。 吴三桂的关宁兵也没到,京师南面的山东总兵刘泽清的兵也逃了。 除了没有什么兵力,北京城里面也没饷。国库加内库也不知道有没有二十万两银子? 无兵无饷,压根就是一座空城,怎么可能喊不下来? 所以除了喊城的“大嗓门”,四个总兵还各自带了数百家丁,另外还有三千从所部挑选出来的精兵。就是这些家丁精兵,刚才向着广宁门上放了一阵火铳,吓唬城上的守军。现在他们就等着喊开了广宁门,便马上将之占据,然后静待李自成的老营前来就算立功了——北京外城这块肥肉他们四个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吃下去的,那得留给闯王的腹心部队…… “城上的兄弟们,咱也是原来的京营兵啊!现在投了大顺皇帝,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受朱家鸟气了!你们也别给朱家卖命了,也和咱一块儿干吧!” “城上的兄弟们,大顺皇帝有百万天兵,京师是守不住的,你们还是开城门迎闯王,也好当个从龙功臣啊……” 喊城这就开始了,先没谈具体条件,而是形势宣传——其实也不用什么宣传,都百万大军兵临城下了,还宣传啥呀! 大明朝的前途那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要完了! 所以四个大顺总兵估摸着随便喊几嗓子,城门上的守军就会应声了,接下去就该谈条件了。他们四个人还有杜之秩凑了几箱银子,大约有三四千两,都扛了来了,只要广宁门的守军肯降,这笔钱就给他们了。 不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他们几位的预料。 因为城门是不会开启的……在英国公张世泽的努力下,广宁门已经给泥土碎石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堵上了。 所以广宁门上不足百人的守军即便想献门,他们也无能为力。 而且朱慈烺也已经到了! 打仗,现在的朱慈烺肯定不如李自成,更比不了多尔衮。 但是吹牛!呵呵,朱慈烺怕谁啊?他就是专业吹牛的!后世还有证监会能治他这号人,眼下大明朝也没这个衙门啊! 就算有,以朱慈烺大明封建主义事业接班人的地位,还怕别人治他一个吹牛有罪? 那还不是放开了吹啊! 所以城下的这些投降大顺的京营兵刚吼完,城上的回应就来了,不过不是要投降,而是要劝降的。 “城下的兄弟们,你们降早了!现在朝廷有钱了!北京城内的勋贵内官们都在太子千岁爷的感召下捐钱了……所以咱们现在一天一两银子的饷!是现银啊!” 什么? 一天一两银子,还是现银? 这怎么可能!? 四个总兵都把目光投向了杜之秩。杜公公脑袋晃得更波浪鼓似的,“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朝廷有钱了,圣,哦,是朱家的昏君也不舍得给啊!” 也对,崇祯皇帝抠啊!怎么可能给那么多? 城上又发话了:“城下的兄弟们,你们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千岁爷说了,只要你们投奔,就既往不咎,一人还赏白银五两,给现银啊!快来拿钱啊!” 真有钱啊? 唐通、王承允、陈永福、白广恩还有杜之秩五个人吃惊的嘴巴都张大了。 还没等他们五个反应过来,城下喊话的“大嗓门兵”中,就有人开始质疑了。 “你就吹吧,谁信啊!” “朝廷就算有钱,也不会给咱这些大头兵啊!” “就算有钱也没用了……大顺天子百万大兵到了,北京城守个屁啊!” 城头上马上就有人大声应答道:“有用,钱怎么会没有用? 和你们说了吧,咱们这些当兵的是拿不到几两银子的……大头都要送给满洲人了!” “给谁?” “满洲人啊!大清……朝廷向大清借兵了!出了200万两,借满洲兵20000,和关宁军一起来,就快到京师了!满洲大兵一到,你们就完蛋了。” “这是真的吗?” “当然了!咱大明还还大清和亲了……太子千岁要迎娶大清辅政睿亲王家的格格,以后大清皇上和圣上就是亲家了。” “真的?别是胡说八道吧!” “哈哈,这种事情还能有假?这事儿能胡说吗?” 也是啊,和亲这种事情能胡说八道吗? 唐通、王承允、陈永福、白广恩、杜之秩他们五个这下也有点慌了神了。 崇祯皇帝什么脾气,他们几个还不知道吗?那是相当严肃认真的一个皇帝,怎么可能拿皇太子和满洲王爷的女儿联姻这种事情乱说? “杜公公,这事儿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唐通有点绷不住,首先发问了。 “是啊,公公是朱家天子身边的人,总比咱知道吧?” “杜公公,朱家皇帝会拿这事儿诈咱们吗?” “是啊,杜公公,你最知道朱贼皇帝了……” 王承允、陈永福、白广恩他们仨也跟着追问起来了。大明向大清借兵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满洲兵那多厉害啊!大明官兵对上李自成是胜多败少,特别在洪承畴、卢象升他们俩没被清兵打死前(他们并不知道洪承畴投降了清朝),李自成可被他们打得到处到窜,是真正的流贼……可是那么厉害的洪承畴、卢象升遇上满洲兵,一样是全军覆没啊! “这个,这个……”杜之秩摇了摇头,“照理说是不会的,可是也没一定啊,陈新甲不就是因为泄露了和满洲人和谈的事情送命的?没准和谈的事儿一直在秘密进行啊!” “定是如此啊!”唐通一拍巴掌,“要不然朱家皇帝干嘛不跑?年初的时候不还在议论要去留都?到三月份反而没声了……” “一定是这样的!”王承允也怕了,他这个宣府总兵可没少和满洲兵打,知道那帮人有多凶。 如果他知道投降李自成的后果就是和满洲兵打,他一定在宣府坚守到底了。 参加过松锦之战的白广恩一样患有恐满症,倒吸一口冷气:“要真这样,这京师还真不易取了!” 陈永福是几人中最镇定的,他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两万满洲兵……咱在这盯着,继续让人放铳开炮,你们先去禀报皇上,相信皇上自有办法对付。” 第五十三章 吹出祸事了吧(求收藏,求推荐) “啥?朱家天子借了两万满洲兵,还,还要让太子娶满洲辅政王多啥滚的闺女?真有这事儿?” 钓鱼台行宫,闯王李自成大晚上的被义子李双喜叫醒,就在自己的寝宫,穿着睡衣,召见了唐通、王承允、白广恩和杜之秩,还有闻讯赶来的大军师宋献策和二军师顾君恩,听他们汇报了从广宁门城楼上的“虚假陈述”。 朱慈烺也真是敢吹,吹得还有鼻子有眼的,居然把李自成也给唬住了。 本来他以为援兵就是吴三桂的三四万关宁军,哪怕是野战,李自成也是胜券在握的。昨天刘芳亮的一部分老营兵也到了,现在他手头有六万几千老营兵,足以击败吴三桂的三四万关宁军——在历史上的一片石大战中,情况也差不多如此。如果没有满洲兵突然杀出来,吴三桂的那点本钱肯定得赔光在一片石。 但是现在突然多了两万满洲兵……这要是真的,还是挺让人头疼的。 “你们几个莫不是叫人家蒙了吧?”李自成看着眼前的唐通、王承允、白广恩和杜之秩,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 “陛下,这事儿宁信岂有啊!”杜之秩是最了解北京城内情况的,所以就由他来回禀了,“朱贼现在是死到临头了……还有啥干不出来的?俗话说的好,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了还跳墙,何况是当皇帝的?” 这位也真是能脑补,回钓鱼台的途中,就自己脑补了一下。觉得崇祯皇帝走投无路了,向满洲人借兵也是能干出来的。哪怕割地、赔款、和亲,也比亡国强啊! 反正这皇帝要是他杜之秩来当,别说割地、赔款、和亲了,就是认满洲皇帝当爹,他也没二话……皇帝这个差事,可是有上没下的,只得硬着头皮扛到底啊! 要不然就是全家死光光! “献策,君恩,你俩怎么看?”李自成又问自己的两位军师。 宋献策喜欢装神弄鬼,掐着手指头在那里算开了。顾君恩比他实在,开口就说:“陛下,要是您和朱家皇帝换一换,您肯借满洲兵吗?肯娶多尔衮的闺女吗?” 李自成想都没想就说道:“咱肯定借啊!不借都死逑了……至于娶人家的闺女,那更是一句话了!” 顾君恩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咱还是宁信其有吧。” 宋献策已经算好了,对李自成道:“陛下,咱大顺国确有满洲这一道坎儿要过的……如今天下的王气,不在关中便在辽东,陛下虽然占了先手,但是辽东那边也不容小觑。若是咱的先手占不住,只怕大好形势,付之东流啊!” 李自成摸着大胡子,一只独眼眯了起来,“大军师,你的意思是,若让满洲人抢先入北京,咱大顺就得吃亏了?” 宋献策点了点头。 “那就不能叫他们抢先了!”李自成脸色一沉,“咱从关中大老远的来堂京师不容易,怎么都要打进城去,把朱家皇帝从金銮殿上揪下来!” 其实李自成并没有把北京城看得很重,他和他手下那帮人思路有点落伍,还停留在汉唐据关中而有天下的时代,并没有意识到由于关中地力耗尽,已经无力供养大军去扫荡天下了。 不过北京城内的“金山银山”却是李自成想要得到的。因为大顺政权为了收买人心,提出了“三年不征”的政治口号。这让大顺政权很难从现有的根据地获取足够的粮饷以支持日益庞大的军队。 所以北京这个大明首都在李自成眼中,更多的是一个存满了金银财宝的聚宝盆。只要能打下来,就能狠狠刮一笔金银,他的军队未来几年都不愁吃喝了。 “叫锁天鹞过来!”李自成已经有了决断,北京之战,必须加快进行了。 “锁天鹞”田见秀很快就被叫到了李自成的寝宫。 “锁天鹞,准备得怎么样了?”李自成问自己的大将道,“啥时候能攻城?” 田见秀回答道:“陛下,云梯倒是打造了许多,别的器械还没弄,大炮也没运来,只有一些虎蹲炮和火铳。” “不能再拖了!”李自成道,“有传言说,朱贼向满洲鞑子借兵了……咱得加紧行动,抢在满洲兵到前夺下北京城!可不能让北京城内的金山银山让满洲人卷走了。” “臣遵旨!”田见秀又问,“请问陛下,额应该指挥哪几个营头去打北京城?” 李自成一指眼前的四位降将,道:“这里四位总兵都归你调配,再加上刘希尧的前营,李过的后营,够了吗?” “够了!”田见秀拍了拍胸脯,“陛下放心,额十天内就打下北京城!” “好!”李自成哈哈大笑,“额就在钓鱼台听好消息了!” …… 朱慈烺是怎么也没想到吹牛吹还吹出祸事了——这年头没证监会治他,但是架不住有李自成啊! 他吹得高兴啊,把多尔衮年仅六岁的女儿东莪格格都吹成自己的媳妇了,结果多尔衮没找他算账,李自成却是宁信其有了。 十九日凌晨,天色蒙蒙放亮的时候,大队大队的大顺兵将,就分成了三路,开始在北京城的南、北、西三面城墙外展开布置了。 其中负责攻打北京城内城北墙的是唐通的八千人,他们并不是主攻,而是佯攻,同时还分出一部骑兵监视北京城的西面。 王承尔和白广恩则分别负责攻打北京内城的西面、北京外城的西面,两军总共是一万人。 而陈永福就是那个守开封把李自成的左眼打瞎的将军!不过李自成也的确有容人之量,这样的人物他照样重用!所以陈永福也非常感激,是真心替李自成卖命的。 今天他指挥一万人,专打北京外城的南面——此处也是主攻方向。田见秀带着李过、刘希尧部下的两万多人,就在右安门到永定门之间展开,充当督战队和后援。为了让陈永福可以首战建功,李自成还命田见秀调了一队“孩儿兵”,也就是由跟随闯王的少年组成的精锐,给陈永福使用。因为少年灵活轻盈,在登城作战中非常好用! 十九日晨时,三万多人就在北京城的南面展开了战阵! 这三万多人都是精锐,其中李自成的老营兵都是一水的白色毡帽,蓝色罩袍,队列严整,各执刀矛,很有气势! 陈永福的人主要是明军的降兵,但肤服色也和李自成的老营兵一样,头上戴着顶白色毡帽,身上穿着蓝色战袍。 朱慈烺这时也移动到了永定门城楼上,身边只有一个火铳局和自己的东宫侍卫营一部,还有一百多原本就守在永定门上的兵将,总共不到1000人,真是不够瞧的。 北京外城,肯定守不住了,而且也不需要守。根据吴襄、李若琏制定的计划,外城是要弃守的,有限的兵力都应该集中在内城、皇城、紫禁城或者用来护卫朱慈烺父子出逃。 “走吧!”朱慈烺拍了拍永定门的垛口,笑着对胡在他左右的王七、骆修身、王勇三人道,“回撤正阳门,永定门这边的守门兵也都带走吧……对了,旗帜都留下。” 王七现在是朱慈烺的领班侍卫了,原来的领班朱纯杰则发到京营去当千总了——京营里面也有能打的精锐,朱慈烺就让朱纯臣、李国祯加以整理,又塞进去一些新募的壮勇,组成了左中右三营,其中的左营就给了朱纯杰,右营给了李若琏,中营则给了勋贵家族出身的京营将领朱国勇。 在朱纯杰离开的同时,朱慈郎的东宫侍卫也进行了整编扩充,吸收了大量的勋贵子弟,编成了一个千人左右的侍卫营,交给王七和骆修身指挥。 而勇卫营出身的王周,则被朱慈烺提拔担任了一个新编的火铳局把总。这个火铳局是由京营和新募集的壮勇中会使用火铳的人员组成的,使用的火铳则是配发给京营的劣质产品,不过也能吓唬一下流贼,充一下门面。 第五十四章 刁民,你们都是刁民!(求收藏,求推荐) 王七率领的东宫侍卫营和王周带领的克难营火铳右局都是由所谓“克难功臣”组成的,士气还是相当高昂的! 因为这些克难功臣都让朱慈烺洗了脑,相信跟随太子爷去江南后就会有土地有娘子了。而且他们这几日也得了不少银两,吃上了好肉好饭,还和太子爷一块儿吃喝,都是太子心腹了。 另外,昨天晚上朱慈烺忽悠流贼的那些谎话,也把这帮子克难功臣给蒙住了。 朱大太子那么奸诈,当然是自己人都骗啦,怎么会告诉手下和满洲借兵和亲的事儿是假的? 这帮克难功臣都以为多尔衮正领着八旗天兵和吴三桂一块儿往北京赶来呢,这下他们一准可以安然脱逃了,士气能不高昂吗? 而朱慈烺又让守永定门的那队明军把旗帜都留在了门楼上虚张声势,他的东宫侍卫营和克难营火铳右局也没带旗帜。 所以他们走出天坛和山川坛的范围,进入正阳门外的繁华地段时,大街两边就涌出了许多穿着百姓衣衫的老老少少,还有人拿着鞭炮燃放起来了,噼里啪啦的热闹得很! “咦,怎么有人放鞭炮?还有那么多人……”朱慈烺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大街两边的百姓,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还有人在放鞭炮,这场面似曾相识啊! 这……怎么跟小时候纪录片里面解放军进城时差不多啊?北京人民那么拥护自己这个太子爷吗?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英明神武,是大明中兴之主了?看来首都人民还是有眼光的! 就在朱慈烺有点被感动的时候,忽然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也给朱大太子当头泼了盆凉水。 “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起了迎闯王的口号。然后正阳门大街两旁拥着的百姓都跟着一块儿呼喊起来了,越喊越起劲儿,一片“吃他娘、着他娘”的呼喊,都盖过城外重新响起的虎蹲炮的轰鸣声了。 原来昨晚上北京外城城墙外面的吓唬人的枪炮声轰鸣了一晚上,不知道真相的老百姓还以为闯王大军在攻城呢! 到了今天早上,因为闯王的兵马忙着排兵布阵,就没再放枪放炮。外城的人民群众一听,都以为是李闯王那边已经打赢了,所以都高高兴兴地跑出来迎闯王了。 听到这呼喊声,跟在朱慈烺身后的兵将们脸色全都变了。 这些原来都是刁民啊!满大街的刁民!真是太可恨了……也不知道太子爷会不会大发雷霆,下令大家杀人放火? 虽然这些民都是刁的,但毕竟是北京老乡啊…… “哈哈哈……”朱慈烺忽然大笑起来,仿佛他不是大明的太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反贼! “千岁爷因何大笑?”领班东宫侍卫王七骑马走在朱慈烺身侧,见太子没来由的大笑,就策马上去询问。 朱慈烺回头看了王七一眼,脸上都是嘲讽的笑容,“这就是我父皇不舍抛弃的京师百姓啊……他还担心贼虏会杀戮百姓,真是太可笑了。这些百姓可机灵着呢,本宫给他们算算,再过一个多月,他们还得迎新主!” 有那么多新主吗? 王七听得一头雾水,朱慈烺也不跟他解释,只是笑着说:“走吧,咱们去正阳门瞧瞧……大门没关吧?” “没关,”王七道,“吴提督亲自守在那里,太子爷不回,他是不会关门的。” “好!”朱慈烺只是笑着,“去正阳门看看还有谁在那儿?” “还能有谁?”王七叹了口气,“不就是些无知刁民吗?” 朱慈烺冷笑着说:“呵呵,不会只有百姓的。” …… 开门迎降当然不会只有北京城的百姓……连百姓都知道大明朝大事不好了,当官的还能不知道? 所以在京师官场上,早就有人在谋划要弃明投顺了。而前任兵部尚书张缙彦又是投降派的首脑人物之一。早在崇祯十六年,他接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就已经秘密联络上了闯王李自成——他接任兵部的时候,崇祯皇帝其实已经走投无路了,他这个兵部也是无计可施,还得整天担心被崇祯皇帝当成替罪羊宰了。 崇祯朝的兵部尚书,可是个非常危险的差事啊!崇祯朝十七年中,一共有十四个兵部尚书,其中四个畏罪自杀,一个死在大牢里,一个被崇祯皇帝下令处死,一个在流放地死去,一个被李自成的军队打死,十四个里面有八个不得好死啊!呵呵,兵部尚书的阵亡率肯定是超过下面的战兵了。 而没有落下不得好死下场的兵部尚书中,有五个被革职查办,只有一个光荣退休。光荣退休的那个就是张缙彦的前任冯元飙,他年老多病,实在干不了差事了。至于张缙彦自己,则在不久前被革职查办。 不过因为李自成来得太快,所以也没人去查他办他,就是革职了事。 革职后的张缙彦也没有离开北京危城,而是四处走动,拉拢了一批志同道合的门生故吏,准备一块儿迎新主,投降李自成。 而朱慈烺这几日突然展现出的“雄才大略”,也真是把张缙彦吓了一跳。倒不是担心北京城被这个办事出格的太子爷整成个坚城,而是担心自己迎降的事情被朱慈烺发现…… 这个太子办事有点毛糙,真要给他逮住了,没准就一下咔嚓了,连花钱买命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今天早上,张缙彦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因为他派去正阳门外大街打听消息的家人兴冲冲来报,说李自成的大军进城了! 终于来了! “哈哈哈!”张缙彦猛一拍桌子,大笑三声,“大事成已!”他瞧了眼厅堂中和他一起在听消息并商量对策的官员。“诸位,跟张某去正阳门外迎新主吧!” 他现在租住的房子不在内城,而在外城,就在紧挨着正阳门大街的廊坊胡同。租了一所大宅,除了自己一家居住,还养了许多家丁,都市他当兵部尚书时从京营之中拉拢来的亡命。名义上是看家护院,实际上是为了方便迎降。 到了十七日流贼大军兵临北京城后,不少和张缙彦志同道合的官员,也都带着家眷搬到了外城,以免被朱慈烺这个愣头青太子捉了去。今天早上,这些人都聚集到了廊坊胡同,一个个袍褂整齐,伸长了脖子等着李自成进城的好消息。 现在消息终于来了,这可太好了! 一群大明官员,就这样喜气洋洋的跟着张缙彦,带着二三十个武装家丁出了宅门,很快就上了正阳门大街。 上街以后,他们很快就瞧见列队而来的朱慈烺等人了。 朱慈烺的人看着也不像明军,没打旗号,也不狼狈,而且大街两旁都在喊迎闯王的口号。 不必说了,一定是闯王的先锋进城了。 “快快快,”张缙彦连忙招呼和他一起的官员,“都按照官职大小排好了……仲昭,你是少詹士,和我一起吧。” 被张缙彦呼到身边的官儿名叫项煜,今年四十六岁,现任詹事府的少詹士,还是东宫讲官,是朱慈烺这个太子爷的属官。也不知怎么就跟着张缙彦加入了弃明投顺的队伍了。 除了项煜之外,今儿和张缙彦一块儿的还有庶吉士梁兆阳,庶吉士周钟,庶吉士魏学廉,国子监丞钱位坤。个个都是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想来在李自成那边,也是有他们的用武之地的…… 第五十五章 造反是要杀头的(推荐票快来吧) “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在一片迎闯王的歌谣声中,一群伸长了脖子迎新主的大明官员,总算是见着了让他们日思夜想的大顺天兵。 这伙大顺天兵的人数倒也不多,也就是千人上下,走在前面的约是五六十骑,皆有高头大马,身披铠甲。跟在后面的都是步兵,只有布面甲护体,其中约有三百余人肩扛火铳,余下的都带着刀矛。 大顺天兵的队伍不甚齐整,看着比寻常的京营兵还差一点。但是在前任兵部尚书张缙彦的专业眼光看来,这支乍看上去和京营兵无二的部队,却有着冲天的杀气! “真是精锐之兵啊!”张缙彦捋着须髯,眯着眼睛,轻轻点头,好像他真懂似的。 他回过头对少詹事项煜言道:“此等精锐,朱家的乌合之兵如何比得?只怕十倍于彼都难胜之啊!” 项煜是四川人,用一口的川音附和道:“对头!和大顺天兵一比,便是关宁兵,也差了十万八千里!朱家的太子上窜下跳的,还想螳臂挡车,真叫人笑掉大牙啊!” “说的也是啊!那朱慈烺过不了几日,就会被大顺天兵拿获的……” 项煜摇摇头,笑道:“这倒不一定,他多半会自杀殉国吧?”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大顺天兵”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领头的是个一脸坑坑洼洼,还有一部乱糟糟的大胡子的壮汉,身披长身铁甲,头顶尖顶盔,看着就凶残啊! 张缙彦和项煜可不敢再说话了,来得可不是不值钱的京营兵,而是大顺的天兵! 于是张缙彦、项煜,还有其他几个官职较低的文臣,立马根据官职大小站好,纷纷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降书贺表,双手拿着,高举过头。 张缙彦是领衔的,就由他开口通名道:“朱明罪臣张缙彦、项煜、梁兆阳、周钟、魏学廉、钱位坤……等恭迎大顺天兵于正阳门外,恭祝闯王陛下万寿无疆,大顺江山万年永固!” 他说完了,然后才是迎降的官员和官员们的家丁一块儿齐声呐喊道:“我等恭祝闯王陛下万寿无疆,大顺江山万年永固!” “哈哈哈……”马上的那位大顺天兵的将军大笑了起来,然后才用马鞭遥指众人,“尔等是要归顺闯王吗?” 张缙彦满脸堆笑道:“这位将军,我等都是朱明的廷臣,因为不满昏君害民,奸臣误国,所以日夜期盼大顺天兵,犹如婴儿望慈母……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哦哦,”那将军问,“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我们等都愿归顺闯王……” “你们后面的那些人呢?”他指着一帮持着利刃的家丁又问。 “我等也愿为闯王前驱!” “好好好……” 张缙彦高高举起手中的奏本,“将军,我等已经备好降书贺表,想要当面献给闯王。” “好好,连降书贺表都备好了,”将军连连点头,“你们真是不错,不错啊……都拿来我看看。” 看看?这位将军还认字啊!张缙彦心说:也难怪闯王能成如此大业了,手底下真有人才啊!这位貌似粗鄙的将军,原来还是文武双全的! 想到这里,他就带头将自己亲笔所书的降书贺表递给了这个“麻脸将军”,其他官员也都有样学样。将军笑着接过去,还煞有介事的一一翻开……他还真的认字儿,翻开一本,都会念出官职姓名,确认一番,然后才交给自己的一个随从收好。 等到将所有的降书贺表都确认好以后,那将军又指着众官员身后带着刀剑的家丁,沉下面孔问:“尔等怎还带着刀剑?见闯王可不能带刀剑!” 张缙彦一听,连忙扭头对身后的家丁们道:“快,快把兵器交出去,都交给大顺天兵!” 麻脸将军一招手,唤过一队步兵,让他们上去把张缙彦的家丁给缴了械。看见缴械完毕,又下令一队士兵上前展开,把张缙彦、项煜等人给包围了起来。 “将军,这是为何?”张缙彦看着情况有点不对,连忙一拱手道,“在下可是实心投靠大顺的……” 麻脸将军不理睬他,而是回头喊道:“千岁爷,这里有四五十多个反贼!” 千岁爷?反贼……张缙彦、项煜等人一下都糊涂了。 谁是千岁爷?难道是李自成的儿子来了?那谁又是反贼?难道大顺方面也称朱明这边为反贼? 正糊涂的时候,响起了一个相当惊讶的声音:“啊呀,项先生,你这是在迎闯逆反大明吗?” 项煜一听这声音熟悉啊!这是太子朱慈烺的声音……他连忙顺着声音看去,一看之下,魂儿都差点给吓没了。 一身铁甲的朱慈烺,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正大摇大摆地策马而来了。到了那麻脸将军身边,才轻轻勒住缰绳,然后笑呵呵地看着一群被抓了个现行的反贼们。 项煜是东宫讲官,当然一眼就认出朱慈烺了,这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是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是啊,本宫就是大明储君啊!”朱慈烺笑着点头,“项先生,你可真是太粗心了,怎不看清楚些就跑出来当反贼了……闯逆的将兵还在爬墙呢!你迎早了!” “哎呀!”一旁的张缙彦叫了一声,“真是糊涂啊,城门都堵了,大顺天兵怎么可能骑马进城?” “哈哈哈!”朱慈烺笑着,“张尚书,项先生,还有你们这些人,可知道投靠闯逆是造反吗?造反……是要杀头的!” 说到“杀头”,朱慈烺的语气已经变得冰冷了,然后就是一声大喝:“统统给本宫拿下!” “喏!” 跟着朱慈烺的东宫卫士早就准备好拿人了,听到命令,就一拥而上,将迎降的官员还有他们带着的家丁统统拿下。 项煜已经吓坏了,被两个东宫侍卫一架,就连声哀求道:“千岁爷饶命,饶命啊……臣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 张缙彦倒还有点骨气,知道自己讨不了好,干脆大骂起来:“朱慈烺你个小子,死在临头,还敢嚣张,待闯王大兵打破城池……” “堵上嘴!捆了!”朱慈烺猛一挥手,“统统押去午门,斩首!” 一听说要斩首,被揪住的文官还有他们的家丁都哀嚎起来了,饶命的喊声,还有嚎啕大哭的声音那是一阵塞过一阵。大街两旁看热闹的人也都吓坏了,全都一哄而散,迎闯王的歌谣也没人敢唱了……还是逃命要紧啊! …… 午门距离张缙彦、项煜等反贼被捕的正阳门外大街是很近的。入了正阳门,走没多远就是大明门,大明门有一条长街,通往承天门。长街两侧都是衙门。东侧是六部、宗人府、翰林院这些。右侧是五军都督府、锦衣卫、通政司什么的。大明朝的京官多半都在这些个衙门中任职,后世的天安门广场也就在这一带。承天门就是后来的天安门! 入了天安门,又是一条宽阔的走道,两侧是社稷坛和太庙。走道的尽头,就是传说中的午门了。 所谓推出午门斩首,大约就是在这一块——在太庙门口杀头?真实的历史上,是没有这种事情的。北京有专门的地方行刑,明朝时在东四牌楼,清朝改在菜市口。 午门这边,通常是不杀人的,但今天是个例外! 第五十六章 午门杀人狂(求推荐票) 朱慈烺带兵押着张缙彦、项煜等反贼进入大明门的时候,早朝已经开始了,但还是陆陆续续有迟到的官员慢悠悠地往午门而去。大明门内的各个衙门也都有气无力地在运行着,都开了门,也陆续有官员书吏到达。 这场面,几乎和李自成兵临北京城前没有什么不同! 大大小小的官员书吏,都显得非常悠哉。有些人一边走一边在闲聊,讨论的话题多半和正在进行的战争没啥关系,有不少干脆就是昨晚上赌钱喝花酒的事情。 昨天晚上,外城周遭可是枪炮声响了一夜啊! 大明朝的这些京官廷臣居然没几个在乎的……大部分人,显然也和张缙彦、项煜他们打一样的主意,无非就是个投降吧!当不了大明的官儿,就去当大顺的官儿,实在不行,大不了回家养老去吧。 当然了,着急上火的人也是有的。不过这种人多半被朱慈烺划拉过去,要么加入了克难营、京营;要么花钱买了跑路令旨,早跑去天津了;要么在家里整理行装,等着和朱慈烺、崇祯皇帝一起逃命。 还有不多的几十个大臣,现在已经到了皇极门,去和热锅上蚂蚁一般的崇祯皇帝商议退敌之策了。 而当顶盔贯甲的朱慈烺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押着包括前任兵部尚书和詹事府少詹事在内的十几个官员还有二三十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涌入大明门的时候。门内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正慢悠悠赶路的,正津津有味聊天的,正盘算着要怎么跑路或怎么投降的各位大明臣的官员,都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瞧着眼前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场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皇太子带兵入大明门了?还抓了那么多的官员……这是要宫变吗?皇太子终于忍不了那个亡国昏君了? 可是流寇都兵临城下了,现在宫变是不是晚了? 另外,张缙彦不是下台了吗?太子还抓他干什么?难道被革职查办的张缙彦还想阻止皇太子政变?他有那么忠心吗? 就在大家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有大嗓门的东宫卫士开始嚷嚷了:“各位听好了,张缙彦、项煜等人今天早上在正阳门外公然造反,充当流寇内应,被千岁爷带兵镇压,当场拿获,还抄到降书贺表十几份,兵器数十件……铁证如山! 因此千岁爷颁下令旨,要将这些反贼押送到午门外斩首!” 什么? 张缙彦、项煜当了反贼?动作好快啊! 只是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被皇太子逮个正着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而且现在还要在午门外斩首……可午门外是杀人的地方吗?这会儿还是上朝的时候,皇上就在午门里面,你个太子爷在午门外一次就杀几十个人,这是杀给谁看啊!? 午门外面的官员们全都被朱慈烺的行为惊呆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千余东宫侍卫和克难营将士押着几十个死囚,往午门而去,然后又在午门之外,摆开了杀人的刑场! 这是真要杀人啊! 看到朱慈烺玩真的,项煜和几个庶吉士已经哭得快晕过去了,张缙彦到底是当过兵部尚书的,硬气一点,不过也已经面无人色了。跟着张缙彦一起迎降的那些家丁都没堵嘴,一个个嚎啕大哭,都在那里讨饶。 不少官员、书吏都围过来观看。朱慈烺也下了马,手按剑柄,挺身站立,目露凶光。只是冷冷看着将要挨刀的反贼。 他的领班侍卫王七则在安排杀人的刽子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去杀人的!有资格充当刽子手的,都是东宫侍卫营中的勋贵子弟。过去都没杀过人,今儿是第一次杀人!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绝大部分跪在午门外等着挨刀的反贼背后,都站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年轻勋贵。 人是一定要杀的!这就是他们这一代大明勋贵的命运! 但是有一个反贼背后没有刽子手,这个反贼就是少詹事项煜。项煜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朱慈烺,他可是朱慈烺的讲官啊!总该有些优待吧?要不先押到诏狱里面关起来? 朱慈烺这个时候已经面带微笑的走到了项煜的跟前,然后郑重地向他行了个揖拜之礼:“项先生,您是本宫的讲官,教了本宫许多圣人的道理,本宫一直非常敬重您的学问。本宫也理解知易行难的道理,也知道先生自己也不可能完全按照圣人之道行事。可是却没想到,先生会那么迫不及待地迎降!” 说着话,他的目光冷厉,从围观的每一个人身上缓缓扫过,语气更是陡然阴冷到了极点。 “……项先生不肯为大明效死殉节也不要紧,哪怕在万般无奈下降了闯逆,本宫也不会怪罪。但今天发生的事情,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吗?闯逆还没有进城,京师的内城更是固若金汤!你就急不可耐的投敌迎降了!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但是本宫毕竟和你学过圣人的道理!有师生之谊……所以不能看着你死在刽子手的刀下。” 饶了? 项煜大松了口气。 而朱慈烺这时却开始慢慢踱步,绕到了项煜的身后,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揪住项煜的发髻,右手已经抽出了佩剑,然后用剑刃在项煜的脖颈上用力一划。温热的鲜血一下飙射出来,染红了剑刃,还溅在了朱慈烺的手背和盔甲的甲叶上面。 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出乎项煜的预料,他的眼珠子拼命瞪着,似乎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喉咙里面还发出咯咯声音。 第二次杀人的朱慈烺倒是镇定了许多,他一手扶着项煜的身子,脸上则浮出抱歉的笑意,用温和的声音说:“项先生,本宫给您送终了……一路走好!” 这个太子太凶残了!午门外的臣子们都吓傻了。 他爹已经够凶的了,那么多年来可杀了不少大臣,可那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这位太子喜欢亲自动手啊!而且这份麻利劲儿……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吧? 他才十六岁啊,就这样杀人了?长大了还了得? 对了,这位太子好像还很狡诈啊!又狡诈,又凶残,还特别会收买军心和敛财……他真的不是好人啊! 项煜已经倒下去了,朱慈烺用他的官服擦了擦宝剑和手掌,然后收剑入鞘,就回头看着另外几十个脸色发白的刽子手,笑着说:“该你们了!动手吧……第一次杀人总是不好受的,杀多了就习惯了!” …… “陛下,您请爬……” “爬……怎么是爬进北京城的?” 朱慈烺第二次杀人的时候,李自成已经到了永定门外了。永定门和附近的城墙,都被陈永福指挥的部队占领了。 在钓鱼台听好消息的李自成,一听说永定门拿下了,也没多问,就带着自己的御营兴冲冲而来了。 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要骑着高头大马入北京! 这事儿他可想了很多年了! 可是谁知道陈永福还没把永定门的城门弄开,只是找了把梯子,还用黄色的布包了下,就请大顺皇帝爬进北京城…… 陈永福苦笑着说:“陛下,臣也没办法……朱贼的兵把城门堵了,不仅堵了永定门,连右安门、广宁门、西便门都堵了。所以先进城的兵将正在清理。最快今儿晚上大概就能把门弄开了,要不您再等等?” 第五十七章 快点御驾亲征吧(求推荐) “额现在是皇上了,咋能爬墙进城呢?”李自成看了一眼包着黄布的云梯,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骑着高头大马进京城那可是老李多年梦想,从当反贼那天起,就存着这个念想了。所谓不想当皇上的反贼,不是一个好反贼啊!李自成绝对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反贼,所以已经当上了皇帝。 而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样子!怎么能爬进北京城呢?那不还是在做贼么?做贼才爬墙进房,做皇帝的都是走大门的。 “陛下,可大军师算过了,北京是天子之城,该得天子亲征,御营该设在天坛。如此大顺江山才会安稳……” 说话的权将军田见秀。请李自成来爬墙就是他的点子!倒不是欠思量,而是经过认真考虑的。因为李自成是典型的屌丝逆袭,和一帮老兄弟过去都是肩碰肩的,现在他当了皇上,别人最大就是个侯,人家凭什么心服口服?而且李自成也不是特别能打,经常被人打得不剩下几号人,全靠兄弟们死保才有今日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李自成就得借助封建迷信的那一套了。 所谓封建,就是给自己找个封建祖宗,李自成也不知怎么想的,挺好的李世民不攀附,非去找了个党项人李继迁。 而在迷信方面,则找了个算命先生宋献策当开国大军师,还算出了个“十八子,主神器”,以此证明李自成是有天命的——也就是李自成周围都是苦出身,没多少文化,要不然这“十八子”就不是老李了。 老李祖宗是李继迁啊,李继迁不是真的姓李,而是姓拓跋,那个“李”是早年间唐朝皇帝给他们家老祖赐的姓。到了宋朝又赐了“赵”,而夏景宗元昊又改姓嵬名,所以嵬名才是西夏国姓。李自成也认西夏当祖宗,那就是嵬名自成了…… 除了算出个“十八子,主神器”,宋献策还给李自成算好了进北京的路线图。在城外住钓鱼台,先打外城,再取内城,入外城后住天坛……都是宋神棍算好的,得依次行事,才能大功告成。 另外,宋神棍还特别叮嘱,北京城内之战得李自成亲自指挥。这倒不是卦上说的,而是李自成的军队有点良莠不齐,老营是流寇的底子,虽然经过了整顿,但是入了北京城这个“金窝银窝”也难免会失控。而新附的明朝降兵比流寇还凶! 如果没有李自成亲自压阵,这伙人没准就把北京城抢空了! 别的地方抢一点就罢了,这北京城可是天子居所!大顺朝也有极大的可能定鼎北京,可不能把北京变成座空城。 而且李自成还盘算着在京师周围和满洲人打一场,所以北京的民心还是要得到的…… “锁天鹞,要不你先爬进去。”李自成一指那架黄布包着的云梯,“进去后就取下天坛和山川坛,再把外城各门都取了……其他地方,等额进城后再做布置。记着了,一定要秋毫无犯!” 指派了田见秀先入城后,李自成又在御营的保护下回了钓鱼台,他得去和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这些谋主们好好合计一下怎么依托北京坚城和关宁军、满洲援兵好好打一场! 不过李自成并没有想到,他的这次拖延,给了北京内城中的明朝封建势力一个关键的喘息之机。 因为等先进城的田见秀、陈永福等人清理好永定门已经是十九日夜间了。李自成当然不肯大半夜溜进北京城——那也有点像贼啊!所以他一直拖到二十日上午才入城,然后入驻天坛,先是祭拜天地,然后再召集诸将,布置攻城。等忙活好了,也到了二十日傍晚。 所以北京内城之战是二十一日上午才正式打响的! …… “你,你,你说什么?” “皇爷,流贼已经打进外城了!千岁爷还捉了张缙彦、项煜、梁兆阳、周钟、魏学廉、钱位坤等几十个在外城迎降的官员和百姓,都拉到午门外杀头了……” 听完小太监的报告,刚刚从御座上蹦起来的崇祯皇帝,腿肚子一软,又一屁股瘫坐在龙椅上了。 外城被打破了……内城还能守住吗? 而且,皇太子居然在午门外一口气杀了几十号人! 杀人其实没什么,朱慈烺现在是抚军总督直隶军务,本就有权杀人。可是这次被杀掉的人之中有不少是廷臣,有几个官职还不低,杀人的地点还是在和百官上朝的皇极门广场一门之隔的午门外! 最要紧的是,一次杀那么多人居然也不向崇祯皇帝请示……这儿子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就是一阵哆嗦。 “陛下,陛下……事急矣,唯有御驾亲征方可保全京师啊!” 在为数不多的廷臣中,唯一一个挺身而出的,就是兵科给事中光时亨。 他两阻南迁,又弹劾献女媚上的奸臣吴襄,俨然是廷臣之中的栋梁柱石了。 如果北京城能够挺过眼前的危机,那么他肯定能在不久后入阁成为大学士。 可要守住北京城,靠力主南幸的朱慈烺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几天朱慈烺就在布置逃跑,根本没有死守的打算。而一旦朝廷弃守北京,南迁留都。那么光时亨的麻烦就大了!他带头两阻南迁,特别是在后一次是阻皇太子监抚南京时,公然说出“将欲为唐肃宗灵武故事乎”的重话。 这就等于将自己置于了皇太子的对立面! 而且弹劾吴襄献女,其目的也是为了夺皇太子的权! 两者相加,使得光时亨已经变成了太子的死敌。而太子今天在午门外大开杀戒,还六亲不认的杀掉了东宫讲官项煜的事情,已经让光时亨感到了脑袋搬家的危险! 如果太子成功推动了南幸,又由吴襄、吴三桂父子保驾。那宫驾抵达留都之日,恐怕就是太子登基称帝之时了。 到时候他光时亨还能活? 所以他必须阻止南迁,必须帮助崇祯皇帝夺回兵权! 而要达成这两个目标,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推动崇祯御驾亲征。皇帝一旦亲征,那么太子抚军的权力自然就被取消了。 而崇祯皇帝对于南迁又顾虑重重,一旦亲征,也就只能做死守北京的打算了。 “陛下,外城虽失,但并非京师守军不能战,而是因为抚军殿下有意弃守。”光时亨咬咬牙,他也知道自己和太子势不两立了,干脆就将矛头指向了太子。 他告诉崇祯,“据臣所查,外城七门的守军总数还不及1000,根本就是虚守。而内城守军人数则多过两万,另有红夷大炮二十多门,佛郎机炮上百门,虎蹲炮及各种火铳不计其数,火药亦不计其数。如果由陛下亲领六军,流贼绝不可能破城而入的。” 原本瘫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已经直起了身子,“对!对!光卿所言极善……内城是能守住的!朕要亲征!” 光时亨大松了口气,又上奏道:“事不宜迟,请陛下速降大诏,宣布亲征之事!” “拟旨,快快拟旨!”崇祯皇帝连声道,“朕要御驾亲征!再去宣皇太子,告诉他朕要和他一起上阵御敌!” 皇极门外的几十个廷臣听到崇祯的话,都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光时亨了。 北京城的局势刚刚有点起色,你这家伙就跳出来搞破坏!还御驾亲征,打仗的事儿是今上能干得了的?这十几年来,好好的局面都给他搞砸了。就现在北京的一个孤城,让他亲征,那还能有好? 廷臣们当然都知道不好了,可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现在可不仅是朝廷和流贼在斗了,皇上和太子之间,也开始明争暗斗了! 第五十八章 父皇别跑,儿臣孝顺 崇祯皇帝宣布亲征的时候,忘记了一件要紧的事儿……他没有调集净军去午门布防! 他现在所在的皇极门,就正对着午门,而且现在是上朝的时候,午门是敞开的。刚才午门外杀人的时候,皇极门这边听力好的官员都能听见午门外围观官员的惊呼声。 也就是说,朱慈烺和他的1000名全副武装的兵将,距离崇祯皇帝只有一门之隔。 而在皇极门外守护崇祯皇帝的大汉将军之中,又有朱慈烺的耳目——朱慈烺原来的东宫侍卫领班朱纯杰就管过大汉将军营!所以在朱慈烺有了钱后,就让朱纯杰出面去大汉将军营撒了银子。 所以现在就有一个大汉将军悄悄溜出了午门,将崇祯皇帝将要御驾亲征的消息报告给了正准备离开的朱慈烺。 “殿下,可不能让皇上亲征啊!” 和朱慈烺说这话的是吴襄,吴襄是从正阳门城楼上过来的。朱慈烺入正阳门的时候,他正在城头上指挥布署红衣大炮。所以没下去和太子爷见面,是在听说了朱慈烺要在午门外大开杀戒,才急急忙忙赶去想要阻止。 在皇帝的家门口这样杀人,实在有点大不敬啊! 可是他来得晚了,只看见一地的死尸和几筐割下来的脑袋,还有吓得瑟瑟发抖的官员们。 就在吴襄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个金盔金甲的大汉将军就奔出午门,把光时亨煽动崇祯御驾亲征和崇祯决定御驾亲征的消息都报告给了朱慈烺。 吴襄、王七、王周他们几个,当然也知道了。三个人互相看看,都知道要坏事儿! 皇帝亲征,太子还怎么抚军? 都已经杀得人头滚滚了,太子爷还能把军权交出去?交出去还能活吗? 再说了,京师守不住!正阳门外的百姓都在夹道欢迎李自成的流寇啊!这说明京师百姓和相当部分的官员,已经将李自成当成了真命天子,准备抛弃大明朝了…… 大明朝廷的权威,正在快速流失……权威存于人心,现在人心已变,权威也将要消逝了! 一旦权威丧尽,京师内城的两万乌合就会分崩离析,吴三桂的关宁军也会另寻明主。 崇祯父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老泰山!”朱慈烺咬了咬牙,“你带火铳右局占据午门! 王七,带上东宫侍卫随本宫进午门面圣!” 这是要宫变? 朱慈烺是当众下达命令的,不仅吴襄、王勇、王七、火铳右局和东宫侍卫营的人都听见了,在周边围观的官员、书吏、内官,也有不少人听见了。 人人都是心肝儿一颤……太子要带兵去皇极门啊!这是要逼宫?还是要弑君? 李自成攻于外,皇太子变于内!这大明朝还能要吗? 朱慈烺面沉如水,用最大的嗓门嚷道:“诸君!事急矣!京师即将不守,我父皇又不愿南幸,祖宗江山将要不保!本宫恳请诸君一同入午门进谏……此乃忠臣孝子所为!” 真的不是宫变,顶天就是一场兵谏! 立即有人大声呼应道:“储君所言极善,忠臣孝子,不能眼见君父身死国灭啊!” 朱慈烺马上将目光投了过去,发现是一个青袍文官,年纪很轻,白面短髯,操着一口吴音。 这人见朱慈烺看着自己,马上就大步上前,然后行了个揖拜之礼:“臣翰林院编修苏子文,愿随太子殿下进午门!” “好!”朱慈烺大声赞道,“果是忠臣!从现在起,你就是本宫的讲官了!” 他这一赞一封,午门外的官员们才如梦方醒,这是升官发财的机会啊! 立即就有第二个忠臣出现了,是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二十多岁,长相文质彬彬,看着像个书生。估计是从附近的锦衣卫衙门里跑来看热闹的。 “臣北镇抚司百户任逸洲,愿随太子殿下进午门!” “好!”朱慈烺点点头,“你也是忠臣!你现在是本宫的侍卫了!” 原来忠臣就是这样当上的! “殿下,臣愿追随!” “太子殿下,臣愿做大明的忠臣……” “臣也愿意追随!” 大明果然还是忠臣比较多啊!没一会儿,午门外面看热闹的官员和书吏就都是忠臣了。 朱慈烺深吸了口气,吸进来的空气都带着血腥味儿!和上一回杀杜勋时的反应不同,现在朱慈烺闻到这血腥味儿不仅不反胃,而且还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感觉…… “诸君,随本宫进午门!” 说着话,朱慈烺迈开大步,大摇大摆的就往午门而去了。东宫侍卫,克难营的火铳兵,午门外面看热闹看成大明忠臣的官员,全都跟在朱慈烺背后,一千多快两千人,浩浩荡荡的就涌进午门了。 午门的正门平时是不开启的,而在午门左右两掖各开一门,称为左、右掖门,为百官入朝之门。 守左、右掖门的大旗卫兵丁也都是架子货,而且也没几个在岗,瞧见那么多全副武装的兵将还有人扛着火铳而来,吓得魂都丢了,哪儿敢抵抗?倒是监管午门的太监还尽责,飞也似的往皇极门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皇爷,皇爷,反了,小爷反了……” 崇祯皇帝已经看见了,左、右掖门那边一大群人进来了,走前面的都披着铁甲,在上午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的,看不见不成瞎子了? 看见儿子带着兵将杀气腾腾冲进来的崇祯,一时间却被吓呆了。事情的进展太突然了!都已经超过崇祯皇帝的想象了……他可是十七年的天子啊!太子才多大?才十六岁啊!几天之前还养在深宫人不识,转眼间就带兵来逼宫了! 这怎么可能? “陛下,事急矣,快随老奴入皇极门暂避……” 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反应比较快,喊了一嗓子,就上去搀扶崇祯,似乎想带着崇祯逃离。 崇祯真是昏了头,也不想想自己这个危城之内的天子还剩下多少权威?而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着王承恩那么一跑,剩下不多的权威,也就一下归零了……至少在北京城内,没有谁还会当他是一言九鼎的天子了。 朱慈烺也看见崇祯皇帝被王承恩拉着逃跑了,这下他那颗悬着的心,算是暂时放下一些了。 如果崇祯皇帝不跑,而是命令大汉将军护驾,在皇极门和朱慈烺对峙。朱慈烺还真不好办!现在大明朝廷的权威已经扫地了,这不仅是崇祯皇帝的事儿,也是朱慈烺的事儿。如果崇祯皇帝不肯退缩,朱慈烺是不敢动粗的,顶天就是“求”个出城抚军——这可是个下下之策! 因为丢下父皇母后和朝廷自己跑路的太子,怎么看都是个不孝不忠不义之人。这号人出了北京,也很难建立权威的。 而且崇祯皇帝被朱慈烺怎么一闹腾,万一也想开了,趁着李自成打进来前跑了,那朱慈烺这个皇太子还有没有得当都难说! 好在崇祯皇帝被杀气腾腾的儿子给吓坏了,自己从皇极门的御座上跑了。 而他这一跑……北京内城可就是朱慈烺说了算了! 想到这里,朱慈烺就扯开嗓子大喊起来了:“父皇别跑,儿臣孝顺……儿臣是孝子啊!” 听他这么一喊,在场的文武百官差点没背过气儿去……你这个太子顶盔贯甲还带着兵器,还带着一千多武士,从午门冲进来,现在还追着皇上跑,这还能是孝子? 第五十九章 请问殿下,皇上驾崩了吗?(加更求收藏,求推荐) 朱慈烺说自己孝顺,崇祯皇帝是不相信的。所以他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逃跑。可是他这些日子忧国忧民啊,吃不下也睡不着,身体变得非常虚弱。 现在又被一个“发了疯”的太子追杀,气急攻心,从皇极门的御座上起身跑路时就有点晕晕乎乎了,下台阶的时候也没注意脚下,走没几步就一脚踩空,从皇极门内的台阶下跌落了下去!这一跌,脑袋就在一级级往下的台阶上重重敲了好几下,顿时就是金星直冒,然后又是眼前一黑,晕菜了! 拉着崇祯逃跑的王承恩看到这一幕,也慌了神,也不跑了,只是扑到崇祯皇帝身上就嚎啕大哭起来了。 “皇上啊皇上,老奴对不住您啊……” 崇祯和王承恩跑路和崇祯从皇极门的平台上跌落下去的场面,都被一群站在皇极门平台上的几个大学士和尚书们看见了,现在王承恩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些大臣们都惊呆了,这是怎么了?皇上摔得驾崩了?这算不算太子弑君夺位? 另外,咱们这些大明忠臣该怎么办? 朱慈烺也有点懵了。他真没想过要谋朝篡位啊!这几天上窜下跳的闹腾,还不是为了把崇祯和周后从北京城里抢救出去?所以他说自己“孝顺”一点没错。 可是崇祯这个当爹的怎么就那么难伺候呢?怎么就不愿意让自己尽孝呢?大家一起跑了不挺好?为什么非得和自己闹别扭?现在还吧唧一下摔了,可别真摔死了……这可就真成了弑君夺位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可是跳进金水河都洗不清了。 担心便宜老爹安危的朱大孝子这下可是真情流露啊,一边跑还一边干嚎着:“父皇,父皇,你可不能崩啊……” 跑到皇极门的台阶下面,朱慈烺噗通一下就给倒卧在地的崇祯跪了,跪了以后,又哭着伸出右手去摸崇祯皇帝的鼻息……总算还有气儿! 崇祯皇帝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朱慈烺手背和盔甲上的血腥味给刺激到了,晕晕乎乎的崇祯“哎呀哎呀”的就哼哼起来了。 这下朱慈烺和王承恩都不哭了,两个人互相看了眼对方,都是一声叹息。 王承恩问:“千岁爷,今日之事,难道也是太祖高皇帝在梦中嘱咐的吗?” 朱慈烺苦苦一笑:“王伴伴误会本宫了,本宫若不是纯孝,只需带着兵马金银走脱,几日后就是皇帝了,何苦入宫救父?奈何父皇为奸人蒙蔽,不信本宫……幸好父皇无恙,要不然本宫真是万口莫辩了!” 朱慈烺和王承恩交谈的时候,崇祯皇帝已经恢复知觉了。不过他也多了个心眼,生怕被全副武装的儿子弄死,所以一动不动的装晕,倒是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当下也有点怀疑自己误会儿子了…… 太子有钱有兵有名分,一走了之不就行了?等李自成把自己杀了,他就能即位当皇帝了,为什么要拉着自己一起走呢? 难道他真的是大孝子?可看着不像啊! 崇祯皇帝思来想去的当口,朱慈烺已经站起身,大步走向皇极门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冷厉了不少。 皇极门外,一群大明的忠臣看见一个盔甲上还沾着鲜血的,脸上杀气腾腾的太子走过来,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朱慈烺大步走到了龙椅旁边,并没有坐上去,而是站在那里,目光灼灼的从站在皇极门平台上的重臣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中极殿大学士魏藻德身上。 魏藻德本就是个孬种,被朱慈烺一瞪,顿时腿肚子一抖,给跪下了,声音颤抖着问道:“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吗?” 朱慈烺说:“现在还没有!不过昏迷不醒……魏学士,你是首辅,你说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要不弄死算了? 这话是不敢说的,魏藻德只好哭丧着脸说道:“如今大敌当前,皇上又昏迷不醒,但国不可一日无主,臣恳请太子殿下即皇帝位,以安人心,以振士气……” 什么?这就劝进了? 朱慈烺也没想到这个首辅大学士那么忠心为国……这明明是个忠臣啊!怎么崇祯皇帝就用不好呢? 想到这里,朱慈烺点了点头,“魏大学士果然公忠体国,是我大明栋梁啊!” “方学士,你也说说吧,”朱慈烺又将问题出给了文渊阁大学士方岳贡,“你兼管户部、兵部,是父皇的重臣,一定见识非凡!” 方岳贡是襄阳府人,四十多岁,为官二十几年,素以清廉著称,看上去也是个清官,瘦削干枯。 听到太子发问,方岳贡知道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陛下既然不能理政,殿下不如先监国摄政,以安民心军心……” “唔,方学士所言也是为了国家啊!”朱慈烺点点头,然后又问东阁大学士邱瑜,“邱学士,你说呢?” 邱瑜是穿着孝服上朝的,他和方岳贡是同乡,都是襄阳府人。李自成攻破襄阳的时候,邱瑜的父亲邱民忠骂贼而死,儿子丘之陶诈降后又联络孙传庭想当内应,也让李自成杀了。 这位和李自成可是不共戴天啊! 而能帮着他报仇雪恨的,现在看起来就是朱慈烺这个狡诈凶残的太子爷了! 邱瑜咬咬牙,上前两步,就给朱慈烺跪了,“臣恳请太子殿下以家国天下为重,先抚军突围,待宫驾抵达大沽海口后,再即位或监国摄政不迟。” 这位也是忠臣啊! 朱慈烺心说:原本以为满朝都是亡国之臣,现在看起来是误会他们了。 接着朱慈烺又看了看东阁大学士范景文,范景文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须发花白,人很瘦,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好像几天没吃饭的样子。 “范学士,你觉得本宫是应该监国呢?还是应该即位呢?” 听到朱慈烺的提问,范景文就是一叹:“殿下即位也可,监国也可,只要能溃围而出就行,要不然都是空的。” 实在人啊! 这一届有五个大学士,一个李建泰出城督师去了,现在也不知死哪儿了?城内就四个,魏藻德、范景文、邱瑜、方岳贡,个个都是忠臣啊! “好好!”朱慈烺赞许道,“你们几个大学士果然都是我大明的忠良!而本宫也是孝子……今日行兵谏,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相信等父皇转醒,一定会原谅本宫的!有我们这些孝子忠臣齐心协力,大明是一定能中兴的。 至于本宫摄政的名分,父皇不是有了中旨吗?本宫乃是抚军兼总督直隶军务……太子出则抚军,入则监国。如今正要护驾出京,自然用抚军名义。不过中旨总是不妥当的,内阁立即票拟吧!” 魏藻德道:“臣领旨,臣立即票拟,可批红……” “司礼监?”朱慈烺问,“司礼监呢?” 司礼监掌印高宇顺和秉笔王承恩正围着崇祯皇帝在掐人中呢!其实崇祯早醒了,不过他还在装晕。 听见朱慈烺和呼喊,高宇顺只好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也给朱慈烺跪了。 朱慈烺问:“父皇的中旨还需要再批红吗?” 高宇顺回答道:“不需要了,中旨上便有批红,贴上条旨即可。” “行了!”朱慈烺擦着手掌,笑着说,“就麻烦几位阁老写个条旨……这样本宫就名正言顺可以抚军并总督南北直隶军务了!” 第六十章 你们个个都是忠臣啊! 朱慈烺没有即位,也没有当监国,只是让内阁的四个大学士在崇祯皇帝几日前下达的中旨上补了票拟……但是皇极门外所有的人都清楚这样一个事实,宫变已经发生了! 现在大明朝最有权势的人已经不是崇祯皇帝,而是抚军太子朱慈烺了! 其实抚军的名义和监国的名义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听着还没那么刺耳,所以朱慈烺也懒得去更换。 就在四个大学士拟条旨的时候,朱慈烺又随口宣布了几道令旨。 第一道令旨是让王承恩将“昏迷”中的崇祯皇帝送去坤宁宫,由周后负责照顾。 第二道令旨是让东宫侍卫营接管皇极门、午门、承天门、大明门的防务。 第三道令旨是让朱纯杰带兵去控制户部的新太仓,然后开仓放粮,将储存在新太仓中的米粮,全都分给京师内城中的百姓。 第四道是命令东宫伴读太监邱致中出任御马监提督太监接管南海子净军——当然不是空着手去,还是带上五万两白银,将南海子净军上上下下都打赏一遍。同时还派吴三辅带骑兵保护邱致中上任! 第五道令旨是提拔东宫伴读太监黄大宝入司礼监担任秉笔并提督东厂! 第六道令旨是提拔骆养性的弟弟骆修身为管领锦衣卫北镇抚司,同时让之前在午门外投靠的任逸洲,以东宫侍卫的身份兼任北镇抚司监察千户。 第七道令旨是命令管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骆修身和自己的侍书官毕酒城一块儿,马上去把诏狱里押着的罪臣都放出来——哪有那么多罪臣?都是被冤枉的忠臣啊!现在本太子替他们做主了,统统平反,以后跟着太子混吧! 七道令旨下达后,朱慈烺就已经剥夺了崇祯皇帝在京师中仅有的一点实力。把崇祯暂时变成了个光杆皇帝! “太子殿下,条旨已经拟好了,请殿下过目。”魏藻德这时已经将崇祯皇帝发给朱慈烺的中旨变成了手续齐全的圣旨了。 “好!”朱慈烺看过条旨之后,点了点头,笑道,“本宫现在就是名正言顺的抚军了……既然是抚军,而且还总督南北直隶军务,是不是该有一个专门的府衙?” 崇祯皇帝给的“总督直隶军务”差遣中的“直隶”,其实仅指北直隶,并不包括南直隶。 但是现在这道圣旨的最终解释权归朱慈烺!所以这个“直隶”就包括了“南北直隶”了。 另外,明朝并没有什么抚军府或是抚军衙门的存在,因此朱慈烺的“抚军”差遣就有点有名无实了。 所以朱慈烺现在需要成立一个抚军机构,并且通过这个机构来指挥军队。 当然了,现在他手里也没什么军队,不过将来一定会有许多军队的。因此必须要开始组建高效且专业的指挥和参谋机构,让一群文官去瞎指挥是不行的。 “不知太子殿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衙门?”魏藻德问。 “设立一个抚军大元帅府?”朱慈烺思索着说,“太祖高皇帝曾经设立统军大元帅府以节制中外诸军事,后改为枢密院,又改为大都督府,最后改为五军都督府。如今本宫出为抚军,理当统辖五军都督府,既然五府并归本宫,自然应该合一。不如就将五军都督府合并为抚军大元帅府吧!” “那兵部……”魏藻德低声问。 朱慈烺笑了笑:“兵部自然是要有的,但是统兵、调兵、练兵、选将之权,应该集中于抚军大元帅府。” 也就是说抚军大元帅府不仅取代了早就没有什么实权的五军大都督府,而且还夺取了兵部的实权,将兵部彻底架空了。 魏藻德又问:“那设立抚军大元帅府的旨意应该如何发布?” “由内阁票拟,本宫以抚军名义批红!”朱慈烺想了想,又补充道,“在父皇醒转和宫驾抵达大沽口前,内外诸事就暂时由本宫做主吧!” 他叹了一声:“等抵达留都后,本宫再向父皇,向孝陵埋着的太祖爷请罪……丢失北京和半壁江山的罪,就由本宫一力承当,绝不会诿过于诸位大明的忠臣!而护驾南幸,保大明半壁江山的功劳,都是诸君的。所以诸君都将是我大明的克难功臣!” 听到朱慈烺的这番表态,在场的臣子们都在心中一叹。 还是太子爷上路啊!不让大家去背黑锅,而且还左一个功臣,右一个功臣的吹捧大家伙,都让人不好意思了。 就在这时,首辅大学士魏藻德非常知趣的挺身而出,跪倒在地,大声奏道:“臣愿和殿下一起承担,共同进退!” “好好!”朱慈烺笑着,“魏学士果是忠臣栋梁啊!” “臣也愿和殿下一起承担!” “臣愿和殿下一起担当……” “臣等愿意……” 魏藻德一带头,皇极门外的廷臣们自然纷纷跟进,全都愿意和朱慈烺一起背黑锅了——这黑锅可是个好黑锅,大家一起背了,就说明是太子爷的人了。如果谁敢不背,呵呵…… 其实背黑锅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杀头!你革职查办也就算了,过两天还能起复,杀头这事儿谁受得了? 虽然朱慈烺砍人脑袋的时候也心狠手辣,但是护短的时候则更加坚决。“抢吴三妹”这件事情已经让廷臣们看明白了……这位小爷和他爸爸不一样,不会拿下面人的脑袋替自己洗脱责任。 其实崇祯皇帝也糊涂,他当皇帝的怕什么黑锅啊?只要大权在握,谁能制裁他?如果权力没有了,黑不黑锅的也没啥区别。如果怕史书上说坏话,自己写就是了……只要能打赢流寇和虏丑,史书还不是随便写? “好好好!”朱慈烺又是连声赞许,“父皇说你们这些廷臣个个该杀,本宫看来你们都是忠臣啊!个个都是我大明的栋梁啊!” 捧人的好话也不花钱,所以朱慈烺也没啥不舍得的。 而且他对臣子们的要求的确也不高,一帮读四书五经上来的封建士大夫,你还能要求他们干什么?能凑合着当个橡皮图章就行了。 所以内阁的四个大学士,朱慈烺是一个都不会撤换的,而且都得打包带走。还有一个督师在外的李建泰如果能找回来,也得继续当橡皮大学士。对了,还有一个前任首辅,已经被革职查办的陈演也得带上。如果李建泰没了,就让他回锅再当橡皮大学士。 只有带着这些橡皮图章大学士,朱慈烺控制的流亡朝廷才像那么回事儿啊! 另外,这些跟着朱慈烺从北京出来的廷臣,都是今天这场宫变的参与者,都被打上了太子一党的标签! 不过同是太子一党,亲疏远近还是有的。在皇极门这里,就有三个靠不大牢的家伙。 大权已经在握的朱慈烺深吸口气,扫了皇极门外的臣子们一眼:“今日早朝就到此为止吧。除骆养性、光时亨外,其他人且先回去收拾一番,尽可能多弄些车马,多雇些力伕,今晚都带着家眷和行李到太庙、社稷坛汇合。” 说完这番话,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的早朝就算散场了,绝大部分的大明忠臣都小跑着离开,去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当然,也有不少人会潜伏下来等待李自成的到来…… 而被朱慈烺点名的两个忠臣,骆养性和光时亨,则脸色难看地站在皇极门前。 第六十一章 忠臣也能投降的(狂求收藏,求推荐) “骆总宪,光时亨,高伴伴,你们都过来,上前说话。” 从昨天晚上一直忙活到现在,还披着死沉死沉的铠甲,朱大太子真有点累了,干脆就在皇极门门楼下摆放着的龙椅上一屁股坐了,还笑着招呼两个忠臣和一个好太监上前说话。 这三位,可都是崇祯皇帝的心腹啊!特别是光时亨仿佛还得罪过太子! 现在不会是秋后算账的时候吧? 三人心里面虽然直打鼓,但也不敢当面和朱慈烺翻脸。午门外面刚杀了几十个!所以他们只好挪步上前,到了朱慈烺跟前。 朱慈烺也不和他们说话,而是对自己的侍卫王七道:“老七,留几个人守着,你带些人去把那些大汉将军收编一下,愿意跟着的都编入侍卫营。不愿意走的给钱遣散,记着把他们的盔甲都收好了,回头交给吴襄、李若琏分配。” “喏!”王七领了命令,留下四个侍卫,自己就去张罗收编大汉将军的事儿。 所谓大汉将军,其实就一群大块头仪仗,摆样子的货,但也不排除有个把能打的。不过他们的盔甲是相当不错的!按照规定,一个大汉将军要配两领铠甲,其中一领是铁甲,一领是金甲。当然,金甲也不是用金子做的,而是刷了金漆,实际上也是铁甲。大汉将军的满编有1507人,也就是说最多应该有3014领铠甲!这些可不是天启、崇祯年打造的破烂,而是永乐年间传下来的“古董”,年头虽然很久,但东西都是很扎实的,保养得也很好。对于匆忙拉起队伍的朱慈烺而言,这些铠甲可是比金子还要宝贵的财富啊! 看见王七带人走了,朱慈烺这才面带微笑地看着凑到跟前的三位,笑着说:“三位都是我大明的忠臣吧?” “太子殿下,臣对大明忠心不二!” “臣世代都是忠于大明的……” “老奴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 骆养性、光时亨和高宇顺看见朱慈烺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就知道不好,可还是得硬着头皮表忠心啊! “好好好,你们是忠臣,本宫就知道你们都很忠心的!”朱慈烺笑着,“可是忠臣也是可以投降的……你们不考虑一下?” 什么?投降? 三个人一哆嗦,全都给朱慈烺跪了。 “千岁爷,臣的忠心日月可见啊!”说这话的是骆养性,历史上他先投李自成,再降大清朝,妥妥的三姓家奴。 “千岁爷,老奴誓死不降!”高宇顺都快急哭了,他是真心效忠大明朝的,历史上他是跟随崇祯自杀殉国的几个太监之一。 “太子殿下,臣,臣知错了,但是臣对大明是忠心的!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投降流贼的!”光时亨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历史上他先投降了李自成,后来又跑到南明想求官,结果被马士英以“阻南迁”的罪名给砍了。 不过朱慈烺却不会因为“阻南迁”和“降流寇”而杀了他。因为“阻南迁”是朝议,朝议就是让人说话的,不能因为说的不对就杀掉。而“降流贼”的事儿也没发生。所以朱慈烺不会杀光时亨,而且还会委他一个重任——掩护大家逃走! 朱慈烺瞧着三个忠臣,一脸为难啊,他摇头道:“可是本宫需要有人投降啊!本宫知道你们是忠的,但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了父皇和本宫可以安然脱险,就需要有人留下坚持,然后还要忍辱负重,向李自成投降! 本宫思来想去,就觉得满朝文武之中,就属你们三个最忠心了,所以也只能勉为其难,请你们留下做个投降的三臣了。” “千岁爷,为什么是三臣?”骆养性听得糊涂,抬头问了一句。 朱慈烺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李自成他在北京呆不了多久,关外的虏丑一定会打进来的!到时候,你们三位就得再一次投降了!” “还要投降虏丑?”高宇顺一张太监脸儿都拧起来了。 骆养性连连摇头,“殿下,臣对大明可是忠心耿耿啊……” 光时亨更是一脸正气:“殿下要臣留守断后,臣有死而已!怎可为三姓家奴乎?” “别死,千万别死!”朱慈烺连连摆手,笑着,“本宫不要你们死,也不会让大明的忠臣去干必死无疑的差事……你们要降,先降流贼,等流贼走后,你们能想办法拖延些日子,再投降虏丑,就是我大明中兴的大功臣了。本宫将来恢复中原后,一定会替你们洗刷恶名,让你们名垂青史的!” 这还名垂青史? 流贼来了投降流贼,流贼走了再投降回大明,等虏丑来了再投降虏丑……这个投降来,投降去的,就是三姓家奴了!有这样名垂青史的人物吗? 光时亨和高宇顺都没想明白,两张面孔都跟苦瓜差不多了。 还是骆养性脑子比较活络,看着朱慈烺问:“太子殿下是要臣等诈降?” 朱慈烺笑着:“诈降还是真降的,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过只要你们能照着本宫的安排去投降,在本宫的功劳簿上,你们三位都是我大明的忠臣和功臣了! 高伴伴,你是父皇最信任的内侍啊……现在北京城已经丢了一半,如果没有人留下镇住场面,本宫父子是很难跑掉的。大明多半也会因此而灭亡!你能救一救大明吗?” 高宇顺一听这话,眼泪都下来了,“老奴,老奴留下就是,大不了就是一死……” “千万别说死!”朱慈烺弯下腰,亲手将高宇顺搀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温言道:“好好活着,才能看到本宫杀回北京城啊!” “好,好,老奴一定活着!”高宇顺点点头,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骆总宪!”朱慈烺又将骆养性扶了起来,“你是父皇最信任的勋臣,你父子执掌锦衣卫五十多年,为我大明立下无数功勋……如果有其他人可以做这件事,本宫一定不舍得让你留下来的。” “臣,臣愿为大明效死……”骆养性已经泣不成声了,不过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朱慈烺哪儿是不舍得他?分明就是不想他留在崇祯皇帝身边……他和他爸爸执掌锦衣卫五十几年,上上下下遍植亲信,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帮着崇祯夺权? 不过心里明白,戏还得好好演啊! 你看人家朱慈烺演技多好?整个就是戏精太子……他骆养性能不当个演技派的锦衣卫总宪? “好,好,”朱慈烺拉着骆养性的手,那叫一个亲热啊,“本宫有重任要托付与你……大明兴亡,就在总宪身上了!若有相见之日,必酬以国公之位!” 历史上的三姓家奴骆养性现在是一脸正气,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忠烈了,正色道:“殿下但有所命,臣虽百死,也必不辱命!” 搞定了骆养性,朱慈烺又笑着冲跪得稍微远了一点的光时亨招招手:“光卿,你上前说话。” 光时亨也明白,自己和朱慈烺真是没啥好说的……他可是坑了朱慈烺两回了!现在朱慈烺得势,还能给自己好果子吃? 不过他也不敢来个死谏什么的,大好性命,还是想保住的——如果今天他没被朱慈烺揪住,出了皇宫就会躲起来,等李自成来了马上投降的。 可现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朱慈烺这边凑了。 “光卿,现在有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给你!”朱慈烺还是那张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你好好干,一定会名垂青史的!” “不知太子殿下要臣做什么?”光时亨也知道躲不了,咬咬牙问,“臣,誓不辱命!” 朱慈烺没有回答,而是对高宇顺说:“高伴伴,去找一身父皇的龙袍,一顶翼善冠……哦,把父皇的铠甲也拿来!” 第六十二章 皇上不哭 “呜呜呜……” 坤宁宫中,传出了崇祯皇帝伤心欲绝的哀嚎之声。崇祯皇帝早就醒了,他从皇极门的台阶上跌下去时摔得并不重,只是脑袋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磕了几个包,短暂失去了知觉。在朱慈烺下来查看时就醒了。 但是崇祯皇帝机灵啊,怎么能让太子发现自己没有晕呢?让他发现了,说不定就当场给害死了!这是谋朝篡位啊! 所以崇祯皇帝就直挺挺的装死,一直装到他被抬进坤宁宫。 崇祯被抬进来的时候,周后和袁贵妃都在,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照,还没有封王的皇五子朱慈焕,还有坤兴公主朱媺娖,以及年仅六岁的昭仁公主朱淑娖都在。 周后和袁贵妃已经换上粗布衣服了,三个皇子两个公主也都乔装改扮好了,全都换上了粗布衣裳,其中最年幼的昭仁公主朱淑娖还在那里哭闹,嫌弃身上的粗布衣裳不好看,要换花衣裳。 看到崇祯被太监抬进来,周后、袁贵妃还有几个孩子们都吓坏了,全围了上来,而眯着眼睛装死的崇祯透过眼缝看见家里这几个人的装扮,当时就给气活了。 他的老婆孩子们分明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了! 谁让他们这么干的?他这个皇帝可没下过准备跑路的旨意!不用说,一定是朱慈烺那个谋朝篡位的逆子了。 好啊,现在不仅外朝的奸臣们都听朱慈烺的,连崇祯皇帝家里的老婆孩子也听朱慈烺的。 崇祯皇帝已经变成孤家寡人了! 崇祯皇帝那个伤心啊!也没心情教育家里的老婆孩子了,就剩下嚎啕大哭了。 他的皇帝看起来也当到头了,不仅国治不了,连家里人都不听他的,还有什么意思?想想也是伤心,所以就哭得死去活来。 周后和袁贵妃看见崇祯忽然“诈尸”,然后又哭得死去活来,都以为他疯了还是怎么着,赶紧拉住送崇祯回来的王承恩询问。 “两位娘娘,不好了,千岁爷,他,他……” “慈烺怎么啦?”周后被哭哭啼啼的王承恩给吓着了,还以为在城墙上督战的时候被打着了,连忙追问。 王承恩还没回答,崇祯皇帝就吼了起来,“反了!那逆子反了……朕怎么就生出如此不肖的儿子了……” “什么?什么……慈烺他反了?”周后一听这话,脸色煞白煞白的,看着崇祯皇帝就问,“那他,他是不是已经被陛下给,给……废了?” “废个屁!”崇祯跺了跺脚,“廷臣个个都该死!京营人人都是反贼!都反了……” 还好……周后大松了口气儿。既然大家都反了,那就是朱慈烺篡位成功。那就没事儿了,大家都有活命了。 袁贵妃也松了口儿,然后怯生生地问:“难道,难道陛下的皇位传给太子了?” 她和周皇后一样是怕死的…… “还没呢!”崇祯咬着牙,恨恨地说,“普天下还有的是忠臣义士,怎会看着此等逆子行篡夺之事?” 周后小声嘀咕:“要真有那么多忠臣义士,怎么不了解救京师之围?” “你……” 崇祯皇帝那个生气啊!不仅是生老婆的气,更生天下忠臣义士的气儿,本明君都快给逆贼打死了,你们怎么就不来勤王呢? 正生气呢,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跑进来,和王承恩说了什么,然后王承恩就嚷嚷开了:“皇爷,太子爷到坤宁宫来了……” “什么?”崇祯皇帝连生气都忘记了,只顾着害怕了,“可带了兵士?” “带了,带了,带来了东宫侍卫!” 朱慈烺当然不会孤身前来了,要不然王承恩指挥太监就能把他拿下了。所以他带着侍卫,而且连盔甲都没卸,还带着宝剑。如果坤宁宫里有埋伏,那就是一场血战啊! “朕,朕……”崇祯皇帝一咬牙,“不能叫这逆子知道朕醒来了!” 说完就直往皇后的寝殿而去,然后就直挺挺躺在床上装死。 朱慈烺其实在坤宁宫大门外就听见崇祯皇帝的怒吼声了,进去之后,没瞧见崇祯,只看见换好了老百姓衣服的周后、袁妃和几个弟妹。 朱慈烺先向周后、袁妃行了一礼,然后就问:“父皇呢?” “父皇被你气着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说话的是个二八年级的少女,穿着粗布衣裳,但是仍然遮掩不住她的美丽和高贵,此时正用一双美目怒视着朱慈烺。 这是坤兴公主朱媺娖。朱慈烺记了起来,然后又瞧了瞧美少女的手臂,问了一句:“皇妹,你手臂没事儿吧?” “我的手臂?”朱媺娖莫名其妙,甩了甩膀子,“能有什么事儿?” 会让你爹砍了!朱慈烺心道:没有我这个哥哥,你这会儿都是九难师太了,多可怜啊! “你没事儿就好!”朱慈烺笑了笑,然后自说自话找了张椅子就坐,“你们也坐吧……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了。” 这话是该你说的吗?周皇后秀眉大皱,不过也没和儿子计较,挥挥手就让所有人都自己找地方坐下了。 “母后,父皇没事儿吧?”朱慈烺问。 “没事儿。”周皇后叹了口气,“怎会这样?” 朱慈烺苦笑:“不这样几乎走不了了,父皇要御驾亲征去和李自成交战,这样能行吗?儿臣不兵谏……咱家就得灭门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懿安皇后、宁氏和外公那里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张娘娘和宁氏在一起,都换上了百姓的衣服。”周后说,“只是你那外公钱太多了,车不够用,想和你借一些。” “没有!”朱慈烺的回答就俩字儿。他顿了顿,没好气地说:“二十一日子时就得走了!他想跟就跟,舍不得钱就留下!” “二十一日子时就走?” “那么急?” 周后和袁贵妃都是一惊。 “自然。”朱慈烺道,“既然要走,就越快越好……不得耽搁。今天是十九日了,到二十一日子时还有一天多一点,愿意走的也该收拾好了。” 逃命越快越好!这也是朱慈烺后世混金融圈的心得!割肉斩仓的时候切记犹豫等待!现在北京城就是个世纪大套,必须果断斩仓出局,要不然死路一条。 周后问:“往哪里去?” 朱慈烺道:“分两路走,一路往通州,一路往顺义。往通州这路南下天津卫,走顺义这路往永平而去和吴三桂汇合。” “怎么分?”周后问。 朱慈烺说:“本宫、父皇、母后、张娘娘和宁氏,还有两位皇妹一路。袁妃娘娘,三弟,四弟,五弟一路。” 周后看了一眼定王朱慈炯,他比朱慈烺小三岁,今年才十三,生得面如冠玉,而且还有一种超越年龄的稳重。在听说自己要和父皇、母后分开时,也没显出多少慌张神色。 “慈烺,你三弟要和咱们分开?”周后显得不舍。 朱慈烺笑道:“以防万一而已……三弟是嫡子,如果本宫和父皇有什么不测,他也可以负担大明天下的。所以不能和咱们一路,得分开跑。不过母后可以放心,三弟、四弟、五弟这一路将由净军和京营精锐保护,而且是迎着吴三桂的大兵而去的。” 他又扭头对王承恩道:“王伴伴,麻烦你和定王一路吧……本宫再安排祖泽溥率领一队骑兵同行。万一有什么不测,你就和祖泽溥一起护送本宫的三位弟弟还有袁贵妃先走!” “老奴知道了,”王承恩拍着胸脯道,“老奴豁出命去,也要保全三位皇子和贵妃娘娘!” 朱慈烺笑着点点头:“好!都靠你了!” 第六十三章 崇祯在哪儿?(推荐票在哪儿?) 逃跑的准备几天前就开始了,到二十日傍晚,已经准备了四五天了。 宫中这边,在周后的安排下,懿安皇后、周后自己、袁贵妃、定王、永王、五皇子和朱慈烺的未婚妃宁氏小美人,还有两个公主,还有崇祯皇帝的几名嫔妃,都已经收拾好了细软,换上了百姓的衣服。伺候他们的心腹宫女和太监,也都换好了衣服。 出逃用的马车也准备好了,都是黄大宝和两个御用商人酱油黄、老米苏这几日花了高价从民间收购来的,结实耐用,又不似皇家的车辆那样扎眼。这些车辆和车伕,现在全都集中在北安门外的兵仗局外厂里面,由克难营的右营负责看管。 在内校场里面,现在也集中了数以百计的马车、骡车和骆驼。车上和骆驼背上,都装了驮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看着沉甸甸的,里面多半都是黄白之物。 另外,在朝阳门、东直门的瓮城及其周边,也各自聚集了大批的车马、骆驼和全副武装的兵将。 在朝阳门瓮城集结的是克难营的主力、京营的精锐,还有部分东宫侍卫。京城中出了钱的勋贵皇亲的骨干子弟们,也大都到了朝阳门,各自准备了马匹、家丁,带着不多的细软和干粮。而且都遵照朱慈烺的吩咐,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有甲胄可穿的,则在盔甲外面罩了粗布的衣衫。 东直门一带的情形就有点混乱了,车马人员太多,组织得又太差,乱哄哄的一大堆,不仅东直门瓮城里塞不下,连东直门大街上都挤满了。准备从东直门跑路的贵人们也都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女眷们还特意在脸上抹了泥灰,一个个都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流寇的法眼? 哭闹和争吵的声音,不时在东直门大街上响起。原来是一些贵人急于跑路,等得不耐,就和在东直门大街和东直门瓮城维持秩序的净军们吵了起来。 指挥这支净军的是朱慈烺原来的伴读太监,现在的御马监提督太监邱致中。看见一片纷乱嘈杂的场面,他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城外可有流贼的骑兵! 就这群乱糟糟的家伙和自己刚刚接手的两千多不到三千净军,怎么可能跑得了? 就在他着急上火的时候,喧嚣嘈杂的声音,忽然从东直门大街上传来了。 邱致中的一个干儿子,也是个太监,飞也似的跑到正在瓮城内着急的邱大珰跟前,正要下拜,就被邱大珰喝了一声:“拜什么?有话快说!” “干爹,皇爷和千岁爷来了!” “什么?”邱致中一愣,“你没看错?” “这哪能看错?干爹,快去迎驾吧!” 邱致中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蟒袍,然后带着几个净军里面的大珰,一块儿去了瓮城靠内的城门口。刚走到那儿,就看见皇帝的仪仗、东宫的仪仗、皇后的仪仗一块儿沿着东直门大街就过来了。 走在这些仪仗前面的,是一队金盔金甲的大汉将军,都骑着高头大马,扛着长柄的大刀,好不威风。 真是皇上?邱致中哪里敢怠慢,连忙上前,走没几步,就被一个金甲将军给叫住了。 “邱公公,千岁爷就在后头,让您自去拜见。” 邱致中瞧了那人一眼,是个极其长大的汉子,一脸修剪得非常整齐的络腮胡子,眼睛特别大,瞪起来和铜铃似的。 “这不是林大眼吗?可是得了官职了?” 邱致中认得此人,他名叫林一虎,是天津卫人士,因为长得个大被选了大汉将军,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大汉将军,并没有官身。可今天瞧着他好像是个管事儿的官儿了。 “哈哈,邱公公好眼力,”林大眼笑着,“俺得了千岁爷的赏识,做了个卫士营的把总。” 东宫侍卫本来没多少人,也没有编成营头,而且不少老侍卫都编入了克难营充了军官。所以朱慈烺在收编大汉将军前,并没有什么侍卫营,不过是从克难营中抽调了一个局的兵丁,再加上一些原本的侍卫,都挂上侍卫的名义,由王七指挥。 而在昨天上午,王七带着人收编了大汉将军后,侍卫的人数增加到了一千多人,可以组成一个营了。所以就有了东宫侍卫营的名号,由王七担任千总,也就是一营之长。下面的把总、百总、旗总,都是临时委派的。这个林大眼因为性格豪爽,武艺也不差,在大汉将军中素有威信,所以就给了个把总。 邱致中客气地向林大眼道了声喜,然后就飞步向前走去,走了几十步,才瞧见一身太子常服的朱慈烺正和王承恩还有祖泽溥两人并辔而行,似乎还一边走一边在交代着什么。 看到邱致中满头大汗的跑来了,朱慈烺连忙冲他招手,让他上前搭话。 “祖总兵,这位就是御马监提督邱致中了,原是本宫的伴读。”朱慈烺笑着给祖泽溥和邱致中介绍道,“这是祖泽溥,刚刚被本宫委任为蓟州总兵官。由东直门而出的这一路,就以祖总兵为主将。邱伴伴,你改任蓟辽镇守太监。” 他俯身下去,凑近了邱致中,低声道:“邱伴伴,你给本宫记着,无论如何,都要抵达永平的蓟辽总督王永吉军中。” 说着,朱慈烺就取出几本抚军太子令旨交给了邱致中。这份令旨是有内阁票拟和太子批红的,相当于一份合法的圣旨。然后他又低声吩咐道:“路上再看,看完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邱致中双手接过令旨,又瞧了眼朱慈烺身后的车辇,问:“千岁爷,皇爷他……” 朱慈烺道:“一切照旧,只是需要掩人耳目。” 邱致中点点头,道:“老奴明白了。” 朱慈烺又道:“陪着本宫上城楼,再给本宫准备一处更衣的地方。” 朱慈烺是穿着太子常服抵达的,目的是制造自己和崇祯皇帝在东直门的假象。所以他不能从东直门大街原样离开,得走城墙去朝阳门。而且还要和身边的护卫们一起更衣,换上京营兵士的鸳鸯战袄,悄悄的离开。 上了城楼,朱慈烺又把王承恩和邱致中叫到身边,一边让他们伺候自己更衣,一边低声嘱咐道:“这一路人马众多,杂而不整,估计很难全部走脱。不过三位皇子还有贵妃娘娘,一定要万无一失!你们可明白了?” “老奴知道该怎么办。”邱致中点了点头,“只是走脱后该去何处?” “去永平的王永吉军中。”朱慈烺道,“本宫也关照过祖泽溥了……他会带着祖家的家丁护你们东走。 若有什么万一,你就和祖泽溥各合力保护一位皇子突围去永平!” 吩咐完毕,衣服也差不多换好了。朱慈烺也不再停留,马上就带着自己的侍卫往朝阳门而去。 朝阳门那边的戒备可森严了不少,城上城下都是持着兵器的克难营和京营战兵。吴三辅和朱纯杰就守在城墙上等着,看见朱慈烺走来,连忙上前去迎接。 “人都到齐了?准备得怎么样了?”朱慈烺见着他们就问。 “宫里人都到齐了,就是老皇亲还没来……”朱纯杰回答道,“已经到达的人全都换上了百姓的衣服,没有人知道。” 吴三辅则道:“克难营大部、东宫侍卫营大部,还有京营精锐改编的虎卫营,大汉将军等壮士改编的龙骑营等都已经到了……总共有6000多人,都还精锐,又放了遍赏,士气也还行。 还有各家勋贵的子弟和精干家丁一千多人,也都是能战的。 另外,黄公公和两位御用商人还召集了两千精壮汉子也能打,他们还管着六百多辆马车、骡车和两百多匹骆驼。” “好!”朱慈烺点点头,“本宫去去就来……你们再派人去催一催老皇亲,告诉他子时不到,就不等他了。” 第六十四章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日入夜,天色黯淡下来的时候,承天门外直到大明门这段,却是灯火通明,由如白昼。宽阔的道路两边,各家衙门内外,也挤满了准备逃往的官员及家属。 北京城内大小官员多如牛毛,之前因为各种原因跑了一些,不过没有跑路的还是绝大多数。截止十九日夜,光是内城中还没有出逃的官员,人数就有好几千。如果再加上他们的家眷家仆,五六万人都不止。 但是现在已经聚集到东直门、朝阳门和承天门外的官员及其从人,顶天不过一万余人。也就是说,大部分的京师官员,还是选择留下等待新主。 不过朱慈烺最看重的一批勋贵,还有四个大学士,六部九卿都察院的主官都选择了跟随撤离。 另外,钦天监的汤若望也带着一批属员和信徒,一早就跟着朱慈烺派去的克难军把总潘书晨到了午门。 除了午门外面灯火通明,午门以南的正阳门瓮城上同样是灯火通明,而且还旗帜飞扬,一派大兵云集的模样,朱慈烺的老泰山吴襄现在还守在那里,二十几门红夷大炮也都集中到了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三门的瓮城城墙上。 与此同时,京师内城戒严的圣旨也在入夜前下达。这会儿内城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扛着兵器巡视的京营兵。 高价征兵的告示,也在戎政府和几个兵马司前还有宣武、崇文两座城门内张贴着。募兵的价钱已经从一两银子一天猛涨到了三两银子一天!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皇上和太子还跑路吗?怎么是一副准备在北京内城死守到底的架势。 聚集在午门外的官员们都感到奇怪,纷纷议论起来了。 “怎么回事儿?还跑不跑路了?” “许是不跑了吧?听说皇上醒了……” “醒了?那太子爷……” “怕是好不了了!” “唉!天不佑明啊!” “慎言!慎言……” “慎什么慎啊?要是再让他折腾下去,就什么都不剩了!” “可不是吗?” “圣旨!有圣旨……” 就是在官员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又人大喊了起来。 圣旨!不是令旨! 在场的官员们心里都是一沉!不过还是纷纷往承天门外而去。明朝的重大圣旨发布,都是在午门外设彩车以载诏书,至承天门上,由宣旨官宣读,然后再由锦衣卫将诏书置于云匣中,以彩绳系于龙杆,慢慢降下。再由礼部的官员接旨。 官员们涌到承天门外的时候,宣旨官已经读完了圣旨,圣旨已经用云匣降了下来。兼任礼部左侍郎的东阁大学士丘瑜正将圣旨从云匣中取出。 立即就有和丘瑜熟悉的官员上去询问:“民忠兄,圣旨上说什么?” 丘瑜是内阁大学士,正式发布的圣旨有他的票拟,自然早就知道内容了。 他叹了口气:“圣上不走了!” “啊?” “什么?” “到底怎么啦?” 丘瑜摇摇头,“圣上醒了……” “那太子……” 众官员都吸了口凉气儿。 昨天的“宫变”他们可都有份参与…… “太子出城,监抚南京。”丘瑜接下来的话让大家松了口气,“咱们也照常出城,护着太子、永王、定王、五皇子去永平府,再走海路去山东。” 永平府就是山海关内的地盘,蓟辽总督的驻地就在那里,吴三桂的大军多半也在永平府地界上。 所以朱慈烺出城后,理应直奔永平去和吴三桂汇合…… “那圣上?” 丘瑜用悲壮的语气说:“圣上当要留守北京!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了……圣上马上就要御驾亲征,去正阳门城楼督战了!” 真的吗? 在场的官员们都惊呆了! 皇上居然那么伟大啊!自己留下来挡住李自成,让儿子们和臣子们逃命……这是好皇上啊! 准备跑路的官员们居然都有点内疚了,都觉得自己过去一直糊弄皇帝,还贪污受贿,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此去留都后,一定要好好做官,争取少贪点,别把大明朝给贪没了! 就在大家伙儿感动的时候,原先紧闭的承天门忽然吱呀呀的打了开来,就看见里面也是灯火通明,一队举着火把的锦衣卫就从里面列队而出了。跟在这些锦衣卫后面的,则是挎着腰刀,扛着长矛的内侍。 这是……御驾亲征了?就这些锦衣卫和太监?能守得住正阳门? 官员们一边想着,一边闪到两旁,让出道路。刚刚站稳,就看见崇祯皇帝的天子仪仗了。仪仗没有往日那么隆重,也没多少金盔金甲的大汉将军保护。 皇帝本人倒是顶盔贯甲,骑着高头大马,在身穿飞鱼服的骆养性和穿着大红蟒袍的高宇顺护卫下,徐徐出了承天门。皇太子朱慈烺,也顶盔贯甲,骑着马,走在崇祯皇帝身后。 官员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那真是大明天子?看不大清啊,也没个火把灯笼照一下…… “臣丘瑜,恭送圣上御驾亲征!祝吾皇旗开得胜,大破流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左侍郎丘瑜这时带头就是一跪,然后高声恭送皇帝出征。 看到他跪下磕头了,别的官员也不敢站着了,都跪拜山呼万岁吧。 崇祯皇帝、骆养性、高宇顺等人,就在这一片山呼万岁声中出了承天门、大明门,向着正阳门瓮城而去。 不过朱慈烺并没有跟着他们,而是在大明门下停住了。丘瑜,还有魏藻德、方岳贡、范景文等几个大学士则纷纷起身,都向朱慈烺走去。 看见官员们走来,朱慈烺马上提高嗓门,大声道:“诸位请携家眷,随本宫而来吧!” 轰轰轰…… 就在朱慈烺带着心怀愧疚,准备去江南后少贪一点的大明官员们沿着长安街往东而去的时候,正阳门、宣武门、崇文门城楼上,二十几门红夷大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负责瞄准的还是汤若望和他的几个学生、属官,二十几门大炮瞄准的目标,则是距离正阳门不到3里的天坛、山川坛。天坛和山川坛都是很大的目标,几乎赶得上两座城池。而区区三里又是很近的距离,只要按照标准装填、瞄准,几乎不可能打空。 所以二十几枚实心炮弹,全都首轮命中,都落在了天坛、山川坛的范围之内。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却把刚刚进驻地天坛的李自成给吓了一跳。 其中一枚炮弹可就落在他今晚上居住的天坛斋宫附近啊!这要再打准点……又得土头灰脸! “万岁!万岁!万万岁……”紧接着,山呼万岁的声音就从正阳门方向传来了。 “报……” 很快就有负责监视正阳门的顺军老营头目来报:“禀报皇爷,朱贼皇帝御驾亲征,上了正阳门的箭楼!” “什么!?朱家皇帝御驾亲征……还上了箭楼?” “皇帝自己出来了?” 不仅李自成没有想到,连他的大军师宋献策和从崇祯皇帝那头叛变过来的杜之秩也没想到,崇祯居然有这样的胆略,亲自登城督战。 这下……北京之战怕不好打了! 第六十五章 都记住了,我是吴三桂(求收藏,求推荐) “什么?朱由检那么有种?亲自上城和额打?你没搞错吧?” 李自成抹了抹了嘴,刚才炮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和几个手下一块儿吃饭,现在大吃大喝的心情都没了。 “回禀陛下,末将见着正阳门箭楼上一片黄龙旗,还有好些人在山呼万岁,一定是朱家皇帝来了。” “那就错不了了,下去吧。”李自成挥挥手,把报告的小校打发了,低头看见一块驴肉夹馍掉在地上了。这是他被炮声一惊,手一松给落掉的。挺好吃的东西,就这么掉地上了,也不能捡起来再吃啊,现在是皇帝了,不能捡东西吃了。可惜了…… 叹了口气,李自成就瞅了眼正在陪自己一快儿吃饭,和他一样惊讶的杜之秩,问:“老杜,你说。” 说什么呀?杜之秩心想:紫禁城里面的皇上没换人吧?怎么手段一下高了那么多啊?先是借了虏丑的兵,还许了婚姻。现在又亲自上了城头督战……对了,这个皇帝也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银子,还用一两一天的代价募兵守城! 这样下去,李自成还能改朝换代吗?自己可别投错主子了…… “陛下,”杜之秩皱着眉头,“应该是错不了的……朱贼皇帝为人严肃,不会拿这种事耍诈的。” “陛下,莫管那朱家昏君上不上城墙,这北京城不出几日,就是陛下的囊中之物了!”宋献策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军师装模作样,掐指一算,已经算好了,笑着拱拱手:“臣恭喜陛下,朱家昏君将为陛下所擒矣!” “哦?真的能擒住?”李自成问。 宋献策很肯定地说:“生见人,死见尸!” 李自成终于展颜大笑道:“军师向来算无遗策,额这下就放心了!明日督军攻城去,活捉朱贼……不过今天晚上,还是先换个地方吧。大军师,你在算算,外出这边还有哪里适合额落脚啊?” 轰轰…… 李自成问话的时候,又是一轮炮击打过来,炮弹落在天坛、山川坛内,好像还砸到了一个临时马厩,战马的嘶鸣声紧接着起来了。 天坛这里,看来是不能住了,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才行。 …… 李自成忙着搬家的时候,朱慈烺已经带着上千名跟随自己的官员和官员家眷,走长安街、崇文里街、朝阳门大街,抵达了朝阳门的瓮城。 瓮城外侧的大门,这个时候已经悄悄打开了。 在靠近城门的地方,将近1000名顶盔贯甲的骑兵都已经上了战马,吴三辅也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面对着这个“铁甲骑兵”方阵立着,扯开嗓门大声训话。 “都给我记住了,待会儿出了城,都不许说自己是什么大汉将军、东宫侍卫啥的,一律是关宁铁骑!是宁远吴总兵的家丁!而我就是你们的吴总兵,平西伯吴三桂!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关宁铁骑!是宁远总兵,平西伯吴三桂的家丁……” “好!记住就好……你们不要怕,你们个个人高马大,还有他娘的铁甲,样子又精神,队列又齐整,上了战场一看就是了不得的精锐啊!有什么好怕的?要怕也是流贼的小股游骑害怕!” 朱慈烺也被这一千余骑咋呼的场面给吸引过来了,没去找自己的父皇、母后,直接就骑着马奔瓮城外侧的城门口来了。 对了,他的父皇、母后,现在都在朝阳门瓮城这边! 去正阳门上督战的是个冒牌崇祯,是由和崇祯体型仿佛的大明忠臣光时亨假扮的。 而抵达东直门的帝后车辇当然也是空空如也的。 真正的崇祯、周后、张太后、两位公主、朱慈烺的未婚妃宁氏,全都乔装改扮,乘坐着民间的马车,悄悄抵达了朝阳门瓮城。 除了崇祯、周后等人,北京城中最主要的勋贵首领,勋贵家族的青壮,还有大批重要的中高级文官,全都到了朝阳门。另外,还有数百辆装满了金银的马车、骡车,几百头驮着金银的骆驼,也都到了朝阳门。 可以说,北京城真正的精华,现在都集中在朝阳门瓮城和附近的朝阳门大街上。 只要能将这些精华带到通州去,那么朱慈烺手里面的本钱就不少了! “是千岁爷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传来了,是吴三妹的声音。她这两天都和黄大宝在一块儿行动,实际上就是替朱慈烺看着黄大宝这个管钱的大太监——价值超过五百万两白银的金银现在就由黄大宝、酱油黄、苏老米这几人负责管理!朱慈烺能放心才怪,可是他又没什么可用的人。 所以未来的皇后娘娘吴三妹就派上大用处了,带着几个东宫的老奶奶宫女们就盯着那一箱箱金银财宝。直到它们全部被运抵朝阳门瓮城,才算大功告成——瓮城这边所有的进出口都封死了,没有吴三辅的命令,黄大宝、酱油黄、苏老米这些人根本不得离开,更不用说他们雇来的车夫、马夫和伙计了。所以吴三妹也得了些空闲,四下转悠,想找寻朱慈烺。还真给她找着了! “三妹?”朱慈烺见着大姑娘就高兴,笑呵呵问她,“你三哥在干嘛?” “他?他在装俺那二哥。” 装吴三桂?想要吓唬李自成吗?朱慈烺点点头,倒是个好主意。 于是他骑着马就和吴三妹一边说话一边就到了吴三辅跟前。 吴三辅也瞧见朱慈烺和自己妹子一块儿来了,瞧着自己那傻乎乎的妹子和太子爷在一起的亲热劲儿,吴三辅心里面别提多美了。 他妹子要是当了皇后,那他起码能捞个侯爷! 江南豪富之地,就有他一份儿啦! “千岁爷!”吴三辅没有下马相迎,就在马背上拱拱手,“臣马上要带兵出击,不方便行大礼,请见谅。” 朱慈烺挥挥手,“都是自家人,行什么大礼啊?你这是要出去?可有把握?” “当然有把握了!”吴三辅道,“孙富贵、王国勇还有王胡子他们已经带着骑兵出去了……应该可以逐走朝阳门附近的流贼游骑。臣再率领这些铁骑出去,先潜行到通州附近。等流贼的追兵来了,臣就率领铁骑出击,冒充我二哥的人马,把流贼吓跑。这样千岁爷就能安然抵达通州了。” 原来吴三辅真的会打仗!而且还会用点计谋,昨天瞧见一帮大块头大汉将军,就琢磨出这个冒充吴三桂吓唬人的办法了。 1000多个大块头,还都有铁甲,还能骑马,还会组成严整的队形!完全可以冒充关宁铁骑中的家丁啊! 实际上,吴家的家丁看上去还没他们精神呢!大汉将军可是从北直隶各处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块头,而且专门苦练过队列,身上披着的铠甲也是好东西,一看就是大明朝阔绰的时候不惜工本打造的。 把他们拉上战场,只要不遇上真满洲和流贼的老营精锐,普通的敌人吓也吓跑了——一千个大块头铁甲骑兵啊!还那么整齐!要是真有看上去那么能打,几万步兵也给冲垮了! 朱慈烺拍了拍手,大笑道:“三辅,你还是个将才啊!妙计,妙计啊!那些大汉将军看着挺唬人的,一定可以吓跑流贼的。” 吴三辅一拱手,“千岁爷,那臣就带人出去了……您也抓紧些,趁天黑,早点出城吧。” 第六十六章 代表大明感谢您(求推荐票) 看着冒牌吴三桂带着一千余中看不中打的伪劣家丁出了朝阳门,朱慈烺深吸了口气,便和吴三妹一块儿去找崇祯和周后还有张皇后他们了。 正阳门那边的炮声已经隆隆传来了,冒牌崇祯也该上了箭楼。这场面,多半吸引住李自成的注意力……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崇祯皇帝这个时候一身农民伯伯的打扮,坐在一张柴木板凳上,正望着正阳门的方向发呆呢! 打炮的声音和一阵响过一阵的山呼万岁之声,正从那里传过来。大明的万岁不就是他自己吗?被儿子劫持,装成个农夫,抛下祖宗基业,正准备灰溜溜的逃走……自然没有人会向他山呼的! 那么正阳门那边,该是流寇的大军在欢呼吧? 流寇……还是打进来了! 崇祯正伤心难过的时候,耳畔忽又传来了争吵的声音,还是个女人在和人争吵,这女人的声音听着耳熟,好像是皇后? 他扭过头,就看着做民妇打扮的周皇后,正在训斥一个胖员外。 “……春哥儿说了,没有马车可以给你!你的金子银子要么就扔了,要么你就留在北京城里面陪它们!” 周皇后的语气中带着怨恨,听她的言语,似乎和钱财有关系。崇祯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一句唐诗:贫贱夫妻百事哀……本以为自家是天下第一的有钱人,和贫贱什么的没关系。可现在想想,天下第一家也有第一家的开销,钱财总是不够,那不就是贫吗? “怎么会没有车马?此间那么多的车马,借一点与我家就够了……”胖员外还在和周后争执。 周后哼笑一声:“你自去和春哥儿说,看他会不会一剑斩了你!他前日可在午门外头一口气杀了四十几人,还亲手割了项詹事的脖子……” “这,这,这……不至于,他怎么都是我外孙啊!” 这胖员外原来是周后的亲爹周奎,他可是皇亲之中的首富,家财百万,光是在北京城里面,就藏了不下三十万余两的白银。 不过日前崇祯皇帝求他捐输军饷的时候,他硬是一毛不拔。周皇后没有办法,把自己的金银首饰变卖了些后,凑了五千两白银,让周奎以自己的名义捐给朝廷,算是带个头。可这位国丈居然从这五千两中又抠下两千两,只拿出三千两捐了上去。然后又带头装穷,把自己房子上的砖瓦弄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屋内值钱的东西一律私藏起来,然后在自家房子门口贴着房屋贱卖,还故意穿上最破旧的衣服去上朝,连轿子都不坐,改了步行。 他这么一带头,其他的皇亲官员勋贵当然有样学样,崇祯皇帝忙活了半天,也只弄到了二十来万,还没朱慈烺从王之心一个人那里敲得多呢! 大概是因为家里的钱太多,又舍不得捐一点给朱慈烺,所以在十七日朱慈烺“卖出城令旨”的时候,他也还是一毛不拔,错过了机会。 而在得到女儿准备逃亡的通知后,又舍不得花大价钱购买车马。结果到今天跑路的时候,居然没有足够的车辆装银子。不得已只好来求女儿、女婿帮忙。 就在周后父女二人争执的时候,朱慈烺已经到了,和吴三妹手拉着手,笑呵呵的上来给崇祯皇帝请安。崇祯是不睬他的,朱慈烺也不生气,继续乐呵呵的来给老妈请安。见着胖乎乎的周员外,想起是自己的外公,也笑着说:“外祖,你来了?几位表哥呢?怎没见着他们?” 周奎年纪不小,但是保养得极好,须发都乌黑发亮,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和他的女婿崇祯都差不多大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变得有点狠,但还是鼓起勇气提出了要求——想借上百十辆马车装银子…… 朱慈烺手里是有不少马车骡车,可这些车辆还不大都用来装银子了? 借给周奎,不就等于让朱慈烺把自己的银子扔了,拿车装周家的银子? “好啊!”朱慈烺笑着点头,“外祖,你家有多少钱?装箱了没有?要不先让挑伕运到朝阳门吧。” 听到这话,刚才还在生周奎气的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忽然都有了一种同情周奎的感觉。 这个吝啬鬼要上当了!说不定得叫朱慈烺这个混球骗得倾家荡产! 周奎就是吝啬一点,并没多少阴险狡诈,要真的狡诈,也不会死到临头还不舍得钱。他的钱也没存在外国银行里面,都在家里面的地窖里藏着。李自成一来,还不都是人家的?不如拿出来让女婿募兵救命呢! 这样一个老实吝啬鬼,怎么能禁得住朱慈烺的忽悠?当时就乐呵呵让管家跟着朱慈烺派出的朱纯杰带着兵士和一百几十个挑伕去他家挑银子了。 三十余万两银子差不多就是两万斤,加上箱子的重量,总有两万几千斤。如果用挑伕来挑,有一百多个就够了。可是挑伕走不远,也走不快。谁能挑上一百多斤银子走到大沽口?能给挑到通州就不错了。 虽说通州那边是运河码头,兴许有漕船可用。但是有没有也没一定啊,就算有,漕船速度慢,容易被敌人追上。 另外,挑伕走得也慢啊,不能和车马骆驼相比。所以周奎找不到足够的马车,靠雇佣挑伕是没有办法把那么多银子都带走的。 不过靠挑伕把银子从嘉定伯府挑到朝阳门是没有问题的。周家的府邸距离朝阳门也没多远,一会儿就能到达。 就在周家的银子和家眷被陆陆续续运来的时候,吴襄和汤若望也乔装改扮,沿着城墙从正阳门走到朝阳门了。 他们俩一道,意味着大撤退就要开始了! “老泰山,怎么样?”朱慈烺见着吴襄,立即就问起正阳门上的情况了。 “流贼被唬住了,”吴襄有点得意地笑道,“正从天坛往永定门转移呢!估摸着天亮后才会开始攻城……咱们这边士气也还高涨,毕竟是天子亲征,还放了赏。” “那就好!”朱慈烺抚着巴掌,“老泰山,汤监正,你们和我父皇、母后,还有张皇后一起走吧……你们先走!” “千岁爷,您不一起走?”汤若望忙问。 “本宫还有点事儿,”朱慈烺道,“办完后就追你们……我的马快,你追上的。” 说完,朱慈烺又扭头对吴三妹说:“三妹,你也和老泰山一起走吧。” “奴和千岁爷一起!”吴三妹摇摇头,又向朱慈烺身边靠了靠,“奴要护着千岁爷!” 还挺忠心的! 朱慈烺看了看吴襄,吴襄对女儿说:“三妹,你可要好好跟着千岁爷!” “嗯,女儿一定护着千岁爷!” 吴襄笑着对朱慈烺道:“千岁爷,老夫的这个闺女自幼习武,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跟着您绝对不会误事儿的。” “好,就让三妹跟着。” “老夫先走一步了!”吴襄也不拖泥带水,马上就去带上一局东宫卫士,护着崇祯、周后、张皇后等人乘坐的马车往朝阳门而去。 周奎见女儿、女婿走了,也想赶紧上路,就问朱慈烺道:“春哥儿,你给我的马车呢?” 朱慈烺笑了笑,直接就给朱纯杰下令道:“让挑夫把银子挑到朝阳门外,堆在过护城河的石桥边上!” 什么意思? 周奎一下愣住了,“春哥儿,你这是……” 朱慈烺笑了笑,冲着周奎一拱手:“外祖,外孙代表大明想您老说声谢了!” 第六十七章 套住李自成(求收藏,求推荐) “拿着,拿着……后会有期!” “千岁爷,老臣……” 又是一个换上了老百姓衣服的官员留着眼泪,要给朱慈烺下跪的模样。在朝阳门外的石桥旁。朱慈烺、吴三妹、王七、毕酒城还有另外几十个侍卫,都站在一排打开的,装着银两的木箱子前,给经过朝阳门石桥出逃的官员、兵士、百姓、勋贵子弟,还有别的什么人发钱。 人人都有份! 发去的银子,不用说,都是从周奎家里面搬出来的! 三十多万两银子,发完为止! 这烧钱的魄力,都赶得上后世的某些互联网巨头补贴大战了。 而朱慈烺这样烧钱的目的,和后世的互联网巨头们也差不多,人家是花钱买市场,朱慈烺则是花钱买人心。 离开北京城的朱慈烺,在今后的一个多月间,最缺的就是人心!而只要撑到李自成兵败一片石后,人心就会慢慢回到大明一边。 道理很简单,因为在李自成被撵出北京前,大明是“亡国”,而不是“亡天下”。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谓亡国,不过是王朝更替而已。 对天下的士大夫和百姓而言,李顺替代朱明不过是皇帝轮流做,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可以这么说,进入北京之后,李自成就是华夏正统,而崇祯、朱慈烺父子,不过是前朝余孽。 如果李自成能过了满洲人那道坎儿,也不用灭了清国,能在一片石打个平手,最后签一个和平条约什么的,哪怕给点岁币,大顺的天下也就稳了! 崇祯、朱慈烺父子恐怕只有避走海外,挣扎求生一条活路了。 想要借助江南半壁再反扑回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可是李自成一旦败给满洲,失去了北京城这个天下首善之都。那么崇祯、朱慈烺父子的死局马上就解开了。 因为接下去就不是亡国,而是亡天下了! 而大明则将代表的是汉人的天下! 大清,至少在明末直到新中国,都意味着外族统治。反清复明的斗争,可是贯穿了整个清王朝的。 如果李自成在一片石胜利了,会有反顺复明?根本不可能啊! 所以一片石之战对李自成的大顺是灾难,可是对朱慈烺的大明,却是一次难得的资产重组的机会。 在历史上,李自成在一片石战败后轻易放弃北京的行为,就使得他失去了抗清共主的地位。 也就是说,失天下的锅,是李自成的! 天下,不是大明丢给大清的,而是李自成丢给大清的。大明都亡国了,怎么还能让大明替大顺背锅? 这个责任在当年是非常明确的,当时全天下都知道他有百万大军!百万大军在一片石能损失多少?最多也就是几万。 在一片石后,即便在京师一带,李自成至少还拥有三四万人的老营和至少十数万人的新附军队。坚守北京的力量还是有的!而且北京的城池相当坚固,也完全有坚守的可能。 至少在天下人看来,李自成完全有力量,也应该守住北京城! 而在兵力尚算充足的情况下弃守北京,实际上就是在执行不抵抗路线……一个“不抵抗”的大顺皇帝,还这么凝聚人心去抗清? 当然了,李自成放弃北京,保存实力的做法,在他看来也是无可厚非的。他在北京根基很浅,之前又拷掠军饷,失了北京人心。内无人心,外有强敌,他又怎么敢坚守城池? 不如带着从北京掠来的金银退走,回陕西重整旗鼓……可这一走,大势已去! 总之,北京城对李自成而言就是个世纪大套!套进去前,李自成那是亿万斯民敬仰的天下新主,就等着他灭朱明,开大顺,再建太平天下了。 等到李自成斩仓出局以后,他就是亡天下的罪人,是反贼加不抵抗的伪皇帝了! 不过在崇祯十七三月二十一日的清晨,当大顺皇帝李自成在数万老营兵丁的欢呼声中,登上永定门城楼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想到,自己马上要接盘的北京城,是一个让他亏光老本的超级“地雷”,更不会想到,北京城的主人崇祯、朱慈烺,已经在冒牌崇祯的掩护下,金蝉脱壳跑路了。 这个时候,他还在担心有可能打不下北京内城呢! 正阳门、宣武门、崇文门上架着的大炮可是吼了一宿,守城的兵丁还不断山呼万岁,气势可挺足的! 不过天亮以后,大炮也不饷了,万岁也不喊了,好像有点蔫了,难不成是一晚上闹腾下来累着了? 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开外,长相和李自成有点相似,都是高颧骨,宽额头,大胡子的汉子这时快步到了李自成身边,低声道:“陛下,额派去城东巡哨的儿郎们报告,说发现朱贼有突围而走的迹象!” 来人是李过,李自成的大侄子,浑号一只虎,官拜后营制将军。在北京城周边巡哨的骑兵,都是他的后营派出去的。 “朱贼突围?”李自成一转头,看见杜之秩还举着望远镜在往正阳门箭楼的方向上看呢? “老杜,朱贼皇帝可还在?” “在啊,应该在……”杜之秩说,“看不大清楚,不过身材像,衣服也对,身边还有个老太监是高宇顺……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朱贼皇帝最信任的大太监。哦,臣还看见骆养性了,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 李过道:“陛下,朱贼皇帝可能没走,但是昨晚一定有不少人从北京城走脱了!” “哦?怎么回事?” “臣派在朝阳门、东直门外的游骑遇到大股的朱贼骑兵。其中还有一队游骑报告遇上了大队的铁骑兵!” “甚?”李自成一愣,“大队铁骑?有多少?从什么方向而来?” “一千骑以上!”李过表情严肃,“从什么地方来不好说……不过向着通州而去了!” “老杜,”李自成问,“北京城里面有铁骑兵?” “没有啊。”杜之秩摇摇头,“如今大明也就只有关宁军有点铁骑了……” 他压根没把大汉将军当成军人…… “关宁铁骑?”李自成一只独眼眯了起来,“吴三桂来了?那满鞑子……黄虎(刘宗敏)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权将军田见秀马上报告,“今天早上还收到中权亲军的军报,哨骑都放到了三河、平谷一带,并没有发现关宁军。另有消息说,关宁军十六日才过山海关,十九日前锋才抵玉田。至于满鞑子出兵的消息,并没有听说。” “军师,你怎么看?”李自成又问能掐会算的宋献策。 宋献策正捏着手指在装呢,听李自成发问,就立马回答道:“陛下,许是朱家太子出了城……前日不是说朱家太子要娶满鞑子辅政王多尔衮的闺女吗?他在北京城中可没办法完婚啊。” “有道理!”李自成也不知道满洲那么的底细,还以为多尔衮的女儿是个大姑娘呢。实际上人家才六岁,根本不可能和朱慈烺完婚。 “陛下,不能让朱家太子跑出去!臣请带兵追杀!”降将唐通也在城楼上,急吼吼的就请战了。他倒不是和朱慈烺有什么过节,主要是觉得北京城内的油水他捞不着,不如出城去碰碰运气。 “好!”李自成点点头,笑道,“一只虎,你也去……带上3000老兄弟,务必活捉朱家太子!” “臣遵旨!” “臣必不辱命!” 第六十八章 有追兵(求收藏,求推荐) 七八十骑战马,风一般的穿越无边的旷野,虽然远离了北京城,但是朱慈烺一行人还是不敢放慢步伐。吴三妹一马当先,她的骑术最佳,胯下一匹白驹又是从宁远一路骑过来的良马,因此离开朝阳门后,就由她在前面开路。余下的数十骑,都紧紧跟着吴三妹。三妹穿上了一身白色布面铁甲,几乎和胯下的白驹成为一体,从后面看去,就见她高挑的身子一起一伏。 果然是运动之美啊! 朱慈烺吃力得夹着马腹,努力忍受着屁股和大腿上传来的酸痛,坚持着不放慢马速。他也能骑马,但是马术和吴三妹比,那是差太远了。主要是缺乏练习,因此裆劲不足,压不住马,只能让屁股蛋子不断和马鞍亲密接触。一下一下的,和打屁股似的!这要跑个几百里,肯定是一屁股血,就和挨了廷杖差不多。 回头往后看,北京的城堡已经渐渐远去,大炮的轰鸣声和战士们的欢呼声也听不见了。显然北京内城之战还没有开始! 也不知道是李自成还在布置兵力,还是骆养性、高宇顺、光时亨已经跪了? 他们要是跪了,李自成的追兵恐怕马上就要大举而来了…… “千岁爷,”吴三妹高喊了一声,“咱们追上大队啦!” 大队就是由吴襄、李若琏、朱纯杰、潘书晨等四人率领的部分精兵,还有由他们护送撤退的要员以及运输金银的车队。 而所谓的精兵,其实也是临时凑成的乌合,包括克难三营、侍卫一营、虎卫一营、龙骑一营,以及一些官员子弟护卫。人数约有7000余人。其中骑兵有约1300,火铳兵有600,能够打肉搏的精锐步兵也有约1000,余下的3100则是凑数的人马,只能用来看守车马骆驼。此外还有越1000勋贵官员家的精壮子弟和护卫,也是凑数的存在。 现在有300轻骑属于克难营的铁骑被分散出去充当哨探,吴三辅则率领1000名由大汉将军和京师勋贵的家丁改编的虎骑营铁骑出去虚张声势。余下的5700人则由吴三辅、李若琏、朱纯杰等人控制,先朱慈烺一步出了朝阳门。 朱慈烺因为守在朝阳门外护城河上的石桥边发钱,发完钱后还张罗着留守的少量士兵关门——这部分士兵是由骆养性的弟弟骆修身率领的,之前也用银子喂饱了。 而且朱慈烺也不要求这些人守军去当大明的忠烈……马马虎虎意思一下就行了。 至于骆修身,当然另有重任了! 在目睹了朝阳门缓缓关闭之后,朱慈烺这才翻身上马,和吴三妹等人趁着夜色一路狂奔,去追赶早就出发的大队。 这几乎是最后一批离开朝阳门了! 不过这看似勇敢无畏的安排,却是由战场逃跑专业人士吴襄精心安排好的。 朱慈烺是主心骨,不能先跑,要不然人心一乱,就得出问题。到时候大家争先恐后逃命,乱成一大团,再惊动了李自成,那就别想走了。 而且战场逃命,并不一定是早跑安全,晚跑就不安全的。 因为早跑的也许是重装大队,走得慢,反而容易被追击。而晚跑的也可以是轻装小队,骑上快马,走得飞快,是很容易追上的。 另外,在战场上追逃的老兵,一般喜欢追杀辎重车队,油水大啊! 吴三辅率领的铁骑那是很少有人会猛追的,穷寇勿掩就是说这种,又穷,又凶的,追上也是恶战。 而由小队精锐护送的朱慈烺在战场上的目标很小,白天也许会遭到追杀。但是在晚上一般也没人碰他们……大晚上还能纵马奔驰的,多半是精锐斥候。谁吃饱了追杀他们?流贼又不是满洲人,哪会主动找硬茬去打? 再说了,吴襄早就为小股追兵准备好肥肉了——出朝阳门、东直门的逃亡者中,有许多地位较低的官员和勋贵家族成员,因为种种原因(或是掉队,或是出城较晚),并没有跟上大队。他们大多携带着家眷和财物,正好吸引追兵。 而在吴襄制定的计划中,崇祯、周后所在的大队,其实是随时可以充当弃子的存在。一旦遇上大队的追兵,他就会率领心腹家丁和妻子祖氏突围而走。 同时,吴襄还带着信号火箭,在突围时会发射火箭,给吴三辅和吴三妹报警。 到时候,吴三辅就会率领铁骑接应吴襄,而吴三妹则会带着朱慈烺去和吴襄、吴三辅父子汇合,一起去投吴三桂……有携带着数百万两金银的大队人马吸引流贼,吴襄、吴三辅、吴三妹一定可以保着朱慈烺突围的。 不过这样的突围法,可就是下下之策了…… 所以听吴三妹高喊追上大队了,朱慈烺也是大松了口气儿。 吴三妹已经停住了战马,然后就在马蹬上立起身子张望了一番,这才回头对已经策马到了她身边的朱慈烺说:“千岁爷,大队安然无恙!” “那就好,”朱慈烺吐了口气,“后面有追兵吗?” 这个问题不是问吴三妹的,而是问两个胡子花白的东宫侍卫的。他们俩都是勇卫营的老兵,还当过斥候,因为年纪大了才退下来养老。几天前又投入了克难营,后又被吴襄分配给了东宫侍卫营。 两个老兵中的一位也和吴三妹一样,站在马背上张望,不过没有目视前方,而是在看半空中有没有沙尘扬起。而另一位老兵,则从马背上翻下去,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 不一会儿,两个老兵都到了朱慈烺的跟前,两张老脸上的表情,都是相当凝重。 其中一位看天的老兵开口道:“千岁爷,有追兵!” 另一人道:“人马不少!” 朱慈烺脸色平静,不慌不忙地问:“有多远?” “二十里。”一位老兵回答。 朱慈烺点了点头,对吴三妹道:“看见通州了吗?” “见了,”吴三妹道,“十里外有座城池,该是通州。” “咱们先和大队汇合,然后一起去通州。”朱慈烺想了想,又说,“通州有顺天巡抚宋权,他有抚标1000人,应该还有些车马船只。如果能让随行的家眷和金银上船,那今晚上就应该能到武清。曹化淳会在那里接应咱,有他照应,再去天津卫就不难了。” …… 就在朱慈烺策马向着崇祯、周后所在的大队奔去的同时,在北京朝阳门以东约五里的官道上,一队白帽蓝袍的骑兵,大约三四百骑,正列队而进。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生着连鬓胡子的骑兵。他骑着一匹黑马,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紧紧握着一根带着闪着银光的枪尖儿的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红色大旗,大旗中心用黑缎子绣着一个斗大的“闯”字。 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没一会儿就瞧见两名同样白帽青衣的骑兵,沿着官道飞奔而来,到了举着大旗的骑兵跟前,才猛地勒住缰绳。两匹战马的前蹄都高高抬起,然后猛地砸落在地面上。 其中一名骑士就在马背上向那举着大旗的骑兵拱拱手,笑道:“掌旅,出城的朱贼人马分了两路,一路往东北而去,一路往东而去。两路都不是什么精兵,还带着许多肥羊……前面的兄弟已经捉了不少!咱们也快些去捉吧!” 另一名骑士则道:“在前方哨探的兄弟们还报说,往东北而走的大队中许有朱贼的皇帝和皇后,往东而去的大队中大概有个太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啥?”那举着大旗,被人称为校尉的汉子豹眼圆睁,“朱贼的皇帝都出城了?那正阳门上的是谁?” 第六十九章 有内应(求收藏,求推荐) “郝摇旗,你说甚?”李过睁大眼晴,瞅着眼前这名举着大旗的汉子。这人姓郝,名字没什么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是军中的大旗手出身,即便后来当了头目,仍然喜欢扛着一面“闯”字军旗行动。上阵时候,就摇着大旗身先士卒,勇猛异常。因而人人都叫他“郝摇旗”了。 郝摇旗答道:“侯爷,朱贼皇帝很可能出了北京城了!额不仅问了哨骑,还问了个掉队的朱家太监,也是朱贼皇帝是昨天下午到的东直门,由南海子净军护着,今天子时出得东直门,往东北直奔顺义而去。” 李过吸了口气,浓眉已经拧成了一团。 “侯爷,兴许朱贼皇帝玩了个金蝉脱壳的诡计!”说话的是唐通,他带着自家的8000兵马跟着李过出得北京城,目标是抓捕朱慈烺。现在知道崇祯有可能出了城,一下就兴奋起来了。 若能活捉崇祯,那可了不得的功劳啊!日后论功行赏,怎么都得封个侯吧? 李过摸着大胡子,瞅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唐通,心说:抓皇帝的功劳能给你个降将? “来亨!”李过嚷了一声,叫来了个二十多岁,高大魁梧的青年。 “爹爹,您叫我?”青年名叫李来亨,是李过的儿子,也是李过麾下的都尉,也就是执掌一都的将官。大顺军老营的军制分成营、都、旅、部、哨、队等几级。都是仅次于营,通常有两三千人。 李过笑道:“儿啊,你带本都人马往东北顺义方向追去,若是朱贼皇帝往东北逃跑,务必将之擒拿!” “孩儿得令!”李来亨大声答应。 李过又回头瞧着唐通,笑道:“唐总兵,劳你派熟悉京师东北地形的骑兵数十,带吾儿去捉朱贼皇帝吧!” “属下得令!”唐通哪里敢违逆李过的命令,人家可是大顺皇帝的亲侄儿。那李来亨说不定就是将来的大顺太宗皇帝…… 李过接着又命郝摇旗道:“摇旗,你继续往东,约束好部下,莫要捉什么肥羊,也不要和朱贼的大队交战,绕过通州,直插天津便可。唐总兵,你再派数十骑跟着摇旗,也做向导。” “属下得令。”郝摇旗领了军令。 唐通却一脸疑惑地问:“侯爷,郝掌旅才数百骑,又攻不了城池……而且天津卫城是漕运、海运的重镇,其旁有卫河可以通海船。那卫河既宽且深,单靠骑兵无法阻挡海船通行。若朱家太子到了天津,便可龙入大海,再难追捕了。” 李过大笑道:“此事大军师早有妙算,天津卫城中有咱大顺的内应,只要摇旗的骑兵一到,自会在城中举事,到时内外呼应,如何会让朱家太子走脱? 唐总兵,你带兵跟着额,额们就在朱贼背后一边捉肥羊,一边追赶吧!” “属下得令!” …… 屁股生疼的朱慈烺,这个时候又当上天字第一号大孝子了,正骑马走在崇祯皇帝、周后所乘坐的马车前面,一副保卫爹妈不被流贼伤害的孝顺模样儿。 通州城的西门就在前方,城门敞开,城上城下,都是全副武装的顺天巡标官兵。顺天巡抚宋权和先一步抵达的首府大学士魏藻德正带着一群属员立在门洞外面,他们俩的蟒袍外面还罩了件长身甲,也是一副誓死保卫大明天子和太子的忠心模样儿。 “太子殿下到了!”魏藻德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顶盔贯甲的朱慈烺,连忙大声呼喊,“骑马行在车队前的便是大明抚军太子!” 宋权是天启年间的进士,今年还不到五十岁,长得有点矮小,高颧骨,小眼睛,高鼻梁,连鬓胡须修剪得非常整齐,看上去威严而且精明。 这几日,他可是见到了不少拿着太子令旨从北京城中溜出来的官员勋贵,还从他们那里听说了朱慈烺的种种作为,他自己也接到了一份让他安排接应天子跑路的令旨。 在见到魏藻德前,他并不相信这一系列的作为,都出自太子朱慈烺,还以为是崇祯皇帝在背后下指导棋。可是今天上午见着飞马而来打前站的魏藻德,知道了崇祯上朝时“滑倒昏迷”,太子以抚军主持大局的事情后,宋权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子……好像是发动宫变了! 这是乱臣贼子啊! 可是他又觉得太子做得不没错,崇祯皇帝太固执了,敌人都打进外城了,你还不跑,还想守着内城等吴三桂来救……吴三桂那家伙现在还在永平呢!没个三五天能靠近北京城? 就算他来了,能打得过那么流寇吗?现在聚集在北京城附近的流寇少说也十好几万了,吴三桂有多少人?又能带来多少人?顶天就是万把精锐急行军而来,一个打十几个? 所以趁着李自成的大军围死北京前突围而走,实在是崇祯皇帝唯一的活路…… 儿子为了救父亲,做出一些忤逆父亲的行为,这也不能说是不孝吧?难不成父亲糊涂了,要从午门城墙上往下跳,儿子也得顺着他来? 思前想后,宋权又觉得朱慈烺是大孝子,是大孝,不是小孝!而且那么点时间,他就从北京城内搜集到了那么多的兵马银钱,这本事看来也超过崇祯了。 大明的中兴,大概也只能指望这位太子殿下了。 想到这里,宋权就和魏藻德一起快步上前,对着朱慈烺和他身后的车队,下跪叩头,大声道:“臣顺天巡抚宋权,恭迎圣驾!” 魏藻德和宋权的随员也一起叩头,其声道:“臣等恭迎圣驾!” “都起来吧!”不等马车里面的崇祯发话,朱慈烺先开口了,“魏藻德、宋权上前说话!冯愷章在不在?” “在,臣冯愷章在此。”一个二十来岁,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操着一口浙音,五官看上去非常精神的青年从宋权的属员中走了出来,快步到了朱慈烺马前。 这青年是天津巡抚冯元飏的儿子,前任兵部尚书冯元飚的侄子,有个锦衣卫百户的世职。不过今天并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行商的打扮,风尘仆仆的。 他在三月十日时,奉父亲冯元飏的命令入京,向崇祯皇帝密报由天津海路逃跑的准备——他爸爸冯元飏当然也是忧国忧民的忠臣啊!利用天津巡抚监管海运的权力,一早就在替崇祯皇帝准备退路了。 不过冯愷章的北京之行却没有什么结果,到三月十四日,也就是朱慈烺“长眠不醒”的那天,就离开北京回天津去了。结果他前脚才回天津,王之心后脚就带来了朱慈烺的令旨。 而冯元飏立即就承认了太子抚军兼总督直隶军务的权力——又马上派自己的儿子再去通州迎驾。 打前站的魏藻德已经见过他了,然后又派家人去给朱慈烺报信,所以朱慈烺已经知道大明还有冯元飏、冯愷章这样有担当的忠臣了。 “冯百户,不必行礼了。”朱慈烺低声问,“令尊准备了多少海舟?都在哪里?” “禀太子,”冯愷章也不多话,直接就入了主题,“家父已经将经理海运的沈廷扬和登莱海巡道苏观生都招到了大沽,随同而来的还有海舟100余艘,水师战船数十艘,水师官兵2000人。另外,沈廷扬麾下还有水手2000,护卫1000,斑鸠脚火铳一千门!足可护卫圣上和太子南下!” 第七十章 崇祯皇帝在哪里?(求收藏,求推荐) 一听到有海舟一百多艘,火铳一千,水师官兵两千,水手两千,护卫一千,朱慈烺的心情顿时就大好了。 “天津卫城中还有不少兵马吗?”朱慈烺笑着又问。 “家父部下有巡标一千,天津总兵曹友义部下有四千兵丁。”冯愷章回道,“臣离开天津时,家父正在整顿兵马,并传令大沽,调苏观生、沈廷扬两部水师沿卫河到天津卫城。” “好好,冯元飏果是公忠体国之臣。”朱慈烺一边吹捧冯大巡抚,一边招呼东宫侍卫营千总王七上来搀扶自己下马。 朱大太子看来还是缺练啊!才三十多里纵马奔驰,现在就两腿酸疼,屁股也疼,都不能自己下马了。 “你们三个跟本宫来吧!”好不容易下了马,朱慈烺就冲魏藻德、宋权、冯愷章三人招了招手,然后就一瘸一拐的走在崇祯皇帝和周后乘坐的马车。 崇祯和周后乘坐的是一辆普通的两轮马车,车轮子上钉了铁圈,非常坚固。不过马车后部坐人的盖轸看着却非常破旧,没有丝毫华丽的影子,就是普普通通一辆民间拉客的马车。 用这辆车拉着崇祯、周后,显然也是吴襄用了心思的——一旦遇险,这辆马车不但能跑,而且目标还小。 守在马车边上的是两个三十出头,模样秀丽,穿着青色布衣的女子。她们是乾清宫的宫女,一位名叫魏清慧,另一位名叫吴婉容,当年都是和周后一起选秀入宫的。只是运气不好,没有选上妃子,只是充了宫人。不过也在崇祯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不仅知道崇祯的冷暖,也颇得信任。 这一路逃亡,她们俩也都跟着,忠心耿耿的守护在崇祯身边。 看见朱慈烺过来,两位宫人都行了福礼,然后就通报了一声。马车里面传出了周后的声音:“撩起帘子。” 名叫魏清慧的宫人闻言,便撩开帘子,穿着布衣的崇祯、周后就并排坐在里面。 崇祯的脸色难看,目光呆滞,脸上还有些泪痕。周后倒还好,一张俏生生的脸庞上居然有一点轻松的表情。 “儿臣恭请父皇、母后圣安。”朱慈烺连忙向崇祯和周后行礼。 宋权的目光从崇祯皇帝脸上扫过,当下就松了口气儿。 这个崇祯皇帝是真的! 他是顺天巡抚,之前还在北京当御史,是经常可以见到皇帝的。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崇祯皇帝真的被太子救出来了,而且还是皇帝! 这就说明太子爷是真正的孝子……那自己听太子爷的,当然就是忠臣了! “臣顺天巡抚宋权恭请皇帝圣安!” “臣魏藻德恭请皇帝圣安……” 宋权和魏藻德当下就大礼叩拜,口中还大声向崇祯皇帝请安。 这是在告诉守护在周围的随员和顺天巡标的官兵,皇帝老子还在呢! 可别小瞧了崇祯在不在的意义!他再糊涂也是皇帝,是天下臣民的君父,是大明天下的象征。只要他没死也没落在李自成手中,李自成哪怕攻破了北京,也不能说灭亡了大明朝。 因为皇帝被敌人赶出京城,然后再打回来的事情,在历史上也多次出现。譬如唐朝的天子们就有好几个被赶出长安的……但是也没有谁把天子跑路看成唐王朝终结的标志。 所以崇祯活着出了北京城,就表明大明朝还没完! 而对于绝大部分科举出身的文官来说,只要崇祯还在,他们也没被李自成或清朝逮住,他们就得挂着大明忠臣的牌子。要不然一定会被士林唾弃,也就不值什么钱了。 如今大明的文官和掌兵的武将是不一样的,掌兵的武将基本都是军阀了,考得是能打架的家丁撑门面。只要手里有兵,到哪儿都吃香的喝辣的。 可文官不直接控制军队,所以很难成为军阀。他们靠得就是在士林中的威望名声,如果名声臭了,除非是洪承畴那样的牛人,否则都没多少价值。投降也不过是保全生命,混口饭吃,别指望什么重用。 所以那些没有被李自成或清兵抓到的各地守臣,绝大部分都会忠于崇祯皇帝,也就等于效忠朱慈烺这个抚军太子了——朱慈烺毕竟姓朱,是合法的皇位继承人,可不能同曹操那样的挟天子令诸侯的军阀相比…… 看着向自己叩拜的宋权,崇祯皇帝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儿“平身”,便再没说话的机会了。 因为朱慈烺已经急急忙忙插话了:“流贼追兵就在二十里外,通州有多少兵马?干粮可曾准备?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另外,通州这里可有漕船能用?” 宋权一听,也没心思再和崇祯皇帝多说什么了,连忙对朱慈烺说:“太子殿下,臣有抚标1000人,干粮准备了几万斤,都是烙好的面饼,另外还为皇上、皇后、太后和太子预备了膳食。 至于漕船并没有准备……” 其实通州这里原本有许多漕船,不过在十七日、十八日时,都被从北京城里面跑出来的勋贵皇亲官员们雇走了。所以轮到朱慈烺出城时,就没漕船可用了。 “那就不必了供应膳食了,”朱慈烺道,“车驾不做停留,绕城而过……黄大宝!带宋巡抚去取一万两银子,这是给抚标兵丁的赏赐,一人十两,到天津后再给十两。” 宋权一愣,忍不住就瞟了崇祯皇帝一眼,心想:您的儿子手面好大啊!这就两万两赏出去了? 他正发愣的时候,朱慈烺身边几个大嗓门侍卫就吼了起来:“太子爷令旨,顺天抚标将士护驾有功,每人赏银十两,到天津后再给十两啦!” 听到这些人大喊,宋权的眉头就是一紧。朱慈烺这是不相信自己?担心自己贪污? 朱慈烺这时却上前拉着宋权的右手,一边向自己的战马走去,一边解释道:“本宫非不信巡抚,乃是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只为鼓舞军心耳。” 听朱慈烺一番解释,宋权忙回答道:“有太子的赏赐,顺天抚标上下一定会忠心效命的。” 朱慈烺点点头,又道:“见到帝后之事,勿再与人言!” “臣遵旨。” 朱慈烺交代完毕,就在王七的搀扶下上了马,然后也不入城,而是直接沿着护城河,从通州城的南面绕过,然后就沿着运河,马不停蹄向南而去了。 …… 陈永福站在北京外城的西三里河街上,这是一条和北京内城的南面城墙平行的大街。街道很宽,两侧都是店铺,建得比较高大,正好可以遮住从内城城墙上射来的弓矢和铳弹。至于红衣大炮打出的实心弹是挡不住的。不过布置在北京城头上的红衣大炮都没有可以调节高低射角的炮架,另外它们都架在垛口后面,也没法向下开火。所以只能打远,不能打近,对靠近城墙的目标没有威胁。 而受命攻城的陈永福是京营出身的将领,打过许多次守城战,非常了解大炮射角的缺陷。所以得了李自成的军令后,就趁着天没亮,把部队运动到了靠近城墙的东西三里河大街上。 他的部队是半新半旧的组合,骨干都是在他担任开封守城副将时就跟随的老兵,同时还在河南募集了不少新兵。现在无论新兵老兵,全都跃跃欲试。 他们今天的目标可是正阳门啊!北京内城的正阳门!打进去,就能拿下北京城,活捉朱家天子,灭亡大明朝,同时开创大顺天朝! 他们个个就都是开国功臣了! 从士气高昂的战士们身边走过,陈永福带着些许复杂的心情,到了西三里河街和正阳门大街的交界处,倚着墙跟,又看了正阳门箭楼一眼。 象征大明皇帝的黄龙旗还在箭楼上高高飘扬……理论上,崇祯皇帝此刻就应该在正阳门上督战! 第七十一章 忠义证书(求收藏,求推荐) “甚?朱家皇帝和太子都出城了?那正阳门上是谁?” 永定门城楼上,正等着看陈永福攻城的李自成,这个时候见到了李过派来的传骑塘马,顿时就是浓眉大皱。 怎么一下冒出俩崇祯皇帝呢? 逃出城去的和死守在正阳门上的,哪一个是真的? “大军师!”李自成冲着身边的宋献策道,“给额算一算,朱家天子到底在哪儿?” 宋献策听了李自成的问题,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事儿哪算得出来?真当自己是神仙啊! 不过他也不敢和李自成说自己不会算啊,要怎么说,之前那么多次掐指一算是怎么回事儿?糊弄闯王玩啊?脑袋还要不要了? 所以他也只好掐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那么一盘算,还真有话说了:“陛下,朱家天子似乎还有点气数,怕未必会死在北京城中……不过只要陛下能过满鞑子的坎儿,无论他是死是活,天下都是大顺的了。现在的关键,还是满鞑子啊!” 说了等于没说! 李自成也习惯这个宋献策说话云山雾罩的,反正他自己也会琢磨,当下细细一想,就点点头道:“也是,莫管他是在正阳门还是往永平而去,都逮了就是! 去给黄虎下个命令,叫他马上出兵,封锁通往永平的所有道路,配合来亨侄儿,将逃亡东北方向的朱贼一网打尽! 至于正阳门上的那个朱贼!呵呵,让陈永福、白广恩、王承尔三个立即攻打宣武、正阳、崇文三门……谁先破城,就封他一个侯爷做做!” 先破城者为侯的旨意传下去后,对北京内城的进攻,就算正式打响了。 李自成的大军在占领大同后就一路急行军,部队基本是轻装,别说红衣大炮,就连佛郎机炮也没带。只带了些吓唬人的虎蹲炮,现在已经摆在了内城南墙外护城河南岸边的许多小巷子里。 在接到开火的命令后,就对着城头一阵噼里啪啦的乱打,其实根本打不垮正阳门城楼,除了听个响,就是炮口喷出的铁砂打在垛口上,激起一些碎石四下飞溅,磕着了几个“一两银子混一天”的临时兵,打疼了他们,顿时就惨叫了起来,守城的队伍眼看就要散了。 骆养性麾下的锦衣卫是拿三两银子一天的,比较卖命,大声呵斥,还用插在鞘里面的绣春刀一阵敲打,努力维持着秩序。 但是这一幕纷乱,还是落在了站在箭楼的窗口处观战的骆养性、高宇顺和冒牌崇祯三位眼中了。 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长叹了一声。这帮人根本就是乌合,怎么守得住? 而且正阳门这边已经配置了“精兵强将”,有骆养性麾下最心腹的锦衣卫和高宇顺从宫里面拉出来的亲信太监压阵。多少还能扛几下,别的地方,压根就是虚守。只怕流寇云梯一搭上来,队伍就得散伙。 至于内城的百姓,那更是人心不在了。皇上和太子他们从东直门、朝阳门跑路的事情,许多内城的百姓还有中下级官员都知道了。只怕有不少人又在打开门迎降的主意了…… 想到投降,骆养性和光时亨都忍不住瞅了高宇顺这个死太监一眼。现在就属他最死硬了! 就在骆养性和光时亨想要开口劝说高宇顺早点投降的时候,一阵脚步匆匆,有人飞奔进了箭楼。骆养性扭头一看,是自己的小弟弟骆修身。 “二弟,你怎么来了?”骆养性一愣,“你不是跟着千岁爷走了么?” “大哥,”骆修身快步上前,从怀里取出了三本令旨,“我不走了,千岁爷有重任相托。” “有什么重任?”骆养性跺了跺脚,“流寇马上就打进来了……” “不怕!有这个!”骆修身笑呵呵将手中的令旨递了过去。 “嗨,都什么时候了!”还穿着龙袍的光时亨哭笑不得道,“这令旨难道是给李自成的?” 骆修身居然点了点头,“是啊!这三本令旨就是给李自成的。” “什么?”光时亨都给气乐了,“李自成会听他太子爷的?” “是啊,这令旨有什么用?”骆养性也哭笑不得,自己一个锦衣卫总宪,怎么也够得上老奸巨猾吧?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弟弟? “有用!”骆修身笑着,“我都看过了……要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三本令旨是用来证明大哥、高公公、光先生是难得的忠义之士。太子管这个叫忠义证书!” “什么?什么意思?”骆养性愣了又愣。 “就是证明你们都是忠义之士,是千岁爷下令让你们当贰臣保全性命的……你们三个原来都是不同意的,但是千岁爷实在不忍心让忠义之士白白死去,这才下旨让你们投降的。” 三个人互相看看,心里面居然都有点感激朱慈烺了。 虽然朱慈烺早就让他们在拖延一段时间后投降的,但是李自成会怎么对他们三个投降派还真不好说……没准就砍了祭旗了。 可是现在朱慈烺亲自给他们仨开了证明,证明他们是难得的忠义之士!李自成还能杀他们吗? 李自成进了北京城后就要以正统自居了,当然得捧着忠义之士。怎么能一次杀掉三个,还都是大明国家认证的忠义之士?以后忠义之士还敢来投靠吗? 这种国家认证的忠义之士自古以来也没几个,就算不重用,也得供起来做个榜样,好告诉天下人,本皇帝是大大的仁君!能一次都给砍了吗?这不等于自己往自己脖子上挂一块暴君的牌子?以后谁还来投靠啊? 还别说,朱慈烺这个太子虽然阴险狡诈凶狠,但还是很通情达理的……真不会让手下去送死,就是将他们置于死地了,还给开个忠义证明,还“命令”他们去投降保命当贰臣当三臣。 还堂而皇之的说是不能让世间少有的忠义之士白白送命! 能这样为属下考虑的君王,实在也是古来少有了! 骆养性长叹了一声:“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仁义……” 光时亨也道:“如果圣上能有太子之仁,国家何至于此?” 高宇顺听了两人的话,苦苦一笑:“这算什么?把咱们卖了,咱们还感激不尽……太祖高皇帝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骆修身只是跟了朱慈烺几天,但是也非常佩服朱慈烺的大仁大义,当下就点点头道:“大明能有这样的仁君,将来一定会有再回北京城的日子!咱们耐心等待便可了。” 就在这时,喊杀的声音,从正阳门城楼下传来了! 闯王大军的第一次攻城,已经开始了! 骆养性将“忠义证书”收好,然后对高宇顺、光时亨道:“千岁爷待咱们如此,咱也不能太怂包了……怎么都得顶上几阵吧?走,咱们出去督战!” 正阳门箭楼上的锦衣卫和“临时兵”们,并不知道箭楼里面的崇祯皇帝是假的,所以看到骆养性、高宇顺保着崇祯皇帝出来督战,军心一下子就稳住了。然后又是一箱箱的银子挑了出来! 皇帝是假的,银子可是真的,而且正阳门瓮城也是真正的坚城,城上滚木、礌石、万人敌(一种守城用燃烧弹)、佛郎机、红衣大炮应有尽有。用来遮挡箭镞的木幔、布幔、皮帘、木牌也有不少,在瓮城和主城墙相连的地方,还用塞门刀车、木女头、木女墙封堵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堡垒! 只要守军自己不降,以闯王军队的攻城能力,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招儿。 李自成这下可以领教一下朱慈烺麾下忠义之士的厉害了! 第七十二章 独子是怎么变成的(求推荐) “流贼来啦!快跑啊!” 大队大队的净军,就在通往顺义的官道上呼哧呼哧的奔突冲撞,仿佛一群受了惊吓的绵羊。他们已经跑了几个时辰,早就不成队伍,有一半人连武器都丢了。只有一部分护着几辆马车的骑士,还算兵器盔甲齐备。不过他们也不敢回头去和凶兽一般的流贼骑兵交锋,只是走在步行的净军兵士前列。 在这些犹如惊弓之鸟的逃亡者身后,道路两旁,丢弃的全是东西,大车、武器、箱子、丝绸、金银、字画……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年幼的孩童坐在路边哭喊,耗尽了体力的骡马也被主人抛弃,有些还有口气儿,卧在地上,发出或长或短的哀鸣。 “大明朝完了!皇上也不管我们了,完了,都完了……” “谁好心,带上老夫的孙儿,老夫死了也感谢大德!” “我家二百多年的勋贵啊……怎么就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大明,完啦!都叫咱们这些人贪没了……” “咱们对不起祖宗啊!” 跟随王承恩、祖泽溥、邱致中从东直门跑出来的大多是勋贵家族的老弱和边角料。说得难听点,就是弃子!出了北京城后,就看他们的命数了。能跑了多少算多少。跑不了的,叫流贼杀了也没办法。 他们的下场,真也怪不得朱慈烺——北直隶这边有七十二个卫啊!如果还能保持成祖年间的土地和军户,该有四十万三千二百军户! 哪怕六个军户出一个精兵,也该有六万七千二百个精兵。李自成带来北京的老营还没那么多人呢! 可是现在,那四十余万军户呢?那七十二卫的土地呢?都去哪儿了? 即便土地没有了,军户也没有了,只要北京城内世袭的勋贵子弟还有祖宗的武艺兵法,也能拉出万余铁骑。 有万余铁骑,也能和李自成的老营决一死战了! 好吧,即便没有万余铁骑,那么一两千个精英军官总有吧?再有几个和戚继光、俞大猷差不多的军事家,也能保住大明江山吧? 可惜一个都没有啊! 不仅没有能打的,连跑路都跑不利索,只有少数跟着朱慈烺的骨干精华,因为年纪轻,体力好,还能骑马狂奔。跟着王承恩跑路的这批人,大多骑不了烈马,有些干脆只能坐车。而且秩序也差,携带的坛坛罐罐也多。有些还带着一大堆的妻妾丫鬟,真不知道是逃命还是去郊游的? 结果一出东直门队伍就散乱了,就知道争先恐后,互相争抢道路,也没人殿后,也没有人在前面开路。王承恩、祖泽溥、邱致中他们仨也没有吴襄的组织能力,也没那么多骨干可以帮着维持秩序。而且他们俩也没朱慈烺那样的胆量,敢亲自断后,最后一批出城。他们是带着净军先跑的,他们一跑,其他人自然大乱,很快就四散奔逃,不成行伍。脑筋活络的,就弃了家当,装成贫民,逃去天津,倒也走脱了许多。 但还有些舍不得家当的,还赶着车马,拥着仆役,走在官道大路上,结果没走出多远,就开始遭到大顺军骑兵的追击。一开始是游骑哨马,到晌午的时候,李来亨指挥的两千多骑兵也到了。李来亨见对手人马不少,还有大批衣着鲜亮的净军,也没敢一开始就发起猛扑,而是用了尾衔追击的战术。不断咬对手的尾巴,制造恐慌气氛,迫使他们用尽气力奔逃。 南海子净军本就没有多少体力,他们平时也就是混饭吃,几天也不见得有一次操练,怎么能和天天打仗的李闯老营比耐力?而且他们从今天凌晨出了东直门后,就一直没机会休息,一路跑了好几个时辰,早就疲惫到了极点。 所以当“流贼来啦”的呼喊声再次响起时,王承恩、祖泽溥、邱致中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邱提督,祖千户,怎么办?”王承恩已经慌神了,他现在寻死的心都有了。 倒不是因为要保不住崇祯皇帝的老婆孩子,而是看透了朱慈烺的狠辣! 什么分头突围成功的概率大啊!分明就是“杀弟囚父”啊!朱慈烺把崇祯捏在手里,把自己的三个弟弟丢给王承恩他们带着充当诱饵……这就是要把弟弟们往死路上赶! 崇祯皇帝就四个儿子,现在一次丢了仨,剩下朱慈烺就是独子了! 太子是独子了你还怎么废?这个国本稳得跟铁打一样了!崇祯皇帝即便到了江南,史可法那帮人也不敢提出废朱慈烺啊,废了以后皇位传给谁? 既然皇位继承人变成了独一份,而且朱慈烺又展现出极高的政治、军事、经济才干,那么拥戴他提前即位的官员就会多起来了。 看来崇祯皇帝很快就要变成太上皇了……虽然王承恩也觉得朱慈烺比他爸爸有本事,让他早点即位是拯救大明的唯一办法。 可是朱慈烺居然玩出借刀杀弟的手段,也太过狠毒了吧?又是杀弟又是囚父的,这份狠劲都超过太祖高皇帝了,看着有唐太宗李世民的风采了! 而怎么一个心肠歹毒的家伙,就是王承恩一不小心捧起来的! 虽然把一个和李世民差不多狠辣的太子捧起来不会对不住大明朝,说不定孝陵埋着的太祖皇帝还挺高兴的……有那么厉害的子孙,大明朝江山又能再兴了,太祖高皇帝当然高兴了。 可是王承恩却实实在在对不住崇祯啊! 王承恩那么老实的一个太监,能不内疚吗? 看到王承恩泪流满面的模样,邱致中明白怎么回事儿,连忙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令旨,双手递给王承恩:“王公公,千岁爷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准备好了这份令旨,是给李自成的。” “给李自成下旨?”王承恩哭笑不得,“也亏他想得出来!” “千岁爷神机妙算,怎么会想不出来?”邱致中道,“他叫您拿着这份令旨,保着两位皇子和袁贵妃去当李自成的俘虏!还让您忍辱负重,千万保住两位皇子和袁贵妃,千万别一时想不开死了。 同时,千岁爷还让在下和祖千户合力保着一位皇子突围去永平。” 祖泽溥也在一旁劝说:“王公公,您别害怕,只要皇上和太子在,两位皇子就没什么危险,落在李自成手中也无妨。 而且李自成在北京长久不了,只要满洲兵一来,他肯定守不住北京城的。失了北京,他便是丧家之犬,还敢杀害您和两位皇子吗?” 王承恩叹了口气,“咱家对不起圣上,如今也只有拼了老命,替圣上保住贵妃和两位皇子了……只是不知咱家该保谁?你们二位有要保谁?” 邱致中道:“我们自是保住定王。” “也对,”王承恩点点头,“定王和太子是同胞兄弟,太子现在还没儿子,总要留下他防个万一吧?” 邱致中又取出一本令旨,“王公公,这是太子爷给袁妃的,麻烦您转交给她……千岁爷也不希望袁妃白白送命,所以托袁妃照看五皇子,无论如何都要将五皇子带大。” 王承恩接过令旨,又是一叹:“千岁爷果然是思虑周到,什么都想好了……” 第七十三章 真假崇祯(求收藏) 火铳发射的声音仍然如炒豆子一般的响着。弹雨如织,再加上虎蹲炮和佛郎机炮打出的一团团烟雾,很快就将正阳门瓮城周围变成了一片硝烟弥漫。 枪炮声之后,响起的是喊杀声! 一排排衣甲不整,头顶白色毡帽的步卒,从正阳门外的各条街巷中涌了出来,举着盾牌,扛着云梯,如潮水一般扑向高大的城垣。 与此同时,在正阳门瓮城的两侧,从崇文门、宣武门方向,沿着宽阔的城墙再一次发起了冲击! 虽然已经被打退了多次,但是这些新附大顺的原明军官兵,却依旧士气高昂,人人争先。 原因无他,大明天子的黄龙旗还飘扬在正阳门上!走投无路的崇祯皇帝多半也在那里。只要拿下了正阳门,大明王朝也就寿终正寝,大顺新城便是天下共主了。 如果大功就在眼前,谁人不肯争先? 北京内城的争夺战已经持续了超过一天了。时间也走到了三月二十二日,北京内城九门中的八座城门上都升起了“闯”字旗号。除了宣武、崇文二门,其余的六门都是不战而破,有两座是守军望风而散,剩下的四座干脆是守军倒戈,主动献了城门。 因为朝阳门和东直门并没有被堵塞,所以李自成的老营兵也从朝阳门大举涌入。 不过等待他们的并不是负隅顽抗的明军官兵,而是夹道欢迎的京师百姓和弃明投顺的官员。“吃他娘,穿他娘”的歌谣声此起彼伏,还有许多人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鞭炮尽情燃放,整个场面就跟过大年差不多! 大顺朝在这一日,可真是得意到极点了。 可是这得意之中,也有那么一点不如意。就是正阳门瓮城的抵抗仍然顽强,从二十一日中午一直持续到现在,前前后后打退了大顺军的十几波进攻。 这座瓮城也是在太坚固了!城垣既高且厚,四面的城门都有千斤闸和对开铁叶大门组成,不用红夷大炮根本轰不开。更可怕的是,正阳门瓮城的防御体系中,还包括一座城台高四丈,楼高八丈,由砖石垒砌而成的巨大箭楼。箭楼的主体上下共四层,东、南、西三面共开箭窗94个,供对外射箭用。 如此坚固的堡垒,李自成还是头一回见识呢!在没有红夷大炮,也没有什么大型攻城器械的情况,单靠蚁附强攻,损失当然不会轻了。 但是重赏刺激下的大顺军官兵,依旧前赴后继,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扑击。 陈永福的兵马依旧是进攻的主力,这位曾经射瞎了闯王一眼的悍将,现在披上了重甲,和心腹军官们一起,竭力控制着队伍前行的节奏,让他们不要因为争先恐后而乱成一团。箭楼的箭窗中不时射出箭镞和铁砂弹丸。箭镞对陈永福等人的威胁不大,他们披着长身铁甲,身边还有亲兵帮他们张着盾牌。 可是铁甲和盾牌却防不住火铳!正阳门箭楼上有一些制造精良的鲁密铳,都是骆养性从自家控制的锦衣卫中搜罗来的,操铳的兵丁也用银子喂饱了,专门挑穿着好甲的大顺军官开火!已经打死了陈永福的好些亲信军官和家丁,让他心疼不已。 不过心疼归心疼,该拼还得拼啊! 攻打正阳门瓮城的这一战,多半就是大顺灭明的首功了!只要能打下来,陈永福将来还怕没有一家国公可以传下去吗? 陈永福下面的军官家丁也都豁出去了,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就看今朝了! 在这些将官家丁的带领下,普通的兵丁也拼上性命了。封爵他们不指望,但是一个百户的世职总能博一下吧?那也是能吃上好几辈儿的。 数千人的阵型,转瞬之间就将窄窄的护城河塞满。在齐腰深的河水中努力跋涉向前。不断有人中箭中弹倒下去,还有伤兵的哭喊惨叫声响起。不过这些声音都比不过“吃他娘,喝他娘”的迎闯王的歌谣声,这歌谣从北京内城外城的各处响起,汇成了惊天的声浪,仿佛要将这个让人窒息的末世给震塌了。 骆养性和高宇顺听见了这震天动地的歌谣声,都是又惊又怕的,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难道京师各处都沦陷了?就只剩下一座正阳门瓮城在苦苦坚持了? 两位大明的忠义之臣也被逼得没了办法,他们其实都想投降了——朱慈烺同意投降的令旨就在他们怀里揣着,完全可以让他们当上名垂青史的忠义贰臣。 可问题是李自成不派人劝降啊!只是一波接着一波猛攻!所以他们想投降也没机会,只好咬着牙生挺着。 没错,投降也得有机会,也得讲条件。不是看到凶神恶煞一样的敌兵杀上来就“缴枪不杀”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都杀红了眼了,谁还管你降不降?先宰了再说! 不仅骆养性和高宇顺要硬挺着督战,被重赏诳来死守的壮勇兵士们,这个时候也一样骑虎难下了。 因为骆养性、高宇顺并不是空手上城的,而是带了数十万两白银进了正阳门瓮城——朱慈烺把带不走的银子都给他们了。而骆养性和高宇顺也是难得大方了,敞开了撒钱,打推敌人一波进攻就人人有赏!以至于还在正阳门瓮城上坚守的几千人,人人都得了至少二十两白银! 这可是一笔巨款! 大顺军的官兵就算大发善心能饶他们的命,还能不要他们的钱? 为了保住这点拿命换来的钱,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扛下去……一直扛到李自成派人来劝降,到时候他们才有资格和天下新主讲条件。 好在,他们手里还有一张大牌,就是大明天子崇祯皇帝! 在正阳门箭楼最高的第四层楼上,此时只有光时亨和骆修身两人——光时亨假扮的崇祯皇帝可是守城壮勇的主心骨,要是让人知道他是个西贝货,谁知道下面的人会不会一哄而散? 所以骆修身就亲自守着冒牌崇祯,还让人封堵上了箭楼三层通往四城的道路。 不过光时亨却已经崩溃了,一个人缩在箭楼四层的角落里面,不吃不喝,还弄得蓬头垢面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喊,一点都没有忠义之士的样子。 骆修身没办法,只好在旁苦苦劝说:“不要怕,不要怕……等闯王派人来劝降时,咱们就投降,投降了还是忠义之士,多好的事情啊?咱们现在顶得时间越长,这个忠义之士的成色就越足。到时候闯王为了收人心也得优待咱们……” “可,可是他不派人来劝降啊!”光时亨都快急哭了,“这一波波的攻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会来的,会来的,”骆修身笑着安慰道,“正阳门瓮城可不好打,李自成有多少人命可以填进来?” …… 李自成此时正立于永定门上,脸上神情无比庄严,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的战场。顺明两军的表现,他都收在眼底。 大顺的战士们已经足够卖力了,不要命的进攻。可是守城的明军也拼上了性命,哪怕京城各处都归了大顺,连守卫紫禁城的大太监王德化刚刚也投降了。他们这些大明孤忠却仍然毫不动摇,誓死捍卫崇祯皇帝。 这份忠义,实在让李自成有些钦佩了,他不由感叹道:“若明朝各处的文官武将都如正阳门上的忠义之士一般,额安有今日啊?” “陛下,”二军师顾君恩这时终于想起劝降的招儿了,“不如派刚刚投降咱们的王德化去劝降吧……如今朱贼天子已经失了江山,就凭一座城堡,还能支撑多久?陛下若能封他一个王爷,他多半就肯降了。” 李自成点点头,道:“额正有此意,去个人,把王德化给额找来!” 第七十四章 你们真是太忠义了 (求收藏,求推荐) “不要杀我,我是王德化……” 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的王德化拿着根木棍挑着面白旗,哭着走过布满尸体的正阳门外的护城河石桥,还扯开嗓子大喊让人别杀他。 有杜勋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敢掉以轻心……这一次没准就有去无回了! 不去也是不行的,大顺天子都发话了,他王德化有几个脑袋敢不去? 不过他现在这种情况,其实也是自找的。谁让他在王之心跑路后忙着接盘东厂的那一摊子事儿,没有及时去“买令旨”。后来还受命去提督净军,俨然是崇祯手中对抗朱慈烺的大牌。只是在朱慈烺“宫变”的时候,他这个东厂督主兼净军提督连面儿都没敢露一下。然后就给朱慈烺一道令旨给撸了,后来又顺手发了个守备皇城的差事,留在北京城内当炮灰了! 但这还不是让王德化郁闷的事儿,最让他郁闷的是他这个东厂提督,居然连崇祯皇帝到底有没有离开北京城都不知道! 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正阳门劝降都不知道在不在北京城的崇祯……这份差事,在他看来可真是十死无生了。如果崇祯真的在正阳门上,那肯定也是存了必死之志。自己上去就是送死的! 如果崇祯不在上面……那就更是必死无疑了!因为冒充崇祯皇帝在正阳门上吸引李自成大军的大臣,那毫无疑问是忠义无双的大忠臣啊! 忠臣做到这个份上,求得就是名垂青史了。这是要上《忠臣传》的,就算是李自成也得装出一副仰慕得不行的样子,给人家风光大葬,还得给忠臣的子孙官做……这叫帝王器量,这叫千金买马骨。李自成要想当流芳千古的名君,就得会表演啊。 可是他王德化呢?死了也是贰臣,是个小人,是个阉贼,只能遗臭万年……想想都委屈啊! 就在王德化委屈的时候,正阳门箭楼的城台上终于放下了一只吊篮。 王德化咬咬牙,一屁股就坐进了吊篮,然后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道:“阿弥陀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真神至大……” 他现在也不知道哪尊神是真的,都拜上得了! 篮子一点一点被提了上去,很快,一只特别有劲儿的大手揪住了王德化的蟒袍,将他从吊篮里揪了出来。因为这变化来得突然,王德化一下没反应过来,腿脚发软,跌在了地上,口中还大呼了起来:“别杀,别杀我啊……” 一个京师口音在他耳边响起:“公公莫慌张,现在没要杀你……” “啊……现在不杀?”王德化心里面怦怦直跳,现在不杀,待会儿再杀吗? “是王督主吗?可把你盼来了!” 王德化又听见个熟悉的声音,他忙睁开眼睛,就看见脸面被硝烟熏得黑漆漆的骆养性正笑呵呵站在他面前。 只是笑容在王德化看来,很有一点阴森森的…… 高宇顺就站在骆养性身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让人发毛。 “骆总宪,高公公,请受王某一拜!”在骆养性和高宇顺面前,王德化是不敢站立的,而是恭恭敬敬跪拜叩首。他也不完全是怕死,还有发自内心的敬仰。 正阳门之战肯定是要载入史册的!骆养性和高宇顺不用说,肯定会被大顺朝的史官吹上天去……那可是大大的忠良啊! 而自己不过是个奸佞小人,现在只求别让忠良杀死。 “王公公,你这是做什么?”骆养性被王德化那么一拜,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他知道王德化为什么拜自己……这是敬仰自己的忠义啊! 可实际上自己没有那么忠义,都是给朱慈烺那个缺德带冒烟儿的太子给一步步忽悠到这个份上的。 这个朱大太子和他爹完全相反的,崇祯皇帝是能把忠臣逼成贰臣——譬如洪承畴,譬如毛文龙麾下的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如果遇上一般的明君,保证都是大明的忠臣或者忠烈! 而朱慈烺这个太子,则比一般的明君还厉害,他是非常奸诈阴险的明君!他比一般的奸臣还要奸诈,奸诈到了让奸臣都不得不当忠臣的地步。 因为给朱慈烺当忠臣有好处啊!给他当忠臣越当越值钱,而且不必当非忠烈…… “快起来,快起来吧。”高宇顺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就要扶王德化。 王德化哪敢起身,他一小人,敢和名垂青史的忠义之士平起平坐? “别别,在你们二位跟前,可没小的站立的份儿,小的还是跪着说话吧。” 在历史上,王德化在投降李自成后还恬不知耻的辱骂一群当了贰臣的文官。不过现在面对忠义之士骆养性和高宇顺,那是连站都不敢站了。 “那……那你有什么话要说?”骆养性温言问道。 他这一问,周围一群奋战了一天,都累得站立不动,正靠着城台女墙休息的大明忠义兵将全都扶着墙站起身,然后聚拢过来了。 看到他们一个个筋疲力尽的,有的还带着伤,王德化就感到了忠义正气扑面而来啊! 已经把自己定位成奸佞小人的王德化,怯怯地问:“圣上,大明的圣上可在正阳门上吗?” “不在。”骆养性如实回答道,“圣上已经出城,正阳门这里只有老夫和高公公、光桐城。” “什么?就你们三个?” 这话一出口,不仅王德化大惊失色,连正阳门城台上的“忠义兵将”们也都大吃一惊,立即就是一片哗然。 “圣上不在?那是谁在假扮圣上?” “圣上不在,咱们又在为谁而战?” “这怎么可能?” 这些人的反应早就在高宇顺的预料之中,他大声道:“诸君不必惊慌,圣上虽然不在这里,但是你们的忠义之名必垂青史……想那闯王也是要做仁义之君的,一定会优待我们这些忠义之士,不会为难你们的。” 然后他又问王德化,“王公公,你说是不是啊?” 王德化都快趴在地上了,因为眼前的这群人实在太忠义了!忠义得都超过了李自成的想象。 他们为了掩护崇祯逃走,就假装崇祯在正阳门,吸引李自成的注意力,还死战到底,前前后后杀伤的大顺官兵也千数计了……这样的忠义之士如果不名垂青史,青史上还写什么? 王德化连忙回答道:“诸位的忠义之举,早就让闯王敬佩了,闯王叫咱家来就是为了劝降……只是没有想到,你们必闯王想得更忠更义,真叫咱家自惭形秽了!” 骆养性和高宇顺互相看了看,叹了口气,都从怀里摸出了朱慈烺的“忠义证书”,然后双手递给了王德化。 “王公公,劳您把这个交给闯王。” “这是……降表?”王德化有点奇怪。忠义之士怎么可能一早就准备好降表,多掉价啊? “不是降表,”骆养性一脸悲壮地说,“我和高公公都决心要殉大明江山的,那是宁死都不投降的!” “对,我们宁死不降!”高宇顺正气凛然地说。 骆养性说:“但是抚军太子太仁义,不愿意忠义之士在尽忠之后白白牺牲,所以就给我们和光含万下了令旨,命令我们在拖延闯王大军一日以上后,向闯王投降,以保全正阳门上所有忠义之士的生命。” “啊……”王德化都惊呆了,忠义之士还可以这样当啊?性命和忠义两不误?太子爷啊,你怎么就不和我说一声?哪怕二十万两银子一张,我也买了! 第七十五章 大奸大义朱慈烺(求推荐) “这这这……” 三月二十二日入夜,当李自成在永定门上看到王德化带回来的三份“忠义证书”的时候,惊讶的话都不会说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操作?忠义之士奉旨投降……忠臣和投降两不耽误,光明正大做贰臣,而且还可以做三个名列《忠臣传》的贰臣! 大顺天子李自成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说起来李自成也是挺奸诈的,在从事反贼事业的时候,阴险狡诈的事情干了不少,诈降都诈过。总觉得自己在智谋上不知道比崇祯皇帝高明多少,现在居然遇上一个明显比自己要奸诈的大明抚军太子了…… “他娘的,”惊讶了好一会儿,李自成这才苦笑起来,“竟然叫一个十六岁的娃娃给耍了!幸好他是朱由校的儿子,要是他们爷俩换一换,额哪有今日啊!” 是啊,朱慈烺要和崇祯换一换,李自成不是给忽悠成大明忠良,就给忽悠成大明忠烈了,哪有反贼可以做? “陛下,”李自成的大军师宋献策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说话了,“朱慈烺此贼非同小可,乃是大奸大义之贼啊!” 正阳门上的忠义之士既然肯投降,那北京城就是李自成的了——大明朝差不多就算推翻了,而李自成当然变成了天下正统。从现在起,朱慈烺就是贼了。 所以宋献策马上就给朱慈烺定了性,这个一个大奸大义之贼! “大奸大义……”李自成想了想,点点头,“妥帖!朱慈烺能在短短几日内支撑起朱贼的残局,还能把额给耍弄一番,又能让骆养性、高宇顺这样的人当了忠义之士,的确是有大奸大义的手段! 看来明室气数未尽啊!他就是额的强敌!” 顾君恩上前建议道:“陛下,北京既得,大顺就有了天下正统的名分。当务之急,就是捉到朱贼皇帝父子,决不能让他们跑去南京,否则南北之间,必有一场血战!” “额也是这样想的!”李自成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他是很欣赏朱慈烺,但朱慈烺还是他的死敌! “陛下,东虏那个坎也非过不可!”宋献策提醒道,“特别要提防朱慈烺和东虏联手。首先应该查明朱慈烺和东虏到底有没有联姻?如果确有联姻,那么咱们就得提防吴三桂和东虏联手。如果联姻之事乃子虚乌有,那也应该尽快夺取山海关险要,以阻东虏西进。” “是得查清楚了!”李自成笑了起来,“人杰啊!这才掌权几日?就把额给戏耍得团团转了!只可惜气数不在他而在额!要不然,他早出生十年,额焉有天下?来人!给黄虎、一只虎传令,叫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封住朱贼太子北上东下之路…… 另外,有谁可以走一趟永平?额要以封侯之位延揽吴三桂!” “陛下,”王德化这是小声建言道,“吴三桂的妹子是朱慈烺的妃子,他怕是不会投降的……而且,吴三桂是关宁军之首,他们关宁军早就被东虏打怕了。若降了陛下,就难免要为王前驱,与东虏死战了。” 李自成哈哈一笑:“额知道他不会降的,不过额还是要着人去看看,好查明东虏和朱家到底有没有联手联姻,可不能光听北京城内那些不知忠奸的贰臣们的一面之词。 王德化,你回去告诉骆养性、高宇顺和光时亨,就说额生平最敬忠义之士了。只要他们肯实心归顺额大顺,如实告知朱贼太子和东虏辅政王之女有否联姻,额便封他们做忠义伯、忠顺伯、忠良伯。若敢欺瞒,额可不饶他们!” 王德化连忙叩头道:“陛下真是仁义无双,德配天地。” 朱慈烺在永定门城楼上的虚假陈述快成了李自成的一块心病了,如果查不明白,只怕皇帝都当不安心啊! …… 三月二十二日,天近黄昏。 在直隶境内,大运河西岸,一处名叫王庆坨的大镇子的城墙上,一座临时搭起来的望楼之中,曹化淳和他的养子曹文宝,都是一身戎装站在上面,人手一只单筒望远镜,凝神向北眺望。 这望楼简陋至极,连个遮风挡雨的顶盖都没有,就是四根大木头支起一个平台。不过站在上面,还是可以把王庆坨左近所有的情形,都收入眼底。 王庆坨距离运河不太近,也不大远,差不多二三十里的样子。这里本不是个大镇,但是因为在崇祯年间出了个曹化淳而发达起来了。到了崇祯十七年时,王庆坨就是通州和天津卫城之间最大的镇子了。 而王庆坨之所以能起来,主要原因就是曹化淳家族常年的经营。这十几年来,北直隶一带渐渐的就兵荒马乱起来了,所以安全就比有利的交通条件更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所看重了。 王庆坨的曹家可是出过提督京营太监和总兵的一方豪强!自然不会忽视老巢的经营,所以在曹氏家族的多年经营之后,王庆坨已经变成了个固若金汤的堡垒! 在以往几次虏丑入口之战中,王庆坨这里就没被打破过! 凭着这一点,也足够吸引方圆百里的地主富商移居过来了。所以王庆坨虽然是个镇子,却比附近的几个县城都要繁华。 然而这个乱世中的繁华之地,到了崇祯十七年三月的时候,似乎也到了尽头……也不一定是尽头,但肯定是个兴衰成败的十字路口。 作为王庆坨的老祖宗,曹化淳曹大珰是在三月十八日傍晚回来的,只带了十数家丁,也没带什么行李,风尘仆仆的来了。一入镇子,则立即宣布戒严。除了曹氏宗亲中的精壮和曹家的家丁人人都武装起来之外,各家各户,无论贫富,都得出人出力,富户还得额外出钱。 所以当大队人马开进时扬起来的尘土出现在西北方的天空中时,曹化淳曹公公一声令下,就召集起了两三千壮丁。 在王庆坨的围墙里面,乱哄哄的两三千壮丁,已经勉强形成阵列,一排排的排了几十排出去。这些丁壮虽然是乌合,但是有曹家豢养多年的家丁做骨干在那里调遣,花了一些时间,总算有些样子。其中第一排的人都是老曹家看家的家丁,人手一支斑鸠脚火铳!可不是糊弄朝廷的样子货,都是曹公公让郑芝龙进献的广东造,连火铳带火药,都是精品! 这些年鞑子入口的时候,王庆坨就靠着这些真正管用的火铳保了平安! 不过那些鞑子也不是真的打不下王庆坨,而是不愿意为个镇子搭进去几十上百条性命。他们到底人少,还打着抢一把就走的主意,见到难啃的硬核桃,当然会选择放弃。 可李自成就不一样了,进了北京,他就是天下之主……还会允许眼皮底下有忠于明朝的据点存在吗? 所以王庆坨这座小城当中,现在可是人心思降……大部分人,都眼巴巴望着曹公公带个头,大家好一块儿投降大顺天兵呢! 曹化淳的养子曹文宝先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扭头看着自己的太监老爹,声音有点颤抖:“爹爹,是一队铁甲骑兵!” 曹公公拧着白眉:“是大顺的,还是大明的?” “不知道,”曹文宝摇摇头,“太远了,看不清旗号……” 第七十六章 墙头有曹(求推荐) 曹文宝原是曹化淳的侄子,过继给曹公公的。他是崇祯二年生人的,和朱慈烺同年,都是十六岁,有个锦衣卫副千户的世职。不过并没有见过什么战阵,现在看见千数铁骑列队而来,小脸儿都吓白了。 这可是人人都顶盔贯甲的铁骑啊!而且队列严整划一,远远看去,这杀气就一下逼过来了! 曹公公倒是镇定自若,一张白净的面皮上没显出一丁点儿的惊慌。将望远镜交给儿子后,只是笑了笑道:“扶着爹爹下去,他们是冲咱这儿来的,等走近了,就知道是谁的人了?” 曹文宝扶着曹化淳,一边小心的下了楼梯,一边儿低声问:“爹爹,咱们王庆坨该投哪边儿?” 投哪边儿原来还没定呢!虽然朱慈烺在打发曹化淳出京的时候描绘了一番江南封建主义的美好前景,但是曹化淳在王庆坨这边好大一个家族,不能不好好考虑就跟着大明朝一条道到黑了。 而且,崇祯父子能不能从北京城里出来还两说呢! 曹化淳笑了笑:“看看再说吧……咱家只是在乱世之中挣扎求活,还不得哪边风大向哪边?” 曹文宝眼珠子转了转,声音压得更低了:“爹爹,镇上的人心都在大顺那边啊!” 曹化淳哼了一声:“人心?人心险恶!” 两父子说着话,已经下了望台,站在了王庆坨北面的城墙上。 王庆坨是个镇子,本没有城墙,是曹化淳发达后才出前修了墙的。因为是花自己的钱保卫自己的家,所以城墙修得非常坚固。使用了大量的青砖,城外还有护城河。如果没有红夷大炮,要打下这座城寨可是一点也不容易。 曹化淳的哥哥曹化春年纪很大了,胡子头发全白了,但还是上了城墙。 现在可是王庆坨曹家生死存亡的时候!如果站错了队,那就是举族灭亡啊! 看见五弟曹化淳从高台上下来,曹化春急急忙忙就问:“老五,是大顺的兵马吗?” “多半是的……”曹化淳低声说,“一水的铁骑兵,队列严整得很,北京城里可没这样的精锐!” “那咱们……”曹化春的老脸上已经显出慌张的神色了,“是不是得迎闯王?” 曹化淳叹了口气。 曹家是武清县最大的地主,还兼营商业,而且曹化淳、曹化雨又都是高官,在位子上捞了不少。这样的豪门当然不喜欢“吃他娘,穿他娘”的闯王了。 顺便说一下,大顺军拷掠军饷可不是从北京城开始的!他们一直都这么干,要不然凭什么三年免赋?贫苦百姓都免了赋税,再不从有钱人那里拷掠,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吃什么?用什么? 所以拷掠军饷根本不是李自成在北京失败的原因……被满洲人打败才是唯一的原因! “大哥放心,”曹化淳笑着安慰自家老大道,“我已经让文宝备好了十万两银子和一万石麦子……若来的是大顺军,便马上献出去,总能保咱家平安的。” “这就好,这就好……”曹化春松了口气,“现在也只能破财保命了。只要不均咱家的田,一切都好说了。” 比起“逼捐”,均田就更让人害怕了! 可是逼捐均田再可怕,也比被大顺天兵灭了一族要强吧? 就在曹氏一族提心吊胆的等待中,远处的铁甲骑兵终于走近了王庆坨。 就在昏黄的暮色笼罩下,一副王命旗牌和一面大纛旗,赫然出现在了曹文宝手中举着的望远镜中。 “辽东总兵官平西伯……”曹文宝低声念出了将旗上的文字,他身边站着的曹化淳就是一惊。 “儿啊,你说什么?” “爹爹,将旗上的名号是‘辽东总兵官平西伯’。” “辽东总兵官平西伯……吴三桂!?”曹化淳一怔,“他怎么来了王庆坨?” 一旁的老人家曹化春也有点吃惊,“老五,那辽东总兵官不是驻兵在宁远吗?怎么就到了咱们天津了?” 曹化淳说:“大哥,圣上在三月六日时就下令吴三桂弃守宁远,进京勤王了。” “可咱这儿距离北京有150里呢,他怎么就来咱这儿了?”曹老头还是想不明白。 倒是他侄子曹文宝机灵,插话道:“准是吴三桂觉得李自成势大,不敢直接去解北京之围,所以才带兵移驻天津的。” 曹化淳皱着眉头,“该是这样……唉,这吴三桂也是,去哪儿不行,怎么就奔咱王庆坨而来了?” 曹化春问:“老五,咱们要不要迎接?” 曹化淳眉头大皱,叹了口气:“吴三桂来了咱们能不接吗?吴三桂的关宁军可不止一千多人,人家有几万大兵!咱家惹不起啊!” 现在到达的铁骑应该是吴三桂的亲兵“夷丁突骑”……那可是在三千吴氏家丁中精选出来的千人。个个都有铁盔铁甲,且武艺高超,尤善以五十人一队骑马突击。 在四万关宁军中,真正可以和满洲人的精兵硬碰硬的,就只有这1000夷丁突骑了。 别看王庆坨这里有将近三千壮勇,真拉出去和夷丁突骑打一场,人家根本不用一千人一起上,以五十骑突击一下也就能冲垮了。 即便是据守城堡,等到关宁军的后队到了,打破王庆坨还不是小菜一碟? 真到了那时,可就是一门尽灭了!所以曹化淳就算敢对不起崇祯、朱慈烺,也不敢不接待吴三桂这个大军阀! “文鲁!”曹化淳将自己的二哥曹化雨的长子,今年二十六岁的曹文鲁叫到了跟前。 “五叔,您有什么吩咐?” 曹文鲁是个儒生,有秀才功名,入过国子监,现在是曹家抛头露面的人物。 “带些好吃好喝的去迎一下,”曹化淳顿了顿,“如果真是吴三桂,就马上叫人来通报,老夫得出城相迎啊。” “侄儿领命。” …… “千岁爷,好像有人出来迎接咱们了!” 站在马蹬上观望前方的吴三辅扭头问自己身边的朱慈烺:“臣还要继续装臣的二哥吗?” “装啊!继续装!”朱慈烺笑着,“直到进了王庆坨!” “千岁爷,您是不相信曹化淳吗?”骑马跟着朱慈烺的吴三妹插话问道。 “呵呵,”朱慈烺还是笑呵呵的,“本宫是愿意相信曹化淳的……所以才要打出你二哥的旗号。” “哦……”吴三妹完全听不懂,只是绝对朱太子说话高深莫测,让人佩服。 “三辅,”朱慈烺又对吴三辅道,“本宫不方便露脸,待会儿就靠你去应付了。记着,言多必失……曹化淳是不会出城那么老远的,一定是他的子侄。所以你别和人家多说,只是咬定要进城休息。只要咱到了城门口,曹化淳必然出迎,到时候本宫再露面把他控制起来,他自然就是我大明的忠臣了!” “臣明白了!”吴三辅领了军令,马上就策马向前,照朱慈烺的吩咐去队伍的前列忽悠曹家的墙头草了。 成了丧家之犬的抚军太子朱慈烺可是小心谨慎到极点了。如果不是因为从北京城中跑出来的几千人走了快一天一夜,行了近150里,早就困乏之极,而且屁股后面还有许多追兵跟着,必须要有个安全的落脚点休整一日。他都不会来王庆坨找曹公公…… 第七十七章 曹公公,跟本宫去迎驾吧(求推荐) “曹伴伴,本宫和父皇可是投靠到你家了,怎么?不欢迎吗?” 王庆坨北门,曹化淳在吊桥上面见着了顶盔贯甲的大明抚军太子朱慈烺,当时就是心下一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吴三桂来了就够吓人的了……关宁大军一到,王庆坨不得成战场啊! 可是现在来的居然是吴三辅和朱慈烺,据说崇祯很快也得来……这更可怕啊!李自成肯定得追杀过来!而崇祯皇帝和朱慈烺投宿在王庆坨这边,曹化淳一族的立场可就摆明了!那是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等李自成的人到了,还不得全族死光光? 另外,太子爷为什么打着吴三桂的旗号!曹化淳又琢磨道: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咱家吗?咱家那么忠心,太子居然不相信咱家,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不过跟着吴三辅一起过来的大块头铁甲骑兵,看上去都很厉害啊! 这一个个都跟巨灵神似的,而且队伍还非常整齐,一看就训练有素,自家管过的勇卫营肯定不如他们……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夷丁突骑? 吴三桂人没来,却把自己麾下的王牌骑兵交给弟弟吴三辅用来护驾了? 心里七上八下,曹化淳的面子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恭。 现在王庆坨门户大开,吴家的夷丁突骑随时可以冲进去!如果不想灭族,就得恭恭敬敬的装忠臣。 “千岁爷何出此言?”曹化淳反应过来,马上就给朱慈烺跪了,“老奴对大明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朱慈烺已经在吴三妹的搀扶下翻身下马,笑呵呵就走到了曹化淳跟前,弯腰将老太监搀扶起来。 “曹伴伴,你对大明忠心如此,本宫甚慰。”朱慈烺拉着曹化淳的手,一边往王庆坨城内走去,一边语气沉重地说,“不瞒曹伴伴,闯逆自成现在已经打进了北京城!本宫和父皇,是流亡在外了。所以万事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千岁爷勿忧,”曹化淳看朱慈烺面露悲色,只好硬着头皮安慰道,“吴三桂有数万精兵,四方勤王大军不日也将到北直,到时候自可合力收复京师。” 朱慈烺摇了摇头,故意提升了嗓音:“收不回来了!因为觊觎京师的敌人不止闯逆一家,还有东北的东虏!本宫已经得到了王永吉和吴三桂的塘报,东虏辅政王多尔衮已经亲率十万铁骑西征了……估计将会绕过山海关,走遵化、密云一带入口。要不了多久,北直隶一带就会变成东虏和闯逆大战的战场!凭着朝廷手头的那点实力,除了南幸留都外,还有别的出路?所以吴三桂也不敢再长久留在永平,不日就要率领大军到天津和本宫汇合了。现在护着本宫的这1000夷丁突骑,就是关宁军的先锋。” 曹化淳真是惊了又惊,本来以为北京为李自成所夺的消息已经够坏了,没想到还有更可怕的消息! 十万满洲兵要入关和李自成争夺北直隶了! “曹伴伴,”朱慈烺又叹了口气,“到时候就是几十万大军在北直血战了……王庆坨这里少不得要沦为沙场!你们曹家准备怎么办?留下听天由命,还是保着父皇和本宫一起南下?” 曹化淳闻言,哪里还敢说不南下? 不南下等着被李闯或东虏拉壮丁填壕沟吗?而且,吴家的夷丁铁骑可已经入了王庆坨! “自是保着皇爷和千岁爷南下了!”曹化淳问,“不知皇爷到了哪里?” 朱慈烺道:“父皇由吴襄保着后行,今晚就能到王庆坨。曹伴伴,你是不是该带着你家的兵马去迎接我父皇啊?” “应该,应该的……”曹化淳连声道,“臣这里有壮勇3000,都可以出动去迎接皇爷!” “好!”朱慈烺忽然停住了脚步,拉着曹化淳道,“那我们马上就去吧!” 啊?马上就去?曹化淳愣了又愣,心想:那大老远的进入王庆坨干什么呀? 干什么? 当然是占领了! “王七!”朱慈烺叫来了自己的东宫侍卫营千总王七。 “臣在!”王七连忙大步上前听令。 原来现在随着朱慈烺、吴三辅一起抵达的并不是夷丁突骑,而是由大汉将军改编而来的虎骑营外加一部分东宫侍卫营的官兵。虎骑营暂时由吴三辅统带,而东宫侍卫营则由王七指挥。 “本宫命你率本部人马留守王庆坨!”朱慈烺立即给王七下达了命令,然后又对曹化淳道,“曹伴伴,命令你的人马出发吧!可别让我父皇等急了!” 曹化淳看了看周围,一大群大块头甲士已经围上了了,哪里还敢不听朱慈烺的?连忙答应道:“臣,臣遵令旨!” “好!我们马上出发!”朱慈烺已经连着几天没合眼了,又赶了一百多里路,现在就想美美的睡上一觉。可谁让他是大孝子呢?崇祯皇帝和周后还在几十里外呢!虽然有吴襄、李若琏、朱纯杰等人指挥的六七千乌合之众保护着。可是背后还有追兵啊! 所以朱慈烺“拿下”王庆坨后,也顾不得休息,得马上带着王庆坨曹家的人马加上吴三辅的大块头骑兵转回去冒充“关宁铁骑”。 这可是三四千“关宁军”了!如果是真的,唐通麾下的8000人可不够人家一顿暴打的! …… 李过和唐通所部主力,这时候已经安营扎寨了。现在天黑了,唐通麾下的8000人多半是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的穷兵,缺乏维生素A,都有夜盲。也就是几百个家丁加上李过麾下的几百大军老营兵能在大晚上出动。 所以大晚上的,他们就只能安营扎寨,由着对方连夜赶路。 不过他们俩也不担心走脱了朱慈烺(他们并不知道崇祯也在),因为郝摇旗已经率领着数百骑兵运动到了天津卫附近。而大顺军在天津卫有个非常关键的内应,绝对可以和郝摇旗里应外合拿下天津卫城。 到时候朱慈烺这个太子爷,还不是大顺天兵的瓮中之鳖? 另外,护卫朱慈烺出逃的明朝官员和士兵,连续赶路一天一夜,走了一百多里,也已经疲惫不堪了。在今儿白天追击的时候,在前方开路的唐家家丁就抓到不少掉队的官员,可是得了不少金银! 瞧这样子,再辇上一日,他们也就该垮了。 所以李过和唐通二人也不着急,就派出了二三百个唐家的家丁赶在跑路的朱家太子所部背后虚张声势,驱赶着他们更快耗尽体力。至于大队,则安安心心的休息。 明日再急行猛追,一举拿住朱家的太子爷! 在一顶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面,李过和唐通两人正坐着对饮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通报的声音:“侯爷,有圣旨到!” “圣旨?”李过一愣,“快快拿来!” 一份李自成口述的圣旨,很快就送到了李过手中,李过打开一瞧,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怎地?”唐通问,“侯爷,出了什么事儿?” 李过道:“京师已经拿下来了!” “这是好事儿啊!”唐通看着李过的脸色,有些不解。 “可是朱家天子不在北京!”李过道,“从东直门和朝阳门跑出来的两股朱贼人马中必有一股是朱家天子带领的!” 唐通脸上闪过一阵惊喜,这可是不世之功啊! “侯爷,您说朱家天子会在哪儿?” “不知道!”李过眯着眼睛,“不过不管他在哪儿,都逃不出额大顺天兵的手心!” 第七十八章 皇爷,有奸臣要害您啊!(求收藏,求推荐) 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三日,凌晨。 当晨光再次降临的时候,袁贵妃正和崇祯皇帝的两个儿子,永王朱慈照和五皇子朱慈焕一块儿在一间破庙里面抱头痛哭。 因为他们已经被两千多骑白帽青袍的大顺军骑兵给团团包围了!王承恩领着二三十个最忠心的太监堵在破庙门口,正在和大顺军的一个什么都尉谈判投降。 而朱慈烺下达的“投降保命”令旨,这个时候就在袁贵妃手中捏着。 大明抚军太子的旨意是不许殉节!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朱慈烺这里是不允许的!袁贵妃要是死了,朱慈烺的两个弟弟谁照顾? 朱慈烺对父亲崇祯皇帝是孝顺,对弟弟们则是友爱。怎么忍心他们在闯王手中孤苦无依,没有人照顾?所以他才会让袁贵妃和永王朱慈照、五皇子朱慈焕一块儿行动……还安排王承恩这个忠义太监和他们几个在一起。 这份兄弟友情,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什么?奉旨投降?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拿着一本用白话文写成的太子令旨看了两遍,李自成的侄孙李来亨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份令旨上说王承恩乃是大明朝难得的忠义之士。他不畏艰险,保护太子和三位皇子还有袁贵妃突围,在遇到敌军追击,无法全军脱身时,还毅然决然的承担起殿后的重担,让太子、定王先走。自己保护袁贵妃和两位年幼的皇子断后。 此等忠义行为,实在让天地为之动容,让山川为之色变。所以抚军太子殿下不忍忠义之士不得善终,也不忍自己弟弟和庶母无人照料,因此特下令旨,命王承恩投降保命,并托付他照料袁贵妃和两位皇子…… “姓王的,”李来亨看着站在自己马前,垂头丧气的忠义之士王承恩,“朱贼的太子之前和你在一块儿?” “在一块儿,”王承恩点了点头,“要不然他怎么给我下令旨?” 也对啊!李来亨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李来亨又问:“那朱贼的皇帝呢?他在哪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王承恩说,“我就奉命保着太子,不知道圣上在哪里?” “可有人报告说朱贼皇帝也到了东直门!”李来亨厉声道,“你不会在替他打掩护吧?” 王承恩苦笑着说:“圣上的确到过东直门,但后来又走了……圣上是一国之君,太子是储君,怎么会一路突围?那样太容易被你们一网打尽了。 再说了,将军您会放过太子不追吗?如果太子和皇上在一起,不一样叫将军给捉到了?” 李来亨一想,也是啊,朱贼太子是不是和皇帝在一起,他都得追下去啊。怎么都不能让他投到吴三桂军中,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里,李来亨马上派了个掌旅带着四五百骑,押着王承恩、袁贵妃、朱慈照、朱慈焕一块儿往北京城而去。而他自己则率领剩下的两千余骑,继续往永平方向追去。 …… “流贼来了!” 日暮时分,天津镇守左路下属的夜不收飞也似的直入天津卫城,还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恐的消息。 夜不收就是明军中的哨探游骑,到明末时,大多由总兵、副总兵、参将这些高级军阀的家丁充任。实际上就是军阀们的骨干私兵! 现在的明朝军队基本上都变成了封建军阀,而且基本上都失去了严密的组织。只是靠着大军阀哄着小军阀,将一支军队层层分包,让各级军头利益均沾,才能勉强维持。 而天津镇的情况就是如此,镇守总兵曹友义明面上是三军主帅,但实际上只能控制中军的一千多人,其中真正能够依靠的不过是一百几十号曹氏家丁。而天津镇左、右两协则各由副总兵娄光先和副总兵金斌控制,这两个副总兵也各有家丁一百余人。 另外,天津巡抚麾下还有抚标1000人,由抚标统军参将杨维翰实际控制。杨维翰也和曹友义、娄光先、金斌三人一样,也是拥有上百家丁的小军阀。 也就是说,天津卫这边大约五千兵马,由四个军阀分别控制着,其中真正能打的家丁约有五百人。 而这四个军阀虽然名义上有高下,但实际上并无统属。曹友义这个总兵官早就指挥不动手下的两个副总兵,更别说指挥标统参将了。 在这种几个小军阀谁也指挥不动谁的时候,用来“御武”的文官通常就能发挥一点作用了。不过具体由谁管事儿也没一定,有时候是总督管,有时候是巡抚管,有时候归兵备道管。而天津这里,巡抚冯元飏因为要兼管海运和漕运的一大摊子事儿,没太多精力去管镇守军务,所以向来是由崇祯十二年就上任的按察副使兼兵备道原毓宗管军。 不过冯元飏前几日接到了王之心带来的抚军太子令旨后,就开始着手整饬军务,想要调集镇守天津的明军去接应从京师逃出来的崇祯和朱慈烺了。 在“流贼来也”的消息传到天津卫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巡抚衙门里面和总兵曹友义、杨维翰商量出兵的事儿。 而在兵备道衙门里面,兵备道原毓宗则和娄光先、金斌在内堂密谈。 夜不收到的时候,他们仨正眉头紧皱,低声商量着什么,屋子里面连个伺候的人儿都没有。这时就听见屋子外面脚步声错落响起,人还没到,关中口音的喊声已经到了。正是原毓宗的心腹家人,那声音中隐约还带着一点儿兴奋:“老爷,老爷,流寇到了,流寇到了!有千数的铁骑,沿着运河而来,已经到了杨村一带了。” 屋子里面的三人,猛地站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既有兴奋,又有那么一些紧张。 四十多岁,面皮红润,油光发亮的原毓宗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大事成矣!” 身为大明的按察副使兼兵备道,原毓宗居然闻贼至而大喜! 两个副总兵也是一样面带惊喜,刚要说话,那家人已经推开了房门儿。这上了年纪的老仆居然也和原毓宗一样,激动得浑身发抖。 “老爷大喜!流贼,哦,是大顺天兵总算到来了!有一千多铁骑啊!” 原毓宗已经恢复了文官士大夫的矜持,点点头道:“下去,让账房准备三千,不,四千两银子!” “小的遵命。”老家人兴奋地去了。 娄光先、金斌两个副总兵已经凑了上了,满脸都是讨好的表情。 娄光先道:“兵备,您瞧咱们是不是马上举事?” 金斌也附和道:“兵备,巡标的老杨也和咱们同心,只有姓曹的冥顽不灵,一心想和冯老头去立什么护驾南幸之功。所以天津卫城这边咱们有绝对优势!” “就拿下一座卫城吗?”原毓宗笑着,“功劳是不是小了一点?” 娄光先和金斌互相看看,都是一脸兴奋,娄光先问:“兵备,您的意思是……” “咱们得拿下那昏君朱由检!”原毓宗道,“这才是不世之功啊!” “拿下昏君?” “昏君要上咱们天津来了?” 娄光先和金斌闻言都是一脸难以置信。 原毓宗笑道:“不是昏君,就是太子……要不你们以为冯元飏、曹友义和李士淳现在在商量什么事儿?” 第七十九章 忠奸难辨啊!(推荐票纷纷来) “抚台,末将可以带领巡标千人出战逐流贼骑兵!” 天津巡抚衙门的正堂上,巡标杨维翰正在请战。 闯王骑兵出现在天津附近的消息,现在也送到了巡抚衙门。正在商议出兵迎驾的冯元飏、曹友义和朱慈烺派到天津来的讲官李士淳都是一惊。而天津巡标杨维翰倒是出人意料的勇武,居然主动请缨出战。 这态度可大大出乎冯元飏和曹友义的预料,天津巡标的实力他们俩都知道啊,账面上有三千人,实际上就一千人,真正能打的就是一百来个杨维翰家养的丁勇私兵。凭这点武力,平时保护巡抚冯元飏的安全,对付一下天津卫一带的毛贼乱民倒也凑合了。 可出门打流贼,还是对付流贼的骑兵……这个杨维翰是不是喝多了? “杨巡标,”冯元飏拈着胡须,“你可有把握?” “抚台,”杨维翰站起身,一脸正色,“下官只有一千人,其中精锐敢战之士不过百余,要对付千数流贼的骑兵自然没有成功的把握。 但是,下官却有杀身成仁的决心!” 冯元飏和曹友义都是一脸愕然,真没想到这个看着跟个富家员外仿佛的杨维翰竟然如此忠义! 真是海水不可斗量,忠臣不可貌相啊! “好!”李士淳起身就一礼,“将军忠义勇武,本官佩服不已!等本官见到太子殿下,一定向太子殿下推荐将军。” “杨将军如此忠义,老夫十分佩服!”冯元飏冯老爷子看着眼前的这个“忠义员外”,却是有点不大放心,“只是巡标兵微将寡,恐怕不是流贼骑兵的敌手……” “不是敌手,也能支撑一阵子。”杨维翰说,“下官是天津卫所出身,所部将士也都是天津人,熟悉周遭地形,又有父老可以依靠,虽无法取胜,但也可周旋几日。有了这几日,圣上就能入天津卫城,大沽口的船队也能抵达卫城。只要圣上能够登船,便是龙入沧海,凤翔天际。下官便是杀身成仁,也报了世世代代所受的皇恩了。” 李士淳连连点头:怪不得那么忠义,人家是世受皇恩的卫所指挥!可是祖传的忠义!他家吃了老朱家二百多年皇粮,也该报答一下了。 冯元飏和曹友义当然是不信的,但也不好当面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冯元飏道:“布政史司的藩库里面还有一万两银子,老夫这就拨出两千,用为巡标犒赏。” “末将谢过抚台!”杨维翰行了一礼,又道,“事不宜迟,末将马上去召集将士,明天一大早就出城去和流贼交战!” “好,好,的确事不宜迟。”冯元飏点点头,然后和曹友义、李士淳一起将杨维翰送出了衙门。 转回来后,冯元飏又对李士淳道:“二何,咱们今晚就出发去迎驾吧!” “如此甚好。”李士淳连连点头。他虽然早早出了北京险地,但是心却一直吊在那里。他和陈杰、林增志三人都是和朱慈烺关系密切的讲官。而且从一开始就是东宫“谋权集团”的核心。太子爷能不能安然脱险,和他的关系实在是太大了! 曹友义道:“总镇,杨巡标一去,你的人还够用吗?” “抚台,三角湖那边地形复杂,水网密布,不利于流贼的骑兵发挥。”曹友义是个矮胖的武夫,留着五缕长髯,看上去非常庄严,现在眉头拧成了一团,似乎心事重重。 “总镇,你在担心什么?”冯元飏道,“天津卫城坚固,又有卫河、潞河、三角湖遮护,不是那么容易被流贼占据的。咱们只要把圣上安全迎入天津,就能万无一失了。” “就怕人心有变啊!”曹友义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京师陷落,天子出奔,整个北直眼看就是李自成的天下了……抚台觉得天津三卫之中,还有多少人能和咱们同心?” 天津在明朝时称天津卫,不是一个卫,而是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一共三个卫。所以也称天津三卫,根据明初时候的编制,三卫之下应该有16800户军户,占有的耕地良田将近100万亩。 传到明末,卫所的普通军户已经和寻常贫农佃户无异了。但是天津三卫的世袭军官家族大多传承延续了下来,都演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地主。天津三卫的近百万亩土地大多成了他们的私产。而天津镇守总兵以下的各级军官,也大多出自这些世袭军官家族。 也就是说,如今天津镇的军官,大多都是天津卫当地的地主!他们的产业在天津,家族在天津,不是说抛下就能抛下的。 而且去了江南就有更好的前途了?怕也难说吧? 如果有个机会让他们可以继续为新朝服务,保住现有的产业,甚至再更上一层楼。天津镇的军官会这么选择,不是明摆着吗? 大同、宣府、居庸、昌平等地一连串的望风而降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冯元飏眉头微皱,低声问:“曹总镇,你的部下还靠得住吧?” 曹友义点点头道:“抚台放心,各局各司都在下官的子侄兄弟手中,总不会有负皇恩的。” “那就好……天津城内有原兵备他们看着,一二日内当无大碍。”冯元飏又道,“只要能把圣上迎来就不怕了,圣上应该不是孤身而来的,会有数千京营精锐护驾。另外,天津卫水师和经理海运、领宁远饷务的沈廷扬麾下还有不少战士。” 天津卫水师最早在天津,但是后来移驻登州,由登莱海巡道主管,所部的兵将也都在登莱招募。而登莱一带目前还在明军控制下,所以天津水师还算比较可靠。而且登莱海巡道兼管天津水师的苏观生是个狠人,国子监生入仕。在担任县令时曾遭人诬陷,当时宣称自己“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所以得了个三不要老爷的绰号。为官也却有一套,到什么地方都能经营出一番局面。天津水师在他的手中也大有起色,这几年保着宁远饷路从没出过纰漏。 至于漕运总督衙门下管海运的沈廷扬所控制的海舟,实际上都是商船。沈廷扬出身江南一带的大海商,以南京国子监生入仕,在崇祯十二年时上《海运图》和《海运书》,又奉命打造两艘海舟试航。海周试航成功以后,就受命经理海运、领宁远饷务。现在已经扩张到了拥有海舟上百,水手两千,打手一千的规模。除了承办朝廷的海运,还利于承办海运的舟船兼营自家的生意(也许可以称为走私),积累起了不少资产。相比天津卫这边世受皇恩的军官,沈廷扬和他手下的水手、护卫倒是非常可靠的。 因为李自成暂时威胁不到沈廷扬这样的海商,而且也拿不出能让一个大海商心动的利益。倒是拯救崇祯父子可以得到的好处更大!这可是两件奇货啊! 而且沈廷扬雇佣的打手也都是一分钱一分货的主儿!该给的银子都给足了,该会的本事也都会。人人都能跳帮肉搏,能熟练使用斑鸠脚火铳。装备的1000支斑鸠脚火铳,也都是从广东买来的好东西。 这可是沈大老板自己掏钱雇佣的打手,购买的火铳!怎么可能不好用? 李自成当然也不可能把沈老板的打手划拉过去,他可给不起那么多银子啊! 所以这两拨外来户,倒是非常可靠的力量。 冯元飏思索了一会儿,又道:“苏观生有2000人,沈廷扬有3000人……只要他们到了,咱都不必请圣上、太子入天津城,直接坐船就走。就算军心不稳,又有什么打紧?” “抚台说得对,”曹友义道,“那下官就马上召集人马,护着抚台出城去迎驾吧。” “好!”冯元飏点点头,“事不宜迟,咱们今晚就出发吧。” 第八十章 终于出虎口啦(求推荐啦) 夜色当中,一条火龙仍然在大运河以西的旷野上,浩浩荡荡,滚动一般的前行。 天津武清一带的地形,有一点类似南方,河道溪流众多,水网散布,并不利于骑兵行动。官道也不是笔直的,而是沿着河道溪流弯弯曲曲,时不时还要过个桥。 对于跑路的朱慈烺而言,这样的地形倒是非常有利的,只要拆掉一座木桥,就能暂时挡住由西而来的旱鸭子追兵——当然了,天津这边的大部分溪流都不深,是可以涉渡的。 而王庆坨一带也是非常“南方”的地形,东面二三十里外是运河,称为潞河,南面七八里开外居然是一个大湖,称为三角湖。往西十余里又是卢沟河,基本就是个三面环水的地形。而由王庆坨通往天津卫城的官道,还得从三角湖和潞河(运河)间的一条狭长的通道通过……通过之后还要过卫河(并不是通海的卫河,而是通往南方的运河河道),最后才能抵达天津卫城。 所以从军事常识而言,从北京城跑出来的崇祯父子以及护送他们的军队,只要抵达了王庆坨,基本上就算稳了。 因此朱慈烺今晚上就是累得吐血,也一定要把逃亡当中的大队人马带进王庆坨的堡垒。 只有到了王庆坨,朱慈烺才敢美美睡上一觉,然后再往天津卫而去。等大队到了天津,汇合上沈廷扬、苏观生的海舟,那才是真正的龙入东海,虎归南山。 在朱慈烺的督促下,逃亡的大队也提起了最后的精神,用急行军的速度前进。人人走得汗流浃背,但是脚步却丝毫没有要停留下来的意思。 朱慈烺自己也在步行开进,他已经卸了盔甲,手中拄着一根拐棍,小腿上还用麻布一圈圈扎了起来,称为“绑腿”,是他少年时参加军训学到的窍门。据说可以在行军过程中减少腿部受伤的可能性,降低腿部的疲劳感觉,增强步行行军的能力。吴三妹也学朱慈烺的样子,也给自己扎了绑腿,还忠心耿耿的紧跟在朱慈烺身边。不过她没柱拐棍,一只手还拉着缰绳,牵了两匹马具齐全的战马——这是为她自己和朱慈烺预备的。若有什么万一,她就和朱慈烺一起骑马逃走! 在两人周围全是士兵,都是脱了甲胄的龙骑营、虎卫营和东宫侍卫营的官兵。他们都打着火把,亲眼看见大明朝的抚军太子殿下跟他们一尺一尺的用脚量着南下的官道。大家心里对这位接地气的太子又多了几分敬佩。 这位太子可是真的跟大家伙一起吃,一起走啊!而且还大把大把给大家发银子,发“白条”(赐田论功的圣旨),是真正的同甘共苦啊! 太子都这样,谁还会叫苦叫累?大家伙什么身份?比太子还尊贵不成? 不过他谁也不知道。朱慈烺早就累得心里面叫苦连天了,不过是在众人面前,他还得装出一副志气昂扬的样子,有人们的目光投过来,他还得挥手致意,用一副大无畏的反动派的语气说几句鼓动人心的话。 “兄弟们,跟着本宫,土地会有的,娘子也会有的!” 虽然是极朴素的道理,但还是给了疲惫不堪的战士们提振了精神。队伍当中,不时还会响起应和的喊声。 “千岁爷是把咱当兄弟啊!” “有千岁爷在,大明一定会中兴的!” “千岁爷和咱们同甘共苦,咱们替千岁爷拼了性命打天下!” “千岁爷是明君,大明有救了……” 听到这样的回应,朱慈烺的那点疲劳,还有屁股上、大腿内侧,还有磨出血泡的脚丫子上传来的疼痛,一下子都减轻了不少。他心里想着:从北京到天津大沽口不过是300多里,和两万五千里的长征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自己如何走不得了? 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共乘的马车,就在朱慈烺身后不远处,和朱慈烺一块儿从王庆坨赶来迎驾的曹化淳则牵制马,步行在马车边上——现在除了崇祯、周后、张太后、李选侍,还有其他一些实在走不了路的上了年纪的官员、官员家眷,或者在小规模的骑兵交战中负伤的伤兵由马车载着前行。其他人都和朱慈烺一样,步行前进了。 之所以这样,并不完全是为了同甘共苦,而是为了让马匹得以休息。 这一路出来,急行军一百几十里,不仅对人力是个考验,对马力的消耗也极大。现在眼看着就能入王庆坨休整了,所以就尽可能节省着用了。 当然了……朱慈烺作秀的成分也是有的! 现在朱慈烺的太子权威打了折,就得靠做秀来提振人气了。这年头当伟人的作秀最高境界,就是解衣推食,就是同甘共苦。朱慈烺的前世本就是个从底层往上爬的小人物,哪有什么架子放不下的? 只是他这番作为,在马车上崇祯和马车边上伺候着的曹化淳看来,可就是大不寻常了。 这位太子真是在深宫中长大的?拉拢人心的枭雄手段怎么就玩得那么好呢?是哪个讲官教给他的? “陛下,妾说句不该说的,慈烺这孩子还真有点太祖、成祖的遗风啊!” 周后眼中,儿子朱慈烺当然全世界最好的儿子了!没有这个儿子,她的性命现在已经送掉了!丈夫也许能孤身逃跑,也许已经殉了祖宗江山。哪有现在这样,可以安安稳稳去江南家居中好好过日子? 在她看来,等到了江南后,丈夫就别管事儿了,都交给儿子算了…… 崇祯哼了一声,不阴不阳的反问了一句:“老皇亲还在痛哭吗?” 他说的老皇亲是指国丈周奎。周老头给外孙坑光了所有的银子,还敢怒不敢言,就剩下哭了。哭了一路,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可也没人同情他,连女儿周后也不同情他这个老抠。崇祯皇帝更是有点幸灾乐祸,他这个皇帝落到这步田地,归根结底还不是周奎这样的皇亲贵戚在国难领头的时候都不肯拿点钱出来救国吗? 这国又不是崇祯皇帝一家的,他们这些皇亲贵戚和一群藩王宗室也都有份儿的,凭什么他们都一毛不拔,就让自家这个明君背锅?现在都让太子坑了吧?活该! 周后被崇祯一问,也是幽幽一叹:“慈烺这孩子的确狠了一点,怎么都该给他外公留一点银子的……” “留着性命就不错了!”崇祯皇帝故意提高了嗓门,好让跟着马车步行的曹公公也听见,“都说慈烺行事像太祖像成祖,可太祖成祖是什么人?眼睛能柔沙子?能容得下那群贪了不知道多少银子的勋贵、皇亲、官员还有……内侍吗?” 曹化淳听崇祯提到“内侍”,身子就是一哆嗦。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朱慈烺“宫变篡权”和在午门外诛杀张缙彦、项煜、梁兆阳、周钟、魏学廉、钱位坤等数十人,而且还亲手杀死少詹事项煜的事儿了……才十六岁就如此凶残,等长大了还了得? 就在曹公公为太子爷的凶残而心惊肉跳的时候,前边忽然传来了朱慈烺有点沙哑的声音:“父皇,母后,王庆坨到了!咱们可算是出了虎口啦!” 第八十一章 又要入狼窝了!(求收藏,求推荐) 天津卫,潞河东岸,一座名为张家堡的镇子上空,红底黑字的闯王军旗,在三月二十四天明时,就已经迎风飘扬起来了。 这是一座曾经繁华的大镇,镇子周围有高大的夯土城墙,城墙之内有七八条纵横交错的街巷。沿街的房子都开辟出了铺子,是前铺后宅的格局。看这些铺子的大小,就知道镇子曾经有过的繁华。不过现在繁华早就不在了,大部分的铺子都关张好些年了。曾经在这里做买卖的商人,要么远走他乡,要么迁去了潞河西岸的王庆坨。 不过张家堡镇子上最古老的大户人家,早在洪武年间就随北上的明军定居于此的张百户一族,却依旧居住在这座快要荒废的镇子上。 实际上,张家堡原本就是一处百户所,百户一职世世代代都由张百户一门世袭。传到如今已经有十五代了! 现在军户制度早就名存实亡,不过还是有不少百户、千户家祖在世袭的地盘上当了土豪。张百户一族就是这样的土豪!早年天下太平的时候,他们家因为占了运河沿岸的地利,可是兴旺发达了好些个年头。家里面还出了不少举人、秀才,算得上天津卫有数的士大夫之门。 对了,明朝的军户和士大夫并不是完全对立的两个阶级。更没有士大夫欺负军户或是军户比民户低级的概念。虽然军户在参加科举时比民户多了一些限制,但是明朝的军籍进士占进士总数的比例,平均下来高达百分之三十!明朝的军户人口可远远占不到总人口的百分之三十,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军户嘛! 所以军户的中高层和士大夫根本就是一群人,也不存在军籍进士低民籍进士一等的事情。 除了这百分之三十的军籍进士外,中上层军户还长期垄断了明朝的武职。可以说是文武通吃,世袭和科举兼顾。他们才是大明统治最大的受益群体……说他们是支持大明天下的中坚也不为过。 当然了,日子好过的是中上层军户,底层肯定是苦的……不过任何时代,处于底层的穷苦人民通常都是苦的。而中上层军户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战斗力,则是大明天下崩坏最根本的原因。 如果这十数万家军户仍然有洪武年间老祖宗的战斗力,哪儿有什么流寇,有什么东虏?早就给剁成肉泥了! 张家堡这边的百户张宗保当然也没祖宗砍人的本事了,他虽然有个百户世职,但实际上是个文人。在承袭祖上传下的世职前还考过科举,中过秀才,写得一手好诗,在天津卫的士林之中也小有名气。 另外,他还有两个堂房兄弟都中了举人,其中一个还在外地做官,另一个名叫张宗义的,长住在天津卫城。是天津卫的士林领袖! 不过张家毕竟是世袭的百户,即便弃武习文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张宗保和张宗义两兄弟,都四十好几快五十的年纪,都还能纵马狂奔。 在三月二十四日上午的时候,两兄弟就从天津卫城出发,领着天津兵备道原毓宗和天津巡标杨维翰以及几十个杨维翰的家丁,飞马奔向已经被大顺军占领的张家堡。 不过他们不是要去收复张家堡,而是要去张家堡拜见大顺天兵的大将郝摇旗! 一桩天大的功劳,正在向他们几个招手呢! 张宗保是昨天傍晚将大顺天兵迎入张家堡的,随即就从郝摇旗那里得到了一个立功的机会!带着一封李过的亲笔信,去天津卫城见兵备道原毓宗! 原来老家在陕西蒲州的原毓宗,因为亲妈雷氏被李自成所获,早就在暗中归顺了大顺,许为内应了。他本来是个不大要紧的内应,在大顺横扫天下的时候,根本是不起眼的存在。但是一桩谁都没有想到的大功,竟然就砸到了原毓宗等人的头上。 大明太子朱慈烺也许还有崇祯皇帝,很可能已经逃出了北京城,正往天津而来! 如果原毓宗能帮着大顺天兵拿住崇祯父子,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怕是能封侯的! 张宗保、张宗义两兄弟虽然没有资格得爵,但是出仕大顺,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还是十拿九稳的。 这可真是祖宗保佑了…… …… 同一时间,王庆坨城墙之外,蹄声得得。在城墙上值守的曹氏家丁,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他们也都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现在又被派出来守城。本该疲惫之极,但是却没有一点睡意。因为大明天子和抚军太子,此刻就在王庆坨城中。 对于王庆坨曹家而言,收留落难的天子、太子,无异于一场豪赌! 赌赢了,曹氏一家到了江南就是第一等的勋贵! 赌输了……就是灭族! 而且,因为朱慈烺的手段,王庆坨曹家根本就没有不赌的可能! 几百关宁吴家的“夷丁突骑”昨天傍晚就入了城。而曹化淳也不得不带着两千多曹氏家兵跟着朱慈烺去迎驾。到了二十四日丑时,朱慈烺率领的逃亡大队终于到达。王庆坨曹家就算彻底上了朱慈烺的贼船,就只能跟着走了……是大富大贵,还是满门被灭,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上了贼船的曹家人现在还能有什么谁意?要还能睡着,心也太大了吧? 所以在朱慈烺等人都呼呼大睡的时候,曹家人要么就在默默收拾东西,准备跟着离开,要么就上城值守,提心吊胆的等着大顺天兵到来。 就在城上的曹家人被由远而近的骑士给惊得心都吊起来的时候,已经有十余骑飞驰到了城外。并不是白帽青衣的大顺军,而是穿着鸳鸯战袄的明军。 当先一骑到了城下,大声发喊道:“俺是天津曹总镇的家丁,奉总镇将令来此,请曹公公家的管事搭话!” 这会儿正在城墙上值守的曹化淳的侄子曹文鲁,听说天津曹总镇派了人来,马上就在城头上和人家搭话。问清楚来意之后,曹文鲁就飞也似的下了城墙,直扑曹化淳的大宅而去。 曹化淳的宅子现在被崇祯皇帝、周皇后、张太后、李选侍,还有几个崇祯的妃嫔占用了。算是圣上驻跸之处!曹化淳也重新上了岗,又穿上了大太监的蟒袍,来来往往的张罗。 因为崇祯等人都是坐着马车赶路的,累得时候可以在车厢里面眯上一会儿。所以没有骑马或者步行而来的人们那么疲惫,安顿下来后的崇祯也没有一点儿睡意。而是将几个心腹亲贵,包括老皇亲周奎,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驸马都尉巩永固,新乐侯刘文炳,以及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王世德都叫到身边,也不密谋什么,而是陪着他喝闷酒。 正喝到气闷无比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就从外面传来了,来的还不是一个人! 崇祯皇帝和陪他喝酒的那些人都是一惊,还以为是太子爷的人呢!正心惊肉跳的时候,传来了曹化淳的声音。 “陛下,陛下,大喜啊,天津巡抚冯元飏和天津总镇曹友义带兵迎驾来了!” 崇祯皇帝的脸孔上顿时就闪过一丝惊喜,脱口而道:“好!冯元飏、曹友义果是忠臣啊!” 第八十二章 终于遇上忠臣了(求收藏,求推荐) “臣天津巡抚、右佥都御史冯元飏叩见皇上。” “臣天津镇守总兵、左都督曹友义叩见皇上。” 看见两位大明忠臣在叩拜自己,崇祯皇帝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从几日前朱慈烺发动宫变时起,他就再没见过一个手头有兵的“大明忠臣”。 在通州的时候他倒是对顺天巡抚宋权有那么一点期待。可是没想到宋权不是真正的忠臣,压根就不关心君父为太子所囚的事儿,一心只想着逃命……就凭他只顾着逃命,便知道是太子一党了! 在王庆坨附近遇到的曹化淳还算有点“良心”,一路上车前马后的服侍,到了王庆坨后还把自家的大宅腾出来安置崇祯。不过最让崇祯感到满意的,还是曹化淳把朱慈烺安排到了曹化雨原来的宅子里面去休息了。 这样一来,崇祯和朱慈烺就分开了!而且朱慈烺和陈杰、林增志、吴襄、吴三辅、黄大宝、李若琏、朱纯杰这些潜邸心腹都太累了。到了王庆坨后,全都抓紧时间休息去了。谁也没心思去管崇祯这个光杆皇帝的事儿,所以就让崇祯有了那么一点腾挪的空间。 空间是有一点了,但是想夺回权力却没有可能。因为曹化淳也不是傻子,哪敢鸡蛋碰石头?在王庆坨这边,朱慈烺控制的军队有克难三营、侍卫一营、龙骑一营、虎卫一营、顺天巡标一营,总共七营大兵,在编的将士有7000之众! 而曹化淳手头的人马虽然也有两千多快三千。可他手下的家丁民壮怎么能和朱慈烺这边的7000大兵相比?人家再怎么都是正规军!武器、甲械足备,多少受过一点正规训练,而且在朱慈烺的鼓舞下士气居然还算高昂。曹化淳脑残了才去鸡蛋碰石头,他卖力的照顾崇祯其实也是因为朱慈烺的命令……现在整个曹氏家族都在朱慈烺手里捏着,曹化淳怎么可能反对朱慈烺?他再怎么奸诈,也是个为了家族兴旺牺牲自己命根子的大太监! 不过崇祯皇帝哪知道曹公公的心思?他从来不去揣摩臣子的心思,也不大会替他们的利益考虑。他现在就琢磨着曹化淳有3000人,天津那边至少有5000人,两头一加就是8000人,比朱慈烺的7000人还多1000! 如果自己这边人多,那么大权是不是可以收回来了?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收回权力,崇祯皇帝顿时来了精神,抬手示意两个忠臣平身。然后又吩咐魏清慧和吴婉容两个“姑姑”搬了两个绣墩,让冯元飏和曹友义坐了。 他现在不大相信太监了,太监靠不住……太监贪外财而无人欲,崇祯皇帝又没钱,拿什么去买太监的忠心?两个老姑娘宫女就不一样了,看崇祯皇帝的眼睛都放光啊!崇祯知道,她们俩就要自己,不要别的! 所以崇祯到了王庆坨后,第一时间就把黄大宝安排来伺候自己的太监打发走了,让两个老姑娘宫女取而代之了。 “冯卿,”崇祯皇帝说,“李建泰督师在外,不知所踪,他的大学士之位空缺,朕想让你入阁。另外,兵部尚书一职也空着,也给你做吧。” 什么?给你做兵部尚书?那不是老命休矣? 冯元飏被崇祯一番拉拢的言语吓了一跳,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崇祯朝十几个兵部尚书之中就只有冯元飏的哥哥冯元飙算是光荣退休,那还是因为他病得实在太重,根本干不了什么事儿…… “臣,臣才智有限,怕是难以应付时局,负了圣恩……” 崇祯听冯元飏说着推辞的话,却只是点点头道:“时局的确艰难,朕之前又在皇极门病倒,将万钧重担丢给了太子,实在是有负列祖列宗之望。不过现在朕的身体已经康复,总算可以重新挑起这副重担了。两位都是大明的忠臣,想必会实心用事,辅佐朕治理大明江山的。” “臣愿为陛下效死力!” “臣自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 果是忠臣啊! 崇祯闻言大喜,笑道:“有二位辅佐,大事必成矣!” 这话什么意思? 冯元飏和曹友义都被崇祯帝的话吓了一跳。原来这二位并不知道皇极门宫变的事儿!这事儿也不能发个邸报到处说去啊,怎么说啊?说太子宫变,架空皇帝吗? 冯元飏、曹友义又远离北京,上哪儿知道啊? 曹化淳倒是知道一点,是黄大宝奉命(朱慈烺的命令)和他说的,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冯元飏和曹友义。所以冯、曹二人根本不知道崇祯和太子在闹矛盾,当然就不知道崇祯口中的“大事”是要夺回权力,还以为要收复北京呢! “陛下,”曹友义噗通一下就给崇祯跪了,“臣有罪,臣兵按册一万数千,核其实,只有四千五百,亲自可用着不足千人……” 崇祯点点头,“朕知道,此乃各地通弊,不独天津镇也。” 曹友义又道:“臣兵只有数千,实在不足以克复神京,甚至不能抵挡逆贼的大队,臣离开天津时就接报,说是逆贼骑兵已到天津左近,其大队想来也将抵达。臣恳请陛下尽快南幸留都,到达留都南京后再召集忠良,重整旗鼓。” “朕也有此意,”崇祯皇帝抬手示意曹友义起身,温言道,“此去留都尚有万水千山,还有赖二位一路护送。不知二位今日带来了多少兵马?” 曹友义这才放心,回答道:“今日随臣等而来的是天津镇的中军,只有1500人。” “才这么点……”崇祯皇帝微微皱眉,“余下的兵马都在天津卫吗?” 冯元飏道:“臣的巡标已经出战流贼去了,天津城内还有兵约三千人。” “好!”崇祯道,“既如此,明日就由你二位和曹化淳一起护送朕去天津……到了天津,朕就算脱离虎口了!” 两个忠臣也不明白崇祯所指的虎口是朱慈烺的嘴巴,所以都大松了口气,连声表示要为崇祯皇帝效死力了。 …… 同一时刻,天津兵备道原毓宗也正在和大顺军将领郝摇旗把酒言欢,密谋着怎么把崇祯皇帝或朱慈烺给逮起来。 郝摇旗在昨天晚上已经接到了李过的塘报,知道崇祯皇帝从京师逃脱,很可能就在逃亡天津的途中。然后又从原毓宗那里得到消息,知道大明太子或崇祯,已经过了通州,正急速向天津而来。 是了,原毓宗也不知道崇祯皇帝和朱慈烺都在往天津而来的途中。因为朱慈烺心眼太多,在通州城时只是下达了一份命令冯元飏、曹友义迎驾并且准备好船只的令旨,并没有言明自己和崇祯皇帝都要去天津卫。 不过即便是一个太子,也是天大的功劳了! 原毓宗拍着胸脯道:“郝将军,冯元飏和曹友义二贼都去迎驾了,天津城内就是下官做主,两位副总兵也和下官同心,都愿意为大顺天子效力。崇祯父子如果都来了天津,下官捉他们如捉二犬耳!” “怕没那么容易啊!”郝摇旗摸着自己的大胡子,“据额派出的夜不收报告,跟着朱贼跑路的兵马或有万人!你手头有多少人?” “下官有4000精兵!”原毓宗道,“可以在天津卫城内设伏……如果将军不放心,可以和下官一起潜入天津城。有将军的天兵,拿住朱贼就易如反掌了。只是将军得收起闯王的旗号,要不然就得走漏风声了。” “额知道!”郝摇旗哈哈一笑,“只要能擒住朱贼,叫额冒充鞑子也行啊!” 第八十三章 敌在天津卫 一(求收藏,求推荐) 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四日,巳时。 天津卫南城的西门之外,原毓宗挺拔的身形站在护城河的吊桥上,身上宽大的官服被卫河上吹来的东南风吹得猎猎作响。 数百甲士,披挂整齐,在原毓宗身后列阵,个个都挺胸凸肚,精神饱满。 这些甲士都是天津镇的两位副总兵从各自的队伍里面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汉,每人都喂了一两银子,另外还有一桩泼天的功劳在等着他们。但是这些精神抖擞的汉子们的眉宇之间,多少都有一些不宁。 原毓宗和金斌、娄光先二将已经将今天要干的大事儿都告诉下面的兵士了。所以人人都知道,今儿要对付的就是已经沦为“朱贼”大明皇帝或是太子,也许是他们俩。总之,今儿他们要干的就是犯上作乱的大事儿! 当然,犯上作乱并不会让这群兵油子心神不宁,现在北京城都归了大顺朝,大顺军在黄河以北更是风卷残云一般,扫荡天下不是时间问题了。 所以抓捕崇祯父子献给新主,已经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不过正在靠近的护卫圣驾的大队兵马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啊! 远处已经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到了最后都连成一片,这蹄声如此惊人,大地似乎都在为之颤抖! 正在那里肃容等候的原毓宗变了脸色,逃出北京的崇祯父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骑兵?而且之前回来通报的夜不收并没有说有大队骑兵随行啊?这些骑兵是怎么冒出来的? 他回头顾盼了一下等候的队列。天津镇的将佐们同样露出了忧惧的神色。和他并肩而立的副总兵金斌已经握住了腰刀的刀柄,似乎想马上下令所部撤入天津,闭门抵抗,可是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因为逃亡的朱贼大军并不一定要入天津卫城,也可以绕过城池沿卫河而下。沈廷扬和苏观生的一百数十艘海舟正沿河而上,朱贼大队只要和他们汇合,就能安全抵达海口大沽。 大沽口那边还有一座港城,是由天津卫水师总兵官管辖的。那里同时还是海运漕粮的堆放地,存放着大量走海路运送来的粮食——自打崇祯十五年第三次开封之战后,中原局势就急转直下,输往北京的漕粮转运日益艰难,不得不更多改用海运,由淮安入海,海运至天津大沽口。 而海运和漕运最大的不同就是需要待风,秋冬多北风,由淮安北上是很困难的。所以就只能等到第二年春天刮起南风时再出海北运。 因此崇祯十六年的部分漕粮,一直等到十七年二三月间才运抵大沽。后来又因为战事耽搁了转运,现在仍然堆在大沽。 也就是说,朱贼的兵马一旦抵达大沽口,就能依托那里的城池和粮食进行坚持。 另外,天津水师和护粮的壮勇也颇为精锐,不大好对付。如果护卫朱贼的兵马和水师、壮勇会师,再缩到大沽口城。只怕闯王大军都去了也不容易打……真要那样,原毓宗等人的不世之功就要泡汤了! 还是原毓宗眼疾手快,一下按住了金斌的手臂:“莫急,再看看!” 金斌吸了口气,冲原毓宗一拱手道:“下官遵命!” 又过了一会儿,大队大队的甲骑,已经跳跃着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来的不仅是骑兵,而且是清一色的铁甲骑兵,数量少数都有2000骑! 和2000铁甲骑兵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副王命旗牌以及一面大纛旗。 所谓的王命旗牌是令旗令牌的合称,乃是一种权力象征,持有者在敕书规定的权限内有一定便宜处置的权力。通常授予总兵、总督、巡抚一类有统兵权限的官员。 而大纛旗则是将旗,旗上一般书写将领的官衔。 王命旗牌和大纛旗同时出现,也就意味着有一个总兵或巡抚一级的官员率部抵达了。而三军司命旗没有同时出现,则表明抵达的这位还不是正在靠近的这支军队的主帅。 总兵和巡抚都不是主帅,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崇祯皇帝或太子朱慈烺就在军中! 原毓宗已经紧张起来了,摸出自己的单筒望远镜,眯起一目,开始仔细查看那面大纛。 “辽东总兵官平西伯……怎么可能!?”原毓宗倒吸一口凉气儿,来的竟然是吴三桂! “兵备,是吴三桂……怎么办?”金斌也被唬住了。 如果说现在大明朝这边还有那位将领比较有威慑力,也就是吴三桂了! “沉住气!”原毓宗吸了口气,道,“见机行事吧!”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入城闭门的话给收回去的。 因为吴三桂是辽东总兵官,麾下有四万大军,其中骑兵马队就有一万多。如果他亲自率部抵达了天津,那么跟随而来的部队至少有一万多人,而且肯定包括3000吴氏家丁! 原毓宗就算闭门死守,也抵挡不住一万多关宁军的猛攻啊!况且苏观生的天津水师战船上还有不少佛郎机火炮,可以用来压制守军的火力。 两部合力攻打,天津卫城很快就得陷落! 现在也只有沉住气,看看能不能把崇祯皇帝或吴三桂骗进城了……擒贼先擒王嘛!只要能杀了崇祯和是吴三桂,大功就算立下了。哪怕守不住天津,带着崇祯和吴三桂的脑袋跑路,到了李自成那里也能有个伯爵的前途! 不过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却让原毓宗、金斌、娄光先三人差一点魂飞魄散。 那2000列队而来的关宁铁骑警惕性很高啊,并没有靠近城墙,而是在距离护城河百步之外停下,然后变阵成了方阵。 2000骑列成了前后两阵,后阵看不大清,而前阵那个整齐,骑在马上甲士那个块头……吓都要把人吓死了! “夷……夷丁突骑!”金斌的声音都带着哭音了。 吴三桂的夷丁突骑是能和满洲人硬怼的精兵!1000人足够摧破天津这边的4000人了! 就在原毓宗和金斌、娄光先紧张得快昏过去的时候,从两阵关宁铁骑后方突然有十几骑飞驰而来。当先一骑,正是天津镇守总兵曹友义。 曹友义一直疾驰道吊桥边上,才勒住战马,健马长长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然后重重落下。 “原兵备,金副将,娄副将,天津可安好否?杨巡标有消息吗?” 听到曹友义的问题,原毓宗和金斌、娄光先三人才长出口气儿。 原毓宗回答道:“一切平安如常,杨巡标派人来报,说是流贼的骑兵在张家堡一带驻扎,似乎在等待后队。” “那就好!”曹友义笑道,“让左、右两路的兄弟们都出城来领赏吧……另外,圣上旅途劳顿,要先入城休息。” 原毓宗和金斌、娄光先三人闻言都一怔,脸色阴晴不定起来了。 “圣上来了?”原毓宗试探着问。 “来了!”曹友义答道,“抚台正陪着圣上。” 金斌问:“平西伯也来了?” “没有。”曹友义摇摇头,笑道,“那些铁骑是大汉将军,由平西伯的兄弟吴三辅领着,虚张声势罢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上去都那么大只,原来是摆卖相的大汉将军啊! 原毓宗和金斌、娄光先全都暗道一声“好悬”,差一点就着了道,要是闭门守城,不就让崇祯皇帝给跑了? 第八十四章 敌在天津卫 二(求收藏,求推荐) 原毓宗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用平静的语气对曹友义说:“曹总镇,要不您先去和圣上禀报一声,容本官和两位副将安排一番?” “行啊,那本官就去禀报圣上了。”曹友义的心情显得很不错,也没多想什么。虽然他也知道天津镇的部队有点靠不住,但是崇祯皇帝和太子朱慈烺并不是孤身而来的。 保卫他们的部队多达七个营,另外还有曹化淳从王庆坨拉出来的3000丁壮,还有随行的官员子弟、勋贵子弟和各家的精干家丁一千余人。总计有一万多人是能战斗的。 这点兵力再加上曹友义自己的1500人,足够震慑住天津镇的其余兵力了。 而且朱慈烺还准备了五万五千两白银用来给天津镇的守军放赏!有一个算一个,不分官兵,一人都给10两!而且朱慈烺还会承诺抵达江南后,一人再给10两白银,再给土地至少50亩水田……有那么多好处可以给,还怕稳不住天津镇的军心? 所以曹友义冲着原毓宗和金斌、娄光先三人拱拱手,就打马调头去报告崇祯皇帝和朱慈烺了。 看着曹友义离开,原毓宗立即就低声对金斌、娄光先道:“天助我也!这可是封爵的大功!金副将、娄副将,你们各领本部兵出城,等城内动手后就发起突袭,一举打垮那群大汉将军。” “好勒!包在下官身上!” “不就是些大汉将军嘛……” 金斌和娄光先才不怕一群样子货呢!况且还有原毓宗和杨维翰在城内对崇祯皇帝下手,这可是擒贼先擒王!崇祯都被抓了,外面的大汉将军还能打? 另外,城内还有郝摇旗的三四百大顺天兵,那可都是大顺军的老营精锐! 对付崇祯皇帝带来的那点人马,这样的力量太足够了! …… “陛下,天津城内一切安稳如常,流贼的骑兵远在几十里外的张家堡,并未接近天津卫城。” 在列阵唬人的大汉将军身后几百步开外,曹友义跪在崇祯皇帝的马车前,大声报告着天津方面的情况。 听到流贼骑兵距离天津卫城还远,包括崇祯皇帝、朱慈烺、曹化淳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出口气儿。 事情还算顺利啊! “曹总镇,”朱慈烺问,“天津卫有多少兵将?什么时候可以出城领赏?” “回禀太子,”曹友义答道,“天津镇军加上巡标实数共5500余人。其中巡标千人由杨维翰率领,出城去对付流贼骑兵了,其余4500人分为中军、左路、右路,由臣、副总兵金斌、副总兵娄光先分统之。” “也就是城内有3000人?”朱慈烺问。 “正是。” “好,”朱慈烺点点头,“一并在城门外列队,本宫亲自给他们放赏。” 放赏收买人心的那一套,朱慈烺玩得越来越溜了。在他一后世金融狗看来,人心什么的,就是一个利益分配的问题。不给钱(包括土地)让人卖命就是耍流氓! 而大明朝烂到根子什么的,说穿了就是太多人耍流氓了!崇祯皇帝下面那么多兵,什么时候拿够钱了?不给钱还嫌人家烂到根,还不是耍流氓吗?至于崇祯没钱,那就是花钱购买大明朝镇压服务的地主资本家在耍流氓了……这事儿其实也好办,因为那帮耍流氓的地主、资本家,其实没多少对抗朝廷的武力。 只要能牢牢掌握一定的军队,再跑去江南这个经济中心,就不怕收不到钱。而掌握军队和收钱还有花钱这三件事儿,朱慈烺必须得亲自去抓! “慈烺!”崇祯皇帝这个时候忽然喊了朱慈烺的名字,这可是皇极门宫变后,崇祯皇帝第一次和儿子说话呢! “父皇,您叫我?”朱慈烺也有点小激动,心想:是不是崇祯皇帝被自己的孝心打动了?这就对了……在当今这个乱世里面,和自己一样孝顺的儿子可不多啊!得知道珍惜! “为父旅途劳顿,就想要快些入城休息。”崇祯皇帝淡淡地说。 “哦。”朱慈烺想了想,“那儿臣就让吴提督护您和母后先一步进城吧。其他人先在城外休息,等父皇、母后安顿好了,再依次入城不迟,可不能和入王庆坨时一样了。” 跟随崇祯、朱慈烺一块儿抵达的皇亲勋贵高官还有不少,加上他们的仆从亲随,人数就更多了。那么多人在进入王庆坨时就一团混乱,不少大官爵爷没有找到住处,都睡了大街了!现在又加上王庆坨带来的人,数量更多,如果不好好安排,非得乱成锅粥不可。 而且还会折了大明朝廷的颜面——逃亡之中的朝廷本就有点土头灰脸,可不能再闹得跟叫花子似的!天家威严,还是维护一二的! 所以不能一拥而入,得有序入城,还要好生安置。 “如此甚好,不过不必劳烦吴襄护卫了。懿安张皇后和两位公主的车队在后面,一时还入不了城,就让吴襄保护她们吧。”崇祯说,“朕有冯元飏和曹友义保护就行了。他们是天津的地主,朕也相信他们。” “全凭父皇做主了。”朱慈烺那是难得的大孝子,当然不会当面忤逆父皇了。 再说了,离开王庆坨的时候,他已经给曹友义的1500兵丁放过赏了!一次撒出去15000两银子啊!曹友义的部下感激的都快喊朱慈烺干爹了。至于曹化淳,他的老哥哥曹化春和几个侄子、侄孙都跟着吴襄在保护张皇后以及两位公主。 “曹伴伴,”朱慈烺转身又将曹化淳叫到了跟前,当着崇祯的面对他说,“现在十二监的掌印大多空缺,跟随出宫的内侍、宫人也不多,很难支撑起行在的内廷。你是宫中的老人,又是父皇潜邸出身的旧臣,应该承担起责任。不如就暂时掌管内官、司设、御用、直殿、都知等五监吧。尚膳、尚衣二监可以由魏姑姑和吴姑姑主管……父皇,您看这样还行吗?” 行个屁!崇祯心里那个气啊,内官、司设、御用、直殿、都知、尚膳、尚衣等七个监都是伺候主子兼打杂的,没有什么实权。司礼监、御马监才是内廷权力最大的监!另外,尚宝、印绶两监现在也挺要紧的,宝玺、敕符、印信、铁卷、诰敕、勘合、符验这些可都是他们管理的。 至于神宫监倒是无所谓了,北京太庙和昌平的皇陵都没有了…… “那司礼、御马、尚宝、印绶四监给谁管?”崇祯皇帝强忍着怒火,温言发问。 朱慈烺瞧着老爹生气的样子就想笑,大明朝都这样了,还想和自己这个孝子争权,你这样想怎么对得起祖宗?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疼吗?本孝子可是太祖高皇帝派来抢救你和大明朝的! “父皇,”大人大量的朱慈烺还是面带微笑对崇祯说,“司礼、尚宝、印绶三监的事务可以合并,就让黄大宝暂时管辖吧。至于御马监就由原净军千总潘书晨管吧……当然,这都是暂管,等将来到了留都再重新挑选合适的人选也不迟啊。” “黄大宝是你的人,”崇祯皇帝问,“他去了司礼监,谁来伺候你?” “儿臣有宫人吴氏服侍就行了。”朱慈烺笑着答道。 “宫人吴氏?”崇祯皇帝一愣,他不记得朱慈烺身边有位姓吴的老奶奶。 实际上,朱慈烺身边的老奶奶宫人们在皇极门宫变后就被遣散或送回周皇后身边了。贴身服侍的太监也只留了一个黄小宝——他是黄大宝的干儿子,今年才十五岁,非常机灵,心思也缜密。 “皇上,吴氏就是吴提督的女儿。”还是崇祯身边的周皇后记信好,还记得吴三妹。 崇祯皇帝眉头大皱,朱慈烺身边只有一个吴三妹可不好…… “皇后,宁氏还在吗?”崇祯问周后,“和宁氏一起入宫的女子还有人跟着吗?” “宁氏和嫂嫂在一块儿,”周后答道,“另外还有宫人费氏也是和宁氏一起入宫的,也在嫂嫂那里。” “好,就让她们俩都去伺候春哥儿吧。”崇祯道。 第八十五章 敌在天津卫 三(求收藏,求推荐) 因为崇祯皇帝给朱大太子安排了俩十六岁的小美人儿,就把太子爷给天津兵士训话放赏的事儿稍微耽搁了一下。 毕竟太子和太子妃之间见面总有点繁文缛节要应付,崇祯的嫂子懿安张皇后和这俩小姑娘又相处了些时日,也有了感情,又少不了要交待关照一番。还把朱慈烺叫过去说话,还顺便教训了朱大太子一顿——皇极门之变的事儿,老伯母是不敢提及的。提了就是后宫干政,而且是捅马蜂窝,回头来个食物中毒死掉了怎么办? 不过朱慈烺“抢”吴三妹的事儿却可以拿来训人。老伯母也嘴碎,一训就是老半天,还把吴三妹叫了一起听训——挨训的当然是朱慈烺了,直接给扣了个好色无状的帽子,还说朱大太子坏了人家好姑娘家的清白!这事儿真是跳进天津卫河都洗不清啊!其实朱慈烺抢了吴三妹后就是忙得飞起来,哪有功夫下嘴儿?现在吴三妹还清白着呢! 训完后,懿安张皇后还主动提出给吴三妹做主,不让她当宫女了,太委屈人家姑娘家的。当然,正妃也不能给吴三妹,宁妃是层层选拔出来的正妃,不能随便就给换了。不过一个太子才人还是要给的……此事由张皇后做主了!吴三妹自是欢天喜地的谢恩。 一旁长得珠圆玉润,端庄秀丽的小美人宁氏也是笑逐颜开——她的正妃地位算是稳了! 还有一个费珍娥,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论起长相,比宁氏更加出众。她本来也是太子妃的候选人之一,但是却在最后关头因为太漂亮而落选了正妃,只中选了太子侧妃。原本明朝的太子选妃是“选三”,也就是可以有一正两副,三人入选。可是崇祯怕儿子沉迷女色,所以减去了两位,只给朱慈烺留了个宁氏。所以费珍娥就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捞着。可是她也没被遣还,而是给张皇后看中,留在身边当了宫女儿。 没想到现在居然熬出了头,又给打发到朱慈烺身边去了。虽然只是宫女的名分,可是太子身边没什么女人,上位的机会还不是大把存在?现在当然也是在心里面偷笑…… 看来这位懿安张皇后只是表面上严肃死板,里子也是挺会做人的!名义上是训人,实际上却是皆大欢喜啊! 就在懿安张皇后罗哩罗嗦交待的时候,金斌和娄光先两个天津镇守副总兵也没闲着,已经将麾下的3000精兵都调出了天津卫城西门,在护城河西岸,在入城的大道两边展开了队列。 崇祯皇帝的车驾从他们中间儿通过的时候,这3000精兵还齐刷刷的单膝而跪,山呼万岁。可让崇祯皇帝又过了一把君临天下的瘾! 曹友义的1500中军兵丁,还有曹化淳从自家的壮勇之中也选了1500人,一块儿护送崇祯皇帝入了天津卫城。 目送着父皇、母后他们进城的朱慈烺将目光缓缓移动到了在自己跟前列阵的3000天津兵将身上,眉头也拧了起来。 什么精兵啊,大部分都面黄肌瘦,好像没饭吃似的!曹友义带着的天津镇守中军也和他们差不多……看来曹友义、金斌、娄光先这三位都没少喝兵血啊!不过这群“瘦兵”的苦日子已经到头了,已经跟着自己,保管有吃有喝! 想到这里,朱慈烺就用足浑身力气,大吼道:“来人呐,把银子给本宫抬出来!” 金斌和娄光先这个时候站得离朱慈烺并不太远,不足二十步。都眯着眼睛,死死看着这位顶盔贯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太子爷——这个太子爷的装扮怎么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大明太子难道不应该是荒淫无道把身子掏空了的?怎么穿着一身长身铠甲,戴着凤翅头盔,还骑着大马。看上去不是很容易逮住啊!他骑着马,咱们这边只有两条腿,抓得住吗? 另外,为什么有那么多装银子的箱子给抬出来了?一共就3000人要放赏,一人给一两银子也就三千两啊。这都一二三四……二十个箱子了,看那箱子的个头,一箱子就该有一千五百两,二十箱就是三万两! 一人给十两? 怎么可能那么多?哪有这样打赏的?他们俩准备带着部下造反,也不过放了三千两的赏。太子爷怎么可能一出手就是三万两? 难道他也想收买军心去造皇帝的反? 两个副总兵正琢磨的时候,二十个大箱子已经被一一打开了,一片银光闪闪啊! 真的是银子啊!满满的二十箱银子啊! 金斌和娄光先都看呆了,太子爷是疯了还是要反了?哪有这样发银子的? “兄弟们!这里有三万两银子,都是赏你们的!不论官兵,一人放十两!”朱慈烺扯开嗓子喊话了。 他身边还有几个从大汉将军中选出来的大嗓门,他说一句,那些大嗓门就重复一句,在场的三千人都听见了。 一人十两银子……真给啊!这哪儿是太子,简直是大家伙的亲爹啊! 朱慈烺接着又道:“由各旗总带队,一个个上来拿银子,就当着本宫的面拿!旗总以上军官由本宫亲自放赏! 一人都赏十两,是给你们的安家费……等护驾到了江南,一人再给十两,另外再给水田五十亩!待会儿就给你们登基姓名,发放本宫的赐田赏功令旨!到了江南,你们就是本宫和大明朝的功臣了!称克难功臣!” 什么?什么?到了江南再给10两银子,还要给50亩水田……真的假的?50亩水田至少价值500两银子啊! 金斌和娄光先已经被惊呆了!朱慈烺开出的格赏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天津镇兵的军饷是很低的,一兵的月钱不过几钱银子,还经常拖欠。500两银子100年都不一定能得到!现在只要跟着朱慈烺去江南,马上就有了。而且还是拿水田……水田的租子高,一亩怎么都能有一两银子一年。50亩就是50两,差不多就是五六年的军饷啊! 朱慈烺大手一挥,吼了一声:“放赏!” 他的话音刚落,也不等金斌和娄光先下令,下面的旗总们就自行带队去拿银子了……又有银子又有土地的,还要副总兵干嘛用?而且这俩副总兵也不是什么好鸟,平日里就知道克扣大家,坏透了! 看到手下都屁颠屁颠的去拿银子了,金斌和娄光先就知道坏事儿了。 他们之前可已经把造反的事儿告诉了旗总及以上军官了!只要有一个人出卖他们,他们两条老命就得交待了……至于带着手下造反,那是根本不要想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手下都是群只爱银子不讲忠义的兵痞子吗? 谁有银子谁就是他们的亲爹啊!现在朱大太子就是他们的亲爹了!不,是比亲爹还亲啊! 两人看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跑路吧!不跑路等着让人出卖吗?这俩副总兵也够果断的,拿定了主意,立马带着最心腹的亲兵,扭头就往天津卫的西门跑了去。 他们跑路的时候,朱慈烺正在那里宣讲最朴素的人间真理呢,大声嚷嚷着:“跟着本宫去江南,银子会有的,土地会有的,娘子也会有的……” 说了一半,他就看见金斌、娄光先两位带着一群亲兵往城门口跑去,顿时就愣住了。 这是干什么?发银子啊,又不是打板子,跑什么呀?难道嫌银子烫手? 就在这时,一个金斌手下的千总忽然奔到了朱慈烺马前,噗通一下就跪了,然后大声禀报道:“禀太子爷,金斌、娄光先、杨维翰和原毓宗四人都反了,他们是乱臣贼子!已经将数百流贼骑兵迎入了天津卫城,还设下埋伏,要对陛下和殿下不利!” 第八十六章 敌在天津卫 四(求收藏,求推荐) 朕总算脱离那不孝子的掌控啦! 当马车驶入天津卫城西门的时候,崇祯皇帝可真是大松了口气儿。自打皇极门之变直到刚才,他的老命可都被儿子捏在手心里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个食物中毒驾崩了! 所以这几日,他可真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吴襄和黄大宝让人进献的饭菜,他是碰都不敢碰的。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不死,几天不吃可受不了啊。所以崇祯皇帝后来只好找周后要口吃的。 饭菜送来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忧国忧民忧得没胃口的模样儿,就让周后一个人吃。等周后吃得差不多了,也没一点食物中毒的样子。他再吃剩下的……一个皇帝,因为害怕食物中毒,就捡皇后的剩饭剩菜吃,还要美其名曰:国难当头,躬行节约。可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保护他进入天津卫城的可不是太子控制的七营兵丁,而是忠臣曹友义和好太监曹化淳的人马。虽然只有3000人,但已经足够崇祯自保了。 另外,天津镇军和天津巡标还有4000精兵!曹化淳还有1500乡兵壮勇在城外护送从王庆坨一路跟随来的百姓和家眷。 也就是说,崇祯皇帝觉得自己可以掌握的军队有8500之多,超过了太子麾下的7000人,比人数自己占上风啊!可是要怎么夺权呢?现在大明都这样了,也不适合来一场父子大交兵吧?打完以后还有大明朝吗? 如果不开战……朱慈烺蛊惑人心的手段太厉害,又有的是钱,还有满朝奸臣的支持,要夺回权力也不容易啊! 正想着要怎么发难,逼儿子交出兵权和银子的时候,崇祯皇帝忽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发喊:“放千斤闸!快放千斤闸……” 对啊!放千斤闸,把慈烺那混球堵在城外!这倒是个好办法!崇祯拍了拍巴掌,正想为这个办法叫好的时候,几乎把崇祯皇帝的魂儿吓飞的呼喊声忽然响起。 “迎闯王啦!闯王兵到!迎闯王啦……” 闯王兵到?这怎么可能? 崇祯皇帝连忙撩开跟前的车帘,向外望去,撞入眼帘的就是一面正在摇晃的红旗,红旗上绣着斗大的一个“闯”字,正是闯王李自成的军旗! 摇旗的是一个满脸连鬓胡子的壮汉,声如洪钟,发出怒吼:“捉昏君,迎闯王……” 壮汉周围,全都是白帽蓝衣的壮士,手持长矛刀盾,正在组成战阵。 长期担任提督京营太监的曹化淳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群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杀出来的反贼就是闯王的老营兵! 老太监惊叫起来:“皇爷,这是闯逆的老营兵……” 曹友义到底是久经战阵的宿将,比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曹化淳可镇定多了,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变,第一时间就大喊:“护驾!护驾!” 还真有人听他的招呼! 护在崇祯车驾周围的曹氏家丁还是挺给力的,第一时间就抄起家伙,将崇祯皇帝和周后共乘的车马围在了中间。曹友义自己也呛啷一声响亮,将一柄腰刀拔了出来。刀光如雪,慑人眼目。出刀之后,他马上抢步遮在崇祯皇帝身前:“有曹某在此,谁敢动陛下一下?” 他的话音为落,就听见有人一声暴喝:“老子就敢!” 这喊声是从曹友义右侧的一栋酒楼的二楼窗户口发出的,曹友义扭头看去,只见天津兵备道原毓宗正站在那里,这家伙本来在城外迎驾,不知什么时候开溜进城打埋伏了。大批的弓箭手也出现在了街道两侧,所有人都已经张弓搭箭。 “动手!” 随着原毓宗一声大喝,天津卫西门大街上立即就是箭如雨下! 还是曹友义反应敏捷,没等原毓宗喊出“动手”两个字儿,就一把将崇祯皇帝拽出了车厢。周围的曹氏家丁已经支起了盾牌,将崇祯死死护住。接着曹友义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又把皇后吓得连声尖叫的皇后周氏给拎了出来,随手丢给了魏清慧和吴婉容两个宫女,两个老姑娘宫女倒是忠心,不顾危险,用身子护住了周后。曹化淳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夺过一张盾牌,冲到三个女人跟前,用盾牌把她们遮挡起来。这才让周后捡回条性命,没被射成刺猬。 不过跟在崇祯、周后的马车后面的一些亲贵、内侍、宫人,还有无甲可披的曹化淳的家丁以及曹友义麾下的中军士兵就没那么走运了。顿时就被落下的箭镞射翻了一片! 箭雨过后,更多的伏兵从西门大街两侧的小巷子里冲了出来,都穿着明军的鸳鸯战袄,只是头上缠了白布,以区分敌我。曹友义、曹化淳手下的兵将也有一些反应及时,也挥舞着兵刃迎了上去!双方顿时纠缠在了一起,兵刃相交,惨叫声喝骂声顿时混杂在了一起! 不少人更向着曹友义扑过来,却被曹大总兵挥刀砍翻。杨维翰也拔出了腰间长刀,带着一群家丁从条小巷子里杀出来了,直直就奔着崇祯皇帝所在的位置杀过去了。今天在天津卫城内设伏的就是他带领的巡标一千人再加上郝摇旗的三四百人。数量并不多,只有曹友义、曹化淳两部的半数。可他们却是有备算无备,又有“闯王兵到”的概念,士气远比二曹的人要高。顿时就杀了二曹兵丁一个措手不及,惨叫声连连,不知道有多少二曹的心腹兵丁浑身浴血的倒下! 那边曹友义、曹化淳已经护着崇祯和周后向城门口退去。可天津卫东门门洞这边,喊杀声也起来了。原来是金斌、娄光先两人带着百十个家丁和二曹的兵丁厮杀了起来。 刚才那一声“放千斤闸”的发喊就是金斌的声音。也幸亏守城楼的几十个巡标的兵丁听他的话,及时放了千斤闸。要不然朱慈烺早就让吴襄、吴三辅带着甲士杀进来了! 不过单靠一道厚木板拼接的千斤闸挡不了朱慈烺太久的,如果不能抢在千斤闸被突破前拿下崇祯,那么局面可就要急转直下了。 金斌、娄光先二贼也是豁出去了,亲自带队厮杀,冲在了最前边。不过他们的冲杀很快就被人挡住了,原来是天津巡抚冯元飏发了飙。老头子手握三尺青锋,往大街中央那么一立,大声呼喊:“拿过千岁爷赏银的兄弟,都给老夫顶住啊!江南还有50亩水田啊……和逆贼拼了!” 听他那么一吼,原本惊慌失措的天津中军的兵丁都打起了精神。各自舞着刀枪就涌向了金斌、娄光先他们。虽然这些都是普通兵丁,武艺气力比不了金、娄二人的家丁,但是他们人多,也生生的将金、娄二将堵住了! 而在西门长街的东头,郝摇旗已经带着几百个大顺军的老营兵杀过来了。大顺的老营兵战斗力比不了吴三桂的家丁,但是却可以和寻常明军将领的家丁相比。而且大顺刚刚得了北京,崇祯昏君又眼看要被他们杀死。所以他们人人都有一股子横扫万军,踏平天下的气势,冲杀起来是曹友义、曹化淳的手下无法抵挡的。 另外郝摇旗用兵的本事也比曹友义高明,手下虽然只有三四百人,却还是组了个楔形的突击阵。郝摇旗自己则手持一把掉刀(三尖两刃刀)冲在楔形阵的顶头。一把掉刀,左挥右砍,锐不可当。挡在他前面的明军士兵,稍微退得慢一点,就被他格杀当场,血溅长街! 第八十七章 敌在天津卫 五(求收藏,求推荐) “金斌、娄光先叛国!咱们随千岁爷擒贼救驾!” 天津城内厮杀声大起的同时,在天津城外,刚刚拿完十两白银赏赐的金、娄二将麾下兵丁中,已经有人带头发喊起来了。 “咱们跟随千岁爷擒贼!” “咱们听千岁爷的……” 应和的呐喊声马上响彻在天津西门之外。拿了朱慈烺十两银子的天津镇兵们,在这一刻全都化身成为了大明的忠臣义士。 朱慈烺看到那么多的忠义之士,也从突然发生的剧变之中恢复过来了,面色如常,大声呼喊道:“天津军将士听好了,得金斌、娄光先者,官以天津镇守副总兵,赏银万两!” 跟在朱慈烺身边的大嗓门们马上扯开嗓子,把朱慈烺的命令又重复了一遍。 这可是重赏啊!原属金斌、娄光先的一群千总、把总、旗总全都来劲儿。刚才第一个出卖金斌、娄光先的千总,名叫张文珏的家伙,现在已经当上副总兵了! 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宣布了格赏之后,朱慈烺没有亲自上场指挥,而是大声将“吴三桂”(实际上是吴三辅)叫到跟前:“吴三桂,交给你了!这些天津镇的兄弟都给你指挥,快给本宫打进城去!” 说着话,朱慈烺又解下自己的佩剑交给吴三辅:“如有违令,先斩后奏!” “臣三桂领旨!”吴三辅跟着朱慈烺这些日子,演技也提高了不少,当下就自称吴三桂,还大模大样接过“尚方宝剑”。 有大名鼎鼎的“吴三桂”指挥,还有可怕的“夷丁突骑”压阵,再加上前所未有的格赏,天津镇的这帮弱兵顿时就来劲儿了。先是弓箭手在刀盾手的掩护下抵近城墙,开始一波波向城墙上射箭。然后又有几十个壮汉抱着一根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圆木开始撞千斤闸。 还有些人分成几队,和“大汉将军”假扮的夷丁突骑绕城而走,去攻打别处的城门。 天津卫城内的叛军并不多,加上郝摇旗的三四百大顺军老营兵,满打满算就是千五之数。对付曹友义、曹化淳的三千人都很吃力。根本没有余力分兵守城。 所以朱慈烺的兵攻破天津卫是肯定的,现在的问题只是崇祯能不能得救了? 崇祯皇帝现在是命悬一线了! 而且他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准备——虽然他儿子朱慈烺就在城外,还有7000兵马。但是朱慈烺是阴险狡诈的逆子啊,必然是一心想要谋朝篡位的。自己要是被叛军和闯逆打死了,朱大逆子就能名正言顺即位了…… 不过崇祯现在也不怕死了,因为他知道逆子慈烺阴险狡诈的程度,都快赶上曹操司马懿那样的乱世之奸雄了。现在大明丢了北京,天下已经入了乱世,自己这样圣君反而干不好,就得慈烺这号奸雄出马了。 这样一合计,崇祯虽死,却也有面目见祖宗于泉下了。 此时此刻,不怕死的崇祯身上被套了件带血的布面铁甲,头上顶了个铁盔,手上还捏着把宝剑,被曹化淳和几个曹家的家丁护着,已经退入了临街的一处大院落。也没躲进屋子,而是在庭院里面站着。屋子里头,则传出几个女人的哭声。原来是周后还有魏清慧和吴婉容三人在里面抱头痛哭。 院子周围,则杀得已经跟血肉磨坊似的。曹友义带着数百残兵,守着院墙和大门。曹大总兵更是杀得满头满脸都是鲜血,还在大呼酣战,带着部下拼死抵挡住郝摇旗的进攻。 郝摇旗虽然只有三四百人,但是却没费多大力气,就把曹友义和曹化淳的近三千兵丁壮勇给冲散了。跟随崇祯进城的亲贵、太监、宫人、官员更是被杀得尸横遍地,剩下的也都不知逃去了哪里?只剩曹化淳一人还跟在崇祯身边。 天津城中已经响起了迎闯王的歌谣声和一阵响似一阵的鞭炮声!显然是天津这边的老百姓自发迎闯王了。明末的这场大乱,从某种意义上说,还真有一点社会革命的意思!在明朝统治下生活无着的贫苦百姓,对闯王李自成是报了极大期待的。 城内的秩序也大乱起来了,不少贫苦百姓都抄起了家伙,有些去富户家里抢劫,有些个则自己组织起来去攻打城内的衙署和几座城门——攻打城门是因为天津百姓不知道现在是闯王大军在内,朱贼大军在外…… 在这个时候,城外的呐喊冲杀声音也响了起来。虽然比起城内的喧嚣嘈杂声显得遥远飘渺。可是郝摇旗和他的战士们都是万军当中厮杀出来的,都能从这遥远微弱的声音中听出不祥。李过、唐通率领的大军可没那么快杀到天津城下!这声音应该是城外的朱贼军兵在攻城。 郝摇旗部下的头目们都聚集了过来,纷纷张开喉咙大呼。 “掌旅,城外的朱贼看来要打进来了!额们怎么办?” “掌旅,先杀进去取了朱贼皇帝的头颅!” “掌旅,城内咱们的人不多,才一千几百,还要和入城的朱贼兵马厮杀,四门根本无人防守,如果被城外的朱贼兵杀进来,额们就要全军覆没!” 郝摇旗一时也陷入了两难。眼前的诱饵着实太吸引人了!崇祯皇帝啊!现在北京已经归了大顺,如果再杀了崇祯皇帝,明朝就算灭亡了。可是城外的金斌、娄光先两部也不知怎么?居然一时半刻都没拖住。 仔细听听远处传来的呐喊,似乎都是在喊“杀逆贼”的,并没有人喊“杀朱贼”……而且喊声还从南门、北门、东门等处传来。 那里好像没有谁在防守吧? “再打最后一次!”郝摇旗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发了狠,大喝道,“弟兄们,跟在额身后,杀他娘的朱贼狗皇帝!” “杀狗皇帝啊!” “兄弟们,杀了狗皇帝,额们大顺就得天下啦!” “杀了狗皇帝,天下就太平啦!” 郝摇旗的这些部下也都跟着发了狠,虽然只有三百多人,但是愣是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曹友义一样发了狠,大呼着:“保大明,保皇上!”就举着一把长枪,带头迎击上去了。 双方的战士,就如洪流一样,在这处院落的大门口冲撞在了一起,扭打成了一团。利刃插入人体的嚓嚓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不断响起,人命仿佛不要钱一样互相消耗着。曹友义和郝摇旗也终于迎面对上了。曹大总兵手持一根长枪,舞得上下翻飞,光是这一阵就挑死了四五个白帽青衣的大顺军战士。 郝摇旗更狠,一柄三尖两刃的掉刀拿在手里,一路杀来就没有遇上能抵挡几下敌手。他的这把掉刀刀身既长又宽,分量十足,足有二十四五斤,无论突刺挥砍,都让对手很难抵挡。 此外,郝摇旗还穿了三层重甲,一层长身铠甲,一层锁子甲,一层贴身的棉甲。几十斤的重量挂在身上,身形却依旧灵活,厮杀了快一个时辰,连粗气都不怎么喘。这厮的体力有多好,就可见一斑了。 曹友义虽也是军中宿将,但是毕竟年老体衰,而且将军到了他这个层次,自然是享受多,训练少,拿能和郝摇旗这种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壮士相比?双方的兵刃一交,他就知道不行了,手忙脚乱的直往后退,幸好有个受过他大恩的家丁不要命似的填上去,替他挡了几下,虽然转瞬间就横尸当场,却让曹友义退到了崇祯皇帝身边。他也不和面如死灰的明君多说什么,扯着他就朝屋子里退去。曹化淳这老太监反应也挺快,连忙招呼几个姓曹的族中壮丁一起退进了房屋,然后又让他们关闭门窗,挪动家具抵住房门,勉强将杀神一般的郝摇旗挡住了。 刚刚堵好门窗,还没来得及喘气儿的曹公公忽然发现崇祯皇帝不见了! 这可把老太监吓了个够呛,抖着声就问:“皇爷呢?皇爷在哪?可别给留在外头了……” 第八十八章 敌在天津卫 六(求收藏,求推荐) “公公莫急,圣上上楼去了!”曹友义喘着粗气回答道。 “上楼?还好……”老太监刚吐了口气儿,忽然想到什么,老脸一下就青了,“哎哟,那可更糟!” 说着话就飞奔着寻到楼梯,连滚带爬着就上去了,一边爬楼梯还一边嚷嚷:“皇爷莫急,皇爷莫急,小爷的兵马已经杀进来了!咱们有救了……” 他这话其实是欺君!他根本不知道朱慈烺的兵有没有打进来。但是这君不欺一下是不行的,因为太了解崇祯皇帝了。皇帝上楼是去杀妻的……人伦惨剧啊!他老人家能不挡着点吗? 朱慈烺在王庆坨时就私下关照过他了,一定要照看好周皇后……可没提皇上!老太监自己的理解就是:崇祯这个父皇死了不要紧,但是周后这位母后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的。 太子死爸爸那是好事!崇祯一死,朱慈烺就是皇上了! 但是周后不能死,她要死了,朱慈烺给谁当大孝子去? 而崇祯皇帝是相信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所以一定会在敌人杀进来前杀掉周后,以全其名节。 此时此刻,楼上的崇祯皇帝正手持利剑,步步逼近举着盾牌退到墙角的周后,口中还喃喃道:“时候到了,时候到了,皇后快把盾牌放下来吧……” 皇后身边还有两个老姑娘宫女,她们俩命也真大,几乎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现在还毫发无损。不过她们俩也算是痴情女子,已经下了决心要陪崇祯皇帝一起殉国,所以都帮着一起苦劝周后。 “娘娘,把盾牌给奴婢吧……” “娘娘,您是国母,名节比天还大,可不能叫贼人辱了。” 周后哪里肯听她们的话把盾牌放下,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就是个死脑筋,不大会转弯的。要是放下盾牌,非给一剑戳死不可。所以她只是拼命摇头:“春哥儿马上就来了,春哥儿那么孝顺,不会不管爷娘的。皇上,你把剑放下来吧……” 崇祯跺了跺脚:“事到如今,你还信他?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朕死了,他就是皇上!他怎会来救?” 周后咬咬银牙,回敬崇祯道:“今日之难,还不是因为你不信任春哥儿?如果让吴襄带着克难三营护驾,怎么会让贼人得逞?” 周后一回嘴,崇祯皇帝一时哑然,也不知该怎么教训这个怕死的娘们了。正发愣的时候,曹化淳的喊声就传过来了。崇祯也好骗,也没怀疑,吐了口气儿,就把宝剑收回了剑鞘。就在这时,院子里面忽就传来了一声惊雷般的呐喊:“杀昏君啊!杀了昏君,天下就太平了!” 崇祯一听这发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昏君大概就说他呢!流贼已经冲进院子,马上就要来杀他了! 想到这里,崇祯又要拔剑,曹化淳却已经扑上去死死抱住了宝剑,“皇爷,皇爷,再等等……小爷一定会来的!” 曹化淳的话,也不完全是欺君。因为朱慈烺的兵马这个时候已经冲进了天津卫城! 吴三辅打仗的本事虽然比不上他二哥吴三桂,但也算调度有方,不一会儿就指挥壮士用圆木撞开了天津卫城的西门。随后他又亲率大汉将军冒充的夷丁突骑从西门而入,瞬间就把西门长街上正在围攻冯元飏的叛军给冲垮了——大汉将军当然是样子货,可样子货用好了一样能打胜仗! 这帮干仪仗队的家伙要捉对厮杀是不行的,也不会骑射,但是骑马列队前进却是看家的本事。不仅能走,而且还在奔跑中保持队形——他们就是吃个饭的! 而铁甲骑兵列队冲击的气势,一般的弱兵见了只能望风而逃。在西门长街上厮杀的原属天津巡标的叛军又不是什么精锐,看见大队的铁骑冲进来还打个屁,逃命都来不及了。 所以假的夷丁突骑一下就打出了真的夷丁突骑的效果! 夷丁突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入城,立即就扭转了天津城内的战局。原本不知躲哪儿去了的二曹的弱兵,全都从几角旮旯里冒了出来,个个勇不可挡。而天津巡标的那些叛军还有跟着一块起哄的人民群众立马就四散奔逃——大家都是天津土著,在天津卫城里还跑不了? 天津兵备道原毓宗和天津巡标杨维翰这俩货也滑头,一早就想好了退路!在他们的官服甲胄里面,都穿了老百姓的衣服!还在天津卫的北城墙上安排了心腹和吊篮。看见“吴三桂”打进来了哪还敢硬拼,都脱了甲胄、官服从天津卫北墙缒城而出。城外的运河码头上还有原毓宗提前安排好的船只,两人立即上了船,去寻李过、唐通的大队了。 就在他俩跑路的同时,金斌和娄光先也被人追得没处躲没处藏的,他们俩可值钱了,冲进城的原天津镇守左右两路的兵将(也是他们的老部下)全都疯了一样要抓他们去领赏。 随着原毓宗和杨维翰跑路,金斌和娄光先又东躲西藏,天津卫城内的叛军就算群龙无首,没了有组织的抵抗。 这下可害苦了郝摇旗和他的部下!二百多人,全都被堵在了那处大院子当中,就是崇祯皇帝所在的院落。 也就是说郝摇旗的人被朱慈烺的军队堵在院子里,崇祯皇帝又被郝摇旗堵在院子中的一幢两层小楼里…… 小楼的门窗都堵死了,曹友义又将楼内十来个曹化淳的亲族子弟组织起来,守住了各处入口。 庭院之内,此刻到处都是尸骸,到处都是血迹,曹友义的家丁已经悉数战死,只剩下了浑身是血的二百多大顺军的老营悍卒。 不过他们的处境也实在好不到哪儿去!吴三辅已经带着大汉将军们杀到了院子四周,将院子团团围住,不过他并没有下令进攻。而是传令刚刚升任了御马监提督太监的潘书晨(实际的职务还没变)带火铳兵赶来支援,同时还派人劝降。 郝摇旗已经杀红了眼睛,哪里肯降,大声厉喝:“盾牌!拿盾牌来,老子今天撞也要撞进去!老子要拿了朱贼皇帝的脑袋……” 楼上的崇祯听到郝摇旗的吼声,吓得腿肚子只哆嗦,周后也一个劲儿地哭泣。 看着哭成泪人似的妻子,崇祯皇帝叹了一声:“皇后,时候真到了……咱同赴黄泉吧!好在慈烺诡诈多谋,是当乱世君王的料,大明不会亡在他手里的,你我也能安心瞑目。” 周后虽不愿死,但也知道今日是难活了,扔了手里的盾牌,坐在墙角大哭,曹化淳也不拦着崇祯拔剑了,老头也哭成了泪人。这时楼下已经传来了哐哐哐的撞门声音,一声巨响之后,便是震天的呐喊:“狗皇帝,纳命来!” 显然,大门已经被撞开了。 崇祯皇帝举着宝剑,一步步走到了周后跟前,周后闭目昂首,就等一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子外面忽然有人大喊:“皇帝陛下驾到,各官恭迎!” 什么?皇帝陛下驾到? 整个庭院里面的人都愣住了,皇帝不是在小楼里面吗?怎么又有皇帝了?这个大明朝到底有几个皇帝? 第八十九章 敌在天津卫 完(求收藏,求推荐) 小楼之中,正要杀老婆的崇祯和正准备被杀的周后,也都呆住了。 崇祯心说:不会是慈烺那逆子等不及,就在天津城外登基了?这也太快了吧? 周后却心想:一定是慈烺那孝顺儿子又在使诈,不,是在用计了!还是儿子靠谱,计谋百出,准能把娘亲救出去的! 想到这里,周后连忙把丢在一边的盾牌又捡起来挡在身前……儿子就要来了,可不能让朱由检这个不开窍的昏君把自己杀了。 周后其实多虑了,崇祯哪儿还有心思杀老婆?他得瞧瞧新来的皇帝是谁啊!所以也顾不得危险,抢步就到了窗口,推开窗户就朝外面看去。只见庭院当中尸首横七竖八的倒卧了一片,到处都是喷射状的血迹!站在那里的人大多都浑身是血,仿佛地狱里杀出来的恶煞! 这帮凶神恶煞一样的流贼现在都聚集在庭院的大门内,背对着小楼,还组成了一个楔形阵,将源源不断赶来的明军挡在外面。 外面的明军数量很多,但是却显得纷乱,步兵骑兵都有,也许是巷子太窄,所以也没组成什么阵列。但是其中一些身披铁甲的大块头骑兵很是扎眼,许是震住了流寇,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在乱纷纷的明军步骑中间,还有一队缓慢移动的金甲骑兵,正从巷子口进来。在这队金甲骑兵中间,赫然就是一个皇帝!头戴翼善冠,身着盘领窄袖黄龙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崇祯眯着眼睛仔细看,那人并不是朱慈烺!因为那个皇帝颌下留着几缕须髯,而朱慈烺才十六岁,还没到嘴上长毛的年纪呢! 这个皇帝居然不是朱慈烺!崇祯皇帝陷入了沉思:这又是哪位在谋朝篡位呢?怎么有那么多人要谋朕的江山呢? 崇祯皇帝没沉思多久,就知道这个谋朝篡位的家伙是谁了!因为那家伙已经到了庭院大门附近,崇祯皇帝看清了那人的面目,一眼就给认出来了。 这人分明是首辅大学士魏藻德啊!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就黄袍加身了?慈烺那个逆子在哪儿呢?他那么奸诈的一个太子,怎么就让魏藻德这个奸臣篡位了?不可能吧? 崇祯皇帝认出黄袍加身的那位是大学士魏藻德的时候,郝摇旗这个反贼却相信自己见到的这个皇帝就是崇祯了。因为他在这个皇帝身边见着两位王爷,就是之前被李自成逮去的秦王朱存极和晋王朱审烜。 这俩王爷在李自成军中呆了些日子,郝摇旗见过他们不止一回。三月十七日阜成门之战后就不见了他们,多半的趁机溜进北京城了。没想到今天在天津卫又遇上了! 这两个落难王爷现在又抖起来了,穿上了红色的亲王蟒袍,骑马跟在“崇祯皇帝”身后。 俩王爷那是如假包换的,那王爷前头的皇帝还能假得了? 郝摇旗跺了跺脚,吼着问左右:“他娘的,是谁说朱贼皇帝在那小楼里的?” “掌旅,这不是您带着额们一路杀过来的吗?” “是啊,额们又不认得朱贼皇帝……” 郝摇旗一听,大脑袋直晃,“额也不认得朱贼皇帝,还不是听原毓宗和杨维翰那两个狗官在瞎咋呼?那两个狗官呢?” 两个狗官当然已经跑没影了,不跑难道等着挨刀吗? 看到狗官已经没影了,郝摇旗更加坚信自己上当受骗了,他就是一猛张飞似的人物。勇则勇矣,但是却没多少弯弯绕绕的心思,属于比较好骗的类型。 郝摇旗好骗,他的手下当然也不能同朱慈烺这个和各种金融市场的骗局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人玩心眼了,当下就扯开嗓门大呼起来了。 “掌旅,额们被那两个狗官骗了!” “掌旅,朱贼的兵太多,冲不出去了!” “不如和朱贼拼了,直取那狗皇帝!” 他们正议论的时候,两三百个火铳兵已经越众而出,在庭院大门口展开了密集的横队,前排的火铳兵都把点燃了火绳的斑鸠脚火铳架了起来,铳口全都瞄着郝摇旗他们。 这下可真要玩完了!郝摇旗再勇,也挡不住火铳在那么近的距离开火啊! 这要是一个齐射,还不得打死上百人?就是侥幸不死,也没胆子再冲了! 这可怎么办?难道大家伙今儿就要共赴黄泉,做大顺胜利前夜的最后一批烈士? 郝摇旗等人正纠结的时候,一个穿着金甲的青年,在几个穿铁甲的骑士护卫下,已经到了火铳兵身后,这位当然就是大明抚军太子朱慈烺了。 朱慈烺看着走投无路的流贼,哈哈大笑道:“尔等听着,本宫乃是抚军太子,奉旨抚军,总天下兵马!尔等已经被大明天兵包围,无路可走了。 但是我父皇宽仁为上,又见尔等皆是难得的勇士,所以给尔等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若尔等实心归顺,我父皇不仅可以给尔等生路,还可以给尔等为朝廷效力,以军功谋富贵的机会!” 这下可以诈降了…… 听朱慈烺这么一说,郝摇旗眼珠子一转,就计上心头了。他虽然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但是身为一个积年的反贼,还是知道诈降计的。以往流贼力量弱小的时候,可没少用诈降对付朝廷。 拿定了主意,郝摇旗就远远的冲着朱慈烺一抱拳:“太子爷在上,授郝摇旗一拜。” 他是郝摇旗? 朱慈烺眼睛一眯,打量起这浑身是血的汉子了——这厮历史上挺有名的,在南明阵营中也算一号人物了,没想到在天津卫这里就归顺自己了…… “好好,”朱慈烺笑道,“果是壮士!愿归顺否?” “你要额投降,可有甚好处吗?”郝摇旗见朱慈烺年少,就以为可欺,于是就继续施展诈降计。 “当然有好处了!没好处谁投降啊?”朱慈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知道郝摇旗有可能是诈降。但是没关系,因为再过个把月,李自成就要变成李跑跑了,自己这个大明太子就会变成抗清斗争的中流砥柱。只要郝摇旗不会剃了发当大清朝的奴才,就一定能成大明的忠良。 大明,又多了一个忠良啊! 朱慈烺笑着:“郝壮士,你想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 看到朱慈烺豪爽,郝摇旗更觉得他好骗,于是就狮子大开口道:“那额就说了……能给额们兄弟一人五两银子的犒赏么? 另外,额在大顺是掌旅,太子爷能给额一个把总,还叫额带着一帮老兄弟吗?” 朱慈烺哈哈大笑:“一人五两的犒赏太少,本宫做主,一人发十两银子!郝壮士你如此英雄了得,三四百人就大闹天津卫,怎能只当个把总?给你个千总……加锦衣卫千户的官衔,另赐白银三百两。你的那些兄弟别立一营,由你统带,营中各官,都由你指定。郝壮士,如此安排可好吗?” 这也太大方了吧? 郝摇旗愣了愣,连忙点头道:“好好好,额谢过太子爷了……” 朱慈烺笑了笑,一挥手道:“来人,去抬银子来!” 他的话刚刚说完,一身布面铁甲的吴三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他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千岁爷,城西二十里发现流贼大军,人数超过一万!” 朱慈烺笑着:“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第九十章 本宫真的孝顺(求收藏,求推荐) 流贼大军将至,但是朱慈烺仍然不动声色,因为他知道流贼大军一下子到不了天津城下。天津城西面有卫河(运河)遮挡,河上的木桥已经烧掉了,所以情况还不是特别危急。 等到郝摇旗和他的部下一一领了赏银,又在“吴三桂”和“夷丁突骑”的护送下去往天津卫城内原属天津府标的军营之后。朱慈烺才将李若琏和已经脱了龙袍的魏藻德叫到身边——魏藻德当然没有篡位了,他因为长得相貌堂堂,年纪又和崇祯仿佛,所以就被朱慈烺抓了壮丁,套上龙袍假扮皇帝,欺骗郝摇旗这个老实反贼。 朱慈烺说:“魏学士,李指挥,你二人马上出城,和吴襄一起将城外的官员、眷属、百姓、兵马、物资都收拢起来。 城外的文官及其眷属还有王庆坨跟来的都由魏学士管,武官、勋贵子弟及其眷属都由李指挥官。军队和黄大宝押送的金银都由吴襄来管。另外,吴襄为城外所有人马的总帅!” 将收拢人马物资入城的事情交给了魏藻德、李若琏、吴襄三人后。朱慈烺才带着吴三妹和几个心腹的侍卫,快步走进了满是尸体,弥漫着血腥气味的庭院。 庭院中崇祯、周后所在小楼的房门已经被打开了,曹化淳、曹友义守在那里,见朱慈烺带人走来,连忙下跪叩首。 “臣曹友义叩见太子殿下。” “老奴曹化淳叩见千岁爷。” 这两人在天津卫血战前,对朱慈烺多少还有点不买账。不过现在算是彻底服气了! 不服不行啊!他们俩的实力在天津卫城内血战中丢得差不多了。而朱慈烺则直接碾压了天津卫的叛军,还骗降了二百多凶神恶煞一般的流寇老营兵。 不管用拳头还是用脑子,朱慈烺都已经展现出了一位乱世雄主的优良品质。 所以他才是现在大明最需要的君主! “我父皇、母后都安泰吗?”朱慈烺现在又表现得像一个孝子,急切询问起了崇祯和周后。 “安泰,都安泰,”曹化淳点点头,眉头皱了起来,“只是娘娘受了一些惊吓……” “是吗?”朱慈烺哼了一声,“天津卫的叛逆太可恶了,居然吓着我母后了!曹总镇,一定要严惩!” “臣遵旨!”曹友义连忙领旨。 这旨意是给他的,说明他的总兵暂时还在。 曹化淳却心说:太子,你冤枉那些逆贼了……娘娘不是被贼给吓坏的,是给你父皇吓坏了! 不明真相的孝子朱慈烺没有再和曹化淳、曹友义多话,领着吴三妹就迈步上了楼梯,到了崇祯、周后所在的二楼。 上楼之后,朱慈烺看见崇祯皇帝正呆若木鸡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身边站在魏清慧和吴婉容两个老姑姑,周后却不知在哪儿? 他连忙上前,去给崇祯皇帝行了揖拜之礼:“儿臣参见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母后受惊了。” 崇祯看着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 这儿子吧……说他是孝子,真是看不出来!说他是逆子吧,他还真不是。他要是逆子,大可以看着自己被流寇打死。自己一死,他不就是皇帝了。 可他偏偏没有那么干,而是很麻利的就把自己和周后给救了。 而且朱慈烺镇压叛乱和欺骗流寇投降的手段之高明,远胜过崇祯这个当爹的。 有这样的手段,即便不能平虏灭寇,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至少也能保住江南半壁,延续太祖高皇帝传下来的家国。 “父皇,母后在哪儿?”朱慈烺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崇祯的思绪。 “啊……”崇祯皇帝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有一会儿没见着周后了。他连忙四下寻找,也没见着周后。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皇后呢?”崇祯问。 “皇爷,小爷……皇后娘娘在那儿。”还是伺候崇祯的魏清慧魏大姑姑提了醒,抬手指着角落。 朱慈烺顺她指得方向一看,就见到一张盾牌竖在那里。 “怎么有一张盾牌?” “小爷,娘娘就在盾牌后面躲着。”魏清慧哭笑不得地道,“奴婢和吴姐姐一起劝了许久,也不肯出来。” “本宫去瞧瞧。”朱慈烺快步向那个盾牌走了去。到了盾牌前面,才伸手拉了下盾牌的边缘,果然有人在后面拽着。 “母后,您在后面吗?”朱慈烺问。 “在呢!”周后的声音听着气呼呼的。 “母后,贼人已经被儿臣制服了,您不用躲藏了。” “为娘不出来!”周后说,“有个人刚才拿着剑要杀为娘,他还没有离开!” “什么?”朱慈烺被周后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抽出了宝剑,然后四下张望,但是并没有发现有逆贼在这小楼之上。 难道是周后给吓疯了?这可怎么办?精神疾病的治疗在后世都是难题,那个四眼曾神医肯定也没辙啊!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年轻漂亮的娘亲,怎么就疯了呢? “母后,这里没有旁人啊……”朱慈烺有点头皮发麻,“您这是怎么啦?” “她是在说朕!”崇祯皇帝忽然发话了。 是崇祯……啊!朱慈烺明白了,一定是崇祯皇帝刚才以为贼人要打上来了,所以要杀了老婆,免得她受辱。 “父皇!”朱慈烺也用责怪的语气对崇祯说,“您怎么能这样?母后是您的结发之妻,您怎么能杀害她呢?” 崇祯皇帝辩解道:“朕,朕不是为了保全她的名节吗?这是为她好!” “父皇!”朱慈烺连连摇头,“如今天下大乱了,乃是战国乱世,您不能再用太平盛世的思路了。什么失节事大,饿死事小的,都不合时宜了……现在北京城里失节的文武官员好几千,饿死的未必有十个!名节什么的,真没那么要紧!对君王而言,国之续存事极大!为他人而言,乱世求生事极大!失节者,事极小!” “你,你……”崇祯皇帝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讲理了。 朱慈烺多能吹啊!现在当然得理不饶爹,接着批评道:“天理人欲的那一套,都是用来束缚人心的……若在太平世道,用之无妨,束缚了人心,造反闹事的人自然少一些。可现在是乱世,乱世之雄,当无所不用其极!唯有如此,才可中兴大明,平虏灭寇! 而中兴大明,平虏灭寇才是最要紧的,至于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哪怕卑鄙无耻之极又何妨?成者王,败者寇!自古以来的青史都是成王写的,只要保住大明江山,后世是不会有人知道咱们有多坏的!” 崇祯结结巴巴问:“你,你……圣人的道理,你都白学了?” “圣人的道理用来治世的,不是用来争霸的!”朱慈烺教训老爹说,“如今已是大争之世,天下四分,群雄并起。我父子不过是四雄之一,没有做圣人的资格了!” 崇祯道:“我大明是正统!” 朱慈烺摇摇头,“父皇怎如此迂腐?如何能与闯贼,与献贼,与东虏争天下?母后,您来评评理,咱的家国若让父皇来管,还能有将来吗?” 周后这个时候已经从盾牌后面出来,站在儿子身边,没好气地说:“皇上,你想想这些日子慈烺都干了些什么!没有他在张罗,大明已经亡了!亡国啊!祖宗基业,就要毁在你手里了……你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祖宗!” “这这这……” “父皇,”朱慈烺看到崇祯皇帝手足无措,精神看着也点要崩溃,于是就趁热打铁,“不如这样……这天下,儿臣为父皇争之,卑鄙无耻之事,都由儿臣去做,父皇就只管修身养性,当个圣人君子吧!” “那,那就这样吧!”崇祯皇帝点了点头,不甘心的再一次给了儿子朱慈烺把持朝政的授权。 这次的授权和上一回皇极门之变的夺权可不同,是崇祯皇帝真正点了头的! 第九十一章 义薄云天朱慈烺(求收藏,求推荐)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朱贼的皇帝和太子都在天津卫城之中!请两位将军速发大兵,围攻天津,好将此二贼一网打尽!” 天津城西二十里,李过和唐通听完原毓宗的报告,两人对望一眼,只是默不作声,脸上都有一点吃惊的神色。 李过和唐通现在已经知道北京城内正阳门上的崇祯是个西贝货了,给他们俩带来这个消息的是李自成派来的三千援兵,也是李过所统的老营后军的兵马。和援兵一起到达的还有一道严令李过、唐通捉拿崇祯父子的圣旨! 两人接到捉拿崇祯父子的圣旨没多久,就得知了崇祯父子的所在,当然没有什么好吃惊的。但是崇祯父子居然已经和辽东总兵吴三桂汇合的消息,却让李过和唐通大吃了一惊。 在他们之前得到的塘报中,吴三桂的大军还在永平府境内。现在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天津卫了? 这可不得了啊!吴三桂的军队是在辽东和满人打仗的,出了名的凶狠。而且辽东军在兵册上有八万人,实际的兵力不可能少于四万。 而李过、唐通手头的兵力满打满算才一万一千挂零的。就这点人还要去围攻天津,还要将敌人一网打尽……这事儿怎么看都是在送死啊! “原兵备,”唐通皱着眉头问,“你真瞧见吴三桂了?” 原毓宗点点头道:“瞧见了!就是他带着夷丁突骑冲进天津西门,把下官和李参将的兵马冲垮的!” “夷丁铁骑?”唐通吸了口凉气,“那夷丁突骑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壮士,人人身披铁铠!” “对,对,人人都很壮啊!”原毓宗连连点头,“个个都是一身的铁甲,刀箭不入啊!” 唐通又道:“夷丁突骑常以五十骑为一队冲突决阵,极其凶狠!” 杨维翰一脸惊魂未定地说:“对啊,他们就是几十骑一队,组团冲阵,势不可挡啊……” 唐通扭头对李过道:“侯爷,没错了,吴三桂真的到天津了!” 李过皱眉:“原兵备,杨副将,你们知道吴三桂带来多少人吗?” “许是有三两千吧。”原毓宗道,“另外还有几千步卒,称什么克难营、虎卫营、侍卫营的,该是朱贼父子从京师带出来的。还有一些是曹化淳在王庆坨招募的壮勇,也有三两千。” “总共有多少?”唐通追问。 “有一万余人。”杨维翰道,“天津卫的镇军应该还会余下一些,多半也归了朱贼。不过他们的总数不会超过一万五,其中真正的精锐就只有吴三桂的三两千人了。” “就这些?”唐通又问。 “就这些了。”原毓宗道,“若再多,下官和杨参将如何走得脱?” 唐通扭头看着李过:“侯爷,您看咱们该怎么办?” 李过摸摸自己的胡子:“若只有一万多人,额们也不惧什么……便是夷丁铁骑又如何?额手头也有2000铁骑,都是老营精锐。就是摆开来打,额也不惧他吴三桂!” 原毓宗很肯定地说:“只有一万多人,如果辽东军真是全伙都到了,下官也不敢在天津城内设伏啊!” 李过看看唐通:“唐总兵,如何?” 唐通明白李过的意思,拱拱手道:“侯爷,下官带兵先行,您率精锐压阵,一定可以万无一失。” 李过笑了笑:“就这么办了!不过唐总兵得小心些,莫要再折了锐气。 如今北直隶到处都是望风而降,大势在顺不在明了……所以额们不需要速战速决,只要拖着朱贼,不让走脱就行。他们若真能战斗,自有陛下派遣来的大队去攻打!” 唐通一脸讨好道:“侯爷神机妙算,末将佩服!” 李过又是哈哈大笑。 …… 天津卫城已经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连零星的战斗也停止了,整座城市,完全被朱慈烺的明军所控制。 城内到处可见穿着鸳鸯战袄的明军官兵列队巡逻,街道上几乎没有天津卫的百姓活动。在之前的交战中被砍下的叛军和流贼以及趁机作乱的乱民的首级到处悬挂,用来震慑人心。 从西门一直到天津巡抚衙署的长街上,遍地都是死尸。金斌和娄光先没有脑袋的尸身就倒在巡抚衙门外面,他们俩都是被自己昔日的部下擒获,然后被牵到巡抚衙门前斩首的。和他们一起被杀的,还有几十个金、娄、原、杨四家的子弟,两家的女眷也都没了官,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跟随金、娄二将,还有逃走的原毓宗、杨维翰二人一起谋反的兵将有一千多人。战死、逃亡了近半,还有五六百人都被捉了起来。根据朱慈烺的命令,全都拖到了城内的大校场上,公开鞭挞!凡是天津镇军的兵将,都得去抽上几鞭子。 打完后还有气儿的,则组成一个“死兵营”,用来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这样严厉的处分,当然是为了杀鸡儆猴。现在天津卫这边的明军,可大多人心浮动! 至于那群不知道是诈降还是真降,也不知道是骗人还是被骗的原大顺军的壮士,这个时候则在天津巡抚衙门的大堂外席地而坐,喝酒吃肉。 而且还有一个强盗太子在和他们一块儿吃喝! “诸位兄弟,之前在战场上欺瞒了诸位一回,你们可别往心里去啊!兵不厌诈嘛,战场上一个靠打,一个就是靠骗了。不过现在你们都是本宫的人了,本宫对自己人一向是推心置腹的,所以不会骗你们的……” 朱慈烺和郝摇旗并肩而坐,一只手拿着个倒了酒的破碗儿,一只手捏着块不知道什么肉?汁水淋漓的,看着就有点脏,根本不像是一个太子在用膳。而不像话的还有朱慈烺的言语,居然和一帮刚刚招安的反贼称兄道弟的。 而郝摇旗等人,现在已经不敢小看太子了!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上了朱慈烺的当,放走了即将到手的崇祯皇帝! 另外,他们还亲眼见到朱慈烺是怎么发怒,怎么下令对几百号人施行鞭刑,怎么下令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反贼和反贼家的男丁统统斩首的了。 这十六岁的少年太子骗人的时候那是泰然自若,一看就是老手!杀人的时候也面色如常,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现在,又和二百多李闯老营的降兵称兄道弟,一起吃喝……这人真的是大明太子吗? 朱慈烺瞅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郝摇旗,笑着又道:“摇旗兄弟,本宫刚才得到夜不收的军报,闯逆的一万多人正在渡河,约莫明日就会到天津了。你知道他们是哪部分吗?” 郝摇旗心下一动,寻思着要找机会离开这个深不可测的太子才行,要不然早晚给他识破自己的计谋。 他当下就道:“千岁爷,那是闯逆的侄子李过和大明投降过去的唐通两部……约有万余人。多数都是唐通的部下,不甚精锐。臣明日可以带领百姓同吴总兵的夷丁突骑一起出战,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不必。”朱慈烺一笑,“吴三桂不在天津卫,夷丁突骑也不在。今日你见到的铁骑是装样子的大汉将军,打不了硬仗的。所以咱们就守城,不出战。而且也不需要摇旗兄弟和诸位上城,你们就在营中好好歇着。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免得坏了诸位的义气。你们都是行走江湖的,义气最为重要,本宫看重的也是你们的义气。 所以本宫已经命人取走了你们留在营中的兵器、甲胄和战马。这样你们就不必在闯王和本宫之间抉择了。你们安心去卫河对面天津北城的营中休养,等大沽口来的海船到了,就和本宫一起南下。本宫在这里向诸位保证,到了江南,你们就是本宫的克难功臣!银子、土地、女人,都会有的!而且本宫不会让你们和昔日的老兄弟刀枪相见……摇旗兄弟,你说如何啊?” 郝摇旗脸色都变了,今儿这场是鸿门宴啊!还以为这太子好骗,原来自己才是个吃亏上当的冤大头。 想到这里,郝摇旗立马就给朱慈烺跪了:“千岁爷义薄云天,摇旗佩服,请受摇旗一拜!” 第九十二章 天津改编 上(求收藏,求推荐) 夜色如墨,天津卫城内,被用作天下兵马大元帅府的原天津总兵衙门的庭院当中,月色之下,树影婆娑。 西面卫河岸边,号角金鼓之音,一声接着一声远远传来。让这宁静的夜色中多了几分肃杀。 在西门大街的血战之后,崇祯皇帝再一次退缩,以受惊患病需要休养为名,将整个流浪中的朝廷都丢给了抚军太子。流浪的朝廷也是朝廷,事务繁多,而且天津城外又来了上万流寇,大战在即了。所以劳顿了一日的朱慈烺,又得彻夜不眠了。 现在的朱慈烺虽然大权在手,可是身边的使唤人却比早前在端本宫当太子的时候少太多了。一来是跟着出来的使唤人本就不多;二来则是因为跟着朱慈烺的大珰黄大宝现在腾达了,一人总管司礼、尚宝、印绶三监!他一个人自然忙不过来,所以跟着朱慈烺从北京城逃出来的东宫内侍大多跟着鸡犬升天了,成了司礼、尚宝、印绶三监之中的要角。这样一来,朱慈烺身边就没什么使唤人了。只能让吴三妹、宁氏、费氏她们仨临时客串一下使唤丫头。这三个女孩本该以宁氏为首,虽然没有正礼,可她还是有大妇名分的。可论起和朱慈烺的亲近已经实际管事的能力,宁氏如何比得了吴三妹? 三妹是被当成将门大妇养成的,除了会武艺善骑马之外,也学了不少管理家务的本事。辽东将门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搏富贵,一家之主随时就没了。身为主母,管不了家哪儿行?所以吴三妹不仅自己能操持各种家务,而且还能管账理财。黄大宝的那一摊子事儿,她居然毫不费劲儿就接了过来。也顺理成章当了三个女孩中的大姐,给宁氏和费氏都安排了差事。 除了管理能力,这吴三妹还挺会笼络人心。估计是来自遗传基因加上军阀家庭耳闻目睹养成的本领吧?和俩小丫头相处了没多少时间,就已经义结金兰了。 而吴三妹的年纪居然是三人之中最小的,和朱慈烺同年,都是崇祯二年出身。朱慈烺是二月生人,吴三妹则是三月十八日生人。宁氏和费氏都是崇祯元年出生的,其中宁氏的生日在二月,是三人中最大的,就成了宁大姐。费氏生在五月,是费二姐。吴三妹最小,只能继续当她的三妹。 宁、费二女当然都有自己名字。宁氏名香玉,人如其名,也长得珠圆玉润,眉毛弯弯,眼睛大大,鼻梁直直,小嘴若樱,肌肤似玉,是个难得的美人,又不失端庄稳重。 费氏名珍娥,在三女之中身份最低,不过是一介宫人。但容貌却是三人之中最出众的。三妹生得长大,难免有些粗糙,只是被洁白的肌肤遮掩住了。宁氏圆润,其实就是有点胖乎乎的,所以在周后和张皇后看来,是个能生养的体格,且有端重,所以才做了正妃。 而费珍娥则是妩媚艳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该有肉的地方,一样是鼓鼓囊囊,应该纤细的地方,也绝无一丝的宽裕。五官更是艳丽如画,皮肤虽然不如吴三妹那么洁白,但是却细腻的如牛乳一般。不足之处,或者说是点睛之笔,就是多了些狐媚。 也正是因为这份狐媚,让她失去了成为太子正妃的机会。不过她却不甘心拿上几个金币回老家去,所以在辞行的时候哀求张皇后,说自己的家乡被流寇占据,已无归所,只求留在宫中伺候。张皇后见她可怜,又和自己年轻时候一般的美艳,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留她在了身边。不过就是留下而已,张皇后可不会给这样的狐媚妖精有机会接近太子的。可不能让费小妖精把一个三好太子给带坏了。 可是谁能想到,太子的“三好”居然是装出来的,真实的面目居然是狡诈凶残,几乎和太祖、成祖一般了……所以张皇后也不担心什么了,就把费氏当个礼物,送给朱慈烺享用了。对费兰儿而言,能到朱慈烺身边伺候,真是意外的惊喜,所以也就格外珍惜了。从吴三妹那里求来了贴身伺候朱慈烺的机会,此时此刻,就在朱慈烺的书房外面守候,不时探头张望一眼书房里面的状况。那里面灯火如豆,却是朱慈烺和吴襄、曹友义、李若琏在商量战守事宜。 现在朱慈烺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高级武官。不过大部分都是摆样子的勋臣,并不能真的上战场指挥。也就是吴襄父子和曹友义三人是真正的战将。吴三辅明天早上还要带兵上城吓唬人,现在睡觉去了。所以就剩下吴襄、曹友义两个真懂打仗的高级将领和朱慈烺商量战局。 另外,朱纯杰也在朱慈烺身边,他刚刚被朱慈烺提拔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也是天津卫防御作战的要角——天津之战可不能只盯着城外忽略了城内!所以重建锦衣卫以镇抚城内各处,以防民变也是当务之急。 “……以往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职责太多,编制浩大,属官众多,早就超过了一卫应有之数。人一多,事又杂,也就难以专精。因此许多该办的差事也就很难办好了。另外,朝廷又用锦衣卫的官职赏人,使得许多锦衣卫官员名不副实,并没有做事的能力。而有本事的人又上不去,所以就不用心办事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朝廷流离,天子蒙尘,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也应该务求整顿,使之精悍而堪大任…… 臣的想法是让锦衣卫专任巡查缉捕,同时精简编制,裁汰冗员,就在都司之下设北、南二镇抚司即可。其中北镇抚司领缉查捕拿之责,南镇抚司则领密侦探查之事。前者用于内,后者劳于外……” 朱纯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写好了一篇整顿锦衣卫的奏章,就在灯下细细的读了一遍给朱慈烺听。朱慈烺只是在旁似笑非笑的看着。改革锦衣卫的确是当务之急,现在可是大争之世了,一个高效的情报机构,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而锦衣卫在真实的历史上,是算不上专业情报机构的,侦察缉拿不过是个副业,直驾侍卫才是主业。在庞大的锦衣卫编制下,只有一个北镇抚司是管侦察缉拿的(南镇抚司是负责本卫的法纪),其中真正有侦缉职权的校尉别称缇骑,人数一般不超过600人。而锦衣卫下属有17个卫所,一个所有1120人,满编是19040人。也就是说,在近两万人的锦衣卫之中,真正的情报人员只有600人。 这600个特务还要分管缉查、捉拿、审讯,还有许多人在混日子,还时常卷入朝廷内部的斗争。效率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必须进行彻底的改革,将之变成一个真正高效的特务机关。 不过改革锦衣卫的打算还在朱慈烺心中,并没有作为任务交给朱纯杰,他倒是会体察上意,已经拿出具体办法了。 看来这人也是个能臣,至少比他的怂包堂兄朱纯臣能多了! 朱慈烺赞许地一笑,说道:“怀远果然是干练之臣,甚合本宫之意。不过北镇抚司的缉查捕拿之责,在本宫看来,应该只限于谋逆、通贼、通虏。寻常的不轨、亡命、盗奸自由有司拿问,官员贪赃枉法自有三法司问责,不必锦衣卫插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把门面装点起来。明日开始,天津卫城内的镇抚之职,锦衣卫能担起来吗?本宫可不想流贼攻城的时候,城内有人作乱!” 第九十三章 天津改编 下 (求收藏,求推荐) 朱慈烺的话有点出乎朱纯杰的预料。因为锦衣卫北镇抚司向来是明朝皇帝震慑不法官员的工具,此外还有一个由太监主管的东缉事厂也有同样的作用。 但是朱慈烺现在却大大限制了锦衣卫对内缉查的权限,还声称“官员贪脏自有都察院问责”……大明的官员,可不大惧怕都察院啊! 太子爷这么做,是不是宽仁太过了? 可是这位太子分明就是杀人不眨眼,坑人不脸红的主儿,说他是仁君也不像啊! “千岁爷,”朱纯杰想了想,还是非常尽责的提醒,“镇抚虽然凶暴,对于不法官员也是个震慑。东林党人瞿式耜曾与人言:一属缇骑,即下镇抚,魂飞汤火,惨毒难言,苟得一送法司,便不啻天堂之乐矣……” “哈哈哈,”朱慈烺笑着,“镇抚凶暴,而法司无用……都需要大加整顿。缇骑之毒,当令逆、贼、虏所惧。贪赃枉法之臣,当闻法司而色变。这才是有司各司其职,同心为国。令镇抚侵法司之权而放任法司无所作为,都不是本宫想要的。本宫在天津、大沽还要留驻些日子,自会对镇抚、法司、诸营、财用之事大加整顿。而镇抚和诸营又是当务之急! 怀远,事不宜迟啊,今晚你就开始重建北镇抚司吧!本宫给你一营编制和一万两银子的经费。你需在三日内,把镇抚司的门面撑起来,人员你自己去找,不过不能从现有诸营中调集超过50人,可明白了?” “臣领旨!”朱纯杰连忙起身,向朱慈烺行了一礼。 朱慈烺点点头,“抚军令旨明日就会下达,不过今晚就可以办事。如果能凑出些人,就让他们穿上飞鱼服、鸳鸯袄在城内巡视,震慑宵小。 另外,郝摇旗那边要派人盯防,不要让他们从营房之中溜走。” 说完就轻轻抬手,示意朱纯杰赶紧去办事儿。 朱慈烺这个抚军太子办事的效率可是真的高!崇祯皇帝在北京时根本比不了。如整顿锦衣卫这么大的事儿,要搁崇祯手里,天知道内阁什么时候才能拿出票拟?可到朱慈烺手里,一句话而已……四个大学士现在就是他的橡皮图章,哪儿用得着锦衣卫去吓唬他们? 看着朱纯杰离开,朱慈烺拿起茶盏喝了口水,润了下喉咙,接着和吴襄、曹友义说话。 刚才他已经说了,当务之急就是整顿镇抚和诸营。镇抚怎么整已经交待好了,现在该说说诸营了。 “咱们现在有多少兵马?” 吴襄答道:“殿下,如今天津卫这边有克难三营、虎卫一营、龙骑一营、侍卫一营、顺天巡标一营,另有天津镇守诸营约3000人,还有曹化淳从王庆坨带来的壮勇2500人,以及随行而来的勋贵、官员家中的壮勇约有2000人,天津三卫这边总还能募集一些,大约能凑出14000人。 另外,天津卫自从万历援朝之役起就是军工重镇,城内有许多工匠,都可以招募起来,为大军打造器械。“ 朱慈烺点了点头,“总算有点力量了,是时候设立一个大元帅府了。” 吴襄看着朱慈烺,低声问:“殿下想在天津开府?” 朱慈烺点点头,笑道:“打铁要趁热!现在朝廷流浪,群臣颠沛,父皇心灰,闯逆大军则尾随而至。不正是本宫开大元帅府的天赐良机吗?而且天津这边地形有利,城池坚固,又有卫河通海,可以让咱们停留一段时间,顺便把队伍整理一下。” 吴襄点点头,“殿下说的也是,只是不知殿下准备如何开府?” 朱慈烺笑道:“只是一些想法,说与二位听听吧。”他顿了顿,“大元帅府是总管天下兵马的,自然要夺兵部之权,必是调兵、统兵、治兵一把抓的衙门。 所以大元帅府之下,应该设有调度、兵政的卫和直接统兵的军这类管属衙门。卫不管统带兵马,军则不管调度和兵政,只管统带兵马作战。 所谓调度,包括选将、调兵、传达令旨、探查内外军情、制订军略方针等事务。 所谓兵政,包括募兵、兵饷、兵粮、授田、兵器、官兵的升赏和处分等事务。 至于统兵,当然就是直接带兵了,作战、训练等事务都归统兵官管辖……” 朱慈烺说的这些,不过就是后世军令、军政分离的管理办法而已。并没有多么高明,但是对于眼下乱成一团的明军指挥管理体系,倒是比较适用的。 至少可以理清权责,加强监管,限制军头们的权力。 吴襄和曹友义听朱慈烺说着打算,都微微皱眉。曹友义也没说什么,他和朱慈烺不熟。倒是吴襄把自己当成了太子心腹,小声提醒道:“殿下,咱们这么搞,外镇带兵的总兵官恐怕都不乐意吧?” 朱慈烺笑着摇摇头,“哪有外镇?现在就一个天津卫……外镇的总兵都得哄着,大元帅府能管的就是天津卫的兵。曹总镇,这是要夺你的权啊!” 曹友义听了这话吓一跳,连忙起身就要行礼,却被朱慈烺摆摆手阻挡住。 “曹总镇,本宫知道你是忠臣!本宫是信任你的!” 曹友义没有下跪,但还是正色道:“臣愿为太子和大明效死!” “好好好!”朱慈烺连连点头,又看着吴襄,笑道:“老泰山,你带着的克难三营也交给本宫如何?” 吴襄笑道:“那三个营头本就是殿下的人。” “您的家丁……” “都给殿下了!”吴襄说的倒是大方。 朱慈烺展颜笑道:“若我大明的带兵官都能如二位这般忠心,何愁大事不成? 二位都是难得的忠臣,本宫肯定是要大用的。所以大元帅府下设立的军令卫和军政卫的指挥使,就由二位担任。军令卫掌调度之责,卫帅由曹总镇出任。军政卫管兵政,卫帅由老泰山担当。 另外,天津卫城内诸军,包括包括本宫的侍卫在内,全部都变成一军,以克难为军号,称为克难军。克难军总兵官由吴三辅出任!” 吴襄闻言就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吴家这次可是大用到极点了……朱慈烺这是把手头全部的兵力都交给吴三辅了! 心里高兴,不过嘴上还是要谦虚一下的,吴襄连忙替儿子推辞道:“殿下,臣的三子三辅年轻资浅,恐难当此大任吧……” “老泰山不必提三辅谦辞,”朱慈烺笑道,“三妹是本宫的妃子,三辅就是国舅,都是一家人,且又有本事,不大用他能用谁?” 吴襄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朱慈烺身边的确没有能当一军总兵的将才,李若琏、王七、王周、孙富贵、王国勇这些人没有多少带兵打仗的经验,带一个营都很吃力了,一军总兵怎么干得下来? 至于朱纯臣、张世泽、李国祯这些花瓶亲贵,就更不能带兵了,把兵给他们不是找死吗? 而天津这边,曹友义就甭说了,自己的天津兵都带没了!还有两个因为捉到金斌、娄光先被火线提拔上来的副总兵,名叫陈剑和沐勇的就更没大用了,倒是那个卖了原毓宗他们几个的千总张文珏稍微能干些,不过也指挥不了一个军。所以吴三辅还真是唯一能当这个军总兵官的人选了! 当然了,朱慈烺也不会把克难军的大权都交给吴三辅,要不然用克难军制约吴三桂不就成笑话了? 朱慈烺接着说:“军之下,当有师、协、营、旗、队、伍等六级。加上军,总共是七个层级。具体怎么编组,老泰山和曹总镇你们好好商议一番,尽快拟个章程出来。 师、协、营、旗等四级官长都应一正一副,具体名单,由老泰山、三辅、曹总镇你们三个人去商议……拟个大一点的名单出来,每个职位都要有两人可选,由本宫亲自和他们一一谈话,并考察武艺后,然后再决定最终之人选。 另外,本宫还让人打造了一件新式兵器,名叫套筒铳刺。黄小宝,把铳刺拿来给大家看看。” 第九十四章 皇帝试用期(求收藏,求推荐) 红底黑字的闯王军旗,从大顺永昌元年三月二十二日开始,就在北京内外城各处和皇城上空飘扬了。虽然比历史上晚了三日,但是李自成还是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北京城的主人。 在坚守正阳门瓮城的三个忠义贰臣投降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二十四日,李自成就在开国大军师宋献策的安排下,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并不是从永定门入正阳门再入皇城的——这条由南向北的路线不吉利,因为中国历史上大部分都由北向南,平定天下的。基本上占了北方,就是天下之主了。 所以李自成在拿下正阳门后,便从永定门返回了钓鱼台行宫,等待先入城的兵丁组织民伕清理了封堵北京内城北门德胜门的泥土碎石杂物。到三月二十四日,才选了吉时,从德胜门入城。不过入城之后,却不能走北安门进入皇城。北安门是后门嘛,新皇帝怎么能走后门?这不成后门皇帝了?新皇必须由正门入皇城。所以李自成在三月二十四日入城的线路是很复杂的。 当日,李自成由文武百官和他的御营亲军前后扈从,进德胜门后一路南行,然后再从西单牌楼转向东,上西长安街。再从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之间的便道向南,转到大明门的正面,然后才走大明门入城。所经之处,都沿途“警跸”,每隔十步,就有兵丁步岗,气氛肃穆,只差没有安排黄土铺路了。 在大顺天子入皇城的所经之处,全部都实行了戒严,异常肃静。沿街两旁,家家闭门,同时还要在门外摆设香案,案上设黄纸牌位,上写“永昌皇帝万岁,万万岁”。各家门头上则贴黄纸和红纸,上写“顺民”二字。各家的百姓也有出门的迎新主的,都是跪伏在香案旁边,不敢抬头,不敢做声,还要在头上也贴着用黄纸写的“顺民”二字……以上这些,就是牛金星和宋献策商量后定下北京人民的迎新主的礼仪。 不过他们这个时候并没有想到,北京人民掌握的这套礼仪,再过不久还会有用武之地的! 李自成当然也没想到自己其实是个接盘天子,接得是一个连朱慈烺都无计可施的烂盘子。所以他在入城的时候,还是非常得意的。骑在高大的龙驹马上,努力维持着庄严的神态,唯一的眼珠子炯炯前视,不曾转睛。不过心里面却忍不住想起了崇祯皇帝和明朝太子朱慈烺。 就在李自成入城之前,李过、李来亨派出的塘马先后抵达了钓鱼台,给李自成带来两条喜讯。 李过让人送来的消息是关于在天津设伏捕杀崇祯父子的……他已经派郝摇旗率领的一旅大顺老营骑兵去联络天津兵备道原毓宗。准备在天津城内伏击崇祯父子,或是擒拿,或是诛杀! 李来亨的消息更好,说是抓到了崇祯皇帝的两个儿子、一个贵妃,还有一个封旨投降的忠义太监名叫王承恩的。 据王承恩交代,崇祯皇帝并不在这一路,但是崇祯的太子朱慈烺确确实实是在这一路的!并且已经由御马监提督太监邱致中和锦衣卫千户祖泽溥保护突围,逃往永平去了。李来亨命令部下将俘获的崇祯之子和贵妃袁氏、忠义太监王承恩押回北京后,就亲率骑兵继续追击去了。 也就是说,朱慈烺也有了双份……也不知道是在天津,还是跑去永平了? 若是在天津还好,就算郝摇旗和那个明朝的降臣失了手,李过、唐通还有万余人,只要及时赶到天津,还怕拿不下来? 可要去了永平就不好办了……朱慈烺这个太子不好对付,比崇祯历害多了。崇祯虽然号称明君,但实际上傻乎乎的一个皇帝。可他儿子朱慈烺就太奸诈了!太不像话了,连“忠臣证书”这种损招儿都想得出来。也不知道崇祯是怎么教孩子的? 要是让他跑到永平去和关宁军大队汇合那还得了? 就在李自成在心里面埋怨崇祯这个老实皇帝没教育好太子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西单牌楼前面。 护驾的李双喜这时跃马上前,将一张雕弓和三只拔掉箭镞的羽箭递给了李自成,轻声说:“父皇,该立三矢之誓了!” 李自成这才想起来,做秀时间已到! 他忙勒住龙驹马,取过弓箭,向背后连发三矢,然后背出了一段宋献策准备的打油诗:“大兵入城,四民勿惊。家家开门,照旧营生。三军将士,咸归军营。骚扰百姓,定斩不容!” 念完打油诗后,立刻由一位宣诏官用铜钟般的洪亮嗓门,大声重复。还在打油诗前,加上了“万岁有旨,军民钦遵”的抬头。 然后,周围的将士和跪着的百姓全都非常配合的山呼万岁…… 这就是万民拥戴啊! 李自成心头的那一点阴云顿时一扫而光,仰天大笑了几声,就策马继续向前而去。 北京都到手了,北方差不多也平定了,大顺又是民心所向,明朝已经完蛋了……大军师都算过了,唯一的坎儿就是东虏,只要把东虏鞑子打败了,他李自成就是天下共主了。 朱慈烺那小儿本事再大,也救不了大明朝了! 又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李自成终于绕进了大明门,出现在了承天门,也就是后世的天安门之前。 大军师宋献策这时跃马上前,对李自成道:“陛下,请箭射承天之门,以除朱贼帝王之气。” 李双喜再一次递上了雕弓羽箭,这次当然没有拔除箭镞了。李自成哈哈一笑,举弓搭箭,只一箭就命中了“承天之门”的牌匾。跟随他的文武群臣和护驾亲军再一次欢呼起来。 “万岁!万万岁!” 李自成大笑道:“自今日起,朕就是天下之主,大顺就是天下正统了!” 他的宣示并没有错,从现在起,他就是天下共主,大顺就是天下正统,而崇祯、朱慈烺父子才是贼! 不过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天下共主是有试用期的! 试用期是一个半月!一个半月内如果能打败多尔衮,那他就会转为正式的天下共主,大顺朝就稳了。 如果打不败多尔衮,那么朱慈烺就得再次上岗,领导天下亿万汉人救亡抗清了……而在李自成的这段皇帝试用期中,崇祯和朱慈烺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天下人还没有认清李自成是不抵抗皇帝是真面目,所以弃明归顺,才是大势所趋。 成为试用皇帝的李自成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到了第二天晚上,两个和吴三桂有关的坏消息就同时传到北京紫禁城中了。 “陛下……臣刚刚得到两处吴三桂的消息!”走进李自成驻跸的武英殿中向他报告的是制将军李岩。 李岩是李自成军中少有的文武双全的干才,河南人,有举人功名在身。大概因为长得比较帅,被一个造反女强盗红娘子所掠,然后就干柴烈火凑一起落草了。在崇祯十三年时投靠了李自成,现在做到了李自成老营的制将军,是田见秀的副手。 田见秀在李自成麾下有掌管诸军的权力,类似于总参谋长,各部报上来的军情,也先汇总到他那儿,然后再报李自成。 现在田见秀正忙着安排进城驻扎的部队,军情上达的事儿,就由李岩负责了。 “吴三桂怎么啦?”李自成瞅了眼李岩,笑着发问。 “陛下,李来亨上报说在二十五日在玉田附近遇到了吴三桂率领的大股骑兵,不得不放弃追击。朱慈烺现在已经到了吴三桂军中!” “什么?” 李岩接着又道:“亳侯爷(李过)也报告说,二十五日吴三桂率领夷丁突骑千人冲入了天津卫城,坏了咱们的大事,郝摇旗的三四百老营兄弟都折在天津了……” 第九十五章 债奴李自成(求收藏,求推荐) 李自成闻言完全呆住了。愣了半天,才对李岩道:“李岩,额问你,世上到底有几个吴三桂?” “禀陛下,”李岩也不大确定,“应该只有一个……臣已经找人问了,明朝那边只有一个叫吴三桂的辽东总兵官。” “那他怎么能在一天之内同时出现在玉田和天津?”李自成道,“难道是在插上翅膀两头飞了?” “这吴三桂应该是不会飞的……”李岩回答道。 “那是怎么回事?”李自成瞪着眼珠子问,“为什么会有两个吴三桂?” “陛下,”李岩答道,“不仅有两个吴三桂,朱慈烺也有两个……李来亨和李制将军都报告发现了朱慈烺!” 这事儿更头疼啊! 一个朱慈烺已经那么奸诈了,现在又来一个,那得坏成什么样啊? “不对……”李自成到底还是英明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想清楚了,“哪儿有什么俩吴三桂和俩朱慈烺,分明是朱贼在使诈……多半就是朱慈烺那小贼的奸计! 来人呐,去传宋军师、顾军师来!” 宋献策和顾君恩很快就被传到了紫禁城的武英殿中,李岩将发现两个吴三桂和两个朱慈烺的消息告诉了二人。 李自成问:“大军师,给额算一算,哪个朱慈烺是真的?” 算?宋献策心说:朱慈烺那么奸诈,谁算得准他啊?要不还是先算吴三桂吧! “陛下,”顾君恩瞧见大军师再那里数手指头,一时半会儿好像数不完,于是就先开口了,“如果朱慈烺已经到了关宁大军之中,那咱们就一时半会拿不住他了……若朱慈烺身在天津,那咱还有机会拿住他。” “对,对对对……”李自成按着额头,“这小子要到了永平,那就只能以大军征讨了。 那么说了额只有先对付了天津的朱慈烺!李岩,你立即带上陈永福的兵马去趟天津,去支援一只虎(李过),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天津给额打下来!” 李岩没有马上领旨,还是有些迟疑,“陛下,若吴三桂真的率领三两千家丁到了天津,靠陈永福和唐通的兵马恐怕对付不了啊!能否再多派些老营兵?” 李自成哼了一声:“老营兵马累年征战,俱矣疲惫,都嚷嚷着要到北京休整,连刘宗敏都吵着要进京……还能着谁去天津?” “这……”李岩是辅佐田见秀治军的制将军,当然知道大顺军入北京后发生的变化了。 入京之前,那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可入京之后,却是人人都想着争官爵,争赏赐,争产业。诺大个北京城,俨然就成了众人眼中的一块大肥肉,谁都想去咬一口! 当然了,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大顺这个团体本就是要打天下坐天下的。现在天下基本算打下来了,怎么坐的问题就得说清楚了。 李自成这个皇帝大家都认,那么皇帝以下怎么办呢?坐天下的好处该怎么分?权将军、制将军、威武将军、果毅将军,还有级别更低的将军、校尉,乃至普通的老营兵都得给个交待吧?怎么都不能让大家白忙活一场吧? 后世有些历史学家把大顺军论功行赏的事情称为“腐败”,其实就是给失败的农民起义硬找个原因罢了。历史上哪朝哪代开国的时候可以亏待功臣?这事儿要摆不平,下面的人散伙更快。 而李自成因为崛起过速,三四年前他还是被明军撵得到处乱窜的流贼,现在都是天下共主了!因而各方面的积淀都不足,人才没多少,也没建立起一个严密的封建体系,对根据地的经营也不够。 同时,李自成和他的团体还打着为贫苦农民均贫富的旗帜,现在是真正的农民起义军。所以也就没有办法用土地和人口进行功赏——朱元璋创立的军户制和入关前的八旗制,其实都带有封建农奴制的成分。卫所的世袭军官和八旗的贵族、正丁,都是体制内的剥削阶级,而他们的地位,就是打天下而得的酬劳。 可李自成现在不能这么干啊,他是农民起义领袖啊!还以为自己的迅速崛起是因为打出了“均田免赋”和“迎闯王,不纳粮”的旗号呢! 他现在要翻脸不认人,大搞圈地蓄奴,把巴巴望着他来解放的劳动人民都变成农奴,天下人心会不会马上倒向大明啊? 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他娘,喝他娘,大明来了不为奴”了,他这个大顺天子不死逑了? 所以进了北京城的李自成,忽然有一种欠了一屁股债要还的感觉了……原来他这个试用期皇帝还是贷款买了的,要还账的! 除了跟从李自成的老兄弟要收账,李自成入京后还得给投顺迎降的京师官僚们一个交代。 京中的官员、勋贵将近3000家,在原本的历史上,有23家死节。而现在因为朱慈烺发卖离京令旨,以及跑路时又带走了许多。所以在北京城内等待李自成的官员并没有3000之数,但是一千多家还是有的。另外,还有许多跟随出奔的官员、勋贵因为跑得太慢掉了队,或是被捉回北京,或者自己回了北京。 所以在二十五日的时候,北京城内的原明朝官员数量,又达到了2000左右。 而这些官员,大多来自五湖四海,可以说是天下士绅阶级的代表。 他们也在观察李自成和大顺新朝的动向,如果还能将就着效忠,那么天下就算太平了。 可李自成又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他欠了那么多大顺功臣的债要还,又不能把支持他的劳动人民当成农奴抵了债,而大明朝留下的府库中又空空如也…… 李岩也知道李自成的难处,也就不和他讨要老营兵了,当下领了旨意,便和红娘子、陈永福一起领兵去天津找朱慈烺的麻烦了。 而李岩走后的次日清早,权将军刘宗敏就宝坻军前赶来了北京城。刘宗敏率领的中权亲军原本埋伏在土门关一带,专打吴三桂的援兵。结果吴三桂率领的五千铁骑才到玉田,崇祯和朱慈烺就开始跑路了。消息传到土门关后,刘宗敏也就不再率部潜伏,而是跟在李来亨后头一路东进。在二十三日前后推进到了三河、宝坻一带,同驻兵玉田的吴三桂形成对峙。 在将所部展开布署完毕后,刘宗敏就立即动身前往北京,来和李自成、田见秀、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商量怎么“还债”了。 “金山、银山不就在北京城中么?陛下,额们这些年来,不都是靠打破城池筹粮筹饷的?如今弟兄们都巴巴望着,可不能叫大家寒了心!” 还是刘宗敏有担当,一上武英殿就直接把话挑明了……大明朝就是缺少他这样的忠良啊! “黄……刘侯,”李自成本想喊刘宗敏的绰号,一开口才想起来自己是天下共主了,说话得斯文一些,“还是你最知道朕的心意啊!不过北京毕竟是天下首善,额们也不能乱来啊!” “陛下,”宋献策出班献策道,“京师的平头百姓也没什么钱财,咱们可以向官员和商人索饷。” 田见秀皱着眉头问:“向商人索饷容易,看见开铺子做买卖的就去要钱。可是官员怎么找?现在也没人再穿明朝的官服出门了。” “这个好办。”宋献策笑道,“陛下只要降诏令在京一应文武官员自投职名,而后见朝。愿为官者量才擢用,不愿者听其回乡。这样在京的明朝官员就会自己跑出来了!到时候能用就用,不能用的就叫他们出钱助饷。” 李自成闻言大笑:“哈哈哈,还是大军师有办法!中,就这么着了!” 第九十六章 总舵主驾到(求收藏,求推荐) 天津卫,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七日。 忽然吹起来的东南风给天津卫这边带来了一场瓢泼大雨,浇得周围一切都茫茫不见。汇集了多条河流后通向大海的卫河,已经不复往日的平静,只是在风雨当中翻卷着滔滔浊浪,似乎要淘尽这天下骤变之年的英雄人物。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来势异常凶猛,似乎是要尽最大的努力,将笼罩在天津三卫一带的硝烟、血腥,全都冲刷干净。 在天津卫东面二三十里外,波涛翻滚的卫河水面上,一百余艘沙船,正扬帆乘风而进。领头的却是一艘十丈长,两丈宽,船舷两侧有四十支长桨划水的大型蜈蚣战船。船艏之上,站着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男子打着雨伞,却遮不住被大风裹挟而来的雨水。丝绸的儒服都已经湿透,可他自己却茫然不知。 这儒生名叫沈廷扬,是大明朝的一位文官,官拜国子监司业,经理海运及辽东饷务。不过他也不是一般的文官,因为在他的官身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北洋沙船帮的总舵主! 而沙船帮沈家在南直隶的商场和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的存在。用后世的话说,他就是个红顶商人。在明朝没有什么“红顶子”,也就没红顶商人一说。不过性质都差不多,都是亦官亦商亦江湖。 如果说沙船帮沈家这样的明朝官商和清朝的那些官商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拥有相当高的独立性,不是随便朝廷和官员拿捏的。 因为沙船帮沈家活跃的舞台是北洋海域,是海上纵横的豪商。和以福建为根据地的十八芝(郑芝龙那伙人)集团差不多,都是有枪有炮,亦商亦盗亦官的武装商人。 什么破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可对付不了十八芝和沙船帮。就是正经的大明水师(不算郑芝龙这样的招安水师)出马,肯定也是打不过如今的沙船帮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沙船帮和十八芝这样的海商集团,也和崛起于东北的满洲军事集团一样,都是明末大争之世中的新兴势力。 不过他们并不反对明朝的统治,也不会和明朝的统治集团争夺土地、人口、财富,反而是拥护明朝统治,还会向明朝统治集团提供财富的新势力。 他们现在的目标,就是以手中的海上力量为资本,为明朝服务,成为明朝统治集团的成员。十八芝和沙船帮,也都如愿以偿,成了大明官场上的另类存在了。 而沙船帮成为官商的时间比十八芝更早,早在万历朝鲜战争时,他们就在为明朝军队运粮了。沙船帮也因此成为了纵横北洋,往来大明朝鲜之间的豪商集团。 后来毛文龙开镇东江时,沙船帮也出了大力,要不然孤悬海外,又得不了多少粮饷的毛文龙不用袁崇焕去杀,自己就垮掉了——根据记载:毛文龙号为一军,岁饷八十万,皆从登州达皮岛中,而辽地一切参貂之属,潜市中土者,亦由登地内输。 而朝鲜李朝方面也有同样的记载:毛都督于岛中接置客商,一年税收,不止累巨万云。 在毛文龙的东江镇垮台后,沈廷扬又通过承接辽东粮饷运输和漕粮海运,继续称霸北洋海面。成为了可以和南洋十八芝海商集团分庭抗礼的海上豪强。 当然了,沙船帮的实力是不能和十八芝相比的。他们之所以能和福建的郑家瓜分南北洋,一是因为北洋海浅,多滚涂浪,适合沙船活动;二来就是沙船帮替朝廷出力更多,得到明朝官方的支持。 所以北洋和朝鲜的地盘,十八芝海商集团是不碰的。之前郑芝龙拒绝北上,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现在,随着北京城破和大明危急,向来依靠明朝支持纵横北洋的沙船帮也到了危机关头。 有危,同时也有机! 一个赤着大脚,穿着蓑衣的汉子快步走到了陷入沉思的沈廷扬身边,“总舵主,您看那里!” 沈廷扬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抬头向那汉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卫河南岸的河堤上,正有一队士兵在冒雨而行,还拖着两条小木船。这队士兵都披着蓑衣,看不清军服,不过却打着一面红底黑字的“闯”字军旗。 “是流寇啊!”沈廷扬冷冷地一笑,转身就大步往船舱中走去。他的这条沙船可不是普通运货的沙船,而是一条战船!甲板上有一层用厚厚的木挡板圈成的舱房。挡板上没有普通的窗户,却开着许多黑洞洞的射击孔。基本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藏匿在舱房内的火铳手也可以开火射击! …… “千总爷,有船!好多船啊!” 喊叫声响起的时候,名叫唐老四的大顺军千总正拄着根棍儿在低头赶路。他是唐通的部下,还是个本家。不过唐通命好,有世职可以袭,唐老四就命苦了,只能跟着唐通混,先是干家丁,现在当上了千总。而唐通弃明归顺后一直被李自成派苦差,部下也被大顺军老营押着当炮灰,油水更是一点也无,上上下下都怨声载道。 唐通这个总兵爷的话也不像以前那么顶事儿,许多不是唐通嫡系的军官都不肯卖力,所以唐大总兵也只能支使自家的嫡系受苦受累了。 所以唐老四这个千总爷现在只能冒雨出工,带着三四百因为许久没有拿到赏钱而怨气冲天的部下,沿着卫河寻找船只。 找船的差事是李过派给唐通的,目的是搭建浮桥,以便彻底困死天津卫城。 李过和唐通的万余兵马,在三月二十六日时就开到了天津卫城外。因为天降豪雨,所以没有和守军交战。而明军也不知是为了避雨还是怕了大顺天兵,反正都缩进天津卫城了。 于是李过就决定一边围困,一边等待援兵——总要先给围上,别让崇祯、朱慈烺和吴三桂跑了! 可他和唐通很快就发现天津卫城不容易围困了,原来这座城池是依水而建,就建在通海的卫河干流两岸。共有南北二城,南城为主,北城为辅。夹河而立,以浮桥沟通。 而卫河的河道又比较宽阔,奔流入海,海船也可以逆流而至。如果在卫河两岸布兵,靠弓箭、火铳、虎蹲炮,是根本无法阻挡坚固的海船走卫河出入天津卫的。 要围死天津卫城,自然要想办法堵死卫河了,否则只要明朝的天津水师逆流而来,就能把崇祯、朱慈烺、吴三桂等人接走了。 所以李过就命令唐通去寻找木船,天津卫城的下游建一座浮桥,以封堵水路。 唐老四所部,现在就在执行这个没甚油水的苦差事……找了好半天,才捞到两条打鱼的小船。因为唐老四的部下都是旱鸭子,没人会驾船,所以就用绳子拖着木船而进。 “是商船吧?” “沉甸甸的,应该是从大沽运粮入天津卫的。” “这下可发了……” “把总爷,拦住他们啊!” 唐老四也哈哈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一招手,大声道:“火铳能打响吗?” “能。” “他娘的,先打一铳,吓吓他们……” “呯呯呯……” 唐老四刚刚下令发铳,这边就是一连串密集铳声响了起来!当然了,不是他麾下的士兵在发铳,他的队伍中就一支鸟铳,怎么打得出这样的连发火力? 开火的当然是沈总舵主的帮众,四十支广东斑鸠脚火铳一起打响,一轮齐射就打翻了唐老四七八个部下。 “流寇!”唐老四惊呼了一声,忽又觉得不对,现在流寇转正当朝廷了,连忙改口,“他娘的,是海贼!船上有火铳,弟兄们,快趴下……” 第九十七章 诚信为本好商人(求收藏,求推荐) 唐老四到底是久经战阵的小军头,还是指挥有方的。三四百号人在他的号令下,一块儿趴在了泥水里面。沙船帮的班鸠脚火铳真就打不着他们了。打不着,当然就不打了。 唐老四见对方不开火,就开口嚷嚷了:“老子是大顺朝天津卫果毅将军唐总镇麾下千总,奉命巡河,尔等在为哪家卖命?可知道如今天下已经归了闯王了?” 他今天叫人打了,没了七八个兄弟,总要问清楚对方名号吧?那些沙船上没打旗号,是那家的都不知道啊! 站在一个射击孔后面张望的沈廷扬听见唐老四的喊话,马上就开口回答了,不说字正腔圆的官话,也不说崇明家乡话,而是一口泉州腔的官话。 “岸上的人听了,娃(我)是安平郑家的商人,一官大哥公让娃为大明朝廷运粮……” 唐老四没听明白,问左右道:“他娘的在说什么?有听明白的吗?” 旁边居然有人听明白了,解释道:“把总,他们好像是什么安平郑家的商船,被一个叫一官大哥公的人派了替朝廷,不对,是替朱贼运粮食。” “他娘的!朱贼都亡国了……”唐老四骂骂咧咧又开了口,“船上的人听着,明朝已经灭掉了,现在是大顺朝的天下,你们这些商人要识相,就赶紧靠岸,把船上的粮食都献给大顺!老子饶你们不死!” “娃(我)知道北京叫流寇打下来了,但是天津还在朝廷手里。”沈廷扬继续用泉州官话答道,“娃是商人,就该诚信为本,既然收了朝廷的钱,就必须把粮食运到天津……” “娘的,”唐老四明白对方的意思后,又是一声国骂,“啥叫诚信为本?这年头当官的都朝秦暮楚,一破商人还诚信……你们要再不过来,老子可回去和闯王报告了!” “随便你们!”沈廷扬肃容道,“一官大哥公就是诚信为本的好商人,答应主顾的事情绝不会反悔的!” “娘的,有你们哭的时候!”唐老四那个窝火啊。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跟着唐通投了个白使唤人的李自成不说,还遇上群不讲道理的诚信商人……诚信个屁!哪有讲诚信的商人拿着火铳杀人的?这群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一定是海贼! 呯呯呯…… 唐老四正窝火的时候,火铳又打响了。不过不是沈廷扬的坐船又开火了,而是跟在后面的沙船在发铳。一百余条船,鱼贯而行,每条船经过唐老四他们趴着的地方时,都噼里啪啦的打个二三十铳。三四百号人就只能趴在冰冷的泥水里面不敢起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得感冒? …… “安平郑家,一官大哥公……都是什么商人啊?怎么不怕额大顺军呢?” 天津卫城外,大顺军的中军大帐里面,李过听完唐老四的报告,也是一脸错愕。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李过当了十几年的反贼,还头一回遇上不怕反贼的商人!官军不怕流贼也就罢了,咋商人也不怕了?难道进了北京城,从反贼变成官军后,“闯”字大旗的威慑力就不行了? “侯爷,下官听说过安平郑家。” 说话的是唐通。如今天津兵备道原毓宗和巡标杨维翰还在,一定会猜到来天津卫这里的是沈廷扬的沙船帮。可那两位刚刚被李自成叫去北京了——李自成想搞清楚天津卫城内的朱慈烺和吴三桂是真是假,所以就把他们叫去了。而唐通不了解情况,就当真以为是郑芝龙的人来了。 “他们是哪儿的商人啊?”李过问。 “他们不是什么正经商人,就是海贼。”唐通摇摇头道,“头目姓郑,叫郑一官,又名郑芝龙,原是南洋海面上的巨贼!在崇祯元年时被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当了海防游击。后来因为在海上讨贼有功不断升官,做到了福建总兵官。” “啥?挺好的巨贼不干,就这样投降朱贼当走狗了?是打不过还是怎么着?”李过只觉得不可思议,“而且还是让熊文灿那个傻督师招安的……难道他不会诈降吗?” “不是打不过,”唐通道,“东南海面上向是一官党势力最大,据说拥有许多西洋大船,炮利船坚,朱贼的水师根本不是对手……他为什么肯当朱贼的走狗,下官也不明白。 不过郑一官投靠朱贼后,的确是忠心耿耿,并不是诈降。几年间,郑一官平粤寇,征生黎,击退侵厦荷夷,消灭海上巨盗刘香。当时的福建巡抚为此表奏朝廷:芝龙果建奇功,俘其丑类,为海上十数年所未有。” “还真卖命啊!”李过翻了翻眼皮,“朱贼皇帝给姓郑的多少钱啊?” “一文钱都不给的,”唐通摇头道,“郑一官的水军都不拿朱贼的饷,由郑一官自建自养,而是给养军饷颇为丰厚……” 李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珠子道:“啥?朱贼那边还有这样的忠臣?” 唐通笑道:“侯爷,郑一官不过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肯如此替朱贼卖命,一定是有利可图,只是咱不知道其利在何方?只要弄明白了,将他招降过来便是了。” 李过摆摆手,“那是后话……眼下怎么办?朱贼的皇帝和太子不会坐船跑了吧?” “跑不了的,”唐通道,“这几日都是东南风,风力还颇大,从大沽而来的船是顺风,要去往大沽就是逆风了。而且就算到了大沽,风向不对也出不了海。” “可是这风也不会一直刮下去啊!”李过眉头大皱,“等风雨一停,朱贼就该顺流而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侯爷勿忧,李岩来助将军大破朱贼了!” 李过的话音未落,中军大帐的门帘就被人撩了起来,同时还有个河南口音的男声响起。随后就走进来一双男女。女的一身红衣,妩媚如春花绚烂、成熟似水蜜桃儿似也,正是闯王军中有名的女将红娘子。和她一起的男子,正是李岩。 看到李岩和红娘子赶到,李过皱着的眉头一下展开了,哈哈笑道:“刚刚才接到塘报,知闲伉俪要和陈永福领兵来援,没想到那么快就来了……你们来了,额就不担心打不下天津卫了!” …… “总舵主,这天津卫有些不对啊!” “哪里不对了?” “杀气腾腾的……总舵主没觉出来?” “唔,是有点。那么大雨水还有兵士往来巡查……有人过来了,带头的好像是锦衣卫的人啊!准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 “拿来吧。” 诚信为本的忠商,沙船帮总舵主沈廷扬一伸手,就从身边一个管事手中取过文牒,是抚军太子朱慈烺的令旨,文牒之中还夹着一片金叶子。 向沈总舵主走过去的是大元帅府下辖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官任逸洲和他的十来个手下。他是在皇极门之变时投靠朱慈烺的“忠臣”,当时是百户,现在提拔到了千户。是改组后的北镇抚司下属的十千户之一(官衔是千户,管辖的人员不过百余),奉命专管天津卫河码头的治安。 “国子监司业,经理海运及辽东饷务沈廷扬奉令旨来天津卫。”沈廷扬笑呵呵的就将夹着金叶子的令旨递给了走到他跟前的任逸洲。 任逸洲打开令旨本,瞧见了里面的金叶子,便伸出手指夹着那片至少一两重的金叶子,交还给了沈廷扬,苦苦一笑,道:“沈司业,您的金叶子我不能拿。” 第九十八章 现在不许官商勾结了(求收藏,求推荐) 不要钱?嫌少? 沈廷扬愣了一下,连忙又从自家的管事儿手里接过几片金叶子,便想再给任逸洲。 任逸洲连忙摆手,苦笑道:“司业别误会,下官不是嫌少,而是不能拿……” 什么?不能拿? 沈廷扬吓了一跳。清官他不是没遇到过,和他一块儿从登州而来的苏观生就是个清官。但是苏观生是个文官,眼前这位是锦衣卫啊……穿着飞鱼服呢!你一个锦衣卫上差怎么能不要钱?这多吓人啊?难道自己成钦犯了? “这位上差……”沈廷扬有点吃不准,“沈某没犯什么事儿吧?” “没有,没有……”任逸洲连连摇头,“千岁爷关照过的,沙船帮的钱,谁都不许拿!”说着他做了个杀头的姿势,“谁要拿了,就要杀头!所以下官实在不敢拿您的钱啊!” “啊……要杀头?”沈廷扬额头上汗珠子都出来了。 拿自己的钱要杀头……这什么意思啊!真的成钦犯了?沙船帮招谁惹谁了?沙船帮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的,现在北京都被流贼占领了,正经当官的都上赶着投降,沙船帮却不顾危险来救驾,多好的诚信商人啊,怎么就连贿赂都不能给了? 这不让行贿了,以后怎么做买卖?就算能做,心里也不踏实啊! 别说沙船帮沈家这点势力,就算十八芝大哥公郑一官,那么大的势力,麾下水师官兵不下20000,还有半中半西洋大战船数十艘。不也每年给北京、南京的各位老爷上供吗?也不是怕了谁,而是和气生财,有钱一起赚。大家都有得赚,生意才能长久啊! “沈郎中莫担心,”任逸洲拱拱手,做了个肃客的手势,“请跟我来吧……千岁爷早就盼着您了,莫让千岁爷等急了。” 朱慈烺的确等的有点急了,天津卫距离北京还是近了。朱慈烺可不敢久留于此,即便为了等待吴三桂,也得退到大沽去才安心。所以就特别吩咐看守码头的锦衣卫千户任逸洲一见到沈廷扬,就立即带来和自己见面。 而不得收取沈廷扬贿赂的命令,也是朱慈烺在那时亲口交代的。而且不仅向任逸洲交代了此事,还向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大元帅府的军令卫指挥使曹友义,军政卫指挥使吴襄,还有司礼监秉笔太监黄大宝,御马监提督太监潘书晨等东宫系统的要人一一交代——沈廷扬这只“肥猪”是受本宫保护的,你们谁都不许碰! 沈廷扬跟着任逸洲抵达大元帅府的时候,朱慈烺正在和克难军的候选军官谈话。 这项工作是从今天上午开始的,已经见了四个候选师帅和四个候选师副将了,并且从中选出了克难军左、右两师的师帅和副将。 其中左师师帅是吴氏家丁的一个管事,名叫王髯的辽东汉子,四十多岁,长相魁梧,还中过武秀才。 而右师副将是朱慈烺的另一位老部下王七。用东宫出身的王七和吴家的管事家丁王髯搭班,当然是为了掺沙子了。不是信不过谁,而是必须牢牢掌握克难新军。 右师师帅是李若琏,副将是王周。这两人都不是吴襄的人,不过他们控制的右师之中还是有不少吴系人马的。 除了东宫侍卫和吴家家丁出身的军官之外,克难新军的军官团中还包括京营、天津镇军、天津巡标、通州巡标、二曹家丁(曹化淳和曹友义)、大汉将军和净军出身的军官。 吴襄、吴三辅和曹友义照着朱慈烺的吩咐,选出了八个师级候选、三十二个协级候选、一百二十八个营级候选和五百一十二个旗级候选,总共有六百八十人。朱慈烺首先要从中挑选出三百四十人担任克难新军下属二师、八协、三十二营、一百二十八旗的核心军官。 也就是说,克难新军师以下都实行四四编制,一师辖四协,一协辖四营,一营辖四旗,一旗辖四队,一队辖四伍,一伍则有包括伍长在内的五名战士。在不计各级直属队和军官的情况下,一师新军满编就是5120人,两师有10240人。再加上三百四十个军官,再加上各级的直属队,两师的总人数约在一万三四千人。 人数当然能凑齐的。天津卫这里本就是军事重镇,又是漕运重镇,有的是穷苦的军户子弟和吃漕运饭的力伕。而朱慈烺从北京城带出来的金银还剩不少,在天津卫又抄了原毓宗、金斌、娄光先、杨维翰四个贪官的家,得了几十万两。现在还有相当于四百多万两的银子掌握在朱慈烺手里。 兵以饷聚,朱慈烺能发得出饷,当然就能募到兵丁了。不过他也没敞开了招募,只是将一军两师,一万六千人的编制(军级直辖一个骑兵协,所以有一万六的总兵力)补齐为止。 也就是说要在天津卫这边再招三四千人。不过待遇不能和天津卫西门大街血战前跟从朱慈烺的兵将相比。没有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可以拿了,只是按月拿饷。最底层的士兵月饷是一两五钱银子,一年十八两,到了江南后再给良田五十亩……这待遇也不算太低了,所以征募的告示一贴出来,就有不少天津卫城内的丁壮应募了。 不过能够凑齐的也就是人头,战斗力是不要想的。能够可靠,可以吓唬一下内外部的敌人就不错了。 除了募兵,朱慈烺还出了大价钱招募工匠,因为天津卫是军工重镇,匠人很多,其中也不乏手艺出众之人。朱慈烺重点招募的是铁匠,还用打造铳刺来考核工匠的水平——凡是能按照要求打造出可以安装在班鸠火铳和鸟铳(朱慈烺的军中现有三百支班鸠火铳和两百余支堪用的鸟铳)上的铳刺的工匠都能得到录用,还能得到10两银子的安家费和3两银子的月饷,到了南京后还给分房子,不过不给农地。 当左右来报的时候,朱慈烺刚刚见完了一个旅正将的候选,听说沈廷扬到了,便马上召见。 …… “臣,国子监司业,经理海运及辽东饷务沈廷扬,拜见太子千岁。” 朱慈烺看着堂下跪拜的“红顶商人”,这位穿上官服后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平身,赐坐。”朱慈烺笑着发话。 给沈廷扬端过绣墩的是黄大宝的干儿子,名叫黄小宝,今年才十七岁,身高和体型和朱慈烺有几分相似,脸型则和黄大宝差不多,都是圆滚滚的面团子脸儿。 沈廷扬也不敢大模大样的落座,就坐了半个屁股,双手扶着膝盖,一副小学生见校长的模样儿。 “沈廷扬,你的国子监司业是花多少钱买来的?”朱慈烺温言发问。 沈廷扬被吓了一跳,马上又要下跪。朱慈烺连忙开口阻止,“别跪,继续坐好了!本宫就是一问,可没想要追究什么。” “臣,臣……”沈廷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官儿当然是买来的……要不一国子监生能当到现在的官职?而且他的国子监生也是花钱买的。要不然他一总舵主,不花钱能入得了南京国子监? 朱慈烺拿起一本令旨,让黄安顺交给了沈廷扬。 “廷扬,”朱慈烺笑着,“我大明虽有‘义官’制度,但是‘义官’只是一个身份,是不能担任实职的。而你并不是‘义官’出身,而是以国子监生入仕途,现在可以当到司业,想必是花了不少钱。这等卖官鬻爵的事情,本宫可不能容忍!” 真要问罪? 沈廷扬心里那个委屈啊!他虽然花钱买官,但是在任事的时候可没贪污受贿,最多就是垄断北洋海贸和走私逃税……不过朝廷交代的任务,他可都是完成到最好的! 因为他特别能任事儿,为此崇祯皇帝还说:居官尽如沈廷扬,天下何难治! 现在怎么就要治罪了? 还有没有天理啊? 第九十九章 现在只能皇商勾结!(求收藏,求推荐) “廷扬,”朱慈烺的语气依旧十分温和,脸上也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你不要害怕……” “臣惶恐……”沈廷扬心说:不怕才怪! 朱慈烺笑着:“这本令旨是免去你本兼各职的!” 这就给一撸到底了? 沈廷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为了如今的官职,可花海了银子了!怎么就给免职了? “不过本宫也知道你是有本事,也能任事的!”朱慈烺道,“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啊!是人才,就应该破格提拔任用……而且是不收钱的。你之前花钱买来的官职,本宫已经免去了,现在要按照你的本事和功劳,重新授官! 本宫要授你大元帅府海军卫指挥佥事,总管北洋海运事,授明威将军。” 这算怎么回事儿? 沈廷扬一头雾水。他原是国子监司业,正六品的文官。现在变成了指挥佥事,正四品的武官。乍一看仿佛升官了,可是却以文换武了。 大明的文官可比武官尊贵多了!四品的武官根本不能和六品的文官相比…… “廷扬,”朱慈烺完全明白沈廷扬的心思,“北京一丢,天下就完全入了乱世了。大明不再是共主,而是乱世群雄之一了。太平用文,乱世尚武。以文御武只能在天下太平的时候施行,在乱世之中的不行的。 因而本宫受命抚军,以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名统御四方,是为大明总戎,本宫也是武人!大元帅府的属官,当然都是武人。你愿意到本宫的大元帅府任官吗?” 沈廷扬多机灵的诚信商人?被朱慈烺一点拨,马上就明白了。朱慈烺是要把自己变成潜邸旧臣啊! 虽然是武官,可顶头上司是抚军太子本人……这个后台和钢板一样硬! “臣愿意为太子殿下效死!”沈廷扬立马起身给朱慈烺叩首。 朱慈烺笑着:“好好,大明现在就需要你这样的忠臣啊!对了,本宫还听说你是沙船帮的总舵主?有这事儿吗?” “这……”沈廷扬不敢否认,这事儿谁不知道啊?只好咬咬牙,“沙船商帮是臣家的祖业,这总舵主乃是继承而来的……不过臣自任官后,就一心为公,不怎么参与沙船帮的买卖了。” 鬼才信你! 朱慈烺只是摇头,笑道:“怎能不参与呢?这商以诚为本啊!天下皆知你忠诚可靠,连我父皇都下诏褒扬。你这样的商人乃是国家的柱石,怎么能不做买卖呢?你如果不做买卖,北洋海上的事情,本宫又有谁可托付?” “臣也不是不做买卖,只是不大做……”沈廷扬一头雾水,这个皇太子怎么回事?说话奇奇怪怪的。 朱慈烺打断了吞吞吐吐的沈廷扬,笑道:“本宫要下旨,特许沙船帮管理北洋海上贸易,并组特许建武装商船队……这样你沙船帮就是特许贸易商帮了!” 特许贸易商帮?这套路怎么那么熟悉呢? 沈廷扬一琢磨,这好像是西洋人做海贸的路子啊,特许杀人放火啊! 朱慈烺又说:“沙船帮乃是本宫特许的贸易商帮!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臣……”沈廷扬还真不是很明白。 “这就是说,”朱慈烺语气放沉了,“以后沙船帮不能,也不必再给任何官员、勋贵行贿上供了!你是本宫的人,他们那些人没有资格找你要钱,也没有资格刁难沙船帮的买卖。你沙船帮是奉旨行商,是皇商! 而且北洋海上的商路,沙船帮说了算!” “这……”沈廷扬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他已经明白了。朱慈烺这个太子要与官争利啊! 自己这个诚信商人一年要给南北两京的官员、勋贵、太监好几十万两银子……以后这笔钱是不是直接送到大元帅府? “说个数吧!”朱慈烺道,“你一年给他们多少钱?本宫这个抚军太子,又能从你这里拿到多少钱?” 沈廷扬立马给跪了,“殿下,臣,臣从没有给谁行过贿啊!大明的官员都是,都是清官……” 朱慈烺哈哈笑了起来:“起来,坐着说话! 本宫又不是要治谁的罪!再说了,你也不必害怕……现在朝廷流亡,京师的勋贵、权阉都成了没牙的老虎,咬不动你了。南直隶的老虎倒还是有牙齿,不过只要你和郑芝龙能支持本宫,他们也不算什么。 而且本宫为人最是公道,绝不会白拿沙船帮和十八芝的钱……本宫知道你们沙船帮有难处,本宫可以帮你们解难!” 沙船帮是做北洋海贸的,北洋海贸和南洋、东洋海贸不一样。后两者主要是输出商品,输入白银,一年顺差有好几百万两。而北洋海贸则是基本平衡的,有输出,也有输入。输出的自是江南和江淮出产的瓷器、丝绸、茶叶、食盐等等。而输入的则是毛皮、人参、东珠和各种海货。这些输入的商品,都是供应江南豪门的好东西,利润非常可观。 可现在货源却出了问题! 毛皮、人参、东珠和各种海货的来源地,一是辽东,二是朝鲜。现在辽东成了清国的地盘,而朝鲜也成了清国的属国。大明商人的生意就很难做了,特别是沙船帮一直以来又扶明反清。没少给满洲人找麻烦,和晋商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朱慈烺目光炯炯地看着沈廷扬,“廷扬,本宫打算重开东江军镇!” 什么?重开东江镇? 就大明现在这样自身难保的状况,还能开镇东江?这皇太子是异想天开吧? “本宫不是异想天开,”朱慈烺仿佛能看透沈廷扬的心思,他笑道,“本宫也知道如今的明军陆师是打不过满洲人的……但是他们打得过朝鲜人啊!也不用灭了朝鲜,只要能在沙船帮的海船运送下骚扰朝鲜就行了。 只要能打过朝鲜,你们沙船帮的商路不就稳了?商路稳了,不就能财源滚滚了?能财源滚滚了,花点钱养个东江镇也不困难吧?只要开镇东江是有赚头的,我大明再困难,也能挤出兵力的。 现在可是乱世,人命又不值钱,只要能有一两五钱银子一个月的饷,多少兵没有?” 沈廷扬愣了又愣,心说:这个皇太子做过买卖吗?这路数咋听着和买卖人一样啊? 开镇东江合着就是桩生意? “这东江镇,其实也可以看成是桩买卖!”朱慈烺笑着,“是北洋海务上的买卖!所以开镇的花费,得由你们沙船帮来出,东江的总镇,也由你来兼任,日常的经营也由沙船帮负责。大元帅府只管募兵、练兵,再出点带兵的军官。你看这样行吗?” “这……”沈廷扬完全没有料到朱慈烺的路数,当然也没任何思想准备,一时也不知道行不行了? 朱慈烺也明白这么大的买卖不可能一下就谈成的,当下就笑道:“廷扬,开镇东江的买卖一定是能赚的……你回去好好合计一下,等到了大沽口再给本宫答复吧。至于北洋海贸的特许管辖之权值多少钱一年,你也回去细算一下,到江南后给本宫一个数目。到时候再慢慢谈吧,谈妥之后,咱再订立契约,本宫是言而有信,一定会恪守契约的。所以你和本宫做交易,一定比走那些勋贵、官员、内侍的门子更划算,更有利可图。” 第一百章 贰臣(求收藏,求推荐) 大顺永昌元年,三月二十七日。 大雨同样落在了北京城。已经当了几天贰臣的骆修身穿着一件蓝色长袍,头戴方巾,打着雨伞,步行从家里到了左长安门外。他是跟着拥有“忠义证书”的兄长骆养性一起投降当贰臣的,所以也沾了光,被当成忠义贰臣看待了。在投降之后,立即就给授了个校尉的官职,负责给皇城看大门。大顺门(原来的大明门)、承天门两处大门,以及长安左门、长安右门(承天门外,长安街上的两座城门)两座偏门,都归他这个看门校尉负责。 至于午门,则由李自成的御营亲兵看管,骆修身这个贰臣是管不上的。 不过一投降就当了皇城看门官的骆修身还是另北京城内所有想要为新朝效力的降臣们羡慕的……这贰臣,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的! 而当了贰臣,又不失忠义,更是让人佩服不已!这才是贰臣之中的佼佼者啊! 今儿落在北京城的雨水不小,哗啦啦的从空中落下,织成了一道雨墙,让长安街两侧的景色,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天下的大势,似乎也像这雨中世界一样,稍远一点就看不清楚了呀……这老天爷也不知是不是存心要和大明为难?崇祯皇帝败出北京前是连年大旱,今年开春到现在就没下过什么雨。可他才一离开,大雨就连天接地的下起来了!北直隶的旱情似乎能大大缓解了! 骆修身这时想到了太子朱慈烺,想到了朱慈烺交给自己的特殊使命。 朱慈烺这个少年太子似乎能看清楚遥远的未来,至少骆修身是这么认为的。在朱慈烺给他描绘的未来大势之中,如日中天的大顺朝只是昙花一现,最晚到五月初就会丢掉北京城,灰溜溜的逃走,不仅不再是天下共主,还会因为抛弃大片国土和北京城给东虏,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大顺朝在北京的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还会干出一件得罪天下士大夫的恶行——拷掠军饷! 凡是留在北京城,或着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跑掉的大明官员、勋贵和大珰,都少不了要被大顺朝拷掠和追赃。北京城的商人和比较富裕的百姓,多半也会被大顺朝的官兵搜刮一番…… 而弃城与虏和拷掠官商的恶行,将会让大顺朝失去人心,失去争夺正统地位的资格。 所以今后的天下,将是北清斗南明的南北朝态势。 而骆修身的职责,就是为南明多争取一些时间,多搜集一点情报…… “可是骆指挥吗?” 骆修身突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喊自己,连忙扭头看过去,随后就是一惊。原来长安街上不止他一个,而是有一长串的官员冒雨在路边排队,队伍从长安左门外一直沿伸到宣武门街,怕是有不下2000人啊! 哦,他们是来自投名职,等待朝见的前朝官员! 竟然有那么多! 骆修身顺着声音看去,见到一个穿着明朝大红蟒袍的文官正打着把有些破损的油纸伞,身上的蟒袍湿了大半,人都冻得瑟瑟发抖了,真叫人同情啊。不过骆修身再定睛一瞧,当时就愣住了。 “您不是陈阁老吗?”骆修身惊呼道。 “不,不是阁老,是前朝罪臣了……”说话的人正是大明前任首辅陈演。 他是崇祯十七年二月被罢免的,本可以名正言顺的开溜,却因为家产比较多,来不及处理,所以误了行程。 骆修身走上前去,低声问:“陈阁老,下官记得朱家太子点名要带着您走的,怎还在北京城啊?” 骆修身心说:太子爷好像提过,如果李建泰找不着,就让你再当大学士的……你这家伙怎么就留下了呢? “哼,谁要跟着走?”陈演一脸的嫌弃,他那张脸本就没几两肉,看着就刻薄,现在就让人讨厌了。 他当然不知道朱慈烺的心思,就是知道了也不敢跟着走。因为他在首辅任上先是阻南迁,后又阻止调吴三桂入援北京,以至于耽误了不少时间。后来崇祯把他轰出内阁时还怒曰:你死有余辜! 就他这号死有余辜的首辅,怎么敢跟朱慈烺跑路? 当然了,接替他当首辅的魏藻德其实也不啥好人。真要追究起来,也和他一样死有余辜! 可是朱慈烺肯定不会动魏藻德,因为让朱慈烺出宫抚军并总督直隶军务的那张圣旨是魏藻德带头票拟的。也就是说,魏藻德可以证明朱慈烺抚军的合法性,杀了他不就成杀人灭口了? 另外,在皇极门之变中,魏藻德因为怕死还带头劝进了——政治斗争是讲站队的,站队正确就是最大的正确! 所以朱慈烺是绝不会杀魏藻德的。至少在他的权力完全巩固前,魏藻德还得继续当一个橡皮图章大学士……因此魏藻德跟朱慈烺跟得很紧,根本不担心朱大太子清算他以往的罪过。 但是陈演就不一样了,他没有在授权朱慈烺抚军的圣旨上票拟,皇极门之变时也没有劝进之功。他要跟着朱慈烺走,也许能再当几天大学士,但是利用完了之后,说不定就会变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 此外,陈演因为下台早了一些,也没机会就近目睹朱慈烺的精彩表演,不知道这个太子有多厉害了。所以对大明的未来,也就彻底灰心,又怎么会跟着朱慈烺走呢? “骆指挥,”陈演又换上讨好的表情,“你现在可是大顺天子的心腹了……想来知道一些新朝的事情吧?” “哦,”骆修身点点头,“知道一些。” 陈演笑着:“天子这两天在忙什么?可否告知一二?” “说与阁老也无妨,”骆修身笑着,“据我所知,天子就忙两件事,一是追杀朱贼的皇帝和太子;二是登极。” “登极?”陈演一愣,“天子不是在西安登过一次极了?” 骆修身摇摇头道:“天子怎么想的,下官就不知了,不过牛丞相、宋军师昨日和家兄商量了登极时候北京城内外的治安,想来是还要再登一次的。” 骆养性这个忠义贰臣当然也受到李自成的重用,当了顺天府尹,北京城内外的治安都归他管。 “哦……”陈演点点头,又讨好的对骆修身道,“指挥,能否通融一下,借个地方,让老夫写个奏章。” “奏章?什么奏章?” “自是劝进的奏章了。” 骆修身点点头,“还是阁老周到……好好,请跟我来。” …… “他娘的郑一官,不知好歹,敢和朕为敌,朕早晚拿了他的脑袋!” 武英殿内,李自成正在大骂郑成功他爹郑芝龙……原来是李过派人送来了塘报,报告了郑芝龙派船队到天津卫送粮食的事情。 从天津卫到大沽口还有近100里路,而且沿途都是平地,如果没有船只,靠步行前往,还要携带大量辎重和家眷,是非常危险的。李过手头有两三千骑兵,最适合追击这种落荒而逃的大队了。 即便有吴三桂的夷丁突骑掩护,朱家皇帝和太子的逃难队伍也会损失惨重。 可现在有了郑家提供的一百余艘海船,两三万人都能坐船去大沽口了。 李自成能不恼火吗?今儿本来想先讨论二次登极,再见贰臣的。现在一点心情都没了,想想都生气。 “陛下,那郑一官本就不是个东西,”权将军刘宗敏嚷嚷道,“额们举义旗,兴义师,讨朱贼的时候,他就知道受招安,做朱贼的走狗,太可恨了。” “哼!”李自成咬咬牙,“以后再找他算账……锁天鹞,你再催催一只虎和李过,叫他们天一晴就下手,一定不能让朱贼父子逃了!” “臣遵旨!”田见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接下了旨意。 “黄虎!”李自成又点了刘宗敏的名,“你去午门见那帮贰臣吧……记住,好好和他们说话,莫叫那帮老狐狸瞧出端倪。六品以下的小官,朕就不问了,六品以上的一定都有钱,务必查明他们的住处,好安排捉拿!至于入过内阁,当过尚书,或者伯爵以上的勋臣,或者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大太监,都留下请他们吃饭!” 刘宗敏闻言大喜,笑呵呵行了一礼,“臣遵旨!” 第101章 你们会想崇祯皇帝吗?(求收藏,求推荐) “黄虎”刘宗敏的名号,陈演这个前任首辅大学士自是知道的。那可是闯逆麾下的大将,他的那颗大脑袋对昔日大明的官兵而言,可是价值不菲啊! 而现在,亲眼见着已经变成权将军和汝侯的刘宗敏本人,陈大学士还是吃了一惊。 本以为李自成的大将一定是长得凶残无比,说不定还是个红胡子、绿眉毛的妖怪。可是现在出现在承天门门洞里面的,却是个蓝衣方巾,儒生打扮的汉子。虽然留着连鬓的大胡子,可是却并不凶残,说话还很和气,甚至是彬彬有礼的。 看来这大顺朝得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的大将,朱贼那边就拿不出来! 包括陈演在内,挤在承天门外的2000多贰臣,虽然身子都被雨水打湿,还吹着冷风,可是心里都是暖暖的。 他们可算是见着明主了! 哦,明主还没见着。明主忙啊,日理万机的,没有功夫见他们这些贰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代表明主的刘宗敏刘侯爷,还是让大家感觉到了明主的温暖和关爱。 看看这刘侯爷,儒巾蓝袍,多朴素,多儒雅,一点架子都没有。哪是朱贼的那些勋贵能比的?而且人家说话也温和,脸上总是挂着笑,还亲切的称呼大家为“夫子”,还让随行的官吏一一记录了大家的姓名、官职、住址,以及是否愿意为新朝效力。还说若有任用,就会派人上门去通知。真是太周到了! 陈演和另外几个报效心切的官员,如前任兵部职方司张若麒(就是那个坑了洪承畴十三万大军的家伙)、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杨观光、长芦盐运使王孙惠等人都各显神通,或是写了劝进的奏章,或是做了歌颂大顺新朝的词赋,也有人写了赞美李自成的诗。 刘宗敏也都一一接见他们,还好言问候,让身边的从人记下了几人的姓名。看得那些准备不充分的贰臣们非常羡慕啊! 当刘宗敏听陈演报上前任首辅大学士的官位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还热情地拉着陈演的手,说要请他吃饭,弄得陈演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刘宗敏心中其实是有的小失望的,因为今天来自投罗网的明朝贰臣中大鱼并不多。大鱼都叫朱慈烺那混球给放跑了! 除了陈演这个前任首辅外,就是一个司礼监秉笔王永祚,一个被刘芳亮的兵押回北京的东阁大学士李建泰,一个阳武侯薛濂,还有几个伯爵算得上大鱼——这个薛濂不知为什么没有跟着朱慈烺一起跑路,那几个伯爵则是被抓回来的,身家基本上都丢在北京城外了。 觉得油水有点少的刘宗敏又让人去找了王德化、杜之秩等几个归顺的大珰,又拉了一个户部左侍郎王正志,一个没有办法上任的三边总督李化熙,一个兵部侍郎金之俊,勉勉强强凑了一桌人。就在锦衣卫衙门里的北镇抚司的大堂上摆了一桌酒席。 摆酒的地方似乎有点不妥,北镇抚司哪是吃酒的地方?可是刘宗敏说自己的衙署就在锦衣卫的原址,大家伙也不好说什么。就都跟着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当大家都吃得有点滋味的时候。满脸和气的刘宗敏许是喝多了,忽然放下酒杯,笑眯眯看着众人,忽然问了一句:“你们之中可有人想念崇祯皇帝啊?” 什么?想念崇祯那个昏君?怎么可能? 在座的人全都摇头,纷纷表示自己一心效忠新主,绝不会想念崇祯的。 “真的不会?”刘宗敏笑着问,“崇祯皇帝虽然糊涂,但是对你们这些人还是不错的,由着你们捞了不少吧?额们大顺可没那么宽仁,对于贪官污吏是绝不会容情的!你们是贪官吗?” 这话听着咋不对劲儿呢? 陈演他们几个本就没喝多少,这会儿全都警觉起来了。 “侯爷,下官向来清廉,绝不是贪官……”陈演试探着为自己辩护。 “哦,”刘宗敏笑着点头,“本爵一定会将陈阁老的话转告皇上的……可陈阁老若是有万贯家财,又当如何?” “这,这……”陈演已经觉出不对了。自家暂住的院子里可埋着四万两白银呢! “没有,没有的事儿!”陈演咬咬牙。 “呵呵呵。”黄虎刘宗敏冷笑,又扭头看着李建泰,“李阁老怎么说?有人说你家资百万,可有其事?” 李建泰是个胡子留到肚脐眼的胖子,看着就富态,实际上也真有钱。不过他的钱并不是贪污来的,他家是晋商,本来就是大富豪。 “没有百万那么多了……”李建泰不敢说自己没钱,“下官家里是山西商人,祖辈积德,攒下一点家业,全盛的时候有几十万,不过现在兵荒马乱的,就没剩下多少……哦,都可以献给大顺!献给大顺充饷!” “好好好,”刘宗敏笑道,“额也不多要,拿十五万两银子来就行了。” 这个价格一报出来,李建泰倒还行,在座的其他人都吓得脸色发青了。 这大顺朝廷怎么一进城就和原来的大明一样,也是死要钱的? “下,下官这就让家里拿钱来……”李建泰颤着声说。 “不急,不急。”刘宗敏道,“北镇抚司这里有现成的住处,你们今晚都住这里,明天再着家人去筹钱。” 明天一大早,大顺的兵将就会在骆养性派出的顺天府衙役带领下,去捉拿在京的明朝六品及以上官员,伯爵及以上勋贵,以及二十四衙门管事的内侍。除了少数几个例外,其他人统统抓到北镇抚司看押! 然后就跟据官职爵位大小,向他们追赃。 刘宗敏语气淡淡地说;“额也不多要你们的。入过内阁的就给十万两,六部的尚书、侍郎给八万两,公爵好像没有,侯爵给三十万两,伯爵给二十万两……二十衙门的大太监给十五万两!在座诸位,就照着这个给钱吧!” “侯爷,”陈演吓得都发抖了,看着眼前已经露出真面目的刘宗敏,“下官真没那么多啊!” 他真没那么多钱啊,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在贪污受贿了,可他花得也多。他一入仕就和内侍私通,没少花钱打点,这才平步青云当上了首辅大学士。好不容易贪来的钱,大多花出去了,留在手里的并不多。而且又被他换成了北京城的产业,这些产业在兵荒马乱的情况下都掉价,花了一个多月才发卖完毕,总共也就四万两银子。上哪儿再去寻六万两来凑足十万之数啊! 刘宗敏哪听他这个,冷冷一笑道:“有没有,你说了不算!额已经让人打造夹棍五千副,棍上有棱,有铁钉相连,可夹碎手足!等你尝过了夹棍的滋味,再说无钱,额许就信了!” 啥?要夹碎手足?原来大顺新朝,不,是流寇竟然那么狠毒啊! 在座的这些人,也不管能不能拿出刘宗敏要求的数额,个个都脸色惨白,心里面都开始想念崇祯皇帝还有他那个狡诈凶残的太子爷了……皇上,太子,我们都错了,你们快回来救我们吧! 第102章 闯王来了当炮灰 上(求收藏,求推荐) 猛烈敲打金属的声音在雨幕当中响起,刺穿了一层层白茫茫的水汽雾气,宣告着大顺军的一轮进攻已经失利。 而在卫河两岸,此时已经垒起了两个高高的土堆。就在攻城战事进行的同时,从四乡征调来的百姓民伕,仍在吃力的将装满泥土的草袋运上这两座土堆。好将土堆垒得更高一些。谁也不敢偷懒,因为凶神恶煞一般的大顺军老营兵就在现场督战!泥水当中,赫然倒卧着七八具死尸,都是妄图逃跑而被斩了的百姓! 大雨如注,军法如山,堆土的工程量大时间紧,被征调来的民伕,还没来得及“吃他娘,喝他娘”,就被拉来当了苦力。被拉来的不仅有人,还有人们家中的牲畜和存粮! 天津卫河南岸一带,因为有河道屏障,还有天津水师的庇护,在几次满洲兵入口之战中算是损失较小的。所以人口还算密集,民间的存粮和财物也多些。倒是方便了现在攻城的大顺军拉伕征粮。 只是现在被拉来负土堆山的老百姓们,心都有点凉了! 不是都说闯王仁义,大顺军秋毫无犯吗?如今怎也拉伕征粮,和朱贼的兵马也没什么不同啊! 其实这些冒雨堆土的民伕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比那些被押到天津北城下当炮灰的人要幸运多了。 天津卫北城不大,北靠卫河而立,就是一座小小的城堡,用一座浮桥连着南城。而两城之间,浮桥以东的卫河河面就是进入卫河的沙船停泊之处。 卫河通海码头就在南岸紧挨着南城北城门的地方,而在浮桥的另一侧,还有一处漕运码头。从海运沙船中卸下的米粮可以直接拉到漕运码头,装上漕船运往通州。 现在漕运早就中断了,所以在浮桥西侧,原来的漕运码头周围,没有一艘船只。不过在浮桥东侧的河面上,此时却密密麻麻挤满了沙船帮的沙船。 这些沙船处在天津卫南北两城和浮桥的保护之下,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而天津北城一旦被攻破,停泊在卫河上的沙船可就遇上麻烦了。因为北城失去后,浮桥也将不保。而浮桥一旦被破坏,那么大顺军就能利用强征来的漕船顺着卫河向沙船帮的沙船发起进攻。 如果风雨停止,天气放晴,大顺军还可以利用水流发起火船攻势! 卫河的河道就这点宽,可比不了大海,如果有大批顺流而下的火船,沈总舵主的沙船可就有火光之灾了。 所以懂得一些水战的李岩在一番查看之后,就选择天津卫北城为突破口,同时还命人从周围的乡村之中征集了大批民伕丁壮,其中一部分被派去卫河两岸堆土——堆出一个个制高点,以便布设弓箭手、火铳手和虎蹲炮。这一部分民伕主要是贫苦农民,所以只是卖卖苦力,并没有多少生命危险。 而另一部分从天津卫周遭的富家征来的丁壮,则直接投入了天津卫北城攻城作战! 此时在天津卫北城之下,这惨状可更甚十倍! 由于连日大雨,天津卫北城的城壕当中水位暴涨,但是有好几处已经被草袋填满,成了通道。通道周围,层层叠叠的都是百姓民伕的尸体。 并不高大的城墙下,散布着许多盾车、撞车,都是粗制滥造的东西,还用了许多门板和房梁、木柱做材料,也不知道拆了多少民房? 推动这些盾车、撞车的,也都是百姓,男女老少皆有,有不少人还穿着已经碎烂的丝绸衣服,看着就知道是富户出来的。他们也没什么甲胄护具可以防身,几波攻击后就死得到处都是。在泥水当中泡得发白。可是大顺军的士兵怎么会在乎他们的死活?若是换成明军,兴许不管贫下中农的死活,可是那些有功名的地主老财,却不是可以随便搞死的。要不然朝廷之中一帮文臣跳起来,下面的兵头也晕乎。 可大顺这边可没那么多顾忌!谁管你秀才还是举人?都他娘的不是好人。倒是贫苦农民的待遇还好些,至少不会马上被驱赶上来当炮灰。 不过等天津卫周遭的富户消耗没了,还是会轮到他们的! 最先被派上去厮杀的则是唐通的部下,李自成的队伍中也讲先来后到,老营兵算是元从,最是精贵。陈永福的兵马都是李自成夺取陕西前收拢的,算是老兵了。唐通的兵是不久前才投靠的,算是新附军,攻城消耗战自然用他们了,被李过的老营兵逼着发起了一波波的扑击。同凭城坚守或出城逆袭展开厮杀,双方的战士都穿着明军的鸳鸯战袄,层层叠叠的死在一起。还有一些没死透的,发出了一阵阵绝望的哀嚎。 在天津北城的北、东、西三面城墙外面,还有三个草袋负土堆成的堡垒,这些都是炮垒!一旦雨过天晴,从北京运来的红衣大炮和佛郎机炮就会被推到这些炮垒当中,用来轰击城墙。 城墙之上有遮雨和防箭的木幔、步幔,将十数门佛郎机炮遮护得严严实实。这十数门佛郎机都由汤若望和一个名叫刘良的新科进士在指挥。 后者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生得白净儒雅,分明是个儒家精英。可不知怎么却入了洋教,跟着从那不勒斯王国来华的天主教神甫毕方济学过数学、化学和炮术。在崇祯十六年高中进士后还上疏重提徐光启、孙元化的枪炮救国之法。不过那时崇祯皇帝早就焦头烂额,也没财力去推动军事改革,所以就没什么下文了。之后这刘良就一边在北京守选,一边跟着汤若望继续学习西洋的奇技淫巧。 在三月二十一日的时候,又和汤若望、李祖白他们一块儿跟着朱慈烺跑了。现在都被临时归在抚军大元帅府的军政卫之中,分管火器。其中李祖白管火药,汤若望和苏子文管大炮。李祖白的儿子李实则被朱慈烺找了去负责打铁。 顺便提一下,明朝的士大夫对待西洋奇技淫巧的态度和后来清朝的士大夫有所不同。清朝的士大夫对儒家道统看得更重,对西洋的文化和奇技淫巧充满警惕。而明朝的士大夫好奇心更强,对于学习西洋文化技术的态度也更积极。如徐光启、孙元化、杨廷筠、李之藻、李天经、李祖白这样的正经儒生甚至大儒,都公然学习和翻译西洋的技术书籍,甚至还不少人入了天主教!连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体用之道都不讲究了。 相比之下,清朝在捍卫理学道统时就坚决许多,历史上投靠大清的李祖白和其子李实就因为一本《天学概说》被判了凌迟!到了晚清时期,连林则徐这样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大儒,都不知道英吉利人的膝盖能不能打弯了。至于李鸿章这种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汉奸洋务派,更是长期成为儒林正道的公敌,如果不是手里有军队,脑袋多半也保不住…… 第103章 闯王来了当炮灰 下(求收藏,求推荐) 朱慈烺的三军司命旗出现在天津北城之上的时候,大顺军的又一次攻势也被打退了。战斗进行的最猛烈的一处城墙,满满的铺了一层尸首在下面。有些人还没死透,还在泥水和死人堆里辗转哀嚎。他们大多是被斑鸠脚火铳或鸟铳打中的伤员,血肉横飞,翻滚嚎叫,人人都看得毛骨悚然,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他们一样的下场? 城头之上,同样层层叠叠堆满了尸体,交战最激烈处,死人堆得都和垛口等高了,血水被雨水带着朝下流淌,都变成了淡红色。城上的民壮麻木的四下走动,不断翻动尸体,拔下衣甲,搜检钱财,然后才赤条条的拖下去埋了。偶尔遇上还能喘气,又无什么致命伤的,也不管敌我,都抬下去救治。救活以后,一样编入队伍。 数百唐通所部,浑身湿透的退了下来。带队的将领,正是唐通的本家唐老四。他已经换了一身大顺老营兵的服饰,蓝布袍子,箭衣,棉甲,头盔上面再戴一顶白色毡帽。 这身打扮是宋献策“算”出来的,他算出大顺和李自成都比较水,是水德,所以服色尚蓝。唐老四穿上了蓝衣也就意味着成了大顺军的自己人了! 更多的穿着蓝衣的大顺军老营兵就躲在堆叠起来的堡垒壁墙后头。他们不用攻城,只是用弓箭迫着唐通部下的兵将攻城。唐老四他们是闻金而退,完全合乎军令,可是看见他们狼狈的模样,那些老营兵中不知是谁先骂了一句,接着就是一片辱骂的声音。 这些老营兵都跟随李自成好些年了,可没少和穿着鸳鸯战袄的明军搏斗,如今算是当了这帮明军降兵的主子,还能指望他们客气吗? 唐老四被骂得头都不敢抬,他的部下则人人都是一肚子气,只是不敢发作。他们过去当官兵的时候虽然没什么饷银,但总能拿到几个,每次出战都另有犒赏,打下城池都要放抢。现在投了李自成,银子没有一钱,连吃食都不如以往。最可恨的是大顺军纪律森严,进退都要服从号令,要不然就军法从事!而且也不能随便放抢——这等好事儿都归老营兵,他们这些新来的只能当炮灰。 对面城墙上头,这时站着一个高大的金甲将军。城外的兵士都知道他是吴三桂了(其实是吴三辅),他的铁甲兵最是可恨!每当唐家的兵丁在城头厮杀到力竭的时候,他们就冲出来杀人。其中有持掉刀的勇士最狠,都跟着吴三桂一起结阵厮杀,掉刀沉重,挥舞起来势不可挡,连盾牌铁甲都会被斩碎!唐老四带人冲了几次,都被他们打退! 一个唐通麾下的把总同样穿着湿透了的蓝衣,带着几个穿着鸳鸯战袄的部下,押着一群民伕向唐老四这边走来,远远看见蓝衣白帽的老四就喊道:“四哥,俺奉了总镇爷的令,给你拉来了几百人,可还堪用?” 唐老四扫了眼那些被抓壮丁抓来的百姓,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几步就走上前去,对着他们大喊:“都跟额走吧!补进大顺军中,一日两顿干的,打下天津,有酒有肉!” 打下天津这样的大城就给些酒肉,实在是刷新了抠门的记录了。若是以前给朱贼卖命,收复那么一座大城,怎么都能捞上一票。朝廷的犒赏自不会少,城中的富户士绅少不得也要破费一点,要不然大家伙儿就要放开来抢了! 可是如今跟着闯王,军纪森严不算,还他娘的见不着钱,放抢的事儿也轮不上,那都是老营的油水。而且还不许不卖命,老营兵押着,谁不向前就得挨刀子,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 就在那些个督战的老营兵所在的堡垒前面,可是一排长枪戳在泥地里面,每支长枪上都挂着个新鲜刚砍下来的脑袋! 说真心话,唐老四都忍不住想念大明朝了。以往跟着大明混饭吃的时候也不觉着有啥好,现在跟着大顺混了不到一个月,居然就开始思念故主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良心发现? 其实思念大明的不止唐老四,被派到他手下的那些精壮民伕,一样有点想念大明朝了。 天津卫毕竟地处北直隶,算不得天子脚下,也能算得上天家门前。虽不如南直隶富庶,但是在北方来说,也算是好地方。漕运、海运交汇于斯,随着禁海之令的消失,天津卫也能靠海吃海,哪怕是寻常小民的日子也还能过下去。 本以为闯王一来,大家的日子能更加红火,至少能有三年不需要纳粮。 可是谁能想到不纳粮和不征粮原来不是一回事儿!正经的田赋和三饷是不交了,可架不住人家要征伕征粮,把天津卫周围的乡村搜刮得毛都不剩了。 无论贫富,不管男女,也不分老幼,都被裹挟了去堆土填壕充军了——当然了,大顺天兵也不是到哪儿都这么干的,之所以祸害天津卫周围,是因为要围攻天津卫城。 大顺朝现在还在搞“三年不纳”,也就是说没有建立起可持续的财税体系。没有财税支持,军队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正常的后勤了,自然就是打到哪里,吃到哪里。 而且大顺也不可能募兵,没有钱募什么兵?如果不募兵,也不裹挟,哪儿来百万之众?靠一个“三年不纳粮”的许诺,贫下中农就自己带着粮食来参加革命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 围城之外的人都在思念大明。而围城之内,还属于大明土地上的人们当中,却有不少人存着迎闯王的心思! 天津卫世袭千户之家出身的张承志张举人,现在就铁了心要迎闯王。倒不是要“吃他娘,喝他娘”,天津卫张千户家有的是钱粮,他们家可是天津卫城这边的地头蛇,四分之一个千户所的土地都叫他们一家给吞了。而且他家不仅有地,还兼营商业。天津卫城内有一整条张千户街都是他们家的,那可是非常繁华的地段。 另外,早在靖难之役后,张千户家就开始走允文允武的路子了。一边守着世袭的千户不放,一边则鼓励子弟读书上进。连着出了不少举人、秀才,成了天津卫这边一等一的书香门第。 如果李自成没有打进北京城,没有成为天下,至少是北地的共主。张举人是绝对不会生出归顺的心思的,他一举人最要紧的是考进士。归了流寇上哪儿考进士去?而且也没有红娘子那样的迷死人的女强盗抢他上山当压寨郎君——他长得又不帅,估计女强盗也看不上。 而现在,李自成是北京之主了。崇祯和朱慈烺无非就是跑去南京占据半壁江山。张举人还能抛了家业跟从?既然不能跟从,自然就得把李自成当成真命天子,把崇祯、朱慈烺当贼了。 为天子杀贼,当然是读书人的本分了。 所以在天津南城的张家大宅内,张举人这条地头蛇,在三月二十七日、三月二十八日、三月二十九日这几天,都忙着召集志同道合的天津卫文武豪强,准备干一票能立不世之功的大买卖…… 第104章 小心夹棍!(求收藏,求推荐) “朱家太子已经去了北城,吴三桂和夷丁突骑的甲士也都跟着去了!现在留在南城的都是不能打的乌合之众,咱们的机会可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壮汉,留着连鬓大胡子,面孔黑漆漆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猛张飞那样的武将呢。其实他也是举人,姓范,名重,字文达。家庭出身和张举人类似,都是天津三卫的世袭千户。 他的长相多半就是从祖宗那里遗传来的……他那祖宗可厉害了,跟着徐达、常遇春北伐中原,后又深入漠北,一路杀到元上都开平,那可真是有万夫莫当之勇,号称范无敌! 不过长相可以遗传,武艺却不会遗传。别看范举人看上去能一个打一百人,但是并没有正经练过武艺。他的本事都在八股文上,八股文做得好极了,是名扬津门的才子,很有可能会中进士的。所以谁能在北地开科取士让他中进士,谁就是范举人心中的明主了。 听他说话的,却是个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三十许岁,留着三缕须髯,正是此间的主人张举人。他并没有穿儒服,而是穿了一件蓝色的紧袖箭衣,腰带上还挂着一柄宝剑。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按着剑柄,静静的听着。 “只需要等到天气放晴,大顺天兵一定会加紧进攻,到时候朱贼的兵力就会更加吃紧。我们的机会可就来了,天津城内的百姓早就受够朱贼的昏君贪官,都憋着鼓劲儿想揭竿而起,只是被朱贼的锦衣卫给镇住了。我们只需带头举事,全城百姓都会跟从。如果能捉到朱贼的皇帝,我等就是大顺新朝的开国功臣了!” 张举人连连点头:“还是文达兄有办法!我看大家就按照文达兄的计谋行事,等天气放晴后的第一个子夜便一起举事,攻打朱贼皇帝的行宫。我前些日见大顺天兵都是蓝衣白帽,不过咱也学他们,各自回去搜集蓝衣和白色绒帽。待举事那日,都叫子弟家丁穿了,装成大顺天兵。” “对,对!”范举人补充道,“还有闯字旗号也要准备……到时候都大喊闯王兵到,吓也吓死朱贼了!”说着话,他的眉头又是一拧,“不过咱们也不大知道朱贼皇帝究竟在哪儿啊?到时候如何下手捉拿?” 张举人哈哈一笑,摇着脑袋说:“山人自有妙计!” …… 当当当当…… 刺耳的鸣金之声再一次响彻战场。唐通所部的又一次扑击,被守天津北城的明军给击得粉碎。 退下来的人马,过了大顺军老营兵固守的壁垒,就纷纷倒卧在泥水当中,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儿,再也没动弹的气力了。带队的唐老四已经挂了彩,头盔和白帽子都不见,脑袋上裹着块脏兮兮的布头,还泛出淡红的血色。他的这处伤口是一支斑鸠脚火铳造成的!不是被弹丸打的,要那样倒也死干净了。而是被一把装在火铳前部的长达三尺的破解锥给戳了一下。锥尖挑掉了头盔,细长的三角形锥身的快口在他的额头上来了一下,幸好不是刀刃,要不然脸就没法看了。 将长刺装在火铳上的做法,唐老四过去多年的征战中还没见过,显然是明军刚刚采取的新战术——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真他娘的有损阴德啊! 连着战了三天三夜的唐老四现在昏昏沉沉,脑袋上又疼,只想死过去,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向李过和唐通的大纛旗所在的一处村落走去——他因为这三日作战卖力,被提拔当了个游击,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游击,就是唐通私自任命的,好处没有,责任不小,得向李过和唐通报告前线的战况,然后再领受新的任务。 这处村落距离天津卫北城很近,几日前还是个繁盛热闹的所在,不过现在已经彻底毁了,村子里面的精壮都被拉了壮丁,不是堆土就是填壕,再就是补充进唐通的军队了。至于妇孺老弱,也都有适合他们的差事可以做。只有些实在年幼的孩子或者有些姿色的女子得到一点优待,还留在村子里面…… 村子入口处有不少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战士,个个精壮,一看就知道是大顺军的老营兵。他们都是死人堆里挣扎出来的人了,心肠早就跟钢铁仿佛,见着前方打得尸山血海,脸上还是轻描淡写的神情。 唐老四见了却恨到了极点。他本来就是剿贼的官兵,投靠大顺实非所愿,现在又被当成炮灰消耗,眼见着和自己一起多年的弟兄一个个都没了,而且还都是白死,怎不怨恨? 可这份怨恨只能埋在心里面,面子上还得装着小心,把那些老营兵当成大爷。 走进唐通所在的大院时,李过和唐通正在说话。 李过告诉唐通:“东南风已经止了,雨也越下越小,明日多半就要放晴……一举拿下天津卫,抓住朱贼父子的机会也快到了!” “侯爷,真的能拿下天津卫?这两日下官的兵将可死伤惨重啊!” “呵呵,额已经瞧见了……吴三桂的夷丁突骑不过如此,就是个头大,力气大,也没多凶,老营兵不怕他们。”李过摸着自己一脸大胡子,呵呵笑着,“李岩和红娘子也准备停当了,征集了一百多条漕船,还预备了许多干燥的稻草!呵呵,只要天一放晴,东南风一止,就能火攻浮桥。 只要浮桥一毁,陈永福的人就能去抢郑家的商船!卫河毕竟不是大海,那帮海商怎是额们大顺兵将的敌手?哪怕抢不着几条船,驱走了也行……反正额们要的就是朱贼父子!” “那下官的兵将今晚还要继续攻打吗?”唐通又问。 他已经明白李过、李岩派给自己的是什么苦差事了——就是用自家兵将的血肉去把明军的主力吸引到天津卫北城,然后再一举烧毁浮桥,驱走郑家战船。将明军分割在天津卫的南北二城…… 这番作战方略的确高妙,只是苦了唐通手底下的兵将,这三天三夜的扑击,死伤惨重不说,还得不着什么油水。 李过交代完毕便乐呵呵的去了,这时早就到了门外的唐老四拖着疲惫的步子进来,眼神有点闪烁。 “总镇……兄弟们死伤惨重,打不动了!” 唐通一摆手:“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还有一个晚上……尽力去打吧,打完就能休息了。” “休息?”唐老四一脸纠结,“一文钱都没有……” 唐通苦苦一笑:“会有些钱的,刚刚得到消息,圣上下旨向京中六品及以上前朝官员追脏了。已经抓了上千人,都叫汝侯负责拷掠了!听说汝侯还命人打造了五千副夹棍,带棱带钉,可断人手足。应该能逼出不少银子来的……” 唐老四眼珠子转了转,上前两步,到了唐通身边,压低声音道:“总镇,您好像也是前朝六品以上啊!” 唐通脸上闪过惊惧的颜色,瞪了唐老四一眼:“老四,胡说什么?额在居庸关就投靠大顺了,不一样的!” “不一样?”唐老四淡淡地道,“京师之中才多少六品以上的官员?怎用得上五千副夹棍?总镇……您可得小心些,别把兄弟拼光了,再给刘黄虎逮去上夹棍!” “你……”唐通的身子就一哆嗦,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唐老四说得对啊!北京城内才多少六品以上的官员?用得了五千副夹棍?合着这些夹棍,也有自己的一副啊! 第105章 他们是谁?(求收藏,求推荐) 天津卫以北,约莫三十里开外,一处土丘之上,正有一名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壮士,骑在高头大马上面,极目向南而望。灰黑色的天津城墙,隐在雨幕当中,显得若隐若现。 火炮轰鸣和厮杀的声音,也透过渐渐稀疏的雨幕传到了壮士所在的土丘,隐隐约约,还能听清楚一点。 在这壮士身后,还有十数骑和他一样打扮的骑士,全都骑在马上,除了蓑衣斗笠,还可以看见他们人人都背着细长的马枪,抢头处都用油布精心包裹着。 这些骑士也不知什么来路,居然溜到了天津卫战场的边缘,而且人人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土丘上的壮士也不知伫立了多久,终于吐了口气,自言自语说着:“三天了……守得不错啊,不愧是老总兵!只是明日天气多半要放晴了,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说完,这壮士就打马调头,下了土丘。一名骑士这时凑了上来,“将军,明天还来吗?” 壮士摇了摇头:“这风雨已经没力了,明天定会放晴……走吧,回营去,吃顿热乎的,好好休息一晚上!” “喏!” …… 天津城西,向南流淌的卫河河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数十上百艘漕船密密麻麻排列开来了。其中有一艘特别华丽的官船,船艏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书生,背手昂头,也在眺望远处的天津卫城。在他身后,一个二十五六岁,妩媚的红衣丽人,替他打着油纸伞。 这二人正是李岩和红娘子。 李岩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身后的红娘子柔声问:“相公,你又在忧国忧民了?” “怎能不忧?如今大顺已经是天下共主了,打个天津卫却还跟早先在河南时差不多。” “那又怎么样?”红娘子一笑,“能打下不就行了?” “不一样啊!”李岩道,“官和贼能一样?百姓所盼望的,难道就是这等拉伕抢粮的大顺天兵? 而且京师那边传来了消息,汝侯开始拿人了……一口气捕了上千号人到北镇抚司内拷打!没有被捕的官员和京师中的商人也被勒令助饷了。” 红娘子秀眉已经拧起来了,“相公,你这话和妾说就算了,千万别在旁人跟前多言。” “怎么?连话都说不得了?”李岩一挑眉毛,“便是在朱贼那里,也是许人说话的。主上的仁义又岂是朱贼能比的?” “相公……”红娘子只是摇头,“你是读书人,知道的都是大道理。妾是走江湖的红绳伎出身,却是深知道江湖上人心险恶的。主上虽然是真命天子,但毕竟是出身江湖。他能从无数好汉中脱颖而出,光有仁义是不够的。想当年和主上一起干大事的英雄好汉,如今还余几人?罗汝才、贺一龙、马守应他们在哪儿?相公可别忘了,咱们都是中州人,也不是老八队出身……” 李岩、红娘子夫妻二人在大顺军中也有一个小山头,就是一群投靠了李自成的河南中南部的义军。人数不多,也不属于李自成嫡系主力,而是属于分镇地方的军队。这次是被抽调出一些,跟着李自成东征。 类似的团体,在李自成旗下数量不少,可李岩、红娘子夫妇却特别受到重视。这主要是因为李岩是闯王军中少有的举人,而且李岩跟着闯王在河南作战的时候还延揽了许多河南籍的读书人入伙,形成了一个既有刀把子,又有枪杆子的小群体。 现在李岩可以当到制将军,并且辅佐田见秀治军,也是因为他手下有不少能文能武的河南读书人。 而这样一个能文能武的团体,在打天下的时候用着顺手,等打完了仗,就该觉着碍眼了。 李岩回头看了妻子一眼,摇摇头:“娘子,你真以为大顺必定能稳坐江山了?” “相公,这还有什么问题吗?”红娘子笑问,“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主上已有中原,天下还不是囊中之物?” 李岩还是摇头:“抓到朱慈烺再说这个吧!” “朱慈烺?朱家的太子?”红娘子不解,“不就是个十六岁的孩儿,能有什么本领?” 李岩叹了口气:“十六岁就那么厉害了,要是长到二十六岁,如何不能席卷天下?只可惜他出生晚了,要和崇祯换一换,大顺焉有今日?” 红娘子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李岩将什么人抬到比闯王还要厉害的高度。若真是如此,这人可留不得了! 她轻轻咬了咬红唇,低声说:“今次总要除掉这个祸害!” …… “啊涕……” 当一轮明月出现在天边的时候,朱慈郎又打了个喷嚏! 不是因为有个凶巴巴大姐姐在背后议论他,而是被感冒病毒给感染了。 他的身体虽然很不错,但是也禁不住连轴转着不睡觉,还要冒着风雨在城墙上督战。 在魂穿成朱慈烺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条累成狗的金融犬,可是和现在当国家领导人的生活节奏相比,金融狗的日子那叫一个安逸啊!至少每天都能睡上一会儿……可现在这忙得真是四脚不着地儿了,从十五日子夜到现在,半个月里面也不知道睡了有没有十二个时辰?而从二十八日上了天津卫北城城墙到现在,别说睡了,就连眯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铁打的身子也挺不住啊,何况朱慈烺还不是铁打的。 “千岁爷,您还是歇会儿吧……” 朱慈烺还在硬撑,他现在就是用身体换事业的典型!而在一旁劝他休息的是吴三妹。 因为事情太多,三妹到现在还没让朱慈烺给睡过,也没正式的名分,甚至没和朱慈烺正经谈过恋爱。可心里却已经把自己当成朱大太子的女人了,看着他没日没夜的为国为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难受得都有点怨恨自己的二哥吴三桂了……你咋还不来救驾呢?你要来了,太子爷不就能歇一歇了? “嗯咳……没事儿,就是一点风寒,也没发烧,不打紧的。”朱慈烺整个人都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累成这样还是感冒病毒在作怪。不过他的确没发烧,只是咳嗽、鼻塞、喉咙有点疼。另外就是浑身湿漉漉、臭哄哄的让人难受。 他上一次洗澡还是在王庆坨,而且最近三天他连脸都脚都没洗过,官靴也没脱下来过,还在一片血雨腥风的城墙上溜达了三十来个时辰。搞了一身的雨水、血水、汗水,也不知道会不会长虱子?这国家领导人当得可真他娘的辛苦啊! “三妹,”朱慈烺挠了挠头,“去帮我准备洗澡水吧……” 吴三妹心中有点小激动,眼巴巴瞅着朱慈烺,“千岁爷,今晚是不是要歇一歇了?” “歇不了……”朱慈烺叹了口气,“风雨停了,月亮都出来了……明日必有一场血战!今晚上,得好好布置一番!” 第106章 有人送美女?(求收藏,求推荐)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胡乱吃了些饭食,又强打着精神召集诸将开会,并且亲自进行了一番作战动员之后,朱慈烺还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就在抚军大元帅府军令卫指挥使曹友义给下面的几个师总和协统,还有锦衣卫指挥使朱纯杰、海军卫指挥佥事沈廷扬布置任务的时候,就一不小心睡过去了,而且还打起了呼噜。 不过大家也知道朱慈烺这些日子有多辛苦,所以就没忍心吵醒他。大家就捏着声音,把作战会议给开了。 现在别人还可以轮流睡上一会儿,他这个抚军太子却得没日没夜顶在前头督战。 即便在交战的间隙,他还得慰问伤员、检查伙食、给有功的将士派发各种奖赏、找克难新军的各级军官谈话,百忙之中甚至还要过问打造铳刺的事情——之所以是铳刺而不是刺刀,是因为没有刃,只有锥,其实就是一把三尺长的破甲锥,并不难打造,但是要安装上铳口就有点麻烦。因为这个时代的火铳不是标准化的产品,与之配套的铳刺就得定制了,非常麻烦。 幸好天津卫这边本就是军工重镇,有许多工匠可以雇佣。所以朱慈烺就指派能看懂几何图形的李祖白的儿子李实和酱油黄、苏老米三人,一起负责打造2000把定制版的套筒刺刀,同时还要招募一批随军工匠。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朱慈烺也不能不过问。 总之,各种各样的事情,朱慈烺都尽可能亲自过问。他的这种做法叫事必躬亲,算不得很高明的领导手段。不过在没多少能办事的人才可用的时候,倒是个不得已的法子。 至少在朱大太子的亲自过问下,克难新军的战士们都能吃上肉,都能拿到应得的军饷和奖励。该砍脑袋、该去死兵营受罪的人,也都逃脱不了处罚。在作战中表现优异的官兵都能得到提升,不合格的军官,也会及时被撤换。能够插在斑鸠脚火铳身管上的套筒铳刺也打出了两三百把。 因此克难新军这支才成立没多久,兵源也不怎么好,军官的成分又异常复杂的军队,在这三日的血战之中,才能超常发挥,打得唐通所部死伤惨重。如果不是从天津卫周遭拉了不少壮丁充军,唐大总兵的队伍早就不成样子了。 而朱慈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克难新军带到如今的地步。说真心话,抚军大元帅府下面就没谁不服气的。哪怕是吴襄、曹友义这俩老牌总兵,都觉得换自己上去,肯定大大不如朱慈烺。 不知不觉间,朱大太子已经建立起了威信,成为了流浪中的大明朝廷的主心骨了。 “曹伴伴,永平方面有消息吗?” 就在在所有人都开始将朱慈烺当成主心骨的时候,住在天津南城巡抚衙门中的崇祯皇帝却在焦急等待着吴三桂的消息。 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贵妃可是往永平方向而去的!现在啥消息都没有,他这个当爹的能不着急? 另外,朱慈烺拉起来的克难新军毕竟是乌合,吴三桂麾下的四万关宁军才是精锐。只要这些关宁军到了天津,崇祯父子才算是真正脱险了。 可是现在永平方向一点消息都没有!吴三桂这货到底在干什么?自己的三个儿子到底有没有走脱?若是没有走脱,慈烺可就是家中的独子了…… “皇爷,您问什么?” 曹化淳有点瞌睡了,没听清楚崇祯的话。他已经出宫多年,已经不习惯起早贪黑的生活了。 崇祯皇帝皱了皱眉,他现在连个得力的使唤人都没了,真是太憋屈了。 “永平方面有人来吗?” “没有。”曹化淳回道,“天津卫目前被流寇包围了……进出不得啊!” 崇祯哼了一声:“就不会派勇士溃围而去吗?” “这个……”曹化淳眯着瞌睡眼,也不知道怎该怎么回。 现在抚军大元帅府把军权一把抓了,他这个大珰根本过问不得,也就不知道朱慈烺有没有派勇士溃围去联络吴三桂了。 崇祯还想数落两句,一个曹化淳的侄子就在屋子外头低声通禀了。 “皇爷,天津卫这边的张举人领着十七八个年轻女子在巡抚衙门外求见,说是奉了千岁爷的令旨选好了美女……” “美女?”崇祯皇帝一愣,看了看曹化淳。 曹化淳摇摇头,“没,没听说啊……许是小爷见皇爷身边没人使唤,这才让天津士绅选秀女的?” “胡说!”崇祯瞪了眼曹化淳,“朕哪有这心思?” “那就是小爷自己需要?”曹化淳斟酌着说,“小爷许是想尽早为皇爷添个孙儿?” 崇祯一想也对,一定是朱慈烺自己好色,嫌吴三妹、宁香玉和费珍娥三人不够漂亮,才叫人选秀的。 “曹伴伴,你去瞧一眼。”崇祯道,“若有看得过去的便收了,没有的话就把人打发了……不过不要多选,选一两个就够了。慈烺还小,不可让他沉迷女色。” “老奴遵旨。” 曹化淳领了崇祯的旨意,摇摇晃晃就和自己的那侄子出了衙门。他哪儿知道自己已经中了人家的圈套了……哪儿有什么小美人要送给崇祯、朱慈烺啊!这不过是一心要迎闯王的张举人在试探崇祯皇帝的位置。 天津南城里面适合作为行在的衙门不少,有巡抚衙门、总兵衙门、都司衙门、漕运衙门、指挥衙门。这几个衙门现在都戒严了,门口站岗的都是锦衣卫,很难向他们打听什么。 而且衙门外头的大旗杆上都光秃秃的,什么旗帜都没有。所以外人也就不大容易知道朱慈烺和崇祯到底住哪儿了。 不过这事儿难不倒足智多谋的张举人,他让人买来了十七八个丫头,也不什么美女,都是逃难逃荒的柴禾妞,洗干净,弄身花衣裳穿了就带到几个衙门口试探。就说是奉旨进献秀女……他估摸着崇祯父子落荒而来,身边一定乏人使唤,有人主动进献总是好事儿。所以用这个借口试探,就不怕被人拆穿了。结果也是凑巧,他第一个就找到了崇祯皇帝居住的巡抚衙门了。 “这,这些就你进献的美女?”曹化淳借着灯笼发出昏黄光线,眯着眼睛打量了眼前的十几个柴禾妞,没有一个能入眼的。 “督公,您要瞧着不满意,晚生回头再去仔细挑选,只要多给晚生几日,总能选出绝色的……”张举人认得曹化淳,曹化淳在王庆坨养老的这些年可没少了天津走动。见到他老人家,张举人心里已经有数了,皇上多半就住在巡抚衙门。 曹化淳听张举人这么一说,连忙摆摆手,“不必了……行在正好缺人使唤,就叫她们都留下吧,你也算有心了。对了,可有功名在身?” “晚生中过举。” “哦,是个孝廉。”曹化淳点点头,“这样吧,今日夜已深,明日清晨你在来此,咱家带你面圣,到时候总有官身可以赐下。” 哈哈,狗皇帝果然在巡抚衙门! 张举人闻言大喜,连忙一躬到地,拜谢曹大太监的提拔,当然还有满满一箱子的白银奉上…… 第107章 火船来袭(求收藏,求推荐) 大顺永昌元年,四月二日,凌晨。晨光尚未泛起在东方,黑夜如幕布一般,笼罩着一切,只有一轮新月和如同镶嵌在天穹之上的无数星光,在不停闪烁,释放出微弱的光线。 光线虽然微弱,但是已经可以让李过麾下的大顺军老营战士看清前方的道路。黑暗之中,一支多达2000人的队伍,正静悄悄的通过一座浮桥,从卫河的北岸进入南岸。人衔枚,马裹蹄,笼头和嚼子紧紧锁住了战马的嘶鸣。伴随着滔滔卫河水的,只有密集而又低弱的脚步声。 李过和他麾下的将士们一样,并没有骑马行军,而是牵着战马走在不断浮动的狭窄桥面上。低头走了一会儿,终于踏上卫河南岸的土地,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看样子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天色才会开始放亮。 而天空中月明星繁,明日显然是个大晴天。今夜又是微风拂面,也不会有强劲的东南风来干扰李岩组织的火攻。 此外,对天津卫北城连续三天的猛攻,应该最大限度调动了朱贼的兵马。 天津卫的南城多半空虚少备,精兵一定都在北城。只要浮桥被毁,郑家的水军被逐。天津卫北城的朱贼兵马就无法支援南城,南城就将很快被大顺天兵打破。 与此同时,在天津卫城东南卫河两岸堆起来的那些土堆上,也会摆上许多弓箭手。等郑家的水军经过时,那可就是万箭齐发,还都是火箭!烧死那帮可恨的“诚信商人”……只要郑家的船队一完蛋,天津城就是瓮中之鳖了! 总之,天津卫城里的昏君父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正想到这里,前方马蹄得得。几十名骑士,正迎着李过的大纛旗而来。等走近了,李过发现当先一匹马上有一团火红,就知道是红娘子来了。 “是红娘子么?”李过笑呵呵问着。 “虎哥,正是小妹。”红娘子的声音非常清脆,透着一种江湖女侠特有的豪爽。她的身手也非常矫健,马儿近了,李过才发现她是侧身坐在马鞍上的。然后轻身一跃,稳稳的站在了李过跟前。 “红妹,怎么样了?”李过笑着问,“能打得了水战吗?要不要哥哥派个几百老兄弟帮忙?” “虎哥的老兄弟有会水的?”红娘子笑颜如花,“妹妹好歹是淮水边上长大的,手下也有些淮河上的好汉。” 红娘子是河南信阳一带的女侠,严格说起来不算北人,乃是淮西人士。最先也是在信阳一带起义作乱的,手底下当然有点水寇。 “那就行了,”李过笑道,“有红妹出手,郑家的海贼绝非敌手……那伙人不过是海上的行商,怎能和额们大顺天兵对抗?” 红娘子笑道:“虎哥莫取笑妹子了,妹子知道自家的斤两。淮河中的鱼虾,怎能和大海中纵横的蛟龙对抗?不过有几十条火船助阵,总能逼退郑家的沙船一时。” “那就行了。”李过笑道,“天津卫南城就能夺下,朱贼的皇帝若在天津,定会在南城里面……有半日时间,额和陈总镇就能打下天津卫南城了!红妹,你和你家相公能抵挡那么久吗?” “尽力而为吧!”红娘子神色已经严肃起来了,“我和我那当家只带了2000人过来,真打起来可支撑不了太久。” “放心吧!”李过拍着胸脯,“南城这边有额的2000人,陈永福的10000人,万无一失!” 红娘子的秀眉拧了起来,“北城怎么办?唐通的几千人已经耗了三天,还能撑住吗?” “问题不大。”李过道,“从之前的交手情况看,吴三桂不过如此,他的夷丁突骑也没特别厉害,即便出城,也不会一下把唐通打垮的。” 原来天亮后大顺军的计划是分成三部分进行的。李岩、红娘子对付卫河上的“郑家船队”和浮桥,李过、陈永福打天津南城,唐通在北城外面虚张声势,牵制朱慈烺的主力。 南城和卫河方面看上去问题不大,但是负责北城的唐通却让红娘子担心。 李过心里面其实也没底,毕竟他把唐通用得太狠了。可问题是他手头只有这点兵力,自己的2000后营老兵,李岩、红娘子的2000人,陈永福的10000人,唐通的8000人。总共就22000人。 而被围在天津卫的朱贼兵马怎么都在10000人以上,沿着卫河而来的“郑家商队”估计有5000人。 在兵力上,李过、李岩并没有多大的优势。如果不把唐通用狠点,这仗要怎么打? 现在的情况往根子上追,其实还是大顺军的老营有点疲了。如果没有大量的犒赏,他们就不肯卖命打仗了。 红娘子也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得冲李过拱了拱手,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让在了一旁,目堵着李过的2000兵马通过浮桥后,上马奔向天津卫的南城。 李过走后,跟着红娘子而来的几十名骑士就下了马,他们随身携带的并不是刀剑弓矢,而是斧子、锯子一类的工具,当时便动手将简易搭建的浮桥拆了。 浮桥很快变成了一条条轻舟,每条轻舟上早就装好了柴草和破烂棉布之类的易燃物,还浇上了油脂,洒了许多火药。 红娘子和那些拆桥的骑士外衣下面都是贴身的水靠,各自上了一艘轻舟。他们都善于操船,也熟悉水性。当下就驾着轻舟,顺着水流,缓缓的向天津南北二城间的浮桥驶去。 在这几十艘轻舟后方,还有另外一支船队顺流而下。 这支船队使用的都是漕运大船,被李岩派人搜罗集中到了天津卫以西的卫河河道上,稍加改造,当成了战船。 不过负责操舵的并不是李岩手下的兵将,而是漕船上原有的船工。除了船工之外,每条船上都安排了三四十名李岩所部的老兵。他们虽然都不怎么通水性,但还是在李岩、红娘子的鼓舞下冒险上船。 每条船上,两边都支架起旁牌。旁牌之间留出了足够的缝隙,可供发射弓矢。每条船只上还有十名结实精壮的战士,各持船桨,在操舵的船工指挥下努力划动船桨。 现在已经是四月二日清晨,晨光从东方的天际洒下,照亮了天津卫周遭的大地。不过连日大雨下来,卫河两岸湿气很重,因而起了晨雾。卫河之上,雾蒙蒙的一片,很好的掩护了李岩、红娘子所率的船队的行动。 在浮桥上巡逻的是王庆坨曹家的子弟兵,领头的名曹宇,二十四五岁年纪,原是个书生,不过也会一点武艺,因而被编入了克难新军,还当了个队长。现在他正带着二十来个曹家子弟,在浮桥上警戒。 他们整晚都在执勤,现在全都疲惫不堪,打着哈欠,也没几个人留意雾蒙蒙一片的河面。 突然,有人惊恐地大吼了起来:“火!火……河面上有火!” 第108章 又有流贼进城啦!(求收藏,求推荐) 曹宇听到河面起火,连忙扭头张望,一望之下,就是冷气连连。 河面上岂止有火,而是出现了一大片浮动的火光,也不知道有多少艘火船,正慢悠悠的顺流而来。距离浮桥越来越近,曹宇都能感到火船上发出的热浪扑面而来了。 “敌袭!火攻!快跑……”曹宇大声吼着,撒腿就往卫河南岸奔去。 他这也不算临阵脱逃,因为浮桥不能移动,桥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击沉火船的武器。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船慢慢靠近,除了逃走去向上级报信儿,曹宇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其实也用不着他去报告,天津卫南北二城上的守军岗哨,还有浮桥以东河面上的沈家沙船的水手,全都已经瞧见火船来袭了。 报警的军号声呜咽响起,城头船头上一阵纷扰。在船舱内睡觉的沈家水手都被惊醒,也顾不得穿衣洗漱,就在船头们的驱使下起锚摇桨,开动沙船向下游而去。 可是往下游而去的途中,大顺军已经在河边堆起了不少土丘,早就有弓箭手上了土丘,看见有沙船靠上来,就居高临下发射火箭。 从远处看去,只见无数流星一般冒着火光的箭镞,在天空之中划过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落在最先靠近的一艘沙船上面。 沈家的沙船都是海船,船身巨大,一条船就能装四千到六千石的货物,甲板上都有四五根桅杆。现在河面上有微弱的西南风,所以桅杆上都升了篷帆、布帆,全都是易燃材料。被火箭一射,很快烧了起来。远远看去,就是一艘熊熊燃烧的火船,非常吓人。 看到火箭点燃了帆船,卫河两岸的土丘上就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音。 不过这艘被点燃了船帆的沙船并没有停止前进,而是继续向前航行,仿佛没有发现自己头顶上正在着火似的…… 与此同时,随着一艘艘火船撞上卫河浮桥,浮桥也开始被点着了。 具体指挥守城的吴襄、曹友义都是宿将,当然知道要防敌人火攻浮桥。所以早就在浮桥上涂抹了防火的泥浆。这几日又连着下雨,浮桥的木料也都吸饱了水分,不易点燃。但是被一艘艘燃烧的火船撞上了,就近火烤了一阵子后,哪怕涂抹了泥浆的木头,也终于开始燃烧了。 没过多久,架在卫河上的桥梁,就变成了一条燃烧的火龙。 天津卫南城的东、南两面城墙之外,当黑暗和晨雾相继被阳光驱散之后,守在城头的士兵也惊呼了起来。 “敌袭!敌袭!” 随即,报警的号角声,一阵紧似一阵的响了起来。 城外,上万名打着大顺战旗的步兵、骑兵,已经列阵完毕。民伕们推着盾车、撞车或者干脆扛着装满了尘土的草袋,在士兵们的驱使下,呼哧、呼哧的前进。 和三日来连续进攻北城的那些大顺军相比,攻打城南的大顺军,明显要整齐许多,披甲率也高了不止一成,俨然是一支精锐之兵。 负责防守南城的是朱纯杰和王周率领的克难军左师的不足6000人。这个师昨天傍晚才从天津卫北城前线换防到南城。在之前的三天,左师都顶在北城,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原本6500人的部队,在三天的激战中还补充了近500人。现在只剩下不到6000人,整整伤亡了1000人,其中光是阵亡超过了500人,实在是伤亡惨重了! 而且全师上下也疲惫到了极点,都恨不能睡上一天一夜,啥事儿都不干。 可是没想到换防才一个晚上,又得面临一场恶战了。 而且,在北城交战的时候,这个左卫可是得到了吴三辅亲自率领的2000铁甲骑兵的支援——这支铁甲骑兵是由朱慈烺的侍卫营和由大汉将军改编的龙骑营组成的。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训练也不是很足。但好歹都是身长力大的壮汉,还有铁甲护体。在吴三辅的运用之下,哪怕下马步战,也威力十足! 可是这2000铁甲骑兵并没有换防到南城,而是全部留在了北城。现在浮桥被烧毁,这2000铁骑一时半会儿可没法支援南城的防御战了。 而被朱慈烺留在南城主持大局的是抚军元帅府的军政卫指挥使吴襄。 在得知南城外面出现大批敌军时,他正在原本的总兵衙门,现在的抚军大元帅府内坐镇。 这里可是如今天津卫城中最要紧的所在了,比崇祯皇帝的行宫还要紧!因为朱慈烺从北京城中带出来的价值四百余万两白银的金银,现在全部存放于此! 兵以饷聚。只要这笔从北京城中搜刮来的金银不失,朱慈烺的克难新军就能维持。如果兵力不再增加,以四百余万两的“存款”,足够养克难新军两年有余了。 现在是有钱有兵有战力,如果这笔钱丢了,朱慈烺还抢救什么大明朝?连自保的力量都没了。 所以抚军大元帅府的金库,现在就由吴襄主持的军政卫,毕酒城毕胖子主持的军务处(朱慈烺的办公机构),以及酱油黄、苏老米主持的营务处三方共同管理之下。 其中军政卫直属的亲兵营负责金库保卫,军务处则管查账和批准开支,营务处则管金库的出纳和账目。 而为了护卫金库,朱慈烺还将抚军大元帅府的侍卫营的三百多金甲武士全都留给吴襄。再加上军政卫所辖的亲兵营。 此时抚军大元帅府内的战兵有近700人。 而崇祯皇帝居住的行宫,也就是天津巡抚衙门之中,也有朱慈烺派出的一营亲兵三百多人。 另外,抚军大元帅府下属的锦衣卫也有约1000人,都布署在南城。 也就是说,此刻天津南城当中,除了布防四壁的6000左师官兵,还有三营亲兵侍卫加一个锦衣卫,总兵力超过8000人。 有8000人在手,还有天津卫的城池,所以吴襄在听说浮桥被烧和大顺军即将攻城的消息时还是蛮笃定的。 当下就点齐了两旗金甲侍卫,自己也披挂整齐,在十来个年级和他差不多大的老家丁的簇拥下,大模大样的骑马出了抚军大元帅府。准备亲自上城督战去。 可才出了抚军大元帅府没多远,才拐过一个十字路口,跟着吴襄的一个老家丁忽然就惊叫起来了。 “流贼!流贼进城啦!” 正气定神闲坐在马背上的吴襄闻言就是一惊,再定睛向前一看,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如果不是戎马半生的底子还在,老头没准就从马背上跌下去了。 流贼……流贼的老营已经入城啦!这怎么可能!? 好几百上千号人,都是蓝衣白帽,个个手持利刃,仿佛凶神恶煞一般,就在吴襄的跟前。 这可把吴襄的老心肝吓得直发颤啊!一定是天津卫城内又出了叛徒了!把流贼老营都放进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第109章 吴襄,你又跑了(求收藏,求推荐) 这是……夷丁突骑吗? 不是说早就去了北城,怎么会出现在天津卫南城的东十字大街上的!? 这一刻,被吓傻了的不仅吴襄和他麾下的一百多个金甲骑士。对面的一千来个“大顺老营”兵也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立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这些大顺老营兵,当然也是西贝货了。他们都是天津卫这里的张举人、范举人召集起来的义军。说义军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子弟、家奴、混混、地痞之流,被两位举人想尽办法纠集起来,换上了蓝衣白帽来吓唬人的。 就这样,天津卫南城的东十字大街上,就出现了让人透不过气儿来的对峙场面。 假的夷丁突骑对上了假的大顺老营兵! 假的老营兵人多,差不多上了千,在大街上挤挤挨挨的声势不小。 而假的夷丁突骑就两个旗,加上吴襄的老家丁,满打满算才一百七十多人。不过因为他们都骑着马,声势也还有点儿。 如果吴襄再年轻十岁,或者换他的儿子吴三辅来,这会儿就带着骑兵冲锋了。 东十字大街还是蛮宽阔的,一百多铁骑冲起来,莫说假的大顺老营,就是真的大顺老营,只要不结阵,不上马,也受不了他们的冲击啊! 可吴襄却偏偏丧失了发起冲锋的机会,而跟着他的那些金甲骑士,大多都是勋贵子弟,连大汉将军都不如啊!后者至少个头大,力气大,列队整齐,马术也还过得去。要真凭本事打架,天津卫的混混也不是对手。这么说也是大汉将军个头大、力气大啊。 可这吴襄带着的帮货都是勋贵子弟,而且还是比较没用的——比他们胆大,比他们能打的,现在都给补进克难新军里当了军官,或者去跟着李若琏混锦衣卫了。只有最没用的才养在侍卫营里面混饭吃……如果他们要下马和两个举人带着的混混打一架,多半给揍死。 就在吴襄被假冒的大顺老营兵吓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就从他老人家背后响了起来。吴老头扭头一看,那个生气啊! 他身后已经有不少混球打马调头要跑路了,这是临阵脱逃啊,要杀头的! 张举人和范举人也瞧见“夷丁突骑”中有人跑路了,两人都是大松口气儿。其实他们身后也有人开溜了,只是两只脚走路的动静没有四条腿逃跑的动静大,所以就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朱贼跑了!朱贼跑了……” 范举人的反应比较快,见着“夷丁突骑”的队列中有人逃跑,马上扯开嗓子大吼:“朱贼跑了,跟我冲啊!” 喊完这嗓子,他就举起一根一丈多长的长枪,嗷嗷叫着带头冲锋了。 而对面的吴襄看见这个黑漆漆的流贼大将拿枪的姿势却是愣了一愣。这个流贼大将为什么把枪尖对准天空?这是哪家的枪术啊?是要用枪头砸人吗?可自己这边都是骑兵啊,骑在马背上,那么高大,砸得上力吗? “老都督……流贼上来了,还是退一退吧!”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丁看见吴襄在发愣,连忙上前一边大声提醒,一边伸手去拉吴襄战马的缰绳。 吴襄忙用马鞭在那人手背上轻轻敲了下,骂骂咧咧道:“他N的,老子还没糊涂呢!” 说着他就异常娴熟的打马调头,带着还没主动逃跑的几十骑就沿着大街飞奔而走了。 “哇哈哈!什么夷丁突骑,全都不堪一击!”范举人朗声大笑,这可算是初战告捷了,而且还是旗开得胜,真是好不痛快啊! “儿郎们!”感觉自己变成了范大将军的范举人又吼了一嗓子,“莫管朱贼的骑兵,都随某家去取朱贼皇帝的狗命!哇呀呀……” 还哇呀呀……要是他那个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千户祖宗看见他这样,非得上来大耳刮子狠抽不可。 因为吴襄退下去并不是逃跑,而是去重整阵型了。 骑步之间的战斗很少有一阵了账的,通常都得反复厮杀上许多个回合才能分出胜负。 而且骑步双方都得讲究阵形,都要列队而战。骑兵是整队冲锋,步兵是结阵而抗。哪方阵形乱了都得尽快重整。一般来说,步兵要被冲散了搞不好就得溃败。而骑兵因为是四条腿,速度比较快,可以后退重整。 而吴襄率领的四旗甲骑因为是在城中行军时偶遇敌人,没有布成冲锋队形,而且和对手距离太近,无法提速。所以先后退,再重新组队,第次冲击,才是标准战法。 至于两个大举人的步兵,则应该趁机占领十字街口的建筑物,在高处布置弓箭手,同时设置路障,阻挡骑兵冲击。 可范大举人以为自己打赢了,急不可耐的要去抓崇祯皇帝,完全无视了吴襄的骑兵。 好在吴襄手下的那些金甲骑兵也是废柴,他老人家一时半会儿也重整不好队伍,所以范大举人还可以继续表现一阵子。 因为之前张举人已经打听到了崇祯行宫所在,所以范举人、张举人这俩瞎指挥的义军头领就带着一帮乌合之众往天津巡抚衙门而去了。 而在天津巡抚衙门里面,大明崇祯皇帝这会儿正全副戎装,手持宝剑,立在殿前,一副要御驾亲征的模样儿。 他知道儿子不在南城,也知道浮桥被烧坏了……也就是说,现在天津南城内,他这个皇帝最大! 可得好好把握机会,挽回一些威信! 大殿,哦,就是原本的天津巡抚衙门大堂前,这个时候还立着不少文武群臣。他们倒不是来效忠崇政的,而是从巡抚衙门附近的民宅里跑来这里避难的。 跟着崇祯和朱慈烺跑到天津的文武群臣还有好几百家,其中一部分被抚军大元帅府划拉过去了。都被安排住进了总兵衙门和附近的军营里面。 余下的人则由冯元飏负责安置他们,都住在巡抚衙门和都司衙门附近——这俩衙门处一块儿,巡抚衙门比较新,房子也漂亮,还有个后花园,所以就成了行宫。而冯元飏这个巡抚则搬去了隔壁的都司衙门,他的巡标已经没了,不过手下还有几个衙役书办幕僚啥的。除了处理一些不多的公务,还能替他时刻留心战场上的情况。 因此天津南城遭到攻击和卫河浮桥被烧的消息,第一时间就送到他那里去了。老冯的反应也挺快,立马就着三班衙役去通知住在民宅里面的官员、勋贵,让他们携家带口去巡抚衙门(原都司衙门)和行宫(原巡抚衙门)避难。 而跑到行宫里的文武群臣们却被披挂整齐,想要御驾亲征的崇祯皇帝吓了一跳。 流寇都在攻城了,您这个皇帝还要上城头去?就不怕被流寇打死? 不过这回也没人劝他别去……他要是驾崩了,朱慈烺不就名正言顺当皇帝了?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朱慈烺的狡诈凶残,绝对和多尔衮、李自成是一个档次的。 如果有谁能带领大明去和清、顺争天下,无疑就是朱慈烺了。 所以崇祯驾崩对于大明还是有好处的…… 可是大家伙怎么也没想到,流贼的老营居然进了城,还冲到了巡抚衙门外面,和正率兵出战的崇政皇帝撞了个正着! “黄龙旗!”范大举人怒吼一声,“狗皇帝就在那里,儿郎们,跟我上,杀皇帝啦!” “杀啊……” 一时间杀声大起,崇祯皇帝再次遇险了。 第110章 又有刁民要害朕了(加更了,求推荐) 看见满大街蓝衣白帽,手持利刃的“义军”,大明崇祯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忤逆不孝的朱慈烺。 逆子!快来救朕啊!又有刁民要害朕了…… 可惜,某逆子现在想来也来不了啦!卫河上的浮桥烧了,诚信商人沈廷扬的沙船也跑得飞快,往卫河下游溜去了,有不少船只的船帆还给点着了。 “陛下莫慌,臣来救驾!” 就在崇祯叫儿儿不应的当口,传说中的忠臣终于出现了。崇祯皇帝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顶盔贯甲的汉子拄着杆长枪,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崇祯皇帝仔细一看,心就凉了半截,这个忠臣居然是成国公朱纯臣。 成国公当然是不能打的,但他毕竟是一片忠心。所以崇祯皇帝觉得自己不应该打击忠臣的积极性,于是就冲着朱纯臣重重点头,大声赞许道:“成国公果然忠勇!朕命汝速与贼交战,朕便在行宫门内为汝压阵!” 啥?与贼交战!?救驾的意思难道不是保着皇上进行宫之内躲避吗?怎么到崇祯这里就变成交战了……他也不看看朱大忠臣能不能战? 朱纯臣听了崇祯的旨意,眼前就是一阵金星直冒。这皇爷和千岁爷一比,咋就差那么多呢?千岁爷虽然狡诈狠毒,但人家是真心能替下面人考虑的,送死的差事不会轻易派人去做的。 不过现在崇祯皇帝已经没有实权了,朱纯臣也不是很怕他,于是就停下脚步,不肯去送死了。可这时跟着崇祯一块儿出来的几个文官开始起哄了。 “成国公,你是总戎,又是世受皇恩的勋贵,如今事情紧急,正是你为国尽忠的时候,还犹豫什么?” “成国公,今日你为了陛下与贼力战,一定会名垂青史,为大明后世所敬仰的,下官一定会禀明太子殿下,为你请功!” “国公忠勇,举世无双,下官佩服不已,现在就赋诗一首,为国公壮行……” 好嘛,连诗都做起来了。 朱纯臣被他们一激励,也没办法了,他是总戎,是国公,是勋臣之首,总是要脸面的。 当下也只能咬咬牙,吼了一声:“不怕死的都他N的跟老子上啊!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 也不知道是被他的忠义所激励,还是害怕被朱慈烺秋后算账。反正负责看守行宫大门的旗总,崇祯十六年武进士出身的秦明涛也跟着吼了一声,端着把掉刀招呼自己的一旗弟兄上前了。 “国公爷,和秦某一块儿,咱们守住宫门!”姓秦的汉子明显比朱纯臣能打,武艺不必说了,武进士还能差得了?而且也懂得一点战阵。当下就招呼自己麾下的八十个甲士组成了一个刀牌长枪阵,把行宫大门给堵了。 秦明涛所率的一旗兵丁也属于朱慈烺的侍卫营,所以有金甲(都是大汉将军的盔甲)护身。至于他们的兵器,则是长枪为主。在下马作战时,一旗四队中的三队是长枪,还有一队是刀盾。并没有弓箭或火铳之类的远射武器。 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弓并不容易长期保存,所以京营、净军、锦衣卫兵器库中的弓大多朽烂不能用了。二来则是因为朱慈烺的侍卫营中花架子多,有真本事的少,给他们装备弓箭也用不了。 不过冲到崇祯行宫外面的大顺军老营兵好像也没几张弓,武器还比不上秦明涛的手下。不仅没有盔甲,连盾牌都没几张,而且大部分人只有一件短兵器,连长枪都没几根。 就这样的装备,是怎么打进天津卫的? 范举人和张举人这个时候也见着巡抚衙门口的八十多个甲士拼成的一个楔形阵了。而且两人还看见门内高高举着的黄龙旗,还隐隐约约看见一群穿着官服的老头子围着个穿着金甲的高个子男人,就在那八十多个甲士身后。 瞧这意思,那高个儿就是崇祯皇帝?就这么不到一百个甲士在保护他? 哈哈,不世之功啊! “那便是朱家的昏君!”范举人声如铜钟,用手中的长枪摇指崇祯,“想要立功的,都给我冲啊!” 那是崇祯啊! 一帮子盼闯王,迎闯王的天津卫的混混、地痞,还有张范两家的家奴都激动起来了,各持兵刃,嚷嚷着就往巡抚衙门的大门口扑击而去。 秦明涛瞧着乱纷纷的“大顺兵”,心里面的疑问更重了,这伙人看着就不对啊,分明是乌合之众。想到这里,他也大吼了一声:“侍卫营第五旗,跟某杀贼,冲啊!” 冲啊? 朱纯臣心下就是一惊,流贼那么多,自己这边不到一百,居然还要冲……莫不是今日真要成了忠烈? 他自然是不想死的,可无奈他被秦明涛拖了站在了楔形阵的第一排。秦明涛命令一出,就有人推着朱纯臣向前去了。 朱大忠臣也没办法,只好把长枪放平,并且用力攥紧了,然后蒙着头向前。 长枪原来是要放平的…… 当朱纯臣手里的长枪朝范大举人的身体刺过来的时候,举人老爷才发现自己拿枪的姿势不对——朱纯臣到底是总戎,还是知道怎么用长枪的。而范居举人是正经的读书人,只会用笔,不知道怎么用枪的。 不过老祖宗留下的基因还是发挥作用了,范举人在战场上的反应比普通人要快一些。眼见长枪刺过来,他也来不及躲避,于是就顺手从身边拽过一个跟着起哄的混子,往朱纯臣的长枪尖上送过去。噗哧一声闷响,那混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长枪刺穿了身体。朱纯臣的长枪头部装了红缨,鲜血顺着红缨流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那混子的尸体随后仰面倒下,枪尖从他的胸腹之间拔出,带出了一片血腥…… 凄惨的叫声随即响起,被长枪捅穿的“义军”并不只有这个混子。有一些躲开了要害,一时不死,只是在血水里面翻滚哀嚎。 范举人、张举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伤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对不世之功的渴望就战胜了恐惧。 对方不过几十人,自家这边上千人,还怕赢不了吗? “杀光这些甲士,活捉昏君!” 范举人长声大呼,也放平了长枪,向刚刚杀了人的朱纯臣扑了上去。 被他一番激励,其他“义军”也都暂时忘记了凶险,人人挥舞刀枪,怪叫着冲杀上前。 天津巡抚衙门的大门口,顿时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 “千岁爷,千岁爷……流贼打进南城了!” 正在发烧,睡得迷迷糊糊的朱慈烺,只觉得身体在左右摇晃,耳边还有个雷鸣的嗓门在嗷嗷叫着。 “什么?出了什么事儿?”他猛地惊醒,从一张铺的软绵绵的木板床上坐了起来,看见自己新任的领班侍卫陈一刀和吴三妹就在自己跟前。两人脸上都浮出惊恐焦急的表情! “千岁爷,”陈一刀大声道,“流贼用火船烧断了浮桥、驱走了卫河上的沙船,还用重兵猛攻天津南城。而且……而且天津南城内也冒起火光,传出喊杀声音!流贼,流贼仿佛打进南城了!” “什么……”朱慈烺听到这里,大吼了一声,身子发抖,汗水淋漓,体温顿时下降,那阵迷糊劲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111章 太子拼了(求收藏,求推荐) 大顺军原来还是厉害的,一不留神,天津南城就被他们打破了…… 听到这消息,朱慈烺的感冒都被吓跑了,脑子里面更有一个声音嗡嗡直叫:怎么办?怎么办? 他可是孝子啊,天津总兵衙门里面的四百多万他是不在乎的,不就是钱嘛……但是崇祯皇帝和周后的死活,他却不能不管。 另外,吴三妹的爹爹吴襄和吴三桂的小老婆陈圆圆也在天津南城里面呢! 这两位要是没了,自己牵制吴三桂的筹码也就少了两个。 这吴三桂也不知安得什么心,这么多天,都不派兵来天津卫,难道他已经投了满洲人了? 转眼的功夫,朱慈烺的脑子已经转了几转,脸上的表情也从惊慌无措变成了凶狠残暴。 “三妹,取本宫的甲胄!”朱慈烺朗声道,“陈一刀,去叫吴三辅来!” “喏!”陈一刀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因为走得太快,还带着一阵凉风。 这家伙单名一个理字,一刀是他新得到的绰号,因为他善使掉刀,在天津卫北城城头上杀起人来一刀一个,好生厉害!他也是个巨汉,北直隶人士,武进士出身,授了锦衣卫的官职负责管领大汉将军。 皇极门之变后跟着朱慈烺,本也不怎么露脸。可是在天津卫北城之战中大显神威,率领掉刀队杀人如麻。被朱慈烺看中,选为了自己的领班侍卫。 吴三妹已经捧来了朱慈烺的盔甲,他穿不了三层甲,就是棉甲和长身铁甲两套,也有几十斤的分量。三妹这妞也真有力气,扛着就到了朱慈烺身边。 朱慈烺身上的内衣已经换了,也不知道是吴三妹还是费珍娥动手换的?宁香玉自恃身份,在正礼前是不会和朱慈烺发生肌肤之亲的。 “北城情况如何?”朱慈烺一边动手配合着三妹给自己披甲,一边就问起了最新的战况。 “北城外也有流贼在列阵。”吴三妹道,“不过还没发起进攻,搞不好是虚的。” “卫河上的沙船呢?”朱慈烺又问,“烧了多少?” “点着了一些,有十几条吧,”吴三妹道,“听说只是烧了船帆……” “损失不大啊,怎么就给驱走了?”朱慈烺急忙追问。 “妾不知道……”吴三妹只是摇头。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就听见门外的通报声音:“臣吴三辅参见。” “进了,快进来。”朱慈烺连声将吴三辅唤了进来,见他要下跪行礼,又道,“行什么礼啊,三妹是我的娘子,你是三妹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儿,自家兄弟见面,无需行君臣之礼。” 其实吴三妹还不算朱慈烺的娘子,而是一名未过门的妾室。不过既然没有过门,那么一切就都在未定之数。 如果吴三桂带兵抵达,那么太子妃自然姓吴了……吴三辅当然算得清这笔账!刚刚还稍有低落的情绪就起来了。 “千岁爷,臣已经点齐了右师的三个协再加上军直铁骑协。另外,还安排了右师第四协包围了流寇降兵所在的营房……” 流寇降兵指得是郝摇旗的二百多人。朱慈烺进驻北城的时候也把他们带上了,不过依旧没有武装。还把他们圈在一处营房之中,好吃好喝养着。 不过现在这些人已经成了隐患,所以在吴三辅看来还是杀了干净! 朱慈烺一摆手,“给他们卤楯,用为前驱,护着火铳兵出城!” “出城?”吴三辅一怔,“千岁爷……” “出城决战!”朱慈烺咬咬牙,“南城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若是不保了,北城还能守下去吗?不如趁早和流贼拼了……本宫要亲自出城督战!” 吴三辅在心里面暗暗点头。这位太子爷的天资果然超人一等,不仅善治人心,在用兵打仗之上也颇有一套,一万多乌合之众能运用到如今这一步,实在不易了。在陡生变数之时既不慌张,也不胆怯,而是敢于险中求胜,所谓名将也不过如此了。 想到这里,吴三辅一拱手道:“臣这就去安排……” “等等。”朱慈烺叫住了准备离去的吴三辅,吩咐道,“卤楯居于前,火铳列于后,你再亲率铁骑压阵,务必让火铳兵靠近敌阵三十步内在发铳……今天不数人头了,凡是打头阵的卤楯、火铳兵、骑兵,一人发二两银子,打赢后全体再给二两。谁敢不听号令、滥射、退缩,定斩不饶!他N的,咱和他们拼了!” “好勒!”吴三辅重重点头,“您瞧好吧!臣准保一阵打破贼军!” “好!”朱慈烺笑道,“就要有一鼓而破贼寇的决心!” …… 天津卫北城之外,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用草袋堆起来了壁垒之后,唐通正端坐在一张不知道从谁家里搬来的太师椅上,正伸着脖子张望着前方乱糟糟的自家兵阵。 当天津卫北城的北门大开之时,唐通就捏紧了拳头,不过面子上还努力维持着气定神闲。 “传令下去,天津南城已经被打破,朱贼皇帝已经叫我大顺天兵杀了,他们的太子也支撑不了多久,等援兵一到,就能打破天津北城……到时候就给大家伙放抢,三日不封刀!” 他开出的格赏其实都是画饼,天津卫这边也不是他说了算,而且天津北城都是兵营,有什么好抢的? 可是他要不怎么说,那可就是连画饼都不给了! 这几日的天津北城之战打得那么苦,死伤那么重,部队的士气落了千丈都不止,如果再不给点画饼,怕是等不到明军进攻,直接就一哄而散了。 “总镇,有点不对啊……” 守在唐通身边的唐老四也撑着个脖子在瞧,其实也没瞧出啥,明军才刚出来,还没整队列阵呢。不过他嘴巴里的泄气话却是不停往外冒。 “咋不对了?”唐通嘴上问着,心里却想:现在还有对的地方吗?哪儿都不对了!手底下的老兄弟死那么多,没死的也在白干活没钱拿,到现在居然没有哗变,你说对不对? “总镇,朱贼莫不是要拼命吧?” “哼,狗急跳墙罢了!”唐通还在嘴硬,“朱贼的所谓夷丁突骑如何,之前攻城的时候你都见识过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现在南城已经被攻破了!” “可咱派去北面巡视的骑兵到现在也没回来,就怕……” “哼,准是找地方快活去了!”唐通一挥手,“老四,莫七想八想了……这都是命!去吧,带着你的人去督战。只要能撑过今日,总有一份世代富贵可以吃的。” “喏!” 唐老四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就出了唐通所在的壁垒,去招呼自己的部下了。 他现在被唐通提拔,当了游击将军,还统带千把个老卒,也不用顶上最前线,只要在后面督战就是了。 至于顶在最前面的,当然都是拉来的民伕,也不论丁壮老弱,也不管是贫农还是士绅,都一人发一件兵器驱赶上了前线。 天津卫北城的这一战打到现在,可算是把周围的老百姓祸害惨了…… 第112章 枪毙和挨枪毙(求收藏,求推荐) 七八千唐通部的乌合分成八阵,每阵都是一个营,面对着从天津卫北城出来的明军,一字摆开,干等着挨枪子儿…… 其中每营约有百人是督战的老兵,处于阵后,其余都是强征来的炮灰。刚来的时候,许有些人还存着搏富贵的心。可是几日苦战下来,死伤不论,便是完好之人,也已经累得脱了层皮,哪儿还有力气作战?现在看见城中开出来的明军铁甲骑兵,全都腿肚子发颤,还没接阵,就有人哭闹着要逃跑。 不过这些逃兵轮不到单列了一个大横阵的唐老四所部出手,自有各营督战的老兵去解决。 唐通现在采取的战术,其实就是典型的流寇打法。以老营精锐驭乌合。乌合在前,老营在后,最后还亲兵家丁。一级杀一级,一级压着一级。 唐老四的一营老兵在这个“督战链”上属于中游,前面还有分在各营的老兵和各营的炮灰乌合两层。在老四背后,还有唐通的四五百家丁。 在通常情况下,唐老四的这一营老兵是不会投入消耗作战的。他们可是再次扩充的种子!唐通只要保住他们,将来只要裹挟到丁壮,就能很快把部队扩充起来。 不过今天的情况特殊,李过已经下了严令,要不惜一切牵制住天津北城的明军。 所以唐通已经给唐老四下了命令——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就退到那座用填了泥土的草袋子堆起来的壁垒之中,大家一起死守待援。 只要扛到南城那边打完,李过、李岩自会带兵来支援的。到那时无论朱贼太子有没有走脱,唐家军都有个苦劳。 至于打败仗,那是不可能的,唐通和唐老四都不相信……明朝的大势已经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 …… “他N的,都什么时候了,怎还用这种套路?” 举着个大木楯呼哧呼哧行进的郝摇旗看见前方服色各异,阵形也乱哄哄的大顺军,忍不住就骂了一句。 他和他的二百多弟兄是被明军硬押上战场的,而且也没给兵刃,人手给了一张大木楯——朱慈烺还挺有道理的,给木楯是为了恪守诺言,不让他们和昔日的兄弟刀枪相见。 现在只有木楯,没有给刀枪……这说明朱大太子言而有信,值得一生信赖。 对于朱慈烺的这番说词,郝摇旗当然是不服的。不过不服只能摆在心里面,脸上还得装出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他是诈降嘛,当然得奸诈一点,不能让朱慈烺识破了。 可是当郝摇旗上了战场,看见对面大顺军乱糟糟的阵型,心里就是一阵郁闷。大顺都是天下共主了,怎么还用流寇战术呢?这些被逼上战场的老百姓准是在天津卫城周围抓来的。这一仗打下来,天津卫还不打成白地啊! 咚咚咚…… 一阵紧似一阵的战鼓声在郝摇旗耳边响了起来。他扭头一看,一营火铳兵已经在他身后列队完毕,列了两列横队。其中前排的火铳兵所持的火铳全都上了锥刺! 三尺多长的套筒锥刺,刺头都用了好铁,泛着寒光!而持着这些火铳的都是没胡子的太监兵,却个个挺胸凸肚,目露凶光,看着好像比李自成的御营亲兵还牛气…… “他N的,还叫不叫人活了……”郝摇旗低声骂了一句,收起了战场倒戈的心思。 二百几十把锥刺抵在背后,谁他N的敢倒戈?而且郝摇旗的手下连把修脚的小刀都没有,就一张死沉的大木楯。这玩意儿防箭可以,肉搏战中可用不了。 “火铳兵,装药,上弹,点火绳,铳口向上举起……” “五步一整队,听我口令,前进!一、二、三、四……” 正在喊着口令的克难新军右师直属火铳营的营将陈世芳,他是三十多岁的太监,净军出身。在潘书晨当了御马监提督太监后,他就补了潘太监的缺,精神十足的替朱慈烺卖命来了。 不仅他的精神头十足,他的右师火铳营中其余的太监火铳兵,也都士气高昂——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太监,到了江南,就都是二十四监的掌印、提督、秉笔等等了。人人都是大太监,是从龙克难的功勋太监!现在劲头能不足吗? 士气高昂的太监火铳兵压上来了,郝摇旗也没得办法,只好扯开喉咙喊道:“他N的,都跟着我,五步一整队啦,一、二、三、四……” 他学得倒挺快,也喊着口令,指挥着自己麾下的二百多人,排着个歪歪扭扭的横队就顶上去了。 而在郝摇旗的盾牌兵,陈世芳的火铳兵后面,就是吴三辅亲自指挥的骑兵!仍然打着辽东总兵官平西伯的大纛旗,不到2000铁骑分成了四五十个四十骑的方队。在战场展开了一大片,全部都是铁甲骑兵,一水的长身铠甲,一部分还是金甲。在阳光底下泛着刺眼的光芒,光是看看就叫人胆寒了——这帮人其实不大能打,就是看着特别威武,个个都好似天兵天将一样。 别说是强拉来的丁壮,就连唐通麾下的老卒见了也胆战心惊。如果不是大顺席卷天下之势已成,他们自己都想开溜了。 不过老兵们还指望当开国功臣,顶在前面的乌合之众却扛不住了,乱纷纷的就向后退去。退了没几步,就被督战的老兵们给挡住了。 “不许后退!” “顶住!” “后退着斩……” “啊……” 可是真杀人啊!唐通的这帮老兵杀不了鞑子,杀不了流寇,现在连朱慈烺的明军也打不过。但是杀起强征来的伕子可一点不手软,眨眼的功夫几十个血淋淋的脑袋就被枪尖挑起来示众了。 这帮天津卫乡间的百姓也可怜。想闯王,盼闯王,闯王来了却成炮灰了。 跑是跑不了了,也就只能原地拥挤成一团,哭着喊着顺便再想念崇祯皇帝,想想还是崇祯皇帝好啊! 只可惜,现在大明朝那边掌权的也不是崇祯,而是朱慈烺这个凶残狡诈的不孝太子。 他这会儿正精神抖擞的骑着战马,亲自带队跟在吴三辅的骑兵后面督战呢! 在他的前方,由大楯兵、火铳兵和骑兵组成的队列,正缓缓逼近乱纷纷的敌人。 排队枪毙的战斗开始了! …… “吃他N、着他N,吃着不尽有闯王……” 天津卫城外,被大顺天兵搞得家破人亡的老百姓无不思念我大明的时候,天津卫城内的崇祯皇帝却被一帮起哄的刁民气得都快爆炸了。 只见他两个拳头攥了起来,整个人都哆嗦着,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重复着一句话:“怎么总有刁民要害朕?” 他现在还能说话,就说明还没有被害呢!不过的确被气得够呛。 原来天津巡抚衙门外的战斗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群众,都是一心盼着闯王的天津卫的刁民。他们在几天前就迎过一次闯王,结果被镇压了。但是朱慈烺也没功夫在天津卫城内大开杀戒,所以许多忠实拥护李自成的刁民都还在。 这会儿听说闯王大军已经杀了进城,正在巡抚衙门外和朱贼兵马激战,所以就自发赶来观看了。 现在巡抚衙门附近的街道上挤满了给闯王大军呐喊助威的百姓,街道两边房屋的顶上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有不少人还拿出鞭炮在那里噼里啪啦燃放。 没有放鞭炮的百姓则自发唱起了迎闯王的歌谣! 而与此同时,由于城内突发变故,守城的克难军也人心大乱,被潮水般涌来的大顺军得了空子,一举冲上了天津卫南城的南城墙……崇祯皇帝真的危险了! 第113章 大局已定?(求收藏,求推荐) 天津卫南城的城墙上展开厮杀的同时,城内巡抚衙门大门口的厮杀,也还在继续。 关键时刻,吴襄也不知死哪儿去了?反正现在还没来拯救崇祯。 而负责城内治安的锦衣卫也被城内四门附近的骚乱给牵制住了,没有能赶来支援。 根据吴襄的命令,天津卫南城攻防战一开,李若琏他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天津四门的门内附近——可不能让乱民和城外的流寇里应外合拿下一座城门,要不然就什么都完了。 至于城内的乱民,再怎么都是乌合之众,还能拿下抚军大元帅府和行宫所在? 回过头再看巡抚衙门这边的厮杀,就是一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啊! 无论是进攻的乱民还是防守的侍卫,全都猥集成团,拥在巡抚衙门的大门外。死尸躺了一地,大部分都是蓝衣白帽。不过门外穿蓝衣戴白帽的冒牌大顺老营兵还有千数左右,依旧声势浩大。 好在巡抚衙门的大门也不算宽阔,两边的围墙还挺高的,乱民们一时也找不来梯子翻进去,所以就只能往大门里挤。不过也就是瞎挤,没有啥章法,完全发挥不了数量优势。 同样的,秦明涛这个克难新军的旗总也不是很会打仗,在他的带领下,几十个金甲兵也是乱哄哄的。只是靠着手里的长大兵器和一身好甲把乱民死死挡住。 而朱纯臣这个总戎倒是表现得异常神勇,和一个猛张飞模样的乱民首领(范举人)你来我往,用长枪互相敲打了几十个回合,也难分胜负……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练过武艺的朱纯臣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是心里面却是得意非常。 现在和他对战的可是流寇老营的大将啊!看那张黑脸就知道多凶了,自己居然可以和他打个势均力敌,看来是真有练武的天赋,要是年轻的时候多练练,没准也能当个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大将了。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而在另一头,范举人也被自己的武艺给惊到了。他也不记得自己啥时候练过,没想到今天居然和这个金盔金甲的明军大将打了个难分敌手……怪不得人都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原来只要把圣人的道理读通了,干什么事儿上手都快啊! ……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看见老子手里的弓箭了吗?老子可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射你左眼就不带偏到右眼珠子上去的。这次谁他N的带头逃跑,老子就他N的把他射成刺猬,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他N的,听到了就给老子好好冲,沿着东十字大街冲,莫和人缠斗,只管冲。听到铜锣声方可打马调头后撤……” “可是卫帅,咱们好像没带铜锣啊!” “他N的,那就是有进无退了,不成功,就成仁!” 正在东门大街上的某处,拿一张角弓吓唬一群铁甲骑士的就是“失踪”了好一会儿的吴襄。老头原来在教一群纨绔子弟怎么打骑兵冲锋呢! 都上了战场了,居然还要现教手下怎么冲锋。吴襄也真是晕了……不过该教还得教啊,谁让人家不会呢? 不过全套骑马冲锋是教不会的,只能简单交代一下前进后退的号令了。也不讲究什么夹枪冲锋了,这帮家伙也掌握不了松手放掉长枪的时机(马枪上有根绳子拴着马鞍,不怕弄丢),真要在奔马上用大枪挑人,手腕非骨折不可。 所以就简单一点,直接用马的胸部去撞人吧! “就现在,给老子冲吧!”吴襄大声喝道,“撞死、踩死那帮流贼……” 在他的号令之下,一百几十骑金甲骑士,竟然跑出了洪流奔腾的效果,沿着天津城内最宽阔的大街,向前方聚集在巡抚衙门外的密集人群猛冲而去。 冲在队伍最前的,还是吴襄麾下的白发甲丁,人人披着双层的重甲,舞动马枪,直冲而去。 这群重甲骑士过处,就是血肉横飞,惨叫声接地连天。只顾着攻打巡抚衙门的乱民的后背,突然遭到铁骑践踏,几乎当时就已奔溃。 别看只有一百多铁骑,可真要让他们冲起来,正规的明军来上一两千,没有列出阵型也是扛不住的,何况一群冒充流寇的乱民? 刚才还以为能抓到崇祯皇帝献给李自成的乱民,一时间不是奔逃,就是被战马冲撞,被什么兵器扫到、捎着,或是自相践踏,总之就是死伤惨重。在边上看热闹的百姓也不敢再唱什么迎闯王了……这都迎两回了,咋都打不过大明官兵呢?难道大明气数未尽? 还是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可别让锦衣卫逮了去! 范大举人大概是太投入了,只顾嗷嗷叫着和朱纯臣比武,根本没注意身后已经大乱。可是一个吴襄部下的白发家丁已经看见他在和朱纯臣比武了,这老头也不管两人“玩的”多高兴,直接就打马上前从范举人身边驰过,同时抽出腰刀,轻轻的在范大举人的脖腔上一划,鲜血顿时飙射而出,溅了朱纯臣一脸。 一颗黑头,也咕噜落地,滚了几下才仰面停住,一双大眼珠子还瞪得老大,一脸的不甘心啊——老子的武功那么高,怎么就让人砍了脑袋呢?谁那么缺德,背后下刀子啊! 朱纯臣看着自己的好对手竟这样叫人生生砍了脑袋,心里面也怪不是滋味的,这年头找个对手不容易啊。就在他想命人将这位好汉的头颅收起,连着尸身好生安葬的时候。耳畔忽然有人大喊:“南门,南门大火……会不会是流贼攻上城头了?” …… 呯呯呯…… 当排铳齐射声在天津卫北城外的战场上响起时,唐通部下的老兵们就再也阻挡不住前方乌合之众的溃败了。 近距离的排铳齐射和铁骑集团冲锋一样,都是足以让一支正规军陷入危机的,何况是一群乌合? 而且就在排铳开火的同时,吴三辅已经驱动他麾下的骑兵从乱纷纷的流寇阵型两翼发起冲击了。 排铳和铁骑一块儿来了,唐通自家的老兵都不一定扛得住,何况那群炮灰? 在后方督战的唐老四也没敢再坚持,只是猛一挥手:“撤!撤回壁垒中去!” 接着他就带着千把个部下,风卷残云一般向唐通所在的壁垒跑去。见到了脸色铁青的唐通,也不请罪,只是大声嚷嚷:“总镇,不成了,官兵凶猛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左脸颊上就是一阵生疼——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大耳刮子! 唐通跳着脚大骂:“混蛋,什么官兵凶猛……现在谁是官兵?谁是贼兵?” “总镇……”唐老四委屈的捂着脸。 唐通怒气未消,骂道:“你个王八蛋,朱贼一冲你就跑,他N的是干什么吃的?没用的东西,还当什么游击?滚!给老子滚远点!” 看见唐通发怒,唐老四也不敢回嘴,连忙躲一边去了。唐通似乎余怒未消,大声下令将唐老四革职,一撸到底。然后又严令部下坚守壁垒,在他看来,天津卫这一战就是大明朝的谢幕之战了。明军打得再好又怎样?天下都是大顺的了! 现在卫河上的浮桥已经烧了,郑家的水师也跑了,天津南城也被陈永福的兵马围攻。 他站起身,伸着脖子看着远处的天津卫南城,只看见冲天的浓烟而起! 看来天津之战的大局已定,大明朝算是玩完了…… 第114章 谁的援兵?(求收藏,求推荐) “冲上去了!老陈,好样的!” “侯爷,这可不全是俺老陈的功劳……主要是天津卫城内出了状况,好像有百姓起义了!” “哈哈,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额们大顺正得道,所以就多助了!” “侯爷所言极善,只是这天津卫城中有百姓起义,咱们入城之后还能不能……” 正在讨论得道和失道的,是李过和陈永福。这两人真得意呢! 虽然天津卫城内的起义被扑灭了,可是城内的变故还是影响到了城墙上守军的士气。人心一慌,守得就不牢靠,结果就让陈永福麾下的孩儿军一鼓而上,攻上了朱纯杰亲自防守的南城墙了。而且连存放在南门城楼内的火药都一不留神让人给点了,大火烧得那叫一个旺啊! 李过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陈永福,他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也不装糊涂了。哈哈一笑道:“贫苦百姓能有什么油水?城内的富户可不会迎闯王。” 陈永福笑着拱拱手:“有侯爷这句话,末将的那般兄弟可就能放开手脚打了!” 李过笑着点了点头,刚想再说几句鼓励的话,就听见马蹄声急促响起。李过扭头一看,就见几骑传骑飞奔而来,到了李过的大纛之下。 “侯爷,李公子遣小的来禀,卫河北岸告急。朱贼太子率部出城,已经击败了唐通所部。” 李公子是李岩的绰号,他的部下也这么叫他。李岩和红娘子负责的是卫河水面上的战斗,战斗似乎是比较顺利的。“郑家”的沙船好像都跑路了。 所以李岩和红娘子就有闲功夫去关心岸上的战斗,结果就发现朱慈烺居然亲自带兵出城,还把唐通给打败了。 李过哼哼了一声:“这唐通也真是无用!陈总镇,天津南城就交给你了,额率部过河去,专捉朱家太子!” 陈永福道:“侯爷放心,职部的兵已经冲上了城墙,早晚总能打下天津南城的。” 李过赞许地点点头,陈永福的本事他知道的,既然已经被他的人冲上了南城的城墙,打破城池只是早晚之事了。 于是李过便和陈永福分了手,带着自己的2000骑兵往天津卫西面的一处运河码头而去。李岩在那里留了一些漕船用来搭建新的浮桥,以便李过、陈永福的大军在必要时返回卫河北岸。 不过搭建浮桥需要花费一番功夫,当李过带兵抵达码头的时候,浮桥还没有最后完成。就在李过等待浮桥完成的时候,刚刚击溃了一批乌合之众的朱慈烺和吴三辅也没闲着。他们留下了王髯和王七指挥右师的两个协监视唐通的残部。然后便转用兵力去攻打卫河北岸的那个人造的土丘了。 守在那里的也是唐通派出的弓箭手,大约有四五百人,当朱慈烺、吴三辅率部抵达时,他们已经在那里射了一个上午的箭。个个都手臂酸痛,没有什么再战之力了。 吴三辅也悍勇,到了土丘下面就翻身下马,又唤来了一营掉刀手,排成一线,人人手中都持着三尖两刃的大刀发起仰攻。 其实这座人工堆成的土丘也没多高,最高不过一两丈间,守在上面的弓箭手根本阻挡不了这群凶神恶煞一样的铁人兵的冲击。 而那帮弓箭手也没为大顺天子效死的心,见不是对手,便立马跪地乞降,又反正回到大明这边了。 带着部下归顺的是个二十多岁,矮壮敦实的唐家军千总,名叫于少安。他被吴三辅从土丘上一路拖到了朱慈烺的马前。 于少安见着一个金甲少年笑吟吟看着自己,很有些奇怪,一旁的吴三辅吼了一嗓子:“这是太子爷,还不叩头!” 他是太子!? 大明的太子现在居然顶盔贯甲,在战场上纵横了?这是什么状况? “你是官军出身?”朱慈烺见他发愣,也就不等他叩头,先开了口。 这于少安其实也是明军出身,在明军里面是个把总,跟着唐通投靠大顺后才得到提拔的。因为投靠时间还短,鸳鸯战袄都没换,所以朱慈烺一眼就看出他的出身了。 “小的原是密云总镇下属的把总,跟着唐通那贼附逆的……”于少安连忙叩头道,“不过小的是身在顺营心在明,一直想找机会反正,这不刚才见着王师,就立马归顺了。” “哦……”朱慈烺还是笑吟吟的表情,“你原来还是个忠臣啊!” “是的,是的,臣是忠心的……”于少安是不是大明的忠臣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他肯定不想当大顺的忠烈。 “既然你是忠臣,”朱慈烺笑着,“去帮本宫办件事……劝唐通归顺!他现在被本宫的兵马困在一处壁垒之中,许还有一两千人。若肯归顺反正,便饶不死,跟着他的人,都有二两银子的犒赏。若是冥顽不灵,等打破壁垒,人人都得杀头!” 啥?劝降唐通?这不是送死吗?于少安哪里敢去,哭哭啼啼的就叩头哀求,朱慈烺也不和他废话,一挥手就让人押着于少安去了。 看着于少安被带走,吴三辅又策马到了朱慈烺身边,低声道:“千岁爷……咱们没船过不了河啊!要不先去大沽口暂避吧。 大沽口有苏观生的水师数千人,还有不少在三月十六日、三月十七日跑出京师的勋贵和官员大多聚集在那里,身边也带着许多金银……” 十六日、十七日两天,朱慈烺用发卖出城令旨的方法筹集到了许多金银。同时,被他放走的官员、勋贵也带走了大量的金银。 而这批人现在大多聚集在大沽口,等待合适的风向才能离开。 如果朱慈烺失去了天津卫南城的存银,就只能去抢他们的银子了。 不过这样一来,朱慈烺的这个“朝廷”就有点零落了。 “不可!”朱慈烺摇头道,“老泰山和我父皇、母后皆在天津卫南城之中。本宫焉可不顾而走?” 听到朱慈烺提及吴襄,吴三辅也是一阵感动,不过随即又皱眉道:“可是这卫河过不去啊……” “怎会过不去?”朱慈烺抬起马鞭,指向刚刚被夺下的土丘,“把本宫的龙旗竖在那里! 另外,再派人去追赶沈家沙船,命其立即返回!” “臣得令旨!”吴三辅领了令旨,还没来得及去布置。几骑夜不收就从北面飞奔而来了,找到了朱慈烺的三军司命旗,跑到了朱慈烺附近,才被陈一刀给拦住。 陈一刀上前去询问了一番,又策马飞奔到了朱慈烺和吴三辅身边,“禀千岁爷,夜不收发现东北方向有一队骑兵正在靠近,数目在千骑以上。” “东北方?” “一千骑以上?” 朱慈烺和吴三辅互相对视了一眼。 “可知道是谁家的骑兵?”朱慈烺问。 “尚不清楚。” 吴三辅道:“许是流贼的援兵吧?” 朱慈烺摇摇头:“什么时候能到咱们这儿?” 陈一刀回答:“据夜不收说,最快一个半时辰就能到了。” 朱慈烺的眉心拧成了一团,要真有闯逆的援兵来了,那就只能对不住父皇母后了。虽然自己是孝子,可也肩负着复兴大明的光荣使命,那是朱元璋所托。这个太祖高皇帝比崇祯皇帝大啊…… 想到这里,朱慈烺咬咬牙,对吴三辅道:“你带骑兵去逼一逼唐通,看看能不能把他拉过来。如果能拉过来,就在唐通盘踞的那个壁垒设伏。如若来的是流贼的援兵,一定会先找上唐通的。 “太子妙计,臣马上去办!” “另外,再给曹友义下令,让他把人和银子都带出北城,和本宫汇合。” 第115章 唐通之死(求收藏,求推荐) 卫河河畔,一座崭新的浮桥已经在宽阔的河面上显露出形状。一条条被强征来的漕船上都有一两个李岩、红娘子的部下。在他们的指挥下,船工们将漕船在水面上并成一排,用绳索串联起来,再铺上长木板将漕船固定在一起,便成了一座简易浮桥。桥上桥下,船伕们忙碌成了一团,蓝衣白帽的大顺天兵则不时发出喝骂,催促工程加速进行。 浮桥已经可以勉强通行,一骑大顺军的夜不收小心翼翼地策马通过,到了南岸,寻见正坐在自己的大纛旗下闭目养神的李过。 “禀侯爷,西北方向出现了一队骑兵,千人以上,并不知是谁家的?” “不知是谁家的?”站在李过身边的一名虬髯大汉问道,“难道没有打旗号?” “没见有旗号。” 虬髯大汉扭头对李过道:“哥,会不会是朱贼的援兵?” “也许吧。”李过眯着眼睛,“永平那边的朱贼关宁军还没有归顺的消息吧?” “今日收到的塘报上没说。”这虬髯汉名叫李友,是李过的兄弟,也是他的副手。“不过有辛思忠和罗虎带兵看守,那永平方面的朱贼该抽不出大兵南下的。” “那是自然的,”李过一笑,“若是大兵就不会如此隐藏行迹,连个旗号都不敢打了……不过,他们也不一定是吴家的兵马。许是附近的豪强或想要归顺额们的朱贼兵将。” “大哥说的也是,这些日子可有不少来归的好汉。” 李过想了想,又道:“横竖就是千人,没什么好惧的……吴三桂的夷丁突骑也就如此了,朱贼那边还能有更厉害的精兵?” “自是没有了。”李友哈哈笑着。 就在这时,李岩的一个部将快步上来通报:“禀侯爷,浮桥已经扎牢了。” “好!”李过抚了抚巴掌,站起身来,“传令,过河,先和唐通汇合,再一起捉朱贼太子去!” 左右的亲兵轰然应喏。 …… 号角之声呜咽响起,回荡在唐通所盘踞的这处壁垒周遭。这种号角并不是明军中常用的东西,而是关外塞北的各种胡虏们习惯使用的。关宁军常和他们打交道,而且也雇佣了许多胡虏勇士充当家丁。因此才拥有这种号角。 一名高大的白发老汉,此时就骑在马上,用力缓缓吹动号角。低沉的呜咽之声,越过了草袋垒成的壁垒,传到了每一名唐家兵将的耳中。 而在壁垒南面,背靠着天津卫的北城北门,大队的铁甲骑士已经下马,正在吸饱了水分,踩上去有点泥泞的土地上排列进攻阵型。 扶着草袋、旁牌往外张望的唐家兵将,看着那些铁塔一般的巨汉,人人都是胆颤心惊。 这些夷丁突骑在天津卫北城城楼上的表现的确算不上神勇。但是现在列出战阵,瞧着还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看看人家这个队形,这个块头,这个姿势……拿着掉刀、长枪的模样,就跟画上的门神差不多! 看来夷丁突骑还是很厉害的,他们在城头上一定是留手了,是在欺骗唐通唐总兵…… 唐通也在看,脸色都吓白了,但还是努力装得不害怕。 “呵呵,样子到不错,都赶得上大汉将军了,可这又有啥用?大顺连天下都得了,这吴三桂还愚忠朱贼,妄图螳臂挡车,实在可笑之极……” 就在他自己给自己打气儿的当口,张文珏这个人在顺营心在明的忠臣,已经举着个白旗,硬着头皮跑来了,一边跑还一边扯开喉咙嚎叫着。 “我是于少安,弓箭营的营头于少安……” “总镇,于少安好像让朱贼给逮了!” “许是来劝降的,要让他过来吗?” 唐通左右有人道。 “放他过来,”唐通笑道,“拖延片刻也好。” 有这句话,于少安很快就连滚带爬的进了壁垒,见了唐通后没有说话,就先在泥地里面跪了,磕头如捣蒜。 “总镇,小的有罪,小的把弓箭营的兄弟给打没了,还叫朱贼给活捉了……小的对不起您老人家的栽培!” “打没了?”唐通眉头一皱,心说:难道不是投降了? “是啊,都没了……”于少安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朱贼的掉刀兵太凶了,个个身披坚甲,刀枪不入,弓箭营的弟兄们拼了命也抵挡不住,全叫他们给砍没了。” 啥?都砍了!那么凶残? 唐通身边的军官家丁,全都冷气儿连连。 这夷丁突骑果然凶残啊! “都死了?”唐通也脸色发青,“好几百人都死了?” “都给砍碎了,个个死无全尸啊!” 死无全尸…… 于少安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是辽东总兵吴三桂亲自带队冲锋的,那吴三桂真是比鞑子还兄,杀人不眨眼啊,小的落在他手里,本也要被砍碎的,还好千岁爷开恩,免了一死,让小的来劝总镇爷反正。只要总镇爷肯反正,跟着总镇爷的兄弟人人都有二两银子的赏……” “哼!”唐通冷哼一声,打断了于少安的话头,“他家的天下都亡了,谁他N的还跟着他混?跟着朱家,就是死路一条!” “总镇爷,您这话说的不对!”就在唐通左右,竟然有人大声唱起了反调。 “谁?”唐通目光一转,已经发现说话的那人,居然是自己的本家兄弟唐老四。 “老四,你胡扯什么?”唐通怒视着唐老四。 “是谁在胡扯,兄弟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唐老四哼哼道,“咱们跟着朱家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跟着李家,又他N的过得什么日子?莫说银子了,连铜钱都不见一文!这几日打天津卫北城死了多少兄弟了?可见有一文钱的抚恤?再这样打下去,兄弟们都他N的得死绝户了……该不会最后就剩你一个去给李自成当他N的开国功臣吧?” “来人呐,给我拿下!”唐通吼了一声,他的几个家丁抽出兵刃就要上前去捉拿。可谁知道唐老四也不是一个人,同样有不少唐家军的旱卒亮出刀子,迎了上去! 一场内讧,眼见着就要发生。 于少安见了,连忙张开喉咙大喊:“自家兄弟,莫伤了和气……现在是朱家、李家、张家,还有关外的鞑子在争天下,俺们这样的好汉还怕没个搏富贵的机会?李家既然不爱惜俺们,俺们何苦替他卖命?只要手里有刀子,上哪儿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自家兄弟,何必为了投靠谁的事情动刀子?” 唐老四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愿意跟着老四归正大明的,都是老四的兄弟,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愿意跟着唐总镇去归大顺的,老四也不拦着,壁垒之中有马,你们骑着便走吧。” 走? 唐通脸色铁青,他能这样逃走吗?没有了实力,也没完成李过交代的任务,灰溜溜的回北京去干什么?人家已经准备好5000副夹棍了…… 可归正大明他也不敢啊!大明落到如今,不就是因为他在居庸关投敌吗?而且他还拿了崇祯四万两银子去投敌的! 这要回去落在崇祯皇帝手里,还不得凌迟处死! “总镇爷,老四说得有理啊,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 说话的是唐通的一个心腹家丁,他本是去捉拿唐老四的,可现在却已经站在了唐老四的身边! “你……”唐通大怒,举起腰刀就想扑上去砍人,背后却忽然一阵剧痛传来,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把带血的刀尖! 第116章 天津城已破!降者免死! “千岁爷,您误会臣了,臣虽是商家出身,但向来忠诚守信,怎么可能做临阵脱逃的事情?刚才臣的船队不是要脱逃,而是暂时后撤,以免被火船烧毁……” 唐通变成大顺忠烈的时候,朱慈烺正在听另一个大明的忠商良臣解释为何要从战场上逃跑的问题。 这忠商良臣就是沈廷扬。在红娘子的火船烧毁浮桥的时候,他的船队就一溜烟的跑了。可是并没有跑远,看见朱慈烺的龙旗出现在那个土丘上以后,又逆流而上,划回来了。沈廷扬还亲自上岸,来给朱慈烺解释为什么要暂时后撤…… 你个奸商!当本宫是崇祯皇帝吗?朱慈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沈廷扬在说瞎话。 不过他也不当面拆穿沈廷扬,而是笑呵呵地说:“本宫明白了,你果真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商……那你的沙船还有多少艘能战?” “禀千岁爷,下官的沙船并无什么损伤,只是有一些沙船的船帆被烧毁,船体略微受损,不过都能修好的。” 李岩和红娘子还是低估海贼们的本事了,海贼是和海上的风浪搏斗的,管损能力岂是漕船的船伕和淮河的水寇可比的? 而且海上搏斗遇到火攻再正常不过了,对于防火、灭火,海贼们也颇有心得。他们的沙船怎么可能被火箭给烧毁了? 所以李岩和红娘子的火攻之计,只是把沈廷扬的沙船给吓跑了,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不过……”沈廷扬眉头一皱,露出难色,“不过臣的沙船上人手不足,大部分沙船上只有二三十人。若是顺风顺水,倒还能战。可现在没有东南风,沙船需靠船桨划动,所以船上的人手就不够用了。” “这好办!”朱慈烺笑道,“让克难新的兵士上船吧。” 沈廷扬还是有些难色,“可是这水战不同于陆战,陆上的武官是指挥不了的……” 朱慈烺哈哈笑道:“本宫知道,本宫这就下道令旨,由你家的船头指挥作战! 另外,本宫也上船督战!你家可有适合本宫乘坐的大船?” “有,有。”沈廷扬连声道,“我家有一条蜈蚣战船,是请了濠澳的葡国大匠督造而成的,名曰大龙头,坚固异常,速度又快,最适合水战。” “好!”朱慈烺点点头,又对刚刚从天津卫北城过来的曹友义道,“曹卫帅,你来安排兵士上沈家的沙船吧……传本宫的令旨,凡是登船作战的兵将,必须听从沈家船头的指挥。违此令旨者,军法从事!” “臣领旨!”曹友义也没有二话,反正克难新军也不是他的私兵,谁指挥都一样。于是马上领了朱慈烺的旨意,去安排克难新军的兵将上船了。 克难新军右师有四个协,现在两个协被吴三辅拉去对付唐通了。另有一个协在护卫从天津卫北城中撤出的车辆、物资,正往朱慈烺所在的方向而来。所以跟在朱慈烺身边的部队就是一个协,以及一些直属队还有抚军大元帅府军令卫的人马,大约有3000人。 就在曹友义忙着安排这些人分头上船,朱慈烺则带着陈一刀、吴三妹等人上了沈廷扬的总舵船(旗舰)大龙头号。 沈廷扬因为和曹友义一起安排克难新军的将士上船,所以没有和朱慈烺一同登上大龙头号。在大龙头号甲板上迎驾的,是大龙头号的船头火铳刘。 “小的火铳刘,叩见太子殿下。”大龙头号的船头自称火铳刘,看来是个玩火铳的高手,穿了一身短衣水靠,没有披甲,袖口和裤腿都高高卷起,露出晒出黑红色的皮肤。 “平身,”朱慈烺笑着说,“本宫不懂水战,既然上了大龙头号,也得听从你这个船头的安排。” 火铳刘怔了一下,才站起身偷眼打量一下朱慈烺和跟着他上船的几十个侍卫,眉头微微一皱。 “怎地?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朱慈烺笑呵呵地问。 “哦,”火铳刘拱手道,“也没什么,就是千岁爷和千岁爷的护卫们能不能把甲给卸了?” “卸甲?”一旁的吴三妹听了这话,秀眉一拧,“战场上刀剑无眼,怎么能卸甲?” 火铳刘瞄了吴三妹一眼,已经认出她是个姑娘,“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水上交战时是很容易落水的……一身铁甲落到水里面,那可就神仙都难救了。 而且现在水战多用火铳、大炮,铁甲根本挡不住。” “火炮?”朱慈烺一愣,“你的船上有炮?” “有啊!”火铳刘颇为得意地说,“这条大龙头号的船腹中有两门澳门卜加劳铸炮厂所铸造的红衣大铜炮,可以打10斤重的弹丸。” 朱慈烺翻了翻眼皮,这条大沙船上居然有两门12磅铜炮,而且还是葡萄牙人在澳门铸造的“原装货”! 这沈廷扬居然不发一炮就想到逃跑,他还说自己是忠商良臣,分明就是个怕死的奸商啊! “好好好!有大炮就好了!” 朱大太子连连点头,他现在也不会追究沈廷扬“临阵脱逃”的罪过,人家本来就是商人,见到流寇害怕是正常的。 朱慈烺回头看了看,发现汤若望和苏子文两人也跟着上了船,于是就吩咐道:“汤监正,苏侍书(苏子文也被朱慈烺封了个东宫侍书的官儿),你们俩都是懂火炮的,和刘船头一起去看看那两门大炮。 其他人都卸甲,咱们既然上了船,就得照着船上的规矩来……三妹,你来帮本宫卸甲吧!” …… “天津城已破,天津城已破!降者免死!” 一个声音这时在天津卫南城之中响了起来,刚开始时还有点隐约,后来不知道多少人跟着一起大呼,变得响亮无比,如同海涛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拍打而来。 天津南城,已经被陈永福攻破了! 陈永福指挥的大顺军虽不是最强悍的老营兵,但是战斗力,特别是攻城的能力并不比老营差多少。比起匆忙之际组建的克难营,更不知强了多少! 之前因为张举人、范举人发动的起义,又让天津南城的守军发生了一阵动摇,居然就给陈永福麾下的兵将抓住机会,一鼓作气攻上了南墙! 虽然朱纯杰立即调兵反扑,在城墙上和大顺军展开血战,但终究差了一点劲儿,没有办法把登城的敌人打出去。 这陈永福也的确悍勇,看到城楼上的厮杀到了关键时刻,就直接带着自己的家丁扑击而上。 主将亲率家丁突击马上就成了压倒城上明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天津卫南城的南门很快就被大顺军占领。 夺取了一座城门后,大顺军便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天津卫南城。 不过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又出乎了陈永福的预料,城内的朱家兵马明明已经被打败了,却是败而不溃,更无几人投降,而是纷纷向天津巡抚衙门、天津总兵衙门所在的地方退去,最后汇集成了一团,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抵挡着大顺军的进攻! 第117章 一起去捉朱慈烺吧! 天津巡抚衙门和总兵衙门附近的东十字大街附近,厮杀已经到了最为惨烈的时候。 陈永福的人占了天津南城中发生民变的便宜,一开始就将克难新军杀了措手不及,夺了城门,把大队人马开了进来。本以为天津城之战就此定局,可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却出人意料。 若是寻常的明军,战到城破也就完了,逃命都来不及,谁还会死战?而且现在北京都丢了,大顺都是天下共主了,天津城内这些明军还能有多少士气? 所以攻入天津南城的大顺军就开始一边打一边抢东西了——他们平日也是没饷可以吃的,且又多是原先的明军改编而来,纪律当然是差的。 上回打破北京就没让抢劫,将士们早就怨声载道了,这回破了天津,怎么都要好好抢上一把了。 而且有了北京城那一回的教训,陈永福麾下的兵将生怕会有一道禁止抢劫的命令下来,所以就等不及战斗结束,便大肆掠夺了起来。 说起来这天津城的百姓也真是可怜,之前因为迎闯王被朱慈烺的军队镇压了两回,现在又被闯王的军队抢掠……这可真是迎闯王、盼闯王,闯王来了却更遭殃! 而陈永福的兵将忙着抢劫,却给了吴襄、朱纯臣等明军将领重整战线的机会。 当然了,天津卫南城的战线之所以还能重整,也和克难新军的特殊性有关。 这支军队虽然新设草创,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是士气之高,凝聚力之强,却不亚于李自成的老营兵。 所有克难新军的将士,人人都揣着朱慈烺的“白条”(不一定是朱慈烺亲笔,但都是以他的名义签发的,而且还有存档,丢失了也认账)!在江南的某地,至少有50亩水田在等着他们……只要能保着朱慈烺到达江南,那就人人都是地主老财了! 除了白条,朱慈烺在放赏发饷的时候也不手软,而且还能保证足额发放到士兵手中——克难新军虽然以吴氏家丁为最初的骨干,但是现在不知道掺了多少沙子。早就没有吴家私兵的性质了,所以也就没谁能在军中一手遮天。克扣军饷和吃空额是想都不用想的! 另外,部队的伙食也很好。朱慈烺贵为太子,每天至少有一顿饭要下基层和大兵们一块儿吃。 而且下到那一个旗队都是随机的,连吴三妹事先都不知道。谁也敢在伙食上打主意,那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正因为日常的待遇和将来的画饼都有保障,所以克难新军的凝聚力也就异乎寻常的强大了。 哪怕城破了,大家还想跟着干啊! 而吴襄也是诸多想跟着朱慈烺干的克难新军将士之中的一员。 他还想“朱与吴,共江南”呢!现在就算不保着崇祯,也得保住抚军大元帅府中的四百多万两银子吧?那可是太子爷的命根子! 所以老头子也发了凶性,亲自带着一群白发家丁顶上了一线。先是率领骑兵冲阵,在东十字大街上往来冲杀,将忙着抢劫而阵型散乱的大顺军冲了个七零八落,死伤惨重,差一点就给老头子打出去了。 刚刚发现自己武功不弱的朱纯臣也来了劲头,拉着英国公张世泽,襄城伯李国祯,又纠集了一帮勋贵、勋臣,带着心腹的家丁家将都上了前线。肉搏厮杀是打不了的,不过他们中间有些人能射箭,有些人会玩火铳,现在都各显神通,或是放冷箭,或是打冷铳,居然也有声有色。 不过陈永福也不是泛泛之辈,发现情况不对,立马就带着家丁扑击上了,总算抵挡住了吴襄的冲锋。 紧接着,厮杀就在东十字大街上展开。这边的地形毕竟狭窄,马队摆不大开,在双方的步军都用长大兵刃组成阵形后,吴襄也回到阵后,开始坐镇指挥。 因为吴襄实际上接管了克难新军左师的指挥,李若琏也就成了实际上的副将,而副将王周则下去指挥火铳营了。 左师的火铳营是在天津北城之战中历练过的,在朱慈烺的亲自督促下,学会了在规定的距离内打排枪,也会使用定装弹药。 而且他们的火铳也都不错,大部分是广东来的斑鸠脚火铳,少部分是质量还过得去的北方仿品。 在东十字大街上的激斗之中,这三百多支火铳,居然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在长枪兵和刀盾手的掩护下打出一轮又一轮的齐射,打得陈永福麾下的精兵死伤惨重。几轮冲击都被猛烈的齐射火力打退,还留下了一地的死尸。 打了几次都不能得手,陈永福也发了狠劲,命人在东十字大街附近纵火,想要烧出一片开阔的战场——战场一扩大,区区三百多支火铳就封锁不住了! 因为之前的大雨,火头起来的并不快。但是架不住大顺军的兵士到处抢夺来引火的杂物,不断丢进火场。火势燃了一会儿终于大起,瞬间就连成一片,冲天而起,连天空都被映红了一大片。 …… “千岁爷,天津南城大火!” “看来城内还在激战!升起三军司命旗!以大龙头号为先锋,全速前行……咱们一块儿去救驾!” “喏!” 已经卸下了铁甲,只穿着贴身棉甲的朱慈烺,这时在沈廷扬、曹友义、吴三妹的陪同下登上了大龙头号船舱的顶部。 天津南城方面大火熊熊,冲天而起,朱慈烺远远的就望见了。 大火还在猛烧,许是说明城内的抵抗还没结束。有装备了两门12磅红衣大炮的大龙头号为倚仗的朱慈烺,这个时候也是底气十足,当然不肯见死不救了。 所以立即就下令船队出击,而且还以自己所乘坐的大龙头号为先锋,全速往天津卫南北两城所在河面冲去。 …… “红夫人,朱贼的龙旗,好像还有一面三军司命旗,都挂在一艘郑家的大船上……” 一艘大型漕船上,高高竖起的桅杆上,一名打着赤脚的瘦小的汉子灵活的好似只马猴,顺着桅杆攀上了高处,单手用一只望远筒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才向甲板上的红娘子大声报告。 “龙旗加三军旗?难道是朱贼的太子?”红娘子记得这几日天津卫北城大战的时候,朱慈烺就是同时使用这两种旗号为中军标志的。 “红夫人,卫河上来了好多沙船!好像是郑家的船又回来了!是那艘挂着龙旗和三军旗的大船为首的!” “又回来了?还以朱贼太子的船为首?”红娘子哼笑了一声,“这朱贼的太子还真是够胆!” “红夫人,会不会有诈?”一旁有红娘子的部将小声提醒。 “有诈又如何?”红娘子秀眉一挑,“老娘还怕朱贼的诡计? 而且朱贼的船队现在是逆流而上,又无东南风相助,他们怎么能和咱们的漕船相抗?咱们现在可占了顺流的优势。这小太子一定是见天津南城大火,知道他爹妈遇险,救人心切才冒险而来的。倒是一个孝子,可惜就是少了点脑子。” 红娘子美目两边一扫,见自己的一般兄弟都跃跃欲试,于是咯咯一笑:“兄弟们,还有气力吗?” “有!” 大家轰然应道。 红娘子又是一阵咯咯的浪笑:“好,咱们这就去捉朱家的小太子!” 第118章 啊呀,中了圈套!(求收藏,求推荐) “都他N的给额冲!给额冲……别让吴三桂那狗贼跑了!” 李过一边控制着胯下的战马加速冲向前方,一边张开喉咙大声催促麾下的将士猛冲。 两千大顺老营铁骑,已经进入了天津卫北城以北的战场! 他们到达战场的时机也真是凑巧,就赶在吴三桂指挥部队猛攻唐通固守的那个壁垒的当口。 这吴三桂看起来也是浪得虚名,是个顾头不顾腚的货,居然只顾攻打唐通,忘记在自己屁股后头布署后卫了。 李友率领的闯军先头部队——一个旅的骑兵迅速展开,投入了进攻。被打得猝不及防的吴三桂部竟一触即溃。 吴三桂本人也是个孬种,居然不敢带着家丁反扑,而是撒开丫子就跑。而正在攻打壁垒的吴军步兵也被李友的骑兵逼得没了生路,居然往唐通所在的壁垒逃去。全都挤在壁垒下面,大声哀求讨饶。 看到这一幕,李过当然兴奋的不行。现在他叔叔李自成还在担心吴三桂和满洲人联手呢!如果他能在天津卫这里逮住吴三桂本人,大顺的天下可就稳稳的了。 所以李过毫不犹豫,立即就分兵两路,命令自己的兄弟李友去歼灭缩到唐部壁垒下的那些朱家贼兵。自己则亲率其余的骑兵去猛追吴三桂! 这吴三桂打仗不行,逃命倒是挺快的,麾下的夷丁突骑又是一水的马队,撒开蹄子就是一路狂奔。李过的骑兵今儿又在卫河两边跑了个来回,消耗了不少马力,现在根本提不起速度,所以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倒是渐渐靠近堆在卫河北岸的那个用来射箭封锁河道的土堆了。 那土堆上还插着一面鲜红的闯字大旗,看来还在唐通部下的控制中。这个吴三桂还真是慌不择路了! 吴三桂是正对着那个大土堆而去的,还没靠近,土堆上头就是一排羽箭射下来。不过因为距离太远,羽箭没有够着吴三桂,都落在了他马前二三十步开外了。 怎那么着急射箭……真可惜了! 李过暗叫了一声可惜,同时又挥动马鞭猛打胯下的战马。 而前方的吴三桂和他那没用的夷丁突骑还继续蒙着头往前跑,仿佛没有看到前面一个大土堆似的。又往前奔了一阵子,几乎要撞上土堆的时候,吴三桂才带着他的夷丁突骑转向,似乎想要绕过土堆。土堆上面还在往下射箭,不过这箭法的确烂到了家,射来射去,就没射中过。 一群蠢货!李过又骂了一句,也牵动缰绳,跟着前面的夷丁突骑一块儿转了向。转向之后,李过就跟着前面的夷丁突骑沿着土堆向东奔跑了。跑了没几步,耳边就传来一声敲打竹梆子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密集的弓弦嘣响。 怎么现在射箭?李过隐约感到不妙,惨叫和战马嘶鸣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了。 该死的,他们这是往哪儿射啊! 李过不必回头去看,就知道自己的手下被“误射”了!他那个生气啊,唐通手下的那帮饭桶真够可以的,射吴三桂的人箭箭落空,误射自己人倒又准又狠! 等打完了这仗,一定把姓唐的逮去给黄虎拷饷,狠狠的拷打! 心里下定决心要给唐通一点苦头吃吃的一只虎李过却没有放慢马速,更没有调头离开的意思。误射误杀虽然可恨,但是捉拿吴三桂更要紧!李过可不想因为唐通部下的失误,就放跑了吴三桂。 唐通部下的弓箭手所占据的土堆并没有多长,对于策马狂奔的李过而言,就是一冲而过。就在李过冲过土堆边缘的一瞬之间,他的眼角忽然扫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场面——一队约莫有二三百数火铳兵就在土堆侧面拉出了横队,架起了火铳! 唐通的部下哪有那么多火铳兵?难不成自家中了吴三桂那狗贼的奸计? 李过的脑海中浮出了可怕的念头!不过他的反应也是敏捷,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身子伏在马背上,同时拼命挥动马鞭抽打坐骑的颈部。他的座骑也是难得的良驹,吃了痛楚自然拼命向前奔跑,眼看着竟要追上前方的夷丁突骑了。 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火铳齐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噼里啪啦如炒豆一般的声音,而是雷鸣般的巨响。 不过李过依旧毫发无损!倒不是火铳齐射打得不准,而是李过冲得太快,一骑绝尘走在前面,使其变成了一个单独的目标。现在克难新军还没有狙击兵,火铳齐射自然要往人群里面打,所以指挥射击的陈世芳陈公公就无视他了。将三百多支火铳的火力,全部抛射到李过身后的骑兵身上了。立时就是一片人仰马翻,一百多骑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被铅弹打倒。 有些是骑手中弹,被打得血肉模糊,惨叫着坠马! 有些是战马被铅弹击中,同样打出了吓人的伤口,鲜血溅射而出,还带出了大片的碎肉。 斑鸠脚火铳的弹丸很重,有一两多重!打在人体马身之上,表面立时就是个血窟窿,体内也是肉碎骨折,被铅弹搅成了一团糟。如果弹丸的威力还没释放干净,甚至还会把人或马的身体打穿。那伤口就更吓人了!弹丸在身体的另一边撕扯走一大批的皮肉,想想都他N的生疼啊! 当然了,中弹之后的剧痛也不会维持多久,疼着疼着就死了...... 这个时候李过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吴三桂的奸计,所以不能再恋战了,得赶紧逃跑啊! 想到这里,他就张开喉咙大呼一声:“风紧,扯呼!” 然后就猛一拉缰绳,硬生生拽着了正撒开蹄子狂奔的战马。因为停的太急,战马的前蹄都高高仰起,只后两只后蹄站立了起来。 这时前方的吴三桂已经在收拢部众,重组冲锋队形了。正打马调头的李过瞅了眼前头的夷丁突骑,还是松了口气——这吴三桂虽然狡诈,但是战场指挥的功夫还是不到家的。 现在这时候还整什么队?应该直接扑上来厮杀啊! “走走走,快走,不要恋战!”李过一边大呼,一边拼命抽打战马。现在不是爱惜马匹的时候了,只要能退出去,把马跑死了也值得。 不过李过也不是落荒而逃,而是方向明确的往之前过河的那座浮桥跑去。 因为他知道,这座浮桥就是天津卫这一战的关键了。如果自己能带队跑过浮桥,然后一把火烧了它。那么陈永福的兵马就能安心夺下天津卫的南城。 只要能夺下天津卫的南城,朱家太子和吴三桂还是得落败而走。 ...... 同一时间,卫河水面上,二三十艘大小不一的漕船,已经张开了一个口袋阵,就等朱大太子乘坐的大龙头号往里面钻了。 红娘子也上了一条体型细长的快舟,就藏在一堆胖乎乎的漕船之间。她还换上了一身贴肉的红色水靠,将一副好生材勒得曲线婀娜,还赤着一副没有缠过足的雪白的玉足,甭提有多诱人了,看得她的一般手下都没心思去想朱太子了......当然了,只能看看和想想,碰是不能碰的。这娘们儿,可凶悍得紧! 第119章 太子有炮(加更求推荐) “大姐,朱贼太子的船冲得靠前,和后面的沙船脱节了!” 说话的是红娘子麾下的一个掌旅,绰号凤鸣山,是个三十许岁的白净汉子,生得几分秀气,原先也是和红娘子一起走江湖卖艺的。后来又一块儿在信阳鸡公山占山为王,再后来又随着红娘子投靠了李自成。在红娘子的队伍当中,他一直都是三当家,因此也被唤作凤三。 “呵呵呵,看来福建十八芝也是个虚名,压根不懂水战。” 红娘子笑的得意,一张不施粉黛也可称艳绝江湖的俏脸儿更显妩媚,看得凤三当家都有点痴了。 只可惜红娘子心中所属不是他凤三...... “凤三,你来掌船,我带人跳帮!”红娘子说着话,就已经拎着单刀和一副连着细铁链子的飞爪走到了船头,然后又蹲下了身子,一只手拉住了系在甲板上的绳索。 凤三当家也没和红娘子争先。这位红大姐虽是女流,却是个猛打猛冲的性子,每上战阵都喜欢身先士卒。至于临阵指挥,一向都交给李岩和凤三负责的,今天也不例外。 现在李岩就在卫河的浮桥上指挥全局,凤三则替红娘子掌船,红娘子则亲自带人冲锋打跳帮,转捉朱慈烺! 而朱慈烺的旗号所在的大龙头号的确冲得太突出了,和后面的大队明显拉开了距离。 不过李岩还是非常小心的,可不舍得拿老婆去冒险——红娘子所在的快船轻舟是用来打最后一击的。 在这之前,得让别的船只撞上去,把那艘大沙船给撞得动弹不得。要不然红娘子所在的快船很容易就被高速航行的大沙船撞翻,红娘子武功再高也白给了。 “制将军,那条大沙船好像停下来了!” 就在这时,李岩左右忽有人喊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不对了,朱慈烺的旗号所在的那条大沙船两边的船桨忽然停止了划动。失去了前进动力的沙船又向前滑行了一会儿,就再没力气前进半尺,停在了距离李岩的口袋阵不足两百步的河面之上。 这什么意思?看出有圈套,不肯上当了? 晚了! 李岩冷笑一声:“擂鼓,各船冲锋!” “喏!” ...... 大龙头号沙船的船艏甲板下面,一处隐蔽的舱室之内,灯光昏暗,空间狭窄。就在这处狭窄幽暗的让人有点窒息感觉的舱室当中,却赫然摆放着两门泛着青光的澳门造12磅大炮。 所谓的红衣大炮,就是这种12磅炮。汤若望和苏子文已经奉命检查过火炮和弹药了。发现这两门大炮的工艺和所用的火药质量,都要优于北京城防所用的红衣大炮和弹药。 另外,沈家所用的炮手也是在澳门接受过葡萄牙人训练的,操炮的水平比汤若望和苏子文这俩业余选手还高出不少呢。 “打开炮窗!” 下到这处船艏炮舱内的船头火铳刘大声下令。 随着他的号令,两扇开在方形的船艏正面的炮窗就嘎吱吱被人推开了。 “推大炮!” 火铳刘再一次下达命令。 十几个赤裸着上身,肌肉贲凸的壮汉闻令,便分成两队,将两门摆在四轮炮车上的12磅青铜炮的炮口推出了炮窗。 “瞄准!”火铳刘再次下令。 两门大炮都有一个炮头,这时都上前几步,把脑袋瓜子凑到炮窗窗口,一边观看,一边打着手势。 这两门大炮可以稍微调节一下左右和上下射角,以便瞄准前方的目标。 位于大龙头号正前方的是一艘可以装载五百石米粮的漕船。船艏和两边船舷上都架着旁牌,旁牌后面半跪着通晓水性的汉子。没有批甲,人人就是紧衣短打而已。其中半数持着弓箭,另外一半则人手一只系着绳索的铁爪。全都伏着身子,半蹲在甲板上。 船舷两侧的旁牌之间伸出一只只船桨,都是捏在精壮结实的船工手里头的,努力划水,驱动着漕船向前冲去。一船的精壮男儿,谁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了两门红夷大炮瞄准的目标了! ...... 轰隆隆! 随着两声巨响传来,朱慈烺只觉得脚下的船板一阵前后左右晃动,幸好他早有准备,扶着栏杆,要不然非跌上一交不可! 两门大炮喷出来的是葡萄弹,也就是霰弹。两发十二磅重的葡萄弹那可是一轰一大片啊!细小的铁珠子顿时在大龙头号的正面形成了弹幕,以极快的速度向那条被瞄准的漕船覆盖过去,根本不存在打不中的可能。 而漕船都是低船舷的,根本没有可以用来抵挡葡萄弹的厚重的船板。至于旁牌什么的,在12磅大炮打出的葡萄弹面前,有和没有都一个样!无非就是一击一个窟窿。而且穿透旁牌的弹丸余力未尽,依旧可以打穿几副肌肉贲凸的身躯。无论是战士还是船工,只要被葡萄弹打中,都是血肉模糊,骨折筋烂,运气好的连惨叫都不及发出,便一命呜呼。命苦的则被打断了手脚,在那里哀嚎痛哭。哪怕是运气好到毫发无损的战士、船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 朱家太子竟然凶残阴险如此,在沙船腹中暗藏了大炮! “太子有炮!扯呼......” 不知道是谁一身发喊,这艘漕船上还能动弹的人就是一阵扑通扑通的下饺子,全都跳到水里了。 ...... “大姐,太子有炮!”凤三虽然没挨炮打,但是也被吓着了。 红娘子的脸色一下铁青下来,鼓鼓囊囊的胸前剧烈起伏着。 自家一船的兄弟,竟然让朱家太子一炮给打没了大半! 轰轰...... 红娘子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大炮又打响了! 两门大炮换了个目标,对准了刚才被轰击的那艘漕船边上的另一漕船。 也是葡萄弹,也是铺天盖地的弹丸从漕船甲板上横扫而过,也是一片阿鼻地狱的场面。 转眼的功夫,两门凶残的红衣大炮居然打掉了李岩、红娘子的两船兄弟! “扯呼!扯呼!” 剩下的漕船上的人都张开喉咙大呼。他们都是血肉之躯,怎么禁得住大炮狂轰? 在大喊扯呼的同时,水面上的漕船都开始倒行。船工们不要命似的飞快划桨,就想让自己的漕船退得快一点。还有几条靠大龙头号沙船比较近的漕船上的战士和船工,干脆桨也不划了,全都自己下了馄饨......船也不要了,保命要紧啊! “大姐,咱也撤吧!”凤三大声对红娘子道。 “不行!”红娘子的目光却转向了李岩所在的浮桥。 浮桥是今日之战胜负的关键,一旦被朱贼夺取,卫河北岸的朱贼兵马就能通过浮桥进入南岸战场,支援天津卫南城的作战。 而且为了守卫浮桥,李岩还带着不会水的部下守在桥面上,急切之间,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一旦让那条沙船靠近,李岩本人都有生命危险! 为了李岩能全身而退,她怎么都得去和朱慈烺拼了! “冲!从那艘沙船的侧面冲上去!”红娘子的凶蛮之劲一下子上来了,大声嚷着,“老娘就不信它侧面也有炮! 老娘要和姓朱的小子拼了!” 第120章 妖女好凶(求收藏,求推荐) 就在凶蛮暴力的大姐姐红娘子催促自己所在的快船向大龙头号沙船冲过去的时候,朱慈烺压根就没在意红娘子乘坐的小船,他甚至都不在乎那些乱成一团的漕船。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李岩所在的浮桥! 他本不知道有这座浮桥,但是在瞧见浮桥后,马上就知道今天这一战的关键就是它了。 抢下浮桥,卫河北岸的部队就能源源不断开去南岸。天津卫南城就有救了! 所以在驱散了阻挡在前方的漕船后,朱慈烺就立即催促大龙头号飞速前进,直直就向李岩所在的浮桥冲去。 虽然浮桥上聚集了不少战士,不过在两门12磅红衣大炮面前,不过是堆血肉而已! 天津卫的这场血战,看来要被自己给赢下来了,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自家的兵马其实就是群乌合之众,也就是沈廷扬的沙船帮真能打水战的。虽然他们的胆子还是小了一点...... 可自己就是凭着这样的乌合之军,愣是打败了李自成的两万多兵马!朱慈烺心里那个得意啊!自己的克难新军这就算接受过血与火的考验了,见过血与火、打败了李自成老营兵的军队,那可是底气十足的悍勇之军了! “千岁爷!有条小船从咱们的右侧冲过来了!” 沈廷扬的声音忽然在朱慈烺耳边响起,别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座浮桥上,可他却是眼观八方,一下发现了红娘子的船了。 “什么?小船?本宫看看。”朱慈烺一伸手,从吴三妹那里取过一只望远筒,顺着沈廷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见到了一身红衣水靠,立在船头的红娘子。 “这身段......”朱慈烺吸了口气儿,又调整了一下望远筒,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女子生得妩媚妖娆,便是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呵呵,还是个女将,挺凶蛮的!”朱慈烺笑呵呵说着。 女将在中国古代是很少见的,哪怕在风气开放的明朝也没什么出名的女将军,也就是李渊的女儿平阳昭公主比较有名。 但是在明末这个理应比较封闭的时代,却出现了许多女将军。比如统帅白杆兵为大明征战的秦良玉,还有坚守道州抵抗张献忠的沈云英,还有南明江北四镇之一的高杰的妻子邢氏(李自成的前妻),以及李岩的妻子红娘子,都是比较出名的女将。 不过在两军厮杀的阵前看见女将还是比较稀奇的事情。 “千岁爷,那女人一身着红,怕就是流寇军中有名的妖女红娘子啊!” 跟着朱慈烺上船的曹友义知道许多流寇的情况,已经猜中了那红衣女人就是红娘子。 朱慈烺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还是个妖女啊......好好!” 什么意思? 跟着朱慈烺身边的人都是一怔,太子爷想干什么?难道想把妖女红娘子给收服了? “一刀,”朱慈烺扭头看着自己的领班侍卫,“你是武进士,武功应该很好吧?” ”千岁爷,”陈一刀一拱手,小声提醒道,“那妖女怕是见到了您的龙旗才过来的......您是万金之躯,臣必须得保护您啊!” “也对!”朱慈烺眼珠子一转,又瞅见自己的伴读太监黄小宝了,温言问:“小宝,你怕不怕妖女?” 黄小宝也是个老实孩子,听朱慈烺一问,居然点点头道:“怕啊!妖女好凶的,奴婢当然害怕了。” 这不是标准答案啊!朱慈烺眉头微皱,心道:你这小太监应该挺身而出啊,关键时刻怎么能害怕呢?不过就算你害怕了,也没什么用的,因为本宫是不怕妖女的。 ...... “小心,要撞了!” 随着凤三的一声大喝,这艘轻舟上所有的人都立即拉住拴在船板上的麻绳。然后就是轰隆一声,轻舟重重撞上了沙船的右舷船板。 大龙头号是按照战船的标准打造的,船板异常坚固,红娘子所在的轻舟快船撞上去根本就纹丝未动。 “抛!”红娘子刚刚稳住身子,就喊了一嗓子,然后把手中的铁爪猛的抛向大沙船的船舷。 船上其他带着铁爪绳索的好汉也一起抛出铁爪,勾住大沙船的船舷后就奋力拉扯,让自己乘坐的小船和大沙船靠在了一起。 “上!”红娘子又是一声娇叱,然后就当先向上攀爬。 沙船还是低干舷的船,以红娘子的矫健,当然是一跃而上。 她是从大沙船的船艏处上去的,双足落在甲板上后,就看见一个穿着大红蟒袍的小胖子在一群武士的保护之下,正向楼梯处走去。 这就是朱慈烺了! 红娘子又是一声娇叱:“朱贼,哪里走!” 她这一喊,就给跟着她一起跃上甲板的战士们指明了方向。大家一起发喊,挥舞刀剑就向朱慈烺冲去。 朱慈烺身边的护卫武艺竟然也不弱,迎上去就和红娘子的人打成了一团。那朱慈烺得了机会,连滚带爬就上了船舱的顶部平台。红娘子见了,也没走楼梯,而是收回自己的铁爪再次抛出,勾住平台上的栏杆就借力上窜,还真给她爬上去了。 上去之后,红娘子就发现不对了。平台上面一大堆人啊!这是有埋伏啊! 红娘子知道不妙,就想要冲到平台一侧跳河逃走。刚冲几步,居然就看见朱慈烺慌里慌张从楼梯上来,就和她打了个照面。她也没多想,一探手就把朱慈烺揪住拉到了自己身前,还把刀刃架在了朱慈烺上的脖子上。然后大喊:“老娘拿住朱太子了!” 喊完之后,红娘子又觉着不对劲儿了。平台上的人怎么一点不慌张呢?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杀气腾腾的汉子越众而出,对红娘子道:“你是红娘子吧?下官是东宫领班侍卫陈一刀,听说你武艺高强,不让须眉,今日想要领教一二。” 红娘子才没兴趣单挑呢,哼了一声:“就凭你也配老娘的敌......你,你!” 红大妖女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她看见陈一刀从背后拿出一支点燃了火绳的手铳对着自己! 这个人怎么那么无耻......红娘子都被眼前这汉子的行径给惊呆了。用火铳来和自己比武?你咋不拉一门大炮来呢? “哼,”红娘子连忙把朱慈烺挡在自己身子前面,“你以为用区区一支火铳就能拿下老娘了?” 陈一刀深以为然,“言之有理,一支火铳的确太少了!” 他话音刚落,平台上面的人每人都拿出一支火铳对着红娘子,其中一个书生打扮的家伙(是沈廷扬)还拿着两支手铳! 红娘子已经知道不好了,她不仅中了圈套,而且还中了一群厚颜无耻之徒的圈套!可她还强撑着道:“你们,你们的太子在老娘手里!” 陈一刀笑了笑道:“你觉得他会是真的太子吗?实话和你说了吧,他就是个太监......不信你摸摸他的下身。” 红娘子那是女中豪杰,才不管什么授受不亲,马上就探手去摸,一摸之下,当然是花容失色了。太子不可能没有荒淫无道的作案工具啊! 被她擒住的是朱慈烺的伴读太监黄小宝,就是用来引她上钩的饵。真正的朱大太子,这会儿正在船舱里面躲着呢。 陈一刀看着红娘子色变,大笑道:“红娘子,你上当了!” 红娘子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却又不甘心束手就擒,咬着贝齿:“你们这些男人都不是英雄好汉,对付我一个弱女子,居然用那么些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陈一刀笑道:“你也甭激我,我又不是绿林好汉,怎会吃你那一套?不过今日我们也不打算伤你,不过就是千岁爷想和你见一面,有点话要和你说。说完就让你走,绝不会留难的。 红娘子,你要有胆见太子爷,就让你的人走,你一个人留下。要不然,咱们这里那么多支火铳,你带来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第121章 到底有几个吴三桂?(求收藏,求推荐) 一千数百顶白色的毡帽,就在李过身前身后涌动。 毡帽之下,就是满肚子憋屈的大顺军老营后营帅标的一千数百战士,簇拥着后营制将军李过,正从战场之上仓惶而走。 这可真是既仓惶,又憋屈,而且还满心的不甘和不服。 他们这群老营战士也不是没打过败仗,比今天这场更惨的败仗都不知道打过多少!可比今天输得更冤的败仗,却是从没打过。 整整2000老营精锐啊!还都是骑兵!如果摆开来打,就是遇到数万朱贼的兵马都没什么好怕的。即便打不赢,仗着马力还不能从容而走吗? 可谁能想到那吴三桂狡诈如斯,而唐通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吃了回头草,在战场上倒戈投靠朱贼了,还和吴三桂一起布下圈套,狠狠阴了自家一把......唐通这厮脑子进水了吗?大顺眼看都有天下了,他怎么还叛变啊?再说了,朱家的北京城不就因为他在居庸关倒戈而丢失的吗?如果他能在居庸关多支撑十天半个月,吴三桂的大军就入城了。闯王能有天下吗? 他这样大明头号罪人还倒戈回去,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李过这个时候却没功夫去揣摩唐通的心思,而是一边跑路,一边伸着脖子向天津卫南城的方向张望。 那边依旧是火光冲天,隐约还有厮杀和铳炮轰鸣的声音传来——很显然,天津卫南城中的朱贼兵将还在拼死抵抗呢! 这些朱贼兵怎么那么顽强?城破了还不放弃,居然和陈永福厮杀到现在都日近黄昏了...... “侯爷!浮桥,浮桥好像丢了!” 这时忽然有谁在李过耳边大吼,李过顿时就是一惊,忙将目光投向前方的浮桥。 李岩的大纛旗和大顺的“闯”字战旗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龙旗和一面三军司命旗! 浮桥已经被朱贼攻占了? 这可真把李过给吓着了! 卫河北岸吃多大的亏,都不会影响天津之战的胜负。只要陈永福能打下天津卫南城,这场大战的胜利者还是他李过。 朱家太子和吴三桂,再怎么都不可能据着天津卫北城死扛,多半会弃城而走去大沽口。到了大沽海口之后,也就是等风向合适的日子浮海去登莱了。 即便不走,缩在大沽口的崇祯、朱慈烺也威胁不了北京城了。 大沽口距离北京太远,有三百多里路,还有天津卫卡在中间。 所以大顺军接下去就能集中力量去对付永平的朱贼兵或着从东面、北面而来的满洲人了。 只要能和满洲人斗个势均力敌,大顺的天下就算稳了...... 可要是卫河北岸的朱贼兵过了卫河去支援天津南城,陈永福多半就要兵败!他要兵败了,天津卫就被朱贼完全控制。 这样盘踞北京的大顺就要面临北有东虏,南有朱贼的险境了。 如果大顺保不住北京,后果恐怕比一开始就不来北京还要糟糕啊! “不行!”李过咬咬牙,“咱得把浮桥毁了......弟兄们,都跟着我,为了大顺天下,和朱贼拼了! 打完这一仗,天津卫由着你们横行!” “和他们拼了!” “杀朱贼,抢天津啊!” 李过拿出天津卫当犒赏,下面的老营战士低沉的士气顿时就鼓舞起来了。 实际上他们的损失并不大,之前被“唐通”和“吴三桂”在土堆下阴了一把,没了二百人,李友率领的那个旅又在唐家军据守的壁垒下被伏击,损失了一百多人。 两场败仗加一块不过丢了三百多人,而在被吴三桂追杀的过程中,又有几十个掉队的也丢了性命。前前后后没了小四百,也不少了,不过吴三桂的夷丁突骑还是让李过小瞧了。 逃跑的时候飞快,追敌的时候就慢腾腾的。自家这边的骑兵的战马早跑不动了,现在顶天是快走。就这速度,步兵没准都能追上。而吴家的夷丁突骑居然追不上,而且被越甩越远了。 这帮“夷丁”明显怕死啊!老吴家根本养了帮废物...... “侯爷,西北方向有千余骑,似乎也在向浮桥而去!” 这时又有人向李过报告了最新的战场变化。今天的战场可真是挺乱的。不仅又大顺、大明两家乱哄哄的厮杀,而且在天津卫城内还有一群糊里糊涂的义军,在城外则有一支不知哪儿来的骑兵在晃悠。 顺便提一下,之前吴三辅布下的陷阱其实是想对付这支不明身份的骑兵的。可谁也没想到,这支骑兵只是在战场边缘转悠,而李过则率领2000骑糊里糊涂撞进陷阱了。 而这会儿,这支骑兵不知怎么,居然向着浮桥方向而去了。 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朱慈烺这时正站在大龙头号船舱上方的平台上,举着望远镜张望着远处迅速接近的大股骑兵,眉头深深皱着。 现在妖女红娘子已经抓住了,李岩的人马也杀散了,那座浮桥也夺下了。 眼看着就要打胜了,怎么又横空冒出上千骑兵呢?他们可是生力军啊!而且看他们行军时的队形,比大汉将军们差得也不多了,显然是精锐。 上千精锐骑兵,是可以扭转战局的存在啊! “没有旗号,也没一色的战袄......看他们的队形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兵马!” 曹友义也捧着望远镜看了又看,一边看还一边发表评论,语气则显得凝重。 “哼,不管是谁,本宫都有办法应付!”放下望远镜,脸上溢满了自信的笑容。 其实他又啥办法啊?无非就是两门红衣大炮喷射葡萄弹......可前提是对方和李岩、红娘子一样,傻乎乎的凑上来挨炮轰。 如果来人只是在浮桥周围活动,阻挡卫河以北的明军过桥,朱慈烺也没什么招。 “曹卫帅,总舵主。”朱慈烺扭头看了眼曹友义和沈廷扬,“你们去安排大龙头号之外的各船战士从卫河码头登陆吧......再去叫开天津卫南城的北门,设法将我父皇、母后和吴襄都转移到船上。” 朱慈烺刚刚做好了最坏情况下的“止损安排”,那支不明身份的骑兵已经在浮桥以北四五百步开外停止前进,而且展开了四五十骑一群的冲击队形,一共摆出了二十来个。远远看去乱纷纷的,可懂得骑战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伙骑兵不好惹了。 这伙骑兵不偏不倚,正好拦着了李过等人的去路。李过麾下的骑兵已经在战场上奔忙了大半天,虽然也不是不停跑路,可是马力也已经耗尽,再也冲不动了。 所以李过也没敢靠近这群来路不明的骑兵,远远的就停了下来,一边聚拢部下,勉强列成密集阵形,一边让李友上去询问对方的来路。 就在李友策马靠上去的时候,一面主将大纛旗突然被这伙不知哪儿来的骑兵给打了出来。 而李过看见这旗号,顿时就愣住了。因为旗帜上面分明绣着“辽东总兵官平西伯”的字样! 前方的来人居然是吴三桂! 可后面追击的那群人也打着吴三桂的旗号啊? 大明朝到底有几个吴三桂啊? 就在李过发愣的时候,挡在他正前方的“吴三桂”所部骑兵,已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第122章 真的胜利了!(求推荐,求收藏) 这真是一场再理想不过的骑兵冲阵了!地形足够开阔,卫河边上的土地虽然吸饱了雨水,多少有点泥泞,但是经过大半天的日晒,已经不影响战马奔驰了。 当然了,最理想的事情还是有一个非常配合的对手——李过的骑兵在战场上来回奔忙了好一阵,现在已经疲惫不堪,人还能强撑着,可马已经吃不下了。不少战马都在口吐白沫,打完这一仗差不多也就累死了!现在根本冲不起来,只能像步兵一样,列一个密集阵形勉强自保。 可是这伙打着吴三桂旗号的骑兵又怎会给李过完成阵列的时间?不等他把部下的人马聚拢,就发起了山崩海啸一般的冲锋! 并不是千余骑一拥而上,而是以四五十骑为单位,发起车轮冲击,一阵接着一阵,都冲向同一个方向。而且冲完即退,并不恋战,将冲锋的同道让出给后阵继续攻击。 这就是吴三桂的亲兵夷丁突骑最常用的战术,是足以和八旗劲旅当面对攻的打法! 而这群打着吴三桂帅旗的骑兵控马冲锋的本事,也不是吴三辅率领的西贝货能比拟的。只见他们先是控马快走,而后又是小跑,再后来则是越来越快,冲出了动如雷霆的气势!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灰布罩袍下穿着长身铁甲的壮汉,正是那日趁着风雨,带着数十骑溜到正遭围攻的天津北城外三十里的壮士。这会儿正夹着一支冲阵用的马枪,和七八骑同样打扮和装备的吴家骑士,并肩而进,呼喊声中,就如墙而进一般,正正的撞进了李过所部还未聚拢的大队当中! 骑兵冲阵用的长枪都是特制的,早年称为马矟,矟身柔软,具有弹性,可以抵消快速运动的马矟击中目标所产生反弹之力。 到了明末,马枪制作的就比较马虎了。不过骑士们也有对应的办法,就是夹着马枪,和敌人一接触就要送开。同时再用根绳索拴住马枪的枪纂,这样把刺入人体的马枪再收回来了。 这位吴家军的壮士所持的马枪已经撒手。但是挟着战马奔驰所产生的巨大冲力,这柄长枪还是将一名大顺军老营的骑士从马上生生撞了下来!枪尖透胸而出,那大顺军的骑士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就已经一命呜呼。 吴家军骑士全力冲阵的巨大动能并没有因为这一枪之刺而衰竭。因为对手的骑阵过于松散,根本阻挡不住快速冲击而来的甲骑,所以就被他们直透阵中了。 这些吴家的甲骑也没功夫去收回骑枪,而是纷纷抽出马上的短兵刃。并不是刀剑,而是细长且粗糙的铁鞭,这种铁鞭没有开刃的地方,但是头部有个小铁疙瘩,类似个榔头,哪个大顺军的骑士被敲到,立马就得遭殃。那名带队冲锋的壮士臂力奇大,使得一根铁鞭也是加长加重的。挥动之下,挨打的对手不是骨折就是吐血,没有一人能稍稍抵挡的。混乱当中,竟然被他杀透了阵形。 这名吴家壮士左右看了看,身边身后还有四十余骑,也不恋战,只喊了一声“跟着俺!”随后就继续策马狂奔,在战场上绕了个圈子,转到正在依次发动冲击的骑兵分队队列的后方,排队等待下一次冲锋! 这其实是极其高明的骑兵战术,就是初始版的“墙式冲锋”,在东方战场上早在辽金战争中就出现过了,是女真人的金兵吊打辽、宋的大招。 吴襄、吴三桂的家丁居然也能玩转这样一套!看来吴三桂的铁骑的确有可以和八旗劲旅抗衡的本钱。 只不过吴家的家丁只有3000人,而八旗劲旅足有八万数千之数,其中可以和吴家家丁相比的精锐恐怕多达数万! 在精锐战兵的数量上拥有巨大的优势,才是关外的清国可以问鼎中原的最大本钱...... 而李自成争夺天下的本钱,同样也是老营兵的数量优势。 老营兵以精锐论,是不及吴家家丁的。但是数量也多达八到十万,和满洲八旗仿佛。所以历史上的一片石之战中,若无满洲兵的加入,吴三桂还是逃不了兵败将亡的。 可是在今日天津卫战场上,李过只有区区2000老营兵,还伤亡失踪了数百,又后有追兵,而且人困马乏。如何抵挡得住车轮突击的吴家铁骑?不等那二十来阵铁骑轮番冲击完毕,李过、李友两兄弟已经落荒而逃了。 看到李过的老营兵被冲得七零八落,仓惶而逃。另外一个“吴三桂”带着的“夷丁突骑”也来劲儿了,也不慢吞吞的追击了,而是撒开马蹄子猛追。 李过和李友两兄弟顿时就陷入绝境了!一个吴三桂都让他们焦头烂额了,现在来了俩吴三桂,这可真是要了他们的老命了。 他们麾下那帮老营兵也完全失去了死战的意志,只顾着奋力逃命。至于他们胯下的战马还有多少气力,已经不在考虑之列了。 逃得一时是一时吧! 实在逃不动了,就下马乞降吧......兴许能饶了性命,毕竟天下大乱,谁家都缺少厮杀汉啊!当官的许要讲什么忠臣不二主,他们这些大头兵哪讲这个啊? 所以没追太久,战场上就到处都是跑死了战马后伏地乞降的大顺军壮士了,不过李过却侥幸逃了性命,他的那个兄弟李友舍了命在战场上大呼“李过在此”,吸引了追兵的注意力,当场被砍成七八截!而李过则趁机驱马入了卫河,然后扯掉了布面铁甲,浮水过河,同李岩的残部汇合,侥幸活命。 朱慈烺立在大龙头号的船舱顶部,目睹了战场上戏剧性的变化,却还有点不敢置信,看着战场上白帽蓝衣的大顺兵将一片片的跪地求饶。再看看浮桥上和周遭沙船上的官兵以及沙船帮的水手欢呼雀跃的样子。 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胜利了! 天津卫这一战打得真叫一个艰苦,但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关键时刻,吴三桂这家伙终于出现了,给了大顺军的老营兵致命一击。 朱慈烺又悄悄掐了自己一把。 他N的,难道老祖宗不是在坑自己,而是自己真的有挽回大明即倒之狂澜的本事? 没错,我是有本事的!朱慈烺心想:我是猪要飞啊!猪都能飞,何况现在是条龙? 他转头看向曹友义,曹大将军也瞪着眼珠子,咧着大嘴,一副中了头奖惊喜过望的模样。看见朱慈烺的目光,这才如同梦醒,冲着朱慈烺一拱手道:“千岁爷,战场上乞降的流贼老营兵都可收用,切勿妄杀。 另外,现在南城战事吃紧,请马上调集吴家军过河增援南城!” 被曹友义一提醒,朱慈烺这才想起来,赶忙让人鸣金收兵——别追上瘾了,耽误了朱慈烺救爸爸的事情。 另外,免死旗也得高高竖起来。流贼的老营兵还算是比较能打的! 而且再过一个来月,李自成就该扑死在山海关前了。到时候自家就是汉人抗清救天下的中流砥柱了......自然可以收用那些认清了李自成是不抵抗皇帝真面目后,来投奔大明的义士了。 第123章 吴三桂就是当汉奸的命么?(求收藏,求推荐) “臣辽东总兵官平西伯麾下游击吴国勇,叩见太子千岁!” 大龙头号的船艏甲板上,正大礼叩拜朱慈烺的就是那个带队冲锋,击溃李过所部的吴家壮士。 这人生了一张蒙古人的面孔,小眼睛,大饼脸,八字胡须,身材粗壮,年约四十许岁。 他是吴襄的养子,也是吴三桂的干哥哥,同时也是夷丁突骑的一队之长。在关宁军中还有一个游击的官衔,是吴家父子非常倚重的悍将。 这次他是奉了吴三桂的命令,带领50名夷丁突骑,450名家丁和500名关宁骑兵南下。还带着吴三桂的大纛旗,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冒充吴三桂。 也就是说,在天津卫战场上出现的两个吴三桂都是西贝货。 可问题是真的吴三桂为什么不来?他的关宁大军为什么不来?他的父亲、弟弟、妹妹、母亲和最爱的陈圆圆可都在自己手里!为什么不带着关宁军的精锐来天津和自己汇合? 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铁了心要投鞑子当汉奸了? 朱慈烺的心思已经转了七八圈,可就是想不明白吴三桂的路数。 照理说来天津和自己汇合,然后一块儿去江南过好日子是最佳的选项。哪怕只能带出5000精锐,去了江南以后也是可以横行的存在了。 至于江南的防卫,主要还是靠水军啊!如大龙头号这种装备了大炮的蜈蚣船弄上一二百条,长江防线自然固若金汤。 以后老吴家还不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那么简单的选择题,吴三桂咋就不会做了呢? “吴游击请起,赐坐!” 吴国勇站起身,却不敢坐下,只是用小眼睛瞅了一下立在朱慈烺身后的吴三妹。 那是吴家的二小姐,主子都站着,他这个家丁怎么坐? “千岁爷叫你坐你就坐!”吴三妹插了句话。 吴国勇这才把半个屁股搁在了一张太师椅上。看到这一幕,朱慈烺已经有点不大想吴三桂了——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居然对吴三妹这个“宫女”服服帖帖,要是吴三桂来了还得了? “平西伯还有什么交代吗?另外,本宫的三位弟弟和袁贵妃可曾抵达永平?”朱慈烺脸色凝重地问。 他难得不以笑脸示人,是因为天津卫南城的战斗还在继续。崇祯皇帝都不知道有没有驾崩,他这个孝顺儿子可不能笑嘻嘻的和人说话......说不定待会儿还要痛哭流涕的登基呢! “回禀千岁爷,臣是三月十八日田督公抵达山海关的当天受命出发的。”吴国勇回答道,“所以不知道三位王爷和贵妃是否抵达永平。臣在出发时,平西伯有交代,让臣在通州以东潜伏,若是发现千岁爷和陛下突围,就前来接应。接到以后,就奉驾去永平军中。” “哦。”朱慈烺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吴国勇接着又道:“臣是十八日傍晚出发离开山海关的,十九日到玉田,二十日到三河,本想二十一日到通州的。可是没想到通州在二十一日便被流寇攻占了!臣在通州附近抓了个流寇的骑兵,拷问后得知圣上据正阳门瓮城死守,所以就在通州附近徘徊了数日,得知正阳门瓮城被流贼攻破和太子抵达天津的消息后,才转往天津而来的。” “守在正阳门上的圣上是本宫着人假扮的。”朱慈烺缓缓道,“真正的圣上已经随本宫到了天津,现在就在南城当中,由吴襄保护。只等吴三辅击退流贼,你就能随本宫去拜见了。” 吴国勇吐了口气,“圣上安然无恙实在太好了......流贼不过跳梁小丑,虽窃据京师,但必不会长久。千岁爷和皇上只需在天津等待些时日,就能奏凯而回京师了。” 说什么呢? 朱慈烺一愣。吴三桂吃错药了?要去和李自成争夺北京城? “吴游击,”朱慈烺皱眉道,“流贼兵多势大,而且关外还有东虏,也不容小觑。朝廷如今的力量,可不能同时对抗东虏、流贼......不如暂时南迁,将北直隶丢给东虏和流贼去争夺,朝廷在南方休养生息,以待天下大势有变。” “千岁爷放心,”吴国勇笑道,“王总督和平西伯已经有了妙法,一定可以替万岁爷和千岁爷驱逐流寇,收复京师的!” “什么?”朱慈烺的脸色顿时一变,“他们也借东虏的兵剿流寇?” 吴国勇一愣,他没想到朱慈烺居然这般“料事如神”,一下就猜到了王永吉和吴三桂在谋划的大计了。 看到吴国勇的反应,朱慈烺就知道自己料中了。 对于这种引狼入室的昏招,朱慈烺当然是不会赞成的!朱慈烺的想法是把门打开,然后悄悄溜走,让狼自己进去咬死李自成! 他当然不会替李自成去抵挡满族同胞的——李自成取了京师,俨然是北方共主,那么保卫幽燕之地,阻挡清兵入关就是他的责任了。 所以朱慈烺的计划就是把吴三桂的人拉走,然后看着李自成失败并且放弃北京。 失去幽燕门户,不战丢失京师首善的李自成,自然就是天下人眼中的不抵抗皇帝,共主名分就会得而复失。 到了那时,天下汉人可以仰望的,当然就是身为抗清中流砥柱的朱大太子殿下了! 而引狼入室这种路数,可是自己给自己扣汉奸帽子!朱慈烺又不缺心眼,怎么可能那么干? 再说了,这有啥必要呢?李自成本就挡不住清兵。京师横竖都会被清兵夺取,根本用不着谁去引清兵入关。 现在蓟辽长城沿线只有山海关还有大兵,别处都没人守着了。满洲人要入关易如反掌,吴三桂守不守山海关都一样。 既然如此,吴三桂的汉奸当得有啥意义?朱慈烺眉头大皱,这事儿得想办法阻止了! 他正想到这里,几骑传骑沿着浮桥飞奔过来,到了大龙头号沙船边上。领头一骑冲着船艏,张开喉咙就喊道:“捷报!吴总兵已经击退城内流贼,皇上、皇后、老总兵皆安然无恙!” 朱慈烺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天津卫这一仗总算是整个儿赢下来了。有了这场胜仗,自己至少能安然退往大沽口,到了大沽口,再设法联络吴三桂和王永吉。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俩去当引狼入室的笨蛋汉奸——当汉奸已经是大错特错了,如要再当一个不够奸的汉奸,那可就是错上加错了。 万一吴三桂和王永吉真的无可救药......朱慈烺心想:自己也得尽可能多的挽救一些关宁军的兵将。 将来的抗清救国大业还需要他们出力卖命呢! “国勇!”想到这里,朱慈烺终于露出笑脸,亲热的唤着吴国勇的名字,“流贼的军队现在已经占据了香河、宝坻、玉田一带。从陆路去永平不大容易了,只有海路还算通畅。你和你的1000名骑兵就随本宫护驾去大沽口吧!到了大沽口,本宫再通过海路去和平西伯联络。” 吴国勇当然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上朱慈烺的贼船,哦,应该是“官船”了。当下没有多想,就答应跟随朱慈烺护驾东行了。 第124章 李岩请放心 大明崇祯十七年四月初四,天津卫。 天津卫南城当中,已经被草草收拾了一番。原来在南门城楼一带和东十字街口一带密集的尸首,现在都已经被挪走安葬。散落的到处都是的兵器、盔甲、箭镞,也都尽可能搜集起来。用来消毒防疫的石灰粉更是撒得到处都是,这年头大灾、大战、大疫都是结伴而来的!大灾、大战之后多半会伴有瘟疫!天津虽然是必须放弃的,但是为了防止疫情随着崇祯、朱慈烺的逃难军队到处散播,还是得尽可能做好防疫。随军而来的四眼曾神医从天津卫南城之战结束后,就在忙活这事儿,忙得四脚不着地,都快变成真神仙了。 至于被烧得一片焦黑的街巷房屋,那是一时无法收拾和重建了。 由于之前大顺军在天津卫内外放抢拉伕,狠狠祸害了天津人民一把,生生制造出了大批的流民。在被烧成平地的街巷废墟上,到处都是哭成一片的百姓。 当然了,也没人再想迎闯王了! 天津巡抚衙门外的辕门广场上,此时也挤满了无家可归,也无衣无食的难民。崇祯皇帝心软,见他们可怜就忘记之前天津人民迎闯王的事儿了。让朱慈烺想办法分点从范举人、张举人家里抄来的衣食给他们。 得了活命的百姓全都痛哭流涕,大声呼喊着“大明莫走、皇上莫走、太子莫走”,哭喊的声音犹如海涛,一波波的越过高墙,穿透门窗,传进了一间阴森幽暗的牢房。 这是天津卫镇抚司所属的牢房——镇抚司不是锦衣卫特有的,而是军卫标配的衙门,主管司法军纪,自然备有押人的牢房。 不过眼下天津卫镇抚司牢房里只关押了一个犯人,还是个女犯人,而且还是个妖娆艳丽的美女犯人,正是红娘子。 她现在被人用打湿了水的草绳捆在了一张硬木太师椅上。双手被结实的反绑在椅背上,两条结实有力的大腿则和椅子腿捆在了一起。充满成熟女人韵味的身体上也扎了几道草绳,也不知道是谁动手捆扎的,居然把红娘子本就丰满成熟的肉体勒得更加凹凸有致、性感诱人。 红娘子的衣衫也是相当的“不整”,她被抓住的时候就是一身单薄的短打水靠。被关进大牢后也没给换囚衣,还是这样一套堪称紧身的衣裳,而且还给人故意撕坏了,露出了大片大片洁白的肌肤。但是关键的地方还是遮掩着,不过也不大牢靠,给人一种随时要走光的感觉。 朱慈烺走进牢房的时候,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妖女只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被草绳勒得凹凸诱人的胸脯轻轻起伏,似乎是睡着了。 “怎么捆成这样了?”朱慈烺目不转睛打量着跟前的红娘子,顺口问身边的人。 “回禀千岁爷,这红妖女凶残阴险,不捆牢了怕让她逃脱了。” 回话的是锦衣卫千户张韬,他也是最早跟从朱慈烺的克难功臣之一。出身是东厂缇骑,也称东厂番子。现在被李若琏招入了改组后的锦衣卫,担任刑房千户,专门负责关押拷问钦犯。 红娘子是反贼,抓到后当然就交给张韬看管了。不过朱慈烺特意关照过,不许拷打,要好生照看。 瞧现在这样子......打应该是没有打过!照看得也不错!很养眼啊!这个张千户的确是个人才。 朱慈烺点点头,“捆得不错啊......谁捆的?” “是臣亲自动手的,”张韬笑着回答,“臣听说这妖女是跑江湖的红绳伎出身,猜想她多半有一套挣脱捆绑的法门。所以就亲自出手,选了打湿水的草绳给她上绑。草绳被风干后会收缩,就勒进皮肉里去了。” “不会伤着她吧?”朱慈烺问。 “不能捆太久,要不然手脚血流不通,说不定会残废的。”张韬笑着说,“如果千岁爷要办她,也就无所谓了......这妖女犯得是死罪,按律是要凌迟的!” “哦,”朱慈烺笑着点点头,“的确是够得上凌迟的罪过了......张千户,她真不会挣脱吧?” “挣脱不了!”张韬拍着胸脯保证,“臣的手艺是祖传的,莫说是红妖女,就是李自成让臣捆了,也铁定动弹不得!” 朱慈烺想象了一下把一个大胡子老猛男捆成红娘子现在的模样儿——口味也太重了吧? “你先退下,都退下,本宫要和红娘子单独聊聊。” 张韬露出一丝坏笑,对朱慈烺道:“千岁爷,您慢慢玩,只要不松开妖女身上的草绳,她就是有千斤力气也施展不了的。” 玩?朱慈烺一皱眉,这用词不妥啊!这个张千户大概没读过书吧?技术是不错的,就是没什么文化,可惜了。 “退下,都退下!”朱慈烺也没多说什么,挥挥手就把跟着自己的人都打发走了。 他和红娘子之间得说点悄悄话,不方便让人听见的。 早就有一把太师椅摆在了红娘子的当面,朱慈烺一屁股坐在上面,然后翘起个二郎腿,笑吟吟看着眼前给捆了个凹凸婀娜的妖女。 “捆得还挺好看的,”朱慈烺笑着,“别装睡了,捆成这样,说不定还要凌迟,能睡得着才怪。抬起头来,本宫有事儿和你说。” 红娘子的确是在装睡,被朱慈烺点破之后,也就扬起面孔,张开眼眸,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朱慈烺这个狡诈凶残的大明太子国本。 牢房里面点着几盏油灯,虽然幽暗,但还是能让红娘子看清朱慈烺的容貌和眼神。 容貌倒是有点英俊,而眼神......红娘子吃了一惊,她是个跑江湖的女子,又是赫赫有名的反贼,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却从没有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眼眸中看到过如此复杂的神色。 这眼神,似乎是属于一个经历了许多挫折和成功,对任何事情都能冷静对待的中年老狐狸。 “哼,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红娘子说得挺硬气,不过一双明亮的眼眸射出的却都是狐媚妖娆。 她可不是那种三贞九烈的女人,是不在乎用点美人计的。 “呵呵,”朱慈烺却回以两声轻笑,“你男人是李岩?” “嗯,”红娘子美目流转,又换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轻叹一声,“也不知此生还能与他相会吗?” “能啊!”朱慈烺一笑,“本宫可以放你这妖女回到李岩身边。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红娘子看着朱慈烺,一张俏脸上稍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朱慈烺笑道:“你和李岩得归顺大明!” 红娘子没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眸,看着朱慈烺,似乎是在等他的下文。 朱慈烺笑着:“自然不是现在归顺......现在李自成是北地共主了,就算本宫用你这妖女要挟李岩,他也一定不为所动。” “那是自然!”红娘子吃吃笑着,“殿下也不会让奴家做这种做不到的事情吧?” “不会,”朱慈烺道,“本宫是很讲道理的!但是李自成的北地共主却当不了几天了,最多还有一个月,他就会败出北京城! 因为十万满洲大兵已经离开沈阳,入口在即。这一次,多尔衮是为争夺天下而来!同李自成必有一番龙虎之争。 而李自成根基不稳,军饷无着,现在又在京师大肆拷掠逼饷,人心必然不稳。人心不稳,就不能坚守城池,只得在野外浪战。他一旦兵败,就会将燕云之地尽数送与满洲。到那时,天下人将如何看他? 李自成这次带来了多少老营精兵你该知道,这群老营兵有多大的本事你也该知道。 等李自成输给满洲人后,天下汉人能指望的,也就是本宫了!” 第125章 十送那个崇祯(求收藏,求推荐) 朱慈烺的确给出了一个让红娘子没法拒绝的优惠条件! 她和李岩跟着李自成无非是对大明统治失望,同时看到李自成有席卷天下的气势,想跟着当开国功臣。 可李自成如果败给了满洲人,丢掉了幽燕之地。那他的表现岂不是比明朝还不如?把幽燕丢给满洲人的后果没准就是汉人亡天下了! 到了那时,李岩、红娘子当然要考虑另投明主了。而朱慈烺如果能肩负起领导抗清战争的责任,自然是值得投靠的明主。 “好!”红娘子没思索太久,就满口答应了下来,“若真有那一日,奴家一定和相公一起带兵来投,还望太子殿下可以既往不咎。” “那是自然的!” 李岩肯来,朱大太子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倒不是他有多看重这个传说中的“李公子”的本事。而是他可以从李岩开始,开挖李自成的墙角! “红娘子,”朱慈烺正色道,“再委屈你几日,等本宫奉驾东行时,就放你出来。你还有些手下也叫本宫的人捉了,到时一并给你。 另外,天津南北二城也送给你吧!你正好拿了去讨好李自成,不过本宫有言在先,你可别不能再祸害的百姓百姓了,要不然本宫将来一定不饶你。” “千岁爷果然仁义,小女子服了。”红娘子这回可是说真心话了。 这明朝的君,无论崇祯帝还是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看来都是好的! 天下就是让一**臣给祸害了......比如那个把自己捆成这般羞人模样的混蛋,一定就是太子爷身边的奸臣! 红娘子心想:将来如果真的跟了太子爷,一定要劝他远离那样的奸臣。 ...... 天津卫的百姓们曾经拥有像崇祯和朱慈烺这样爱民如子的明君国本,就是不知道珍惜,只想着要迎闯王,幻想李自成会给他们带来幸福美满封建主义新生活。 可是没想到却让来攻打天津的大顺军狠狠祸害了一番!相比之下,朱慈烺从北京带来的克难新军可谓军纪森严,秋毫无犯——他们到了天津后不是被关在军营里面,就是上城出城去作战,也没放抢的机会。而在街头巷尾巡逻的锦衣卫实际上是新开张的队伍,被李若琏、任逸洲、张韬这些刚刚上任的新官紧紧盯着,连沈廷扬的金叶子都不拿,何况天津百姓的一针一线? 这些锦衣卫的缇骑巡街时买个吃食居然还给钱,真有点刷新了天津人民的三观! 等到天津卫之战后,锦衣卫又抄了范举人、张举人的家宅,将两家的财物、米粮、田地都充公,然后分给了在天津卫之战中失去家园的百姓。 这个举措可真是让一帮迎闯王的百姓感到羞愧了——原来皇上和太子都是好的,锦衣卫的缇骑也是好人,自家才是不知好歹的刁民啊! 所以当崇祯皇帝和朱慈烺离开天津卫往大沽口而去的时候,天津卫南城的百姓们那叫一个伤心啊! 那么好的皇帝,那么好的太子,咋就不珍惜呢?现在人家要走了,以后大家可怎么活啊! 所以大明崇祯四月初六清晨,天色只是蒙蒙放亮,天津卫南城便是万人空巷,不计其数的百姓都拥在从天津巡抚衙门通往城北码头的街道之上,流着眼泪,等待着他们的明君崇祯和国本朱慈烺的出现。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来为崇祯和朱慈烺送别的。还有一小部分,则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家口等候在路边,准备追随好皇帝、好太子一同南下——这些人多是天津的匠户,天津自打万历援朝战争时起就是北方军工重镇,到现在还保留了不少技术还过得去的工匠。朱慈烺让汤若望和苏子文把他们都收拢了,一起带去大沽口。当然,天津城中的百姓如果愿意跟随,朱慈烺也是欢迎的。 这场面,让混在难民当中潜入天津卫准备劫法场救红娘子的李岩李公子和凤三爷都大吃了一惊。 这是要干什么?那么多人看热闹,不会今天就要剐红娘子了吧?这可怎么办?自己才混进来,都没来得及踩点儿,也没联络上分头混进来的兄弟,根本没有办法劫法场啊! 正着急的时候,他们俩忽然看见大队大队的锦衣卫沿着街道就走来了。一边走还一边大喊:“肃静!肃静!” 除了大喊“肃静”,这些锦衣卫还在街道两边布置起了警戒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可谓戒备森严! 李岩和凤三的心都沉下来了。 这是要杀红娘子了吧?也不知道是砍头还是凌迟? 两人正着急的时候,又有几匹走马沿着街道一路小跑而来。马上的骑士都是大嗓门,沿途大声叫喊:“圣上出行,官民跪拜!” 圣上出行? 李岩一怔,原来不是杀红娘子啊,而是崇祯昏君出行......昏君去哪儿?是要离开天津卫去大沽口了? 那红娘子怎么办?是带走,还是杀掉? “跪!快跪!” 沿途警戒的锦衣卫大声发喊。李岩和凤三身边的百姓纷纷下跪,他们俩也没办法,只好跟着一起跪下去。 这个时候,百姓们的哭喊声就起来了,而且越来越大,很快就是一片凄风惨雨了。 “皇上,您不能走啊!” “皇上,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皇上,求求您留下了吧......” “是啊,您一走,流贼就要来了!” 听到百姓们哭喊的内容,李岩可真是傻眼了。天津卫这里怎么回事?全天下都在迎闯王,这里的百姓怎么会舍不得朱贼? 朱贼有什么好的?就知道征派苛捐杂税,而且无官不贪,无吏不凶,上上下下全不是好人,压根不顾百姓死活!怎么能和仁义无双的大顺闯王相比? 心里面这么想,可是李岩也不敢和一帮无知百姓去理论,这里眼下还是朱贼的天下。 为了更好的潜伏,李岩和凤三也只好咧开大嘴跟着一起干嚎,一边嚎还一边眨巴着眼睛,偷偷看着街道上面的状况。就看见一队金盔金甲的骑士列队而来,而在这群金甲骑士当中,赫然还有一抹鲜红! 李岩和凤三定睛一看,顿时就愣在当场。 那不是红娘子吗? 她没有上绑,也没在囚车里面,而是和骑士们一样骑马,好像还在和其中一名金甲骑士说话......凤三心想:这是弃暗投明,归顺朝廷了?是诈降?是真降?有没有用美人计?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降,也当几年朝廷命官? 而李岩则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 “红娘子,看到没有,天下百姓无不怀念我大明啊!” 正在和红娘子说话的是朱慈烺,虽然他这才是和红娘子第二回见面,但是双方的关系进展还是很快的——红娘子刚刚接受了朱慈烺授予的抚军大元帅府的令牌。红娘子现在已经是朱慈烺的臣下,官拜帅府千户! 这个“帅府千户”是朱慈烺昨天刚刚设立的官职。除了帅府千户,还有帅府卫士、帅府武士、帅府校尉、帅府小旗、帅府总旗、帅府试百户、帅府百户、帅府副千户、帅府镇抚、帅府指挥佥事、帅府指挥同知、帅府指挥使、帅府左右都督、抚军大元帅等十四阶。算上帅府千户就是十五阶,从而形成一个由低到高的军衔体系。 而抚军大元帅府系统内的官员兵士,都要纳入这个军衔体系。 至于授予红娘子帅府千户明面上的理由,则是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朱慈烺和崇祯走后接管天津三卫。 因为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中,朱慈烺很可能要暂时盘踞大沽口附近的海岛,天津这边最好就让红娘子和李岩接管。 第126章 吴三桂的根(求收藏,求推荐) 太阳从山海关上空划过,渐渐向关内辽阔的大地斜斜行去,将这一片秀丽壮美的山河平原,还有沿着山脊修建的长城,都笼罩在无限美好的夕阳之下。 在天下第一雄关的城楼上,一文一武,一老一壮,两个大明的官员正手扶着垛口,望着山海关内一大片正在搭建中的窝棚,都忍不住一声叹息。 少壮的武官是个长得相当魁梧精壮的汉子,国字脸盘,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胡须连鬓,威风凛凛。此人正是如假包换的真吴三桂,朱慈烺的二舅哥,手握四万雄兵,一念之间就足以改变天下形势的大明辽东总兵官平西伯吴三桂! “如此雄关......本是汉家天下的屏藩,若是让东虏由此入口,将来会否变成引狼入室,从而铸成大错?” 吴三桂发问的对象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蟒袍,黑面长髯,浓眉紧锁,似乎在苦苦思索。 这人名叫王永吉,字修之,如今官拜蓟辽总督,算是吴三桂的顶头上司。不过他这位总督大人所管辖的地盘差不多都丢完了,只剩下永平一府,而且还岌岌可危。 现在山海关内有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关外则是东虏八旗在虎视眈眈,真是有点腹背受敌,走投无路的意思。 “长伯,”王永吉唤着吴三桂的字号,抬手指着那些正在搭建窝棚的百姓,“如今哪儿还顾得了将来之事?你我便不是为了报答朝廷大恩,也得为此地三十万生灵思之吧?他们都是随着你我抛别家土,一起入关的。你我总得为他们谋一个出路吧?” 搭建窝棚的人都是从关外的宁远迁入的百姓。根据崇祯皇帝在三月六日下达的圣旨,放弃宁远重镇的同时,还必须将百姓同时撤入关内。随行者多达三十万人,大多是关宁军将领军士的家眷。其中一部分将领的家属还有些余财,衣食总算无忧,还可以住进山海关附近临榆县城。而一般的军士家眷乃至普通百姓,可就缺衣少食,加上长途跋涉,真是苦不堪言。 本以为入关后可以很快转移到南直隶各地,得到妥善安置。可没想到吴三桂的前锋才到玉田,就得到了北京陷落,崇祯皇帝和太子生死未卜的噩耗,而且李自成的大军也趁机压了上来。不得已之下,吴三桂只好收兵退回山海关。而跟随他入关的三十万百姓,也就只能在山海关下暂时栖身了。 这下可真是人人愁眉不展,个个怨恨不已了。而比愁、怨情绪更加糟糕的,则是看不到前途和生路的绝望心情! 这里的三十万人,包括跟随吴三桂、高第(山海关总兵)的五万官兵,现在都可以说是断绝了生路! 之前他们当中的兵将有朝廷的粮饷可吃,百姓或是种地,或是开店,或是由从军的家人供养,大致上也是衣食无忧的。如果不是满洲人的兵马时不时要入寇劫掠,他们这些人都可以算是生活在乱世之中的一片桃源乐土上面了。 可是现在,他们不仅失去了家园和田地,而且也不可能再得到朝廷的供养......这三十万人的吃穿怎么解决?从宁远带来的粮草和山海关上的储备算不上多丰厚。如果不能在几个月内寻到一条活路,那么聚集在山海关内的这三十万人,就都得变成饿殍! 王永吉拍了拍城墙的垛口,叹了口气:“长伯,除了借东虏之兵打回京师去,老夫真是想不别的生路了。南下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圣上和太子能不能突围到天津。 即便是能到天津,也是要匆匆而走,浮海南下的。 即便可以在天津停留一段时间,也不可能收容山海关这里的三十万百姓啊!沈廷扬手中不过一百多艘海舟,即便能走几个来回,从大沽口拉走个五六万人就到头了。剩下的人怎么办?饿死还是让流贼杀死? 至于投降流贼也活不了此间的三十多万人......流贼不会给咱们能养三十多万人的地盘的,也不会给咱们足够的粮饷。无地、无饷、无粮,不出数月,山海关下就皆是饿殍了!” 如果朱慈烺这会儿到了山海关,听到王永吉的分析,估计也无话可说了。因为朱慈烺也没打算把山海关内的三十万多人都拉走......这是不可能的!沈廷扬能从大沽口运走五万人,就已经是天大的本事了。运几十万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吴三桂也不愿意抛弃山海关这里的三十多万人......倒不是他有多爱民,而是这三十多万人是吴三桂的根。 拥有自己的“根”就是吴三桂最厉害的地方!和此时绝大部分的明军不一样,吴三桂的军队其实是授田的——辽西这块已经没有勋贵和士大夫插手的空间了,所以都在辽军控制之下。而且从孙承宗、袁崇焕经营宁远时开始,就推行辽人守辽东的政策。实际上就是将关宁军变成了一个以辽西土地为基础的兵农合一的军事集团。 也就是说,关宁军一边吃着朝廷饷,一边耕着辽西的地,不仅在经济上极有保障,而且还将自己的根牢牢扎进的辽西的土地——每一个关宁军士兵背后都是一个家庭! 有家有业,就意味着他们的命运被关宁军的首领,也就是吴三桂本人牢牢掌握了。同时也意味着关宁军拥有额外的动员和补充能力,毕竟一个家庭往往不止一个可以从军的壮丁。 所以四万关宁军不仅仅是四万人,而是四万户和几百万亩土地!现在他们离开了宁远的土地,暂时变成了“盆栽”,处于一种相当无力和彷徨的状态当中。 寻找一块新的土壤,将根重新扎进土壤,就成了关宁军上下一致追求的目标! 谁能够满足他们,谁就是关宁军效忠的对象! 顺便说一下,吴三桂的军事经营能力其实是非常强大的!在历史上,吴三桂专制云贵十余年,就把关宁集团经营到了可以和大清王朝对抗的地步! 那还是经营云贵!云贵什么地盘啊?根据万历年间张居正主持的全国清田结果,云南的在册田土总数不179.9万余亩,贵州只有51.6万余亩。两省相加不过230多万亩,税粮总额不到20万石。以这样的地盘,都差点把大清朝给掀翻了,如果给个三千万亩土地的大省让他去经营,后果不堪设想...... 而要他放弃自己的根基,只带少数家丁南下,去投靠不知道在哪儿的朱慈烺,实在有点为人所难了。 另外,邱致中和祖泽溥还给吴三桂送来了定王朱慈炯......如果崇祯和朱慈烺已经不在人世了,朱慈炯就是大明皇位必然的继承人! 王永吉接着分析道:“此间的数十万人要有生路,也只能借东虏之师,奉定王为天下兵马副元帅西征了。只要打败了流贼,咱们总能找到一块地盘可以安置这数十万人的。哪怕割让燕云十六州,再许以岁币,也能有北宋的局面啊! 若皇上、太子尚在。咱们击破流贼,收复山西、河南、北直隶大片河山,总也是有功劳的。而且有数万大军在手,朝廷也不得不仰仗总戎啊!” 吴三桂轻轻点头,这番分析一点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啊! 方今乱世,有兵就是草头王。他吴三桂现在有四万大军,还有定王朱慈炯这面大旗,如何不能成就一番大业? “也好!”吴三桂终于下了决心,道,“本爵这就派祖泽溥走一趟盛京,去联络东虏摄政王多尔衮,向他借兵剿贼!” 第127章 李自成的北京城(求推荐,求收藏) 今天是四月初八,离宋献策数手指头算出来的大顺皇帝二次登极大典的日子只有一天了。根据原来的日程安排,他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进行登基大典的演礼,也就是排练。 可是在昨天上午,后营制将军亳侯李过请罪的奏章送到了大顺皇帝驻跸的武英殿后,四月初九的登基大典就被取消,大顺皇帝的好心情也一下荡然无存了。 因为李过在请罪奏章中报告了惊人的坏消息——攻打天津卫的作战竟然以惨败收场! 在连续四天的血战,并且一度攻入天津南城的情况下,由于吴三桂亲率的数千铁骑突然抵达,使得本来有利的战局急转直下,李过、李岩、陈永福所部仓皇而逃,损失惨重!唐通所部全军覆没! 另外,李岩之妻,女将红娘子在卫河水战之中为郑家水师所破,下落不明。 目前,李过、李岩、陈永福三人已经收拾残部,退据武清县城,并请求李自成发大兵增援,再战天津卫! 稍后,亲往玉田前线督军的田见秀发了奏报,说派去吴三桂军中的使者回报说关宁军士气低落,并未听闻有东虏辅政王欲嫁女与明太子之说。另外,田见秀的使者还打听到东虏辅政王多尔衮之女年仅6岁,根本不可能嫁人。 田见秀同时还奏报说有吴三桂欲弃山海关浮海南下投奔朱慈烺的传言,以及东虏正在集中兵力,欲乘虚夺取山海关的传言。 这些消息汇总起来以后,李自成看得都有点头疼了。因为吴三桂仍旧是他N的双份!也不知道那边是真的?不过无论那边是真,都不是好事。如果吴三桂已经到了天津,那么山海关一带肯定空虚,随时都有可能被东虏占领! 如果吴三桂还呆在永平,那么是谁打败了李过他们?李过等人的兵将加一块有两万两千之多。能够把他们打到惨败的对手想想都不会太弱的。 朱慈烺上哪儿找来那么精锐的援兵?如果朱慈烺真有了足以击败李过的精兵,那么一旦东虏西征,大顺就会腹背受敌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自成哪儿还有心思搞什么二次登基?备战都来不及,还登什么基啊! 可是一想到备战,李自成的头都大了。下面的老营兄弟都嗷嗷叫着要钱啊! 这帮家伙都他N的是李自成的债主,个个都觉得自己功劳很大,必须重重有赏。可崇祯那个穷鬼留下的府库里面偏偏一无所有,空得都可以跑马了。叫李自成拿什么去赏? 除了发不出让人满意的犒赏之外,大顺朝廷现在连粮食都不大够了。 这事儿细究起来也是朱慈烺不好!他在皇极门之变后不是下了一堆令旨吗?其中一道就是把太仓库的存粮分给北京内城的老百姓了......虽然这道令旨执行的比较匆忙,但还是基本搬空了户部的粮库。 此外,朱慈烺奉崇祯南走天津卫之后,堆积在大沽口的大批海运的漕粮就没有办法运往不北京。 这样一来,李自成不仅没钱发犒赏,也连部队的供应都出现了困难。那些跟随着他一路幸苦转战,好不容易打进北京城的老营兵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财富,连大米白面都不能敞开了吃了,更别说肉食了。 这待遇完全和开国功臣不搭边啊! 在这种情况下,老营的纪律和士气也越来越难维持,许多部队军纪败坏,不时发生老营官兵奸淫掳掠的事件,李自成发了几次雷霆之怒,还杀了不少人,都没有办法杜绝。至于北京城内各部日常操练,从四月份开始就基本停止了,没吃没喝还没钱,还操练?操他N还差不多! 如果再拿不出足够的银子发犒赏,被李自成倚为长城之靠的老营兵的人心怕就要散完了...... 这才在北京紫禁城的龙椅上安坐了几日?咋就有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了呢?崇祯那个昏君居然能在这张交椅上坐了17年,也真不容易啊! 就在李自成呆坐在武英殿上发愁的时候,接替田见秀、李岩二人主持军务的刘体纯和吴汝义二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见过礼后,李自成发现二人都面带喜色,于是就问:“有好消息么?” “回禀皇爷,”刘体纯笑道,“亳侯的军报,昨日已经拿下天津卫南北二城了。” “什么?”李自成一愣,“昨日才收到请罪的奏章,今日怎又报捷了?这一只虎打的是什么仗?” 吴汝义道:“不是亳侯夺下天津卫的,是失踪多日的红娘子带着兄弟混入了天津卫,趁着朱贼主力向大沽口转进的机会举事,逐走了朱贼的留守兵马,一举拿下天津三卫了!” “那么说来朱贼还是要南迁的......”李自成轻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朱贼到底还是棋差一招啊!他们若守在天津卫不走,朕可就腹背受敌了。如果满洲人真的借兵与他们,朕只怕要将这北京城拱手让出去了。” 刘体纯笑着:“北京城本就不是咱大顺的都城,暂时让了也无妨,只要把城内的金山银山都搬空了便可。” 李自成点点头,不置可否。他本就没把北京当成首都,在攻入北京之后,他就明确表示北京只是行在,以后将改成幽州府,为北方屏障重镇,不再是建都之地。而大顺的首都,始终是关中的帝王之都长安! 所以对李自成和大顺军而言,北京的得失并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北京城内那些贪官污吏的不义之财! 想到这里,李自成自言自语地说道:“得叫黄虎再加把力气,多拷出军饷才好啊!军饷有着了,额才能和朱贼的余孽还有满洲人决一死战!” ...... “侯爷,这是刚做好的账,请您过目......” “过什么目啊?报个数吧!”黄虎刘宗敏挥挥手,让骆修身把送到自己跟前的账本拿开。 他一当强盗当反贼的,哪儿看得了账本?有那本事还造什么反? “一共得了两千两百八十五万三千余两白银,另有黄金五十六万四千余两......侯爷,这可真是一笔巨财啊!” “巨个屁!”刘宗敏一摆手,“额们大顺现在也是家大业大,上上下下过百万人了......一人发个10两银子,一千万两就他N的没了!” “侯爷......”骆修身看着黄虎刘宗敏的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孔,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现在是与虎为伴啊!如果早知道这帮流贼拷掠逼饷的手段那么狠毒,他就不留下来当朱慈烺的间谍了——他当这个简单,其实也是舍不得北京的家业啊! 他们骆家掌管锦衣卫几十年,油水捞得都快溢出来了。根本不可能打包带走......可万没想到,流贼竟然如此狠辣无情!为了拷掠逼饷,真把人往死里弄啊! 而且交了银子也不见得能活命,对中低级的文官还客气一点。对于侍郎以上的文官和世家勋贵、武官、皇亲、权阉,那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人财两尽者比比皆是! 而骆修身他们家,也算世家勋贵的一员,祖上虽然没传下爵位,但却有世袭武职可以继承。还出了名的有钱...... 刘宗敏眉头皱了起来,一张面孔顿时显出了凶残,他对骆修身道:“再去和他们好好说道一下,四五千万之数怎么都要拷出来的!” 第128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求收藏,求推荐) 出了刘宗敏的侯爷府,骆修身就急匆匆往北镇抚司而去。才走了几步,忽然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字号,忙扭头去看,原来是陈演之子陈世文带着个老仆守在汝侯府的门外。两人看上去都很落魄,昔日风流倜傥的公子哥陈世文更是脸色灰白,两只眼泡都肿着,也不知是不是哭成这样的。 “怎地?借到钱了?”骆修身快步上前,低声发问。 “哪里去借?”陈世文叹了口气,“家父在位子上的时候是有不少门生故吏......可家父现在被拘在镇抚司里面,我这做儿子的又没那么大脸面,人人避之不及,根本没办法筹钱啊!要不您去和汝侯说说,先放家父出来,再想办法筹钱。” “这个,”骆修身想了想,“还是先随我去镇抚司看看你爹吧......”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不知道你爹有没有被打死? 拷打的工作不是骆修身负责的,也不是原来的锦衣卫缇骑在做。缇骑虽然凶恶,但是手上知道轻重,不会轻易致人死命,就是打残的都不多。 可黄虎刘宗敏的手下哪儿那么专业?那真是往死里招呼啊! 骆修身领着二人行在北京的大街上,街上极其萧条,临街的店铺都开着张,里面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顾客,也没什么可以发卖的。 之所以如此,当然也和拷掠逼饷有关了。北京城内的商人也在这场拷饷运动中受害深重。大顺军摊派下来的款项太多,而市面又太萧条,急切之间只能低价发卖货物。有些商铺被逼急了,甚至连店里的家具都低价卖出去了。不过店面却不能卖,也卖不了,而且还得维持开业,要不然永昌皇爷会不高兴的。所以就这样空空荡荡的开着张了...... 街上还有不少白帽蓝衣的大顺军兵将在游荡。他们刚入城的时候倒也军纪森然,可是现在已经彻底现形了。公然烧杀奸淫还没有,但是破灭而入要吃要喝的,那可就不是什么事儿了。如果街面上的那些铺子里面还有东西可以发卖,多半也会被他们拿走的。 骆修身知道已经有不少大顺军的将领、官员和李自成提过整肃纪律的事情,而李自成也是赞成的。可就是没有办法执行......因为李自成现在没那么多钱发饷,也没办法给下面的兵士分配土地——分配土地必须要努力经营地方,而李闯崛起太快,地方上基础薄弱,所以无法推行类似军户、府兵的制度,只能给部队发饷。 而李自成占有的地盘,恰恰又是收不上什么钱的。即便没有“三年不征”的承诺,就靠历经战火蹂躏的陕西、山西、河南、北直隶这点地盘,怎么可能收到能养活百万大军的军费? 所以穷凶极恶的拷掠,实际上是李自成维持军队的唯一方法...... ...... “啊,疼啊......啊......” 骆修身和陈世文还没进入北镇抚司的大门,凄惨的叫喊声就一阵阵传来了。 骆修身这些日子都在北镇抚司里面“装好人”,已经习惯各种惨绝人寰的事情了。陈世文却不习惯,一张白净的脸皮都吓绿了,腿肚子还一阵抽筋,都快走不了路了。 骆修身回头看他一眼,“那不是令尊,是两个伯爵......正在挨剐!” “剐......”陈世文抖着声,“为,为什么?” “还不是没够数?”骆修身苦笑,“令尊是文官,交够了银子就没事儿了。你没见李阁老已经回山西去了?可是那帮勋臣、皇亲却没那么便宜,都是人财两尽!交够数了给个痛快,不够数就得挨剐......你没见过这个,待会儿低着头走路,千万别看,做噩梦啊!” “这这这......”陈世文陈大公子都快晕菜了,这帮流贼原来是恶魔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满脑子都是惶恐的陈公子就依着骆修身的话,低着头走路,看也不敢看被绑在门内两根立柱上挨千刀的大明勋贵。但是凄惨的叫声和浓重到抹不开的血腥味道,还是差点把他吓晕。最后连怎么走到关押陈演的牢房都不知道! 陈演还活着。一双手腕和一双脚腕却都折了,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处理的还算干净,所以他老人家也没发烧,只是感觉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当然,还有悔恨! 早知道就该快些逃走...... “还在,还在......”骆修身的声音突然传来了,然后就是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陈演扭头看去,就见骆修身和他的儿子陈世文一前一后走进来了。 “怎地?借到钱了?”陈演满怀希望地问儿子。 他已经倾其所有,交出了全部的四万两银子!但是刘宗敏给的指标是十万两银子。 “爹,儿子没用......”陈世文噗通一下就给陈演跪了。 陈演一脸的希望顿时烟消云散,然后又巴巴望着骆修身,“骆指挥,您一定得救救老夫......老夫只要能出去,一定有办法筹集到余下的六万两银子的!” 骆修身叹了口气:“阁老......这是您说的,六万两!” “对,对!”陈演是一霎那都不想在北镇抚司呆下去了。他原来给崇祯当官的时候,其实是不怎么怕锦衣卫诏狱的。明朝的文官,在诏狱里面进进出出是常有的事儿。而诏狱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怎么凶残的,只有得了皇上的严令时才下狠手。 可李自成手下那帮人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生生要把人拷死啊! “行!”骆修身道,“就给阁老三天时间,三天后再送六万两银子来,那就没事儿了。” 如果送不来......骆修身都不忍心说了,刘老虎是真老虎,吃人不吐骨头,哪那么好糊弄?就让陈阁老再舒坦上三天吧! ...... 锦衣卫的缉查千户任逸洲走进了正慢悠悠驶往大沽口的大龙头号沙船上,朱慈烺所在的舱室内,行了一礼,然后禀报道:“千岁爷,您要的人找到了。” “哦。”朱慈烺正低头翻看一本毕酒城刚刚整理好的克难新军中军师的军官名录。 抓武装那是比天还大的事情,在天津卫之战结束的当日,朱慈烺就下达了组建中军师的令旨。 而中军师官兵的来源有四部分,一是朱慈烺自己的侍卫;二是原来的大汉将军;三是大顺军老营的降兵和唐通的家丁,四是吴国勇带来的关宁骑兵。 看这几个官兵来源,就知道朱慈烺要把这个中军师打造成自己的王牌主力了! 除了编组中军师之外,朱慈烺还在忙活另外一件大事儿,就建立一个真正管用的情报网络。 这个任务现在落在了锦衣卫缉查千户所身上了,缇骑出身的千户任逸洲在往大沽口去的途中,就在操办这事儿——替朱慈烺挑选一个真正能大用的特务。 在朱慈烺看来,能用的特务,一两个就能起到极大的作用。没有用的,来个几百几千也是废物。 被他安插在北京的骆修身应该就是个能大用的。而现在,朱慈烺需要往吴三桂身边派人了。 第129章 挽救吴三桂(求收藏,求推荐) 任逸洲为朱慈烺找来的是个黑面虬髯的丑陋汉子,生得异常粗大,看上去就像个没脑子的粗人,真能当得了特务吗? 朱慈烺并不是“外貌协会”的,但也忍不住微微皱眉。不过接下来这家伙自报姓名身份之后,朱慈烺就在心里面夸赞任逸洲的本事了。 “臣通州教谕刘生叩见抚军太子千岁!”这人说的官话中带着些许陕音,而且还是文官。 “教谕?”朱慈烺仔细端详这个“傻大黑粗”,“你是举人?” “臣是崇祯十二年中的举。”黑脸刘生回答道。 朱慈烺点点头,又看了眼任逸洲:你老兄是人才啊!这么个宝贝也被你找来了......只不过他愿意当特务吗? “刘教谕,”朱慈烺看着刘生问,“你可知道本宫交给你的是什么样的差事?” “臣不甚清楚,”刘生道,“但臣家以破,唯有老父老母自陕西逃难来通州相依。任千户和臣说只要臣愿意加入锦衣卫为太子爷做事,就有钱可以赡养父母了。” “千岁爷,”任逸洲笑着,“这刘教谕是孝子,臣见他穿着官服用一辆独轮车推着爷娘,这才请他上船说话的。” “孝子好啊!”朱慈烺笑眯眯道,“本宫也是孝子!也最看重孝子......刘教谕你放心,你的爷娘,本宫帮着赡养,给他们发一份抚军元帅府百户的俸禄。等到了江南,也给他们授田赐房,保他们晚年安乐。” “臣谢过千岁爷大恩!”刘生闻言,又是一个叩头。 说实话,他这个孝子现在也山穷水尽了。他家本是陕西省庆阳府的地主,李自成入关中前颇有家产,只后家就没了。父母流亡到通州,就靠他为官的俸禄勉强糊口。可是通州失陷后,他的官职也等于没有了,虽然散官阶还在,但是朱慈烺并没有说过会给守选的官员发俸禄——大明朝都这样了,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养闲人了。 衣食都成了难题的刘举人自然也不能再端着举人的架子了,所以才被任逸洲诱惑,同意加入锦衣卫了。 “你先莫谢恩,”朱慈烺看着刘生道,“本宫还没说差事呢!” “请千岁爷吩咐,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朱慈烺哈哈笑着:“有你这句话就行......本宫和你说吧,本宫就需要一个你这样长相威武,但内心细致的读书人去平西伯吴三桂身边。你愿意吗?” ”臣愿意!”刘生几乎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 他要敢说不愿意,就该灭口了! “好!”朱慈烺点点头,“你会武艺吗?会养马吗?” “都会一点,”刘生道,“臣是军籍。” 陕西素来是军户云集的重镇,军籍举人、军籍进士自然比较多,占比通常可以达到四五成,刘生是军籍举人也没啥好奇怪的。 “好好!”朱慈烺抚着巴掌,笑道,“文武双全,还是陕西人......太好了,要不了多久,平西伯就会重用你了。 任千户,你先带刘举人去好生安置他的爷娘。你要负责一路照顾他们,直到将他们安然送到南直隶。路上若有个什么,本宫唯你是问。” “臣一定照顾好刘教谕的爷娘,”任逸洲道,“臣也是孝子,一定会和对自家爷娘一样照看刘教谕的爷娘!” 朱慈烺点点头,心说:自己手下原来都是忠臣孝子啊! 他顿了顿,又对刘生说:“刘教谕,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什么教谕,也不是什么举人,而是流落京师的秦军把总,加入了克难新军,后被吴三辅派遣,保护平西伯的小妾陈氏北上。稍后会有人与你说秦军之中的事情,都用心记牢了。然后再去克难军中历练几日,待风向合适,就浮海去山海关......” ...... 刘生才被任逸洲带走,另外一个“对吴情报工作”的关键人物,就是陈圆圆陈大美人,也带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朱慈烺所在的船舱。 陈大美人自从在吴襄家里面被朱慈烺“羞辱”之后,就一直忘不了这位不懂女人和审美的大明国本——吴三妹那个傻大奔粗的大丫头到底好在哪里?根本不能和自己相比啊!自己可是秦淮八艳之一.....那是江南的风流才子们公认的才貌双全的美女! 朱慈烺这个太子居然看都不看自己,抢了吴三妹那个傻丫头就跑.....这分明是个昏庸之辈! 大明交在他手里,还能有个好吗? 之后一段时间又是兵荒马乱的,陈圆圆就跟着吴家人一路逃亡,也就渐渐忘记朱慈烺这个没眼光的昏庸太子了。直到今天所乘坐的沙船到了大沽口码头,一个自称是太子伴读的太监来宣召她去拜见太子殿下,陈圆圆的心中才再一次荡漾起来。 一定是太子殿下忘不了自己啊!陈圆圆心想:可是自己已经是吴三桂的人了,也不适合入宫吧?大明好像不许自己这样的才女入后宫的...... “妾身陈圆圆叩见太子殿下。”陈圆圆想着心事,就已经入了船舱,向朱慈烺行了叩拜之礼。 “平身,赐座。”朱慈烺冲着陈大美人温和地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跟前的绣墩,让陈圆圆落座。 陈圆圆偷眼打量了一下朱慈烺,只看见一个宝相庄严的大明国本,这副样子都可以上祖宗画了......她可是听说了许多朱慈烺好色的传闻了!在天津卫之战中还捉了一个流贼女将,押在天津镇抚司的大牢里绑起来轻薄!怎么轮到自己就那么正经了呢? “陈氏,本宫打算送你去山海关平西伯军中。” 朱慈烺言语温和,没有丝毫轻薄之意。虽然也觉得陈圆圆挺漂亮,但真心没想要染指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可别发生在自家身上! 即便是要和秦淮艳妓发展一下情感,也可以去找另外七个,碰陈圆圆那是脑残。 而且陈圆圆这次还负有挽救吴三桂的使命! “陈氏,”朱慈烺的言语依旧轻柔,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陈圆圆有点心惊,“实话和你说了,现在平西伯正处险地,进退皆是悬崖,稍有不慎,就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什么?陈圆圆惊了又惊,再没心情去想朱慈烺对女人的眼光了——她和朱慈烺最多能发展成知己,而吴三桂才是她的根本啊! 这都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了,自己跟着还能有个好? 朱慈烺看着陈圆圆,一字一顿地说:“现在能挽救平西伯的,想来也只有你了!” “奴?”陈圆圆又是一愣,自己一个妾室,能有多大的影响力? 朱慈烺淡淡地说着:“本宫已经料定他要向东虏借兵反攻京师了。” “这......”陈圆圆听不懂朱慈烺的话。借兵反攻京师是好事啊!如果能成,大家不就很快能回家去了? “这是引狼入室!”朱慈烺道,“他们来了,就不会轻易回去了,除非是被我大明天兵赶出去!而且......东虏是一定会入口的,不走山海关也会走燕山各口。所以平西伯引狼入室之举,只会把自己搞臭,也会让我大明失去数万可战的精兵! 所以本宫希望你能好好劝劝平西伯,让他别干这样的傻事儿。” 陈圆圆蹙着秀眉,“可平西伯是男儿大丈夫,怎会听奴一介女流的?” “无妨,”朱慈烺笑着,“还会有别人和你一起去山海关的......若是平西伯实在不听,也没有关系,你好好留在平西伯身边,等将来有了机会,咱们再一起挽救他,你觉得如何?” 第130章 到大沽口了(求收藏,求推荐) 大沽口。 天津卫水师所属的两骑传骑,飞也似的直入大沽口城堡。这两骑都是平民百姓的打扮,仿佛两个跑江湖的镖客,在大沽口城堡外面对了口令暗号,才给开了条门缝放进来的。而这两骑一入城门,就在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大沽口城里面,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皇上和抚军太子到了!” 大沽口现在就是一个大明难官营——都是三月十六、十七两天从北京城跑出来的,好像难民一样的官员。他们都拖家带口,坐船坐车,成群结队而来。到了大沽口就找率部驻扎此地的登莱兵备道、管天津卫水师的苏观生要船,想要浮海去登莱避难。 这位苏观生也是如今明朝官场上少有的能人,和沈廷扬一样,都是南京国子监出身。不过他家里没钱,是正经的读书人,为官也非常清廉,号称“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的三不要老爷。在官场上也算是个人见人厌的刺头儿。 如果搁在太平盛世,这类人多半已经被踢出场子了。可苏观生遇上一个明末乱世,自有许多让人头疼的差遣可以用来安置三不要老爷。登莱兵备道管天津卫水师就是这么一个讨厌的差遣。 明朝的天津卫水师原本驻扎在天津大沽口,后来移驻去了登莱,名字没有改,还是天津卫水师,在大沽口这边也已经保留的港口、城堡。 而和大明别处油水丰厚,专门保护走私的水师不一样,天津卫水师非但没有什么油水,而且还时不时有送命的风险——天津卫水师可肩负着保护辽东饷路和支援关宁军作战的双重使命! 早先在觉华岛上全军覆没的水师,很大部分就是从天津卫水师当中抽调的。 所以监管天津卫水师的差遣,一向不怎么招人喜欢,也就丢给同样不招人喜欢的苏观生了。反正他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而苏观生“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的作风用在天津卫水师上却刚刚好,再加上一个开着炮船跑运输的沙船帮总舵主的帮衬。这几年居然把辽东护饷的事情做得井井有条,从没让东虏或是臣服东虏的朝鲜水军占过便宜。 到了崇祯十七年春,当陆地上的带兵官都对北京这座围城避之不及的时候,苏观生和沈廷扬却丝毫不惧,带着他们的水军战船和比战船还厉害的运输船一起到了大沽口,准备接应崇祯父子走海路南下。 对于一帮从北京仓惶而逃到大沽口的官员勋贵提出的借船请求,苏观生则一概以逆风为由加以拒绝。 同时,他还让跑到大沽口来避难的官员勋贵出钱出丁,加强大沽口的防御。还在大沽口城内戒严,整日城门紧闭,街上全是武装的水师官兵,大沽口码头上也都是值守的士兵——没有苏大道台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水师的船只。 就这样严防死守的看管了近二十天,到四月十日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朱慈烺父子抵达的消息! 消息到达水师衙门的时候,苏观生正和最早抵达这里“逃难官”王之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说话,就听见屋子外面脚步声急促响起,不是一两个人来了,而是一大群人蜂拥而至。他们人还没到,声音却是先到了。 “皇上来了!储君也来了!本官要去护驾!” “本爵要去护驾,苏兵备快让人开门吧......” “苏兵备,快开城门吧,本官要带着家丁去勤王!” 苏观生和王之心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哭笑不得,今天之前,大沽口城里面的大官小官人人都在盼望西北风——好扬帆南下,离开北直隶这个险地。今天怎么就一个个都抢着要护驾,要勤王了?现在王驾都脱险了...... ...... 鞭炮齐鸣,鼓乐大作,崇祯、朱慈烺乘坐的沙船终于抵达了大沽口海运码头。码头上,苏观生和王之心早就让人扎了彩画牌坊,还安排了吹吹打打的乐队,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天子出巡的排场。 几个高品的官员勋贵,都袍褂整齐,肃容上前。就看见牌坊下站立的乐手又卖力吹大起来,然后在鼓乐声中,孝子朱慈烺搀扶着崇祯皇帝从一条大型沙船的舱室中踏步出来,苏观生和王之心忙不迭地吩咐赶快架起跳板。 守候在码头上的勋贵官员们以定国公徐允祯、武清侯李国瑞、武定侯郭培民三人为首,一起向走下跳板的崇祯和朱慈烺行叩拜大礼。 看到这些花了钱从朱慈烺手中买了“逃命令旨”,合法开溜的忠臣们,崇祯皇帝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啊!你们都是奸佞啊!朕苦苦求你们捐输军饷,你们一个个都哭穷装可怜,把朕这样的明君都蒙蔽了。结果春哥儿那个忤逆子用一份出城逃命的令旨,就让你们一个个原形毕露了! 崇祯是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的明主,看见一帮贪官奸佞,自然没有好脸色。朱慈烺却笑着点点头,大声道:“都起来吧!别跪着了......本宫有两件事儿和你们说一下。 第一,本宫奉旨抚军,总内外诸军事,总理朝政。因此本宫将在大沽口重整朝廷,以便号令四方,共讨逆虏。 第二,本宫在天津时得报,李逆自成入京之后,便开始拷掠逼饷。命人打造夹棍5000副,夹棍上有棱,有铁钉相连,凡不从者,必将夹碎他们的手足!另外,还让人在北镇抚司们外立柱两根,做凌迟之用! 根据可靠消息,闯逆亲定了捐输价码,凡是入过内阁的就给十万两,二十四监大珰也是十万两,六部的尚书、侍郎给八万两,侯爵给三十万两,伯爵给二十万两……诸位真是我大明的聪明之臣啊!本宫最喜欢聪明人了,以后跟着本宫,一起中兴我大明天下吧!” 这番话说完,大沽口海运码头上所有既聪明又忠心的大明臣子们都呆住了。 李自成的狠毒他们多少有点预料,要不然要不会掏钱买令旨出逃了。 可朱慈烺这个十六岁的太子爷居然奉旨总内外诸军事,总理朝政,却大大出了大沽口码头上臣子们的预料。 这是什么状况? 崇祯皇帝看上去还挺健康的,怎么就不理军务朝政,把国家大事都丢给儿子了? 难道皇帝想效仿宋徽宗?可是他也没退位内禅啊! 既然没有内禅,也能亲理政务,怎么就让儿子总理朝政了?这事儿......不合祖制吧? 另外,跟着圣上和太子爷一起来的好像还有不少重臣,他们怎么都不管管? 这事儿......有古怪啊! 场面顿时显得有点尴尬,臣子们的目光,就在崇祯皇帝和太子朱慈烺的面目上来回游动着。 过了一会儿,朱慈烺才嗯咳了一声,打破了尴尬:“本宫和父皇、母后一路劳顿,还是先行安顿,其余事情,稍后再议。苏观生何在?” “臣在!”苏观生连忙上前。 朱慈烺瞧了他一眼,年纪不大,也就是四十岁上下,生了一副高高的颧骨,黑黑的肤色,个子不高,身材瘦削,典型的岭南相貌。 朱慈烺点点头,笑问:“苏兵备,行宫可曾备下?” 第131章 南幸不着急(求收藏,求推荐) 行宫早就准备好了,并不在大沽口城内,而是设在一座位于卫河入海口处的小岛上的一所大庄园内。 这处庄园本属于天津三卫的某个世袭武官家族所有,几年前被承办辽东饷务和漕粮海运的沈廷扬购得,加以修缮,还在岛屿上设了码头、仓库、坊市,显然是要当成商镇来运营的。 可惜世道不好,这笔地产投资显然亏了老本了。 不过这处地产也不是一无是处。四面环水的岛屿地形,倒是流亡中的大明朝廷绝佳的避难之处。因为流贼和东虏都没有水师,在卫河没有封冻的时候,他们是很难登岛的。 所以苏观生在得知崇祯、朱慈烺已经逃离北京,即将抵达大沽口后,就立即命人封锁了这座名为海沙岛的小岛,还让岛上的沈家庄园做好接驾的准备。 由于海沙岛上也有一处码头,可以停靠大型沙船,所以崇祯父子又再次登船前往海沙岛。而在大沽口海运码头上迎驾的官员们则步行前往渡口,在那里乘坐渡船上岛。 苏观生和王之心两人也被朱慈烺叫上了自己和崇祯乘坐的沙船——并不是大龙头号,而是另外一艘大小仿佛的沙船,本是崇祯、周后、张皇后他们乘坐的。朱慈烺在船队即将抵达大沽口时才换乘上了船,以便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孝子。 在船只驶往海沙岛的途中,朱慈烺打发王之心去向崇祯汇报大沽口的情况,自己则拉着苏观生还有沈廷扬一起立在船艏甲板上,一边看地形,一边商量朝廷驻留大沽口的事情。 “殿下,朝廷不是要南幸留都吗?”对于朱慈烺提出的朝廷驻留大沽口之事,苏观生很有些意外,“现在虽然没有西北风,但是西南风还是有的,只要西南风起,船队一日便可抵达蓬莱或登州。” “殿下,”沈廷扬也道,“渤海之中行船其实是东西走向,只要有东南风、西南风就行了。所以沙船往来大沽口和蓬莱、登州是很方便的。” 朱慈烺笑了笑,“既然方便,那还有什么好着急的?且在大沽口驻留一月吧......对了,粮食够吃吗?跟随本宫而来的兵马有将近两万人,还有随行的官员、百姓,总数不下三万。大沽口这边还有许多人吧?没有粮食可不行啊!” “够吃啊,”苏观生道,“岂止够吃,根本就吃不完啊!因为北地兵祸,现在漕运只到淮安,之后就由海运北上。去年征收的漕粮是今年春天才顺着东南风运来的,两月时才到大沽口,还不及转运。目前堆在大沽口的漕粮不下五十万石!” “五十万石?”朱慈烺听到这个数字,脸上的笑容就怎么都掩饰不住了,“都保存良好吗?” “全都保存良好!”苏观生道,“大沽口这边有许多海运库房,可以长期储存粮食......另外,登州城内也有海运仓库,那里还存着二三十万石粮食和一百多万两白银。” “还有一百多万两白银?”朱慈烺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这些日子他可是花钱如流水啊,手头的四百多万两压根支撑不了多久。 “对啊,那是要解往户部的税银和加派银子,”苏观生道,“如果不是京师遭遇兵祸,现在就该运到了。” 原来崇祯皇帝口袋空空是因为正好赶上了一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崇祯十六年秋天从东南收上来的银子、粮食,还没来得及运入北京,李自成的大军就杀到了! “好,好!”朱慈烺连连点头,心想:看来得派个信得过的人去当登莱巡抚了。登州还是依海而建的坚城。如果经营得法,完全可以成为北方抗清的大据点。 不过自己和崇祯皇帝暂时还不能去登州,因为朝廷的改革还没开始呢! 没有一个能办事儿的朝廷,朱慈烺这个太子爷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施展啊! 再说了,自己这个抚军太子天下兵马大元帅是怎么来的?是拎着宝剑把崇祯吓晕菜后夺来的!这事儿可是在皇极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干的...... 所以在可能的情况下,朱慈烺得和朝廷一块儿留在大沽口,在大沽口呆着,大家才能有点紧张感,改革什么的阻力也就小了。 “苏兵备,”朱慈烺想到这里,笑吟吟地问苏观生道,“本宫听说你有一个三不要老爷的绰号,号称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可有此事?” 苏观生有点不好意思,面皮微微一红,“殿下,那是同僚间的戏言。” “呵呵,”朱慈烺笑道,“但是你的官的确做得好,能任事,也不怕得罪人......这次封锁大沽口,不让一船浮海而走就做得很好!本宫最欣赏你这样的官员!” 太子要提拔我了?苏观生也不是没脑子的人,马上就明白朱慈烺的意思,又看了看自己的好朋友沈廷扬。沈廷扬冲着他点点头,又竖起一个大拇哥。 苏观生收回目光,马上就给朱慈烺行了个揖拜之礼,“臣愿为大明效死!” 朱慈烺伸手将苏观生扶起,笑道:“不必言死!大明的忠臣良将都要好好活着,要长命百岁,让流寇鞑子早早去死吧!” 他顿了顿:“本宫是不会将苏卿这样的忠臣能吏用在死地的......苏兵备,你觉得登州是死地吗?” “这个......”苏观生略一思索,“臣以为只要海路在手,再有三两千精兵配以斑鸠脚火铳和红衣大炮,登州就是不落的坚城!” “好!”朱慈烺翘起大拇哥,赞许道,“果是知兵的!苏卿,你和本宫实话实说,登莱巡抚你能当好吗?” 这就要当巡抚了?苏观生的心脏就是一抽......这位皇太子真能让自己当上巡抚? 朱慈烺看他不言语,接着又道:“本宫已得可靠消息,东虏即将大举入寇。而以流寇的兵力和其攻入京师后种种倒行逆施之举,可以想见其必败之局。 而流贼若败,朝廷又一时难以振作,东虏必然会盘踞京师和北直隶......山东将是抗虏之前沿,东南之屏障。而登州又是山东抗虏之大据点,不仅可以支持山东,还能跨海威慑辽东、朝鲜和北直隶海口!只要登州在我,东虏就不能全力向南! 苏兵备,你能为本宫,为大明,为天下经营登州吗?” 听了朱慈烺一番言语,苏观生对这位太子爷的战略眼光也有点佩服了。 他因为管天津卫水师的缘故,对辽东战局是非常了解,也知道东虏八旗兵的战斗力强悍,远在关宁军之上,流寇肯定也打不过他们。 而且东虏也不可能放弃眼下这个趁乱入主燕云的机会!所以东虏和流寇必有一场决战,而流寇肯定会败北。 流寇败北之后,山东就将是大明抵抗东虏的最前沿了......而登州毫无疑问,就是山东第一重要的据点! 登州在手,东虏就得在辽东、北直隶和山东其他地方布署八旗兵力。而八旗兵数量有限,在辽东、北直隶和山东多布一个,能用来攻打江南的八旗兵就少一个了! 朱慈烺一眼就看中登州,就说明这位太子知兵的程度远超他老爹崇祯皇帝。 想到这里,苏观生决心以下,“太子殿下,臣愿为大明经营登州!不过臣手中没有陆师,只怕无力镇抚登莱......” 朱慈烺拍了拍苏观生的肩膀,笑道:“你把水师交给沈廷扬,陆师本宫给你派遣......给你7000兵,全都是抚军大元帅府下的新军,都在天津卫打过流寇的! 另外,登州的存粮都给你用,白银拨给你30万两,准你自行招募新军,采购火铳、火药。” 第132章 朝政必须改革 沈廷扬在海沙岛上的宅子说不上富丽堂皇,就是占地面积很大,一宅三院的大四合院式建筑格局。全是一水的黑瓦白墙,远望过去就是黑沉沉的一片。正面门脸儿阔大,门口用青石铺路,一直延伸到码头。门外还立着一排排栓马桩,边上还修了马圈和库房。 院子里面的房舍很多,有些非常陈旧,显然是多年前建造的。有些则是崭新的,看起来才建成没多久。 不过所有的房舍装饰都很朴素,使用的家具也是普普通通的,而且屋子里面很潮湿,住在里面显然不会太舒适。 崇祯皇帝、周后和张皇后还有李选侍被安排住进了宅子的中院,中院是内外两进的大院,外院就用作临时的朝堂,内院才是崇祯等人的居所。朱慈烺和他的抚军大元帅府则一并入了东院,跟随而来的部阁级重臣则挤在宅子的西院里头。 大宅子外头还有一些附带的院落,靠近码头的地方还兴建了一些商铺,也都是前铺后院,现在都安排住进了跟随崇祯、朱慈烺而来的文武官员。 至于克难新军的兵士,就只能在露天搭帐篷居住了。随着几轮扩充,现在克难新军的人数已经颇为可观了,有了三师十二协的大编制。兵力接近了两万!跟随崇祯、朱慈烺而来的天津义民(包括王庆坨的居民)也有不少,约莫在两三万人上下。如果再算上沈廷扬的水手,天津卫水师的官兵,还有大沽口这边原有的商民,还有在三月十六、十七两天离开北京的官员勋贵及其家眷。 在四月初九时,汇聚到大沽口的官民兵士,总数已经多达五六万人之多!那么多人,当然不可能都上海沙岛,只能分在海沙岛和大沽口城两处居住,大沽口城内早就满满当当了,所以还有不少人只能在城外搭帐篷居住。 而那么多人,还带着大量的行李、马匹、车辆,还有大沽口仓库中存放的五十万石粮食,已经远远超过了沙船帮和天津卫水师的运力,只能分期分批的运走。 想要将那么多的人员物资统统运走,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另外,朱慈烺还得安排克难新军的右师和苏观生去登州的事宜,还得为吴三桂这个误入歧途的二舅哥操心。因此稍作安顿之后,朱慈烺和他的抚军大元帅府就又一次忙活起来了。 ...... “千岁爷,海沙岛虽然安稳无虞,可毕竟太过简陋,不大适合朝廷久居......” 正在一间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的简陋书房内和朱慈烺说话的,便是当朝首辅魏藻德了。 他今儿来找朱慈烺,就是为了一件事——行朝暂居大沽口期间,朝政要怎么维持运行? 在他看来,行朝就是将就着维持局面而已。改革也好,新政也罢,到了南京以后再慢慢商量也不迟。 “一个月吧!”朱慈烺笑着,“行朝在此总要停留一个月......首辅,你知道本宫为何要在此间停留一月吗?” “千岁爷是为了山海关上的大军吧?” 朱慈烺笑着摇摇头:“去登州又能远多少?浮海来去,也不过一两日间。本宫居大沽口,非是为了山海关!” “难道是为了北京城?” 朱慈烺笑着摇摇头,没有接着往下讲,而是换了个话题:“实不相瞒,本宫想要在大沽口把朝廷理一理。” “理一理朝廷?”魏藻德皱眉,“千岁爷是想要撤换阁老和六部......” “阁老不换!”朱慈烺道,“现在的四个阁老,一个不撤,还要再加个人......这都是小事儿。” “千岁爷的大事儿是......” “大事只有两个,”朱慈烺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是朝廷议政和行政的规矩要大改!不能七嘴八舌的谁都能说话,但是谁都不负责,这样是不行的。” 魏藻德不大明白朱慈烺的话,因为他也没见过比大明朝廷更高效的政府是什么模样的。 而朱慈烺却很清楚,现在的大明朝廷是个决策和行政效率都非常低下的中央政府。不改革是不行的! 而要进行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就不能去登州,更不能去南京,得让行朝上下都处在危机当中,改革的阻力才会减到最低。 如果现在不改革,到了南京,呵呵......朱慈烺就得直面一个异常庞大的,成事不足,败事却大大有余的官僚集团了! “臣不明白......”魏藻德问。 朱慈烺笑道:“本宫说得简单一点吧......本朝可以参与议论军国大事的官员实在太多了,而且说话的人大多可以不负责任,也不参与实际的行政。不过就是袖手而谈,平空而议,于事无补,只图虚名!这个规矩,到大沽口为止了!” 魏藻德默然无语。 朱慈烺接着又道:“第二件大事是察院必须大改!” “察院?都察院吗?”魏藻德皱起眉头,“千岁爷,本朝的台谏制度可是祖宗传下来的......” “也到大沽口为止了!”朱慈烺顿了顿,“祖宗传下这套制度的时候,天下已经大定......而如今已经是乱世了!乱世不需要一群风闻言事的清流,乱世需要一个实实在在能办事的都察院! 只要这两件事儿能办好了!我大明就有救了,本宫也就能收拾大明山河了。” 他看着魏藻德,笑道:“如果办不好,本宫就不离开大沽口......首辅可明白了?” 啥?办不好不让走了?魏藻德一惊,这里多危险啊!不知啥时候李自成就打来了......这贼头可是要用夹棍拷掠逼饷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臣明白了!”魏藻德道。 朱慈烺笑了笑:“首辅,那就把本宫的意思告诉大家吧!只要改革的事情能成,大家就能很快上船去登州了。” ...... 海沙岛行宫,御书房。 大明朝崇祯皇帝显得有些烦躁,只是在简陋狭窄的书房里面走来走去。他又穿上了一件明黄的半旧常服,跑到天津卫后,他就把这身天子常服翻出来穿上了。似乎是想提醒大家,他才是大明朝的君父! 不过跟随朱慈烺从北京城一起跑出来的臣子,或是花钱从朱慈烺那里买了令旨跑路的臣子,大多把自己归类为太子一党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都知道这位崇祯皇帝最容不得奸臣,这些年被他杀掉的大臣,或是被他下旨囚禁的大臣,真是数都数不过来。 而那些被杀、被囚的大臣,他们谁也没反对崇祯执掌天下大权啊!可跟着朱慈烺混的太子一党,真要论起罪过,个个都够得上杀头的! 杀头大家都是不喜欢的,所以大沽口这边,真没几个崇祯皇帝的心腹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原来的天津巡抚冯元飏,顺天巡抚宋权,周奎老皇亲,驸马都尉巩永固,驸马都尉万炜,新乐侯刘文炳,还有曹化淳这些人,现在都挤在这间书房里面,一个个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全是有德之臣的模样儿。 可就是一言不发...... 崇祯皇帝看着这些没主意的忠臣,真也是有点恼了,重重哼了一声:“朕不是亡国之君,可满朝文武却都是亡国之臣,事到如今,都不能为君父献一二计策!” 挨了崇祯训斥的臣子们心说:陛下放心吧,大明朝眼下是亡不了的,因为有个凶残狡诈的抚军太子在支撑着...... 天津巡抚冯元飏年纪老迈,身体也不大好了,就琢磨着致仕,听崇祯那么一说,就想要告老,于是出班奏道:“陛下,臣老朽,的确难当重任了......” 第133章 拉上东林来背书 崇祯哼了一声,打断了正想请求退休的冯远飏,问道:“冯卿,你是老臣,对满朝的臣子一定非常熟悉,就给朕说说,谁可以担当重任?” 谁能担当重任,冯元飏当然是知道的......就是抚军太子啊!可他也知道太子在皇极门搞宫变的事情了,当然也能理解崇祯皇帝的心情。 看到冯元飏不说话,崇祯又是一叹:“你们一个个怎么都不和朕说心里话......难道还怕朕听了不高兴,下旨抓你们去诏狱吗?” 这个倒是不怕的......现在崇祯没有抓人杀人的大权了! 冯元飏看着崇祯这个君父受委屈的样子,心里也难过,只好安慰他道:“陛下,京师遭逢剧变,群臣流散大半,以致无可用之人。好在留都之中也有六部官员,其中不乏能治世平乱之人。只要陛下能抵达留都,大明就中兴有望了。” “对对对,朕的忠臣都在南京......”崇祯仿佛听到了什么锦囊妙计,抚着巴掌道,“冯卿果然是朕之肱骨!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啊!” 啊?冯元飏愣了又愣,自己说错什么了?为什么皇帝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崇祯还在那里搓着巴掌,自言自语道:“朕怎么就没想到呢?留都南京也是有六部,有勋贵,有几十个卫所,有数万忠勇的京营将士的......他们都是忠于朕的,朕只要到了南京,就能担负起大明中兴的责任了! 冯元飏,你是天津巡抚,有监管漕运、海运之责,你去问一下太子,什么时候可以起驾南行?朕要尽快抵达留都!” ...... 冯元飏领了崇祯的旨意,到达朱慈烺所在的抚军大元帅府(就在崇祯的行宫隔壁)的时候,朱太子正在召见罪臣。 所谓罪臣当然就是有罪的臣子了,这样的人在崇祯朝是很一点的。给崇祯这个皇帝当大臣也不容易,一不留神就会给逮进锦衣卫诏狱问罪。 说什么崇祯废了厂卫,自毁爪牙什么的,都是瞎扯。崇祯也没傻到那程度啊!崇祯只是把该抓去锦衣卫的人放在重要的岗位上,把许多能做事的臣子抓去关了起来...... 现在朱慈烺召见的罪臣就是一个还算能任事的臣子,名叫侯恂。他是传说中的东林君子,被东林三君之一的邹元标提拔,在“红丸”、“移宫”两案中和魏忠贤针锋相对而被罢官。崇祯即位后起复,擢升为兵部侍郎,在兵部任上提拔了左良玉,将其从基层军官拔到副将的高位,算是有知遇之恩。 在崇祯九年时,担任了多年户部尚书的侯恂被崇祯皇帝信任的户部左侍郎宋之普等人奏劾靡饷误国,后被削职入狱,一关就是七年。直到崇祯十五年六月才因为没有人能指挥左良玉的原因,被放出去以兵部侍郎的身体总督保定等七镇军务。后来因为解围失败,继续回去坐牢,一直坐到朱慈烺发动皇极门之变后才被放出来......现在还要起复重用! 东林大佬们在后世网络上的形象是不怎么好的,甚至还不如阉党。在许多人看来,东林党人是需要为大明亡国负责的! 而朱慈烺的前世也看过许多这方面的资料,也认为东林党人对明朝灭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现在,朱慈烺还是要提拔、重用、拉拢一个东林大佬! 因为他不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崇祯,他也不会用简单的“黑白忠奸”去分辨大明的臣子。在他看来,无论忠臣、奸臣、能臣、庸臣,统统都是有利用价值的,只是怎么用好的问题! 而侯恂这个被崇祯皇帝关了差不多有十年的东林大佬,更是可以大用的臣子。 因为朱慈烺现在没有一举摧毁东林党的力量。考虑到李自成很快会扑街,东虏转眼就将南下的大局,他也没有时间在江南和树大根深的东林党人慢慢斗争——至少在击退东虏的第一波攻势之前,他是腾不出手来消灭东林党的。 既然暂时没有余力消灭东林党,那么拉拢一个可以和史可法、钱谦益分庭抗礼的东林大佬就很有必要了。有了这位东林大佬的支持,朱慈烺的改革,也就在一定程度上有了东林党的背书。 而且东林党的堡垒,也是可以从内部瓦解的! 除了在东林党内部扶植一个可以对抗史可法、钱谦益的山头之外。朱慈烺还有一个必须拉拢侯恂的理由,就是左良玉!历史上南明会迅速崩溃,左良玉发动的勤王之战可以说是个重要原因。 而侯恂则是一个可以稳住左良玉的人物!他对左良玉有知遇之恩,有他牵线搭桥,左良玉说不定也能变成左国丈的...... “本宫素知侯先生是冤枉的!是父皇对不起先生啊,先生一心为国奔忙,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将先生下狱十载,让先生不得为令尊守孝,实在是对不住先生的一片赤胆忠心啊!本宫现在就代父皇向先生赔礼道歉了......” “千岁爷......老臣,老臣......呜呜!” 抚军大元帅府的大堂上,这个时候正在上演君恩臣忠的戏码。朱慈烺那是一口一个先生的叫着,还代表崇祯皇帝向侯恂道歉。 而侯恂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感到委屈,又或者是在伪装,总之是泣不成声了。 朱慈烺温言道:“先生莫哭,先生的委屈,本宫都是知道的。现在本宫抚军,不会再允许先生这样的忠臣被无端下狱了。本宫即将下达令旨,收厂卫缉事之权。凡朝廷命官,只要不涉嫌谋逆,厂卫便无权缉拿!今后官员不法,当有御史查问!” 这是真的吗? 侯恂只觉得难以置信。不是都说太子凶暴狡诈,杀人不眨眼吗?现在怎么那么通情达理,连厂卫缉查官员的权力也要大大加以限制了? “千岁爷仁义,”侯恂斟酌着道,“只是厂卫缉查官员不法乃是祖制......” 朱慈烺摇摇头,正色道:“此非太祖之制,洪武二十年,太祖高皇帝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 本宫受太祖高皇帝托梦以救天下于危难,自当以恢复太祖之制为己任!先生乃是东林君子,中原大儒,可愿为东宫讲官,时刻教导辅佐本宫吗?” “这......”侯恂一张瘦长的驴脸上阴晴不定,右手习惯性的拈起了颌下的山羊胡。 朱慈烺给他灌了半天迷魂汤,现在终于上干货了! 限制厂卫权力和太祖托梦是连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太子用限制厂卫来换取东林党对他的“托梦之说”的承认。 而这“托梦之说”,又是太子抚军监国的大义名分。太子受命太祖高皇帝,当然可以凌驾当今皇帝之上了。 换句话说,朱慈烺要用限制厂卫换东林党承认他的权力......至少侯恂是这样理解的。 而对侯恂个人,朱慈烺也开出了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拉拢条件——出任讲官! 现在太子抚军,大权在手,皇帝已经被架空。所以太子的老师就是帝师了!而侯恂的官场资历也比陈锐、林增志、李士淳三个帝师深厚太多了。 他是当过户部尚书和七镇督师的!如果再当了讲官,那么阁老还做不得吗? 侯恂缓缓地说:“太子受命太祖高皇帝以救大明,实乃天下亿万百姓之福,老臣本当竭尽所能,以供驱策。可臣父在崇祯十四年仙逝,臣身为人子,应该守孝三载。之前蒙受牢狱之灾,不得尽人子之本分,如今获释,当补三年之期......” 朱慈烺听侯恂说话,连连点头,心里面却是冷哼一声:怪不得后世那么贬低你们东林党,原来的确有不少东林奸臣啊!你侯恂就是一个......还和本宫端起架子了!哼,是想要东阁大学士吧?给你! 第134章 本宫要克复京师 “先生至孝,本宫佩服!”朱慈烺一脸诚恳地说,“不过先生的老家河南如今已经兵祸连连,哪儿还有能让先生守孝的一片净土?先生不如留在朝廷,出任东阁大学士,辅佐本宫剿贼御虏,待天下清平之后,再去为令尊守孝吧。” 侯恂果然满意了,再不满意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而且他和史可法、钱谦益不一样,他是被朱慈烺放出来的,还一路带来了大沽口。这等于给贴上了太子一党的标签!现在再拒绝太子的拉拢,那简直就是冥顽不灵了。 侯恂也不再推脱,马上站起身向朱慈烺行了个揖拜之礼,“太子殿下所言极善,臣侯恂愿效犬马之劳!” 他的这番表态,正巧不巧的就被正赶来替崇祯询问何时可以南下金陵的冯元飏听见了。 冯元飏和他兄弟冯元飙也是东林党人,和侯恂的关系也很不错,所以一下就听出了侯恂的声音,当下也是一惊——他这是代表东林党投靠太子了? 史可法和钱谦益他们会同意吗? “冯抚台,千岁爷有请。” 冯元飏正盘算东林党是不是要集体投靠太子的时候,黄小宝已经出来宣他入内了。 冯元飏连忙跟着黄小宝进了大堂,哦,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厅堂,根本不大。 “臣天津巡抚冯元飏参见太子殿下......” 看见冯老头颤颤巍巍要给自己下跪,朱慈烺笑着一挥手道:“免礼,免礼......冯抚台可是有大功的臣子啊!若无你替本宫和陛下安排退路,我大明恐怕已经为闯逆所灭了!等本宫到了留都,要奏请圣上封抚台一个伯爵,好让抚台子子孙孙,与国同休!” “老臣所做皆份内之事,何干居功。”冯元飏嘴上说着客气话,心里面却有点感激朱慈烺。 “冯抚台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朱慈烺笑着问。 “殿下,是圣上着老臣来问,何时可以启程南下?” 现在急着南下了?朱慈烺心想:一定是觉得大沽口这里没人听他的,想去南京碰碰运气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朱慈烺的眉头皱了起来,“现在大沽口这边云集数万之众,粮食有五十万石,还有许多车马行李,抚军大元帅府中还有存银四百多万,都需要分配发运。 而且......辽东总兵吴三桂还驻军永平,山海关上还有总兵高第,两者拥兵不下五万!若南方也有勤王之军抵达,兴许可以克复京师!” ...... 什么?你说什么?那逆......太子说要克复京师?” 崇祯皇帝听到冯元飏带来的朱慈烺的话,忍不住就想跳着脚骂逆子了。 当时在京师城内是谁急着要逃跑的?为了逃命,甚至还在皇极门发动宫变......这是大逆不道啊! 现在都已经到了大沽口了,海船也齐备,马上就能浮海去登莱,最多一个月就能到南京了......居然又说要克复京师了! 你现在要克复京师,当初又何苦从北京落荒而逃?这来来回回的折腾,你也不嫌麻烦啊! “陛下,”冯元飏又奏道,“太子殿下还想让老臣走海路去一趟山海关,同吴三桂见面并商量会攻京师之事。” “太子有何谋划?”崇祯问。 冯元飏道:“太子认为关外的东虏一定不会放弃趁火打劫的机会,极有可能会兴大兵绕道自长城燕山各口而入,扑击北京。 而李自成在北京根基不稳,又大肆拷掠逼饷,已经失去人心,绝不敢死守城池。若闻虏至,要么弃城而走,要么在城外浪战。无论逆贼如何选择,京师都会落入东虏之手。而我方只要严守山海关,伺机收复天津卫并坚壁清野,再泛海东进重建东江镇。 由此形成扼虏南下掠夺之路,控虏东西运动之径,并且在辽东沿海时时袭扰。使虏陷于进击不得,运动不便,后路不保之境地。如果能迁延日久,虏将不得不与我和谈,到时许以岁币就可以收复京师了。” “这这这......”崇祯皇帝听得都懵了。 这办法好像能行啊!这么厉害的儿子,朕是怎么生出来的? “皇上,”一旁的顺天巡抚宋权小声说着,“这番谋划倒有七八成把握啊!如果能够得手,我大明中兴就有望了!” 是啊,到时候朕就是太上了!崇祯心想:春哥儿要是复了京师,群臣只怕哭着喊着要他即位当皇帝了吧? “陛下,”冯元飏还有些犹豫,看着崇祯,“臣要不要走这一趟?” 崇祯想了想,“你去吧......你不去,他也会让别人去的。”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不过朕要给王永吉下一道密旨,你给朕带去......记着,千万不能让太子知道!” 太子会不知道?冯元飏心说:您那儿子就是人精啊,他会不知道自己和皇上走得近?会不知道王永吉手头还有2000督标,还有山海关总兵官高第的万把人也可以指使? “臣领旨。” 皇帝的旨意,冯元飏自然不能不领,所以老冯还是恭恭敬敬领下了崇祯皇帝亲笔书写的手诏——现在崇祯皇帝也只有手诏可以下达了。内阁票拟是没有的,连皇帝的二十个宝玺也被朱慈烺的心腹黄大宝控制。 没有朱慈烺的命令,崇祯皇帝根本不可能下达正式的诏令! ...... “太子殿下,您真要让冯元飏去山海关?” “殿下,他可是皇上的人啊!” “殿下,吾儿三桂那边可以放心,但是王永吉和高第还有一万多兵马......” “这倒不必担心,海运在臣手中,陆路又被流寇截断,他们过不来的。” 抚军大元帅府内,吴襄、曹友义、李若琏和沈廷扬等四个卫指挥使正在给朱大太子出谋划策。 朱慈烺则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低头看着营务处的黄江、苏生所做的钱粮收支账目。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了,他的克难新军刚刚支出了一笔月俸。朱慈烺给自己的这支军队开出的军饷水平可不低! 最底层的帅府卫士也有一两五钱的月饷,帅府骑士可以拿到二两,校尉有三两,小旗有四两,总旗有五两,试百户是六两,百户有七两,副千户一下跳到十两,千户有十五两,镇抚是二十两,指挥佥事拿三十两,指挥同知拿四十两,指挥使拿五十两,左右都督是一百两,朱慈烺这个大元帅则是二百两的月俸。 现在抚军大元帅府上下,都按照这个标准拿钱,包括朱慈烺的三个讲官,还有毕酒城、黄小宝等人,都授了相应的军阶,按照军阶高低,由营务处开饷。只有沈廷扬主管的海军卫例外,海军卫是外包给沙船帮的。包括原天津卫水师官兵在内的所有人员,都由沈廷扬开销。所有的船只,包括原属天津卫水师的沙船,也都一律转交沙船帮。 而且沙船帮还得到了管理北洋海运贸易的权限!没有沙船帮的同意,任何商船都不得在北洋海域从事贸易。 因此沙船帮有权向往来北洋的商船征收税银! 作为交换,沈廷扬不仅要负担北洋海上作战,还要为朱慈烺运送人员物资,还要免费提供一定数量的火炮、火铳、火药。 另外,从崇祯十八年起,沈廷扬还需要每年向抚军大元帅府上缴三十万两银子的“包税银”——这笔银子对沈廷扬而言并不是什么负担,因为他原本向各方面上贡的开销还超过这个数目呢! 沈廷扬就是那种传说中不交税的明朝官商,但是不交税不等于可以不给各种大佬上贡。 现在沈总舵主可是抚军大元帅府海军卫指挥使了,堂堂正三品的实职武官,还是太子亲信! 向他索贿就和过去问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要钱差不多了......而且朱慈烺还一再下旨严禁别人收受沈廷扬的贿赂,所以沈廷扬现在只需要向朱慈烺这个抚军太子交钱就行了,三十万两真心不多啊! “五梅,”朱慈烺看完了账本,直接唤着沈廷扬的号,“船只安排好了吗?陈圆圆也一块儿去的,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千岁爷请放心,”沈廷扬笑道,“下官会挑最好的船和最好的水手。” 朱慈烺点点头:“还有送苏巡抚和新军左师的7000人以及十万石漕粮都要尽快发运,他们早一天到登州,本宫就能早一天安心啊!” “臣已经安排好了,”沈廷扬道,“三日内,只要风向合适,就可以起运。” 由于聚集在大沽口的人员和物资太多,发运起来就有点困难了。虽然沈廷扬现在有一百几十条大沙船,但还是不能一次性把大沽口的人员物资都运走。 另外,朱慈烺还得在大沽口留下一批沙船随时待命——万一李自成吃错药率领主力来打大沽口了,朱慈烺和崇祯还得坐船逃命啊,所以人员物资就得分期分批的运走了。 “好!”朱慈烺赞许地点点头,“对了,五梅啊,和你商量个事儿。” “千岁爷有何吩咐?” 朱慈烺道:“能不能把海军的斑鸠脚火铳和佛郎机炮借给本宫?” “千岁爷要多少?” “斑鸠脚火铳给1000支,佛郎机炮给12门......能拿得出吗?” 沈廷扬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拿得出......就是船上的防卫会有所欠缺,不过花上一两个月就能补齐了。” 朱慈烺想了想,又道:“如果本宫下令旨给郑芝龙,让他采买1000支鸟铳或斑鸠脚铳,12门红夷大炮,他能答应吗?” 沈廷扬笑道,“1000支火铳要少了,向郑家要5000支火铳吧。一支斑鸠脚顶天就是四两银子,5000支才20000两,12门红夷大炮最多2000两银子,对东南海商来说不算什么钱。只是货源难搞,江南不产火铳大炮。 不过郑家是有货源的,他们的安平镇就产火铳、火炮,广东的火铳货源也被他家控制了。还有日本国的货源,日本国盛产火铳,上万支都能买来的......就是需要花点时间。” “那就要10000支吧!”朱慈烺对沈廷扬道,“五梅,你的1000支斑鸠脚和12门佛郎机还得借给本宫。 因为本宫要在海沙岛上练兵布防......会一会传说中的八旗劲旅!” 第135章 还有不怕八旗天兵的?(求收藏,求推荐) “殿下,您说什么?” “殿下,东虏的八旗可不是流贼能比的!” 朱慈烺想一会八旗兵的想法一说出来,可就把吴襄和曹友义两个军中老将给吓着了。 这可是八旗真鞑子啊! 哪怕是重金打造的关宁军中,也只有最精锐的吴氏家丁才能和八旗正兵对抗,寻常的关宁军兵卒只能依着城堡抵抗八旗兵。至于关内那些和流寇打生打死的精兵,一旦遇上八旗兵,那基本就是有败无胜。打到现在,明军上下早就患上了严重的八旗恐惧症。 打流贼的时候挺勇敢的部队,遇上八旗真鞑子马上就腿软,十分本事施展不了三成,本来能赢能保平的仗都能打成惨败! 唯一能和八旗兵扛一下的关宁军,也就是能凭城而战,要在城外见了真鞑子一样腿软。 敢和八旗当面锣对面鼓较量一下明军,恐怕还没有生出来呢! 而且朱慈烺手中也没什么能打的部队啊。别看大沽口这边已经集中了近两万人的大兵,但都是凑数的乌合。也就是吴国勇从山海关带来的1000人能和八旗兵稍微较量一下,但是较量的结果多半还是一个输! 只不过输得好看一点罢了...... 朱慈烺的目光从吴襄和曹友义脸上滑过,看见两人都愁眉苦脸,忽然笑了起来:“老泰山,曹卫帅,你们是不是都很害怕八旗兵啊?” “这......” “千岁爷,恕老臣直言,八旗如虎,流寇顶多是一匹豺狼!”吴襄连连摇头,“如今军中将士莫说与八旗战,便是听了满洲鞑子的名号,也要抖上三抖啊!” “是啊!”曹友义道,“未战先惧,如何能胜?千岁爷,您要三思啊!” “不,不,不,”朱慈烺笑着,“有不怕的......克难新军之中,也有一千几百不怕鞑子的好汉!” 还有不怕鞑子的? 还在克难新军当中? 吴襄和曹友义都觉得难以置信。 “真的有!本宫啥时候骗过你们?”朱慈烺笑着,“数量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在大沽口一带上重创一下鞑子了! 现在天下人都惧东虏如虎!本宫如果不能破了东虏无敌的传言,便是去了留都也难立足。 而且......万一可以打出一个澶渊之盟呢?割地、和亲、岁币,本宫都愿意给的,只要东虏能退出长城之外就行了!” 朱慈烺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占据江南半壁再造大明是不得已之选,而坐观虏贼相争,待虏伤贼亡之后再与虏先战后和,收复京师,才是上上之选! 若不能胜,再浮海而走也不迟啊!若是胜了......天下就此定矣,本宫也能名正言顺再进一步了!” 这话已经说到根子上了! 万一运气好,真把鞑子多尔衮打成契丹萧太后了。朱慈烺就能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北京城。到那时,朱慈烺不逼宫,崇祯也不好意思再当天下君父了,只能乖乖退位让贤了。 而且大明以这种胜利的姿态迎来重生和中兴圣主,后面的许多改革都会容易许多。 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满鞑子最凶了!如果连满鞑子都对付不了朱大太子,那还有谁敢挑战未来大明中兴之主的权威? 难道有人会以为自己比鞑子还凶残? 朱慈烺看着吴襄:“老泰山,本宫有信心在大沽口这里挫败满鞑子的先锋......但是要打败鞑子的大队是不可能的。所以山海关这个口子,无论如何都要扎紧了!” “知道了!”吴襄点了点头,“老夫会写信关照二哥儿,保管不让满鞑子得了山海关。” “五梅,”朱慈烺又对沈廷扬说,“重开东江镇的事情,都交由海军卫全权负责......也不一定要在皮岛重开,辽东、朝鲜沿海任何岛屿,都可以是东江镇的本据之地。 选好了地方就报给本宫,本宫给你调陆师,再给朝鲜国王下旨!” “殿下,”沈廷扬小声提醒,“朝鲜现在不向我大明称臣了。” 朝鲜本是大明属国,不过在崇祯九年时,皇太极亲征朝鲜,迫使朝鲜背弃大明父国,向清朝称臣。 “哼!本宫不要朝鲜人称臣,本宫只要在朝鲜人的地盘上开东江镇,还要贸易上的好处!” 朱慈烺瞥了沈廷扬一眼,笑道:“咱们大明的陆师打不过鞑子还打不过朝鲜国吗?他们要不让你们占岛屿,不和你们做买卖,你们就给本宫去打!狠狠的打!打到朝鲜人疼了,去东虏那里喊救命!” ...... 大明崇祯四月十二日,也就是从北京流亡出来的大明行朝抵达大沽口的第三天。朱慈烺在崇祯皇帝的行宫大堂上,召集了他抚军摄政以来的第一次朝会! 说是朝会,但是参加的官员勋贵并不是很多。远远没有在北京御门听政时的盛况,只要区区一百多人。 沈廷扬提供的这个院子的大堂当然也挤不进那么多的人,所以大部分官员、勋贵都在院子里呆着。朱慈烺没让他们站着,都给了座位,而朱慈烺自己则在崇祯皇帝的身侧摆了把交椅。 群臣参拜之后,朱慈烺就抢在崇祯之前开口了:“今日的朝会是朝廷离开北京后的第一次朝会!要议论的事情,想必诸位也都有所耳闻了!” 这话一出口,端坐在御座上的崇祯皇帝就紧张起来了! 有所耳闻?为什么朕不知道?这逆子要干什么居然不让朕知道?莫非要篡位了...... 朱慈烺顿了顿,长叹了一声:“现在京师沦陷,朝廷流浪,而天下四方早就群雄并起......这已经是战国乱世的局面了!而我们的朝廷,时至今日,却还是一个太平盛世的朝廷! 这是不行的,朝廷的议政、施政之法,必须要大改啊!” 不是要篡位......而是要改祖宗家法! 祖宗家法最大了,即便是皇帝也轻易动不得,别说一个抚军太子了。要敢轻动,满朝文官就会跳出来进言抗议,事情闹大了没准还有人尸谏...... 坐在大堂正中御座上的崇祯皇帝一下就来精神了,眼珠子瞪得老大,炯炯有神的看着下面一帮臣子,就等着有人跳出来挑战太子的权威了。 他现在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闹得越大越好......闹大了,他这个皇帝才好出来说话,顺便把正在风头上的抚军太子拉下来!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就轻轻的嗯咳了一声——只是喉咙痒,别的可没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暗示有了效果,立马就有人站起来发问了。 “太子殿下,朝廷的议政、施政之法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都是历代旧规,最早可以追溯到洪武年间,已经施行了二百七十余年,骤然大改只怕要弄出乱子啊!” 崇祯循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顿时就是一愣。带头“质疑”朱慈烺的居然是东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侯恂! 他可是被朱慈烺从大牢里面放出来又加重用的,现在为了保卫祖宗,连太子的搭救加知遇的大恩都不顾了......果然是忠臣啊! 崇祯心想:这东林党人果然是有风骨的,将来还是要重用他们啊...... 第136章 国务会议 朱慈烺笑吟吟点头,“侯先生所言极善,朝廷议政、施政之法行之多年,骤然改之,的确容易出乱子的,但如今却是不改也不行了。 一来朝廷离乱,跟随来到大沽口的官员并不多,大部分的官员都留在北京投了闯逆,现在正在挨夹棍呢......只靠来到大沽口的廷臣,是无论如何支撑不起原本诺大的格局。所以也只能革新政治,务求精简规模,同时再让各部各衙责权分明。 二来如今是大争之世,天下四分,我大明只是其一......朝廷的第一要务不再是治天下,而是争天下!治天下当用仁政,而争天下必须要用霸道诈术。贼虏奸诈凶残,我们要战胜贼虏,就要更奸、更凶!” 好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崇祯心想:朕就知道你比流寇和鞑子更奸、更凶,天下要是落在你手里,那还能好得了吗? 朱慈烺放沉了语气:“如果咱们不够奸、不够凶,就要亡国!本宫和父皇自然是殉国,而各位......呵呵,就得给李自成捉去上夹棍了拷掠了!” “千岁爷果是英明之君!”东林大佬侯恂大声道,“当今已经是乱世,朝廷的确不能再行太平之仁,当行大争之霸!这并非违反祖制,而是为保祖宗基业......想必祖宗在元末乱世争霸时,也不会一味行仁义之政吧! 看来革除弊端,刷新政治之举,实乃大明中兴所必须!是大善之政!” 什么?这就大善之政了?逆子都没说要怎么改革呢!崇祯愣了愣,这才想明白,侯恂原来是和朱慈烺串通的!他就是个结党营私的奸臣,当年把他关进诏狱是一点不冤枉! “太子殿下,”内阁首辅魏藻德这时出班发问,“不知殿下准备如何改易议政、施政之法?” 朱慈烺笑着,目光缓缓的扫过大堂之中拥挤着的官员——官还是蛮多的啊! 他笑了笑,提高了嗓音:“现在是非常时期,早朝的规矩必须要改一改了......不必那么多人一起来。有五位阁老,六部的尚书、侍郎,左右都御史,大元帅府的四卫帅以及本宫所点名之官员上朝即可。时候也不必太早,巳时准点上朝就行了。” 啥?就这么点人?连九卿都不必来了?而且上朝时间还那么晚......崇祯皇帝的精神头又起来了,这太子也太懒了吧?而且上朝的臣子那么少,怎么做到兼听则明?这是要成为昏君啊! 而且上朝的规矩是非常重要的祖宗家法啊!怎么可以轻易改动?而且还在大沽口这里改动,也太草率了吧? 崇祯皇帝哪里知道,朱慈烺减少朝参官员的数量,并且推迟早朝时间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大明朝廷上肯定是不干正事儿的奸臣多啊! 如果朱慈烺像崇祯皇帝那么勤勉,好嘛,每天天不亮就要见一千多号奸臣,一见就是一上午,有时候还要忙到下午。一个明君对上一千多奸臣......不被他们气死烦死也自己累死了。还真以为自己的太祖高皇帝,能一个对付一千多? 而且一千多人开大会能讨论什么呀?又不让他们投票举手表决,拿主意的不还是朱慈烺?七嘴八舌的,烦都烦死了。 另外,那么多的奸臣凑一块儿还会互相掣肘、互相拆台——其实官员的本职就是掣肘和拆台,比如“给谏”之臣,也就是六科给事中和察院御史这样的官员,基本上就是干这个的。 限制皇权什么的,那都是后世的历史爱好者往大明朝脸上贴金!这些“给谏”干得事情除了添乱就是给办事儿的廷臣找麻烦。 而且他们找麻烦的性质和后世代议制政治之中的议会是不一样的,议会管的是立法,不是管行政的。“给谏”是廷臣,也就是政府的行政官员。 这种让政府的官员去给各政府首脑和各部长官添乱做法,其本质就是皇权不自信,不信任朝臣,害怕朝臣结党营私,蒙蔽圣听——当然了,对崇祯这样的昏君而言,“给谏”体系也有存在的必要,因为崇祯就是个自幼长在深宫,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宅男。他的判断能力是很成问题的,也容易给蒙蔽...... 而朱慈烺自己都那么奸诈了,就不需要“给谏”来添乱,所以就决定每天少见几个奸臣了。 平常的朝会有五个大学士(同时也是尚书)加一个兵部尚书陈锐,再加上十二个侍郎,四个卫帅,两个都御史参加就可以了,一共二十四个臣子,最多再根据需要临时增加几个,顶天也就是三十来个,哪怕都是奸的也容易应付一些。三十个臣子参加的朝会,实际上就是个真正能讨论国家大事的“国务会议”了。 这就是一场最重大改革啊!因为将来所有的改革,都会由这个“国务会议”来讨论,并且实施! 至于其他的京官,每月搞两次大参,和大家见个面就行了。 因为要见的人少,所以也不必一大清早天没亮就上朝。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开始便可以了,有一个时辰议论大政也就够了,到午时差不多结束,也不耽误吃午饭,也有时间荒淫无道,多好啊! 朱慈烺笑吟吟道:“这只是常朝,此外还有大参,每月初一、十五举行,在京官员都可以出席......在大沽口这边就不搞了。行宫狭小,容不下你们那么多人啊! 如无异议,阁老、尚书、侍郎、给事中、卫帅、都御史,以及英国公、成国公、襄城伯之外的外官都可以散了。” 怎么可能没有异议?崇祯皇帝心想,总会有一两个忠臣站出来的...... “臣等并无异议......” 群臣都起身参拜,给崇祯皇帝和朱慈烺叩了头,然后不必留下开小朝会的官员,全都转身鱼贯而出了——魏藻德和侯恂早就给方面打过招呼了,谁话多,谁就留在大沽口等李自成来拷掠吧!你们要没什么意见,太子爷就尽快安排你们先走,先去安全的登州呆着,多好啊! 这下崇祯皇帝傻眼了,你们怎么就走了?怎么就没一个忠臣站出来据理力争呢?虽然大沽口这里逆子一手遮天,而且逆子很快就要收复北京,当上中兴之主了,可是你们还可以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啊!哪怕陪上性命,也要保卫祖制啊! 你们在北京的时候都挺会找麻烦的,现在怎么都那么乖了? 崇祯看着大家如退潮一般离开,心都凉了。 原来诸臣真的都是亡国之臣啊!原本还想着到了南京后可以有留都忠臣的帮助。现在北京眼看就要收复,估计也不会南迁了...... 大明天下,很快就要落入逆子奸臣之手了! 看到群臣们都没有异议,朱慈烺这才大松了口气儿。幸亏是在大沽口这个险境之中啊,人人都想赶紧离开,这才能让那么重大的改革闯关!要去了南京再改,那麻烦就大了。 朱慈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在御座上生闷气的崇祯,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也就没开口赶人,而是直接和臣子们议事了。 “今日的小朝会开始之前,本宫还要宣布一个规矩,从今日起,朝会之上言者无罪!御史言官,文武臣僚,皆不得以内外官员在朝会上的建言而弹劾,也不能因为官员的奏章所言不当而问罪。” 第137章 官场屠刀 “太子殿下,”左都御史李邦华闻言,立即起身上奏道,“依据朝廷制度,科道官员有纠举弹劾、辩明冤枉、风闻言事之责,肃整朝会风纪也是科道官员的职责所在。太子方才所言,是要科道官员不做事吗?” 朱慈烺笑道:“开朝会就是要让人说话,要让人议政。说话难免有错,议政难免有误。如果要因此治罪,那么今日朝堂之上大半官员,都是有罪的!而且有大罪!左都御史,你是不是要弹劾他们啊?” 有罪? 我们都有罪? 留下参加小朝会的官员们全都把心脏提到嗓子眼了——他们大多都是奸臣啊!不但奸,而且贪,好好查一查都是有罪的!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李邦华李老头也有点头皮发麻了,他当然知道太子爷不好对付。可是身为左都御史,维护朝廷纲纪是他的责任,他不得不出来说话。 “诸位还记得崇祯十五年时因为主和被杀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吗?”朱慈烺悠悠道,“陈新甲的罪名是什么?私款辱国,当失陷城寨律,斩! 若新甲当日议和成功,朝廷早就集中兵力剿灭了流寇,京师怎会失陷?本宫的两位弟弟和父皇的袁贵妃又怎会陷于贼手?十五年时弹劾陈新甲的臣子,还有之前反对议和、反对迁都的臣子是不是误国?该不该治罪?李邦华,你说啊!” 说什么呀?谁也没你能说.......李邦华已经尽到了责任,现在当然哑口无言装傻子了。 朱慈烺叹了口气:“陈新甲是冤枉的!虽然他不是称职的兵部尚书,但是以私款辱国治其罪也是一桩奇冤!而且他也不是私自议和,而是奉了皇上的密诏行事。那些弹劾他的官员,难道不知道皇上的心意?难道不知道国家已经无力东西两线开战?明知君父之意,明知议和是救国良策,却群起阻挡,难道不是居心叵测之徒?难道不应该穷治其罪?” 朱慈烺的语气越来越阴森,下面的臣子有不少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这位太子爷可是囚父杀弟的狠人,而且还是大明中兴之主,惹怒了他可没好下场! “李卿,”朱慈烺笑吟吟看着李邦华,“本宫立下言者无罪的规矩,就是想替那些误国之臣开脱的......你不同意,是不是要弹劾他们啊?” 一道道怨恨的目光全都射向了多嘴的李邦华,顿时让老头有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老臣,老臣糊涂......”李邦华哪敢啊!只好向朱大太子低头。 朱慈烺笑着:“并不是你糊涂,而是祖宗们高估了你们这科道官员的能力了。 凡是大臣奸邪、小人结党、内臣乱政、卑劣贪污、败坏官纪、学术不正、上书乱言的,你们察院都要弹劾!官员贤能与否,该升该降你们也官。大案重囚的会审,你们察院也要参与。而且还要京都军营,监都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清理军队,提督学校,巡视盐政、茶马,巡视漕运,巡视关税......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本宫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天下之事,仿佛没有你们这些御史管不了的!可你们管得了吗?李老先生,你说啊,你们都察院管得了那么多事吗?” 太子爷原来要动都察院了!在场的官员们心里都有数了。 “都察院管不了那么多事......”李邦华没有办法瞪眼说瞎话啊,都察院要管得了那么多事,朝廷咋就让人撵到大沽口了? “那就少管一点事情吧!”朱慈烺道,“从今天开始,都察院只管一件事情即可.....就是官员违纪不法! 如今国家刚刚有了一点中兴的苗头,可之前的种种弊端如果不一一革除,这点中兴的希望,也会很快被葬送掉。而要革除朝廷的弊端,就应该从整肃纲纪开始。纲纪不振,官员贪腐,朝廷就没有希望。而振纲纪,肃贪腐就是本宫要交给都察院的重任。至于国家大政如何,都察院不必过问。” 都察院在朱慈烺看来也就是个纪委和反贪局之类的衙门。反贪污,严法纪才是份内之事。国家大政轮不到他们来多管......而且国家领导人讨论国家大政的时候,无论说得对不对,也不能问罪,更不能杀头啊。 说得不对要杀头那谁受得了?受不了,不就得天天说些政治正确的屁话保命,保住性命好去贪污受贿,等流贼打来了,鞑子打来了再去投敌当贰臣三臣......大明朝用那么多官,就为这个? 所以朱慈烺要改革朝政,要让朝廷真正能办事儿,就得先把都察院变成“纪委”,变成一个专门整肃官员贪污和违纪的衙门——只有专业了,才能真正把事情做好。 他之前收紧锦衣卫的权力,让锦衣卫只当特务也是为了专业。锦衣卫相当于国安部门,国安就干国安的事儿,反腐反贪就该交给都察院。而国家大事,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需要都察院插手。 大明朝廷那么多的衙门,各司其职,各管一摊就行了。大家都掺和在一起,有好处的时候一拥而上,担责任的时候就没人出头了。 说难听点,管事的人少一点,贪污受贿的人也能少几个! 另外,都察院一旦变成真正有用反贪部门,朱慈烺手中也就有了一把足够锐利的官场屠刀! 屠刀只要能真正掌握在手中就足够了。至于刀的名字叫都察院,叫锦衣卫,叫东厂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 大清国,盛京。 多尔衮在四月二日拂晓时,就得到了北京被李自成攻占的探报。他得到的探报上说,北京在三月二十二日被李自成攻破,崇祯皇帝被俘,皇太子则在城落前逃亡去了永平的吴三桂军中。 接到这封探报后,大清摄政王就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明朝已经亡了! 以后天下就是李自成的大顺和大清相争了!而大顺这个新崛起的对手到底如何,也让多尔衮有些忐忑。 明军是老对手了,早就被八旗兵打怕了,哪怕是他们最强大的关宁军,现在也就是死守城堡,基本上没有在野外打大军决战的胆气了——不说能不能胜,连一战的胆量都没有了! 这样的军队根本算不上大清八旗兵的对手。而大顺这个敌人,且不说能不能战,就说他们的胆气肯定也强过明军,至少是敢战的。 今年只有32岁的多尔衮对于用兵打仗可以说是极为精通的,因此也知道战场上没有绝对的把握。如果遇上敢于决一死战的敌人,就必须要小心谨慎。 所以多尔衮并没有马上下达进军北京的命令,而是下令兵部衙门,不惜重赏,打探李自成进北京以后的各种消息,另一方面则命令八旗兵丁开始集结备战。 此时的大清国正处在其兴也勃焉的时候,朝气、活力一样不缺,各个衙门也都能办事儿。刺探大明军情的事情更是放在重中之重,在北京城内及近郊,向来潜伏着大量的满洲细作,一有重要消息便会在第一时间送到大清国境内。 而大明朝廷又是个漏风的筛子,什么事儿都在邸报上晒着,大大方便了细作们的活动。 不过这些向来很灵光的满洲细作在北京被李自成攻破之后,却开始出差错了。 首先是在崇祯皇帝和太子朱慈烺下落的问题上拿出了自相矛盾的报告。 四月二日时多尔衮得到的报告的崇祯被俘,太子逃亡永平。 而到了四月三日时,消息又变成了崇祯和太子突围,分别向天津和永平逃亡。 到四月六日,消息又出现了变化,崇祯皇帝和太子都去了天津,已经被李自成的追兵包围,很快就要完蛋了。 可是到了今天,四月十一日,消息又变了!崇祯皇帝和太子并没有完蛋,而是坚守天津卫并且得到了吴三桂亲率的大军的支援,打败了李自成的追兵......也就是说,吴三桂的大军已经去了天津。 看来大明朝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可是就在昨天,也就是四月十日,吴三桂的使臣祖泽溥却明确告诉洪承畴和祖大寿,吴三桂并没有去天津,关宁军主力也都在山海关未动...... 第138章 大明到底怎么啦?(求收藏,求推荐) “范文程,洪承畴,祖大寿......你们怎么看?” 面孔很长,眼睛很小,留着连鬓大胡子的大清摄政王,睿亲王多尔衮一对小眼眯了起来,打量着手中的奏报。桌上面还放着以定王朱慈炯的名义发出的请兵助剿的书信。 室内一片沉默,半晌才是祖大寿打破了寂静:“王爷,犬子是不会对臣撒谎的,吴三桂肯定没有离开过山海关,关宁大军也未出动。” 多尔衮的目光突然如闪电一般射向了长得有点贼眉鼠眼的洪承畴,“洪尚书,你怎么看?” 今年五十一岁的洪承畴看着有点显老,又骨瘦如柴,就是个干瘦老头。可就是这么一个干瘦老头子,可以说是能觉得明、清、顺三家兴亡的关键人物。 如果崇祯皇帝能够用好这个洪承畴,虽不一定能挽狂澜,但至少可以为大明延寿。 即便不能用他,把他留给南明去替代史可法、马士英,说不定也能保住一个半壁江山。 可惜这么一个重要人物就被崇祯还有时任兵部尚书的陈新甲给坑成了皇太极的俘虏,然后就当了贰臣,成了大清阵营中头号知明知顺的人物。 之前洪承畴对大顺东征之战的一系列判断,都精准无比。李自成的东征之战可以说就是照着他的预料在进行。而明军的一溃千里,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甚至预料到了吴三桂来不及解京师之围和崇祯殉国或被俘......只是在最后的这个问题上出现了一点失误。 崇祯皇帝居然没有履行“守国门、殉社稷”的责任,而是跑出了北京城。这倒是让洪承畴对这位故主低看了几分——大明都这样了,他崇祯跑出北京还不是苟延残喘?与其苟延,不如轰轰烈烈一回,也好在历史上留个美名。 而且这样仓惶出逃,又能苟延几日?所以在天津卫之战的消息传来后,洪承畴就再一次走眼了。他原本判断天津卫一日都守不住,可结果却是大顺军兵败! 洪承畴皱着眉头,看来一直在苦苦思索:“王爷,如果祖公子所言属实,吴三桂和关宁军确实在山海关未动......那么臣敢保证,崇祯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被架空了!在天津卫掌权的一定不是崇祯帝,而是一个比他厉害十倍百倍的人物!” 比洪承畴年轻几岁,长了一张堂堂国字脸的内院大学士范文程哼笑了一声:“那亨九兄就说说,明国那边谁比崇祯帝历害十倍百倍?” 洪承畴摇了摇头,道:“明国虽有亿兆人口,其中或不乏英雄豪杰,但是朝堂之上,勋贵之中,皇亲之间,宫廷之内,却无甚人物。崇祯有四子尚在,却都长在深宫,缺乏历练,而且年纪幼小,最长的皇太子才16岁,想来也不可能承担大任。” 原来皇极门宫变和朱慈烺掌权的消息并没有被满清的奸细给打听到——皇极门发生宫变之前,满清潜伏在北京内城的奸细就撤出了,因为在他们看来北京铁定陷落,没有什么好打听的了,不如先退到城外避避风头,等北京易主后再进去。 所以这么一个重要的情报,洪承畴到现在还不知道! “哎呦,洪尚书不提到皇太子,老夫险些忘记了......”祖大寿拍了拍额头,“真是老糊涂了,犬子和老夫说了,崇祯皇帝的太子在城陷前的三月十六日就奉旨抚军了!十七日开始,北京城内的明军就由抚军太子节制。所以二十一日的突围也是太子主持的......” 祖大寿不是老糊涂了,而是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摘干净了! 那个吴三妹可是他的外甥女! 好嘛,他的外甥女回头变成大明皇后了!这让他怎么继续安心汉奸工作啊? 万一大清主子对祖家起了疑心,那可如何是好? “太子?十六岁的太子......”洪承畴一脸错愕,“怎么可能?他一个毛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厉害?而且崇祯皇帝为人刚愎自用,即便下旨让太子抚军,也不过是个名义,不会真给实权的。” “洪尚书说的也是......”祖大寿说。 祖大寿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当然知道皇极门之变的事情了!不过他不相信这事儿是朱慈烺一个毛孩子所为,在他想来,皇极门之变一定是吴襄、吴三辅父子在背后搞鬼。 真没想到啊,看上去挺老实的吴襄居然是曹操一样的奸雄!公然玩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花招了。 可这事儿叫他如何向大清主子汇报? 吴襄是他的妹夫啊! 多尔衮听三人说了半天,仍然觉得一头雾水,不过现在他已经是箭在弦上,没有不发的理由了。 早在四月三日,当时还是辅政亲王的多尔衮和另一位辅政亲王济尔哈朗一起宣布将要大举南征,伺机夺取北京城的消息后,立即就是满朝振奋:大家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这十几年来,清兵每次入口,都如入无人之境,总能大胜而归,掠回无数的奴隶、牛马、财物,跟随出征的战士都能满载而归。而这一次大家出征的目标则是占领北京! 北京是大明的首都,汇集了天下的财富!据说城中金银珠宝如山而积,美艳女子如云而布。如果可以拿下北京,大家伙可就人人都发了横财了。 若能以北京为首都统御全天下,那可真是子子孙孙都享不尽的富贵啊! 所以这一次的八旗动员规模空前,人人争先,个个奋勇,生怕落在后面。只有一个皇太极的长子豪格知道自己得不了多少好处,所以兴趣不高,以没有出过水痘为名不想跟随出征。结果被多尔衮捉了把柄,一顿狠狠修理,还从孤儿寡母(顺治、孝庄)那里为自己谋到了摄政王的尊号。 现在刚刚当上摄政王的多尔衮怎么能打退堂鼓?那可就成八旗公敌了!他的摄政王还干不干了? 所以多尔衮哈哈笑了几声,摸着自己几乎剃光的脑门子道:“一个十六岁的娃娃,即便厉害又能怎么样?我八旗劲旅天下无敌,岂是他一个小娃娃可以阻挡的?” 他顿了顿,“既然王永吉和吴三桂想要迎咱们大清兵入关,那咱就不客气了。祖大寿,下午你便带你儿子来王府,本王就和他约定共讨流贼之事! 明日......本王就将亲率大兵,出征北京,定鼎中原!” ...... 山海关,蓟辽总督衙门。 吴三桂、王永吉和田存直这个时候也都被刚刚得到的消息给惊呆了。 消息是冯元飏带来了,非常多,而且耸人听闻。如果不是由天津巡抚冯元飏亲口说出,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些消息是真的。 “冯抚台......”吴三桂皱着眉头,斟酌着用词,“抚军太子真的,真的大权在握了?不会,不会被什么人给......给把持住了吧?” 冯元飏苦笑了起来:“平西伯是想问抚军太子背后是不是令尊在操纵吧?” 吴三桂顿时有些尴尬,连声道:“不,不,不,家父是忠臣,不会是乱臣贼子的......” 王永吉和山海关总兵高第都眉头大皱,警惕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吴三桂——这位看上去还是有点奸啊!有其子必有其父......没想到你老吴家出了这样一个乱世之奸雄了! 冯元飏点点头,“知父莫如子啊,吴老将军虽然被太子殿下用为肱骨,但是大沽口的实权还是在太子殿下手中......这位千岁爷极善把握人心,又会封官许愿,又善鼓动战士,又能与将士共甘苦,关键时刻还能身先士卒,已经得了士卒之心,还掌握了一批朝堂重臣。绝不是什么人的傀儡!” 第139章 三桂,你上谁的船(之前本章内容和140章颠倒,已经更改) 将吴三桂送出了临时的总督衙门后,冯元飏、王永吉、田存直三人又一起去了衙门后院的书房。 书房里面就只他们三人。王永吉和田存直都看着冯元飏,就等着他拿出密诏了。 “冯抚台,”田存直是个急性子,看见冯元飏没有掏密诏的动作,以为是衣带诏,于是就开口问道,“要咱家伺候您宽衣吗?” 宽衣? 冯元飏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田存直为自己准备了美女?自己可是东林君子,怎么能收一个太监送上的美女?那不成了人人唾弃的阉党了吗? “不必了。”冯元飏一脸正色。 田存直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只好低声嘟囔道:“哦,原来不是衣带诏啊!” “什么衣带诏?”冯元飏一愣。 田存直咂巴了一下嘴,“密诏啊!冯抚台,您可别说没有啊!” 王永吉也问:“是啊,赶紧拿出来吧。” 冯元飏这个东林君子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你,你们怎么知道有密诏的?” 是啊,密诏不应该是秘密的吗?怎么自己还没拿出来,他们就知道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田存直道,“您刚才都说了宫变的事儿了......您要是太子殿下的人肯定不会那么说啊!您既然是陛下的人,那就一定是带了密诏来的。” 呃,好像有道理......可是他们俩都知道了,吴三桂恐怕也能猜到吧? 皇上也真是的,咋下个密诏就弄得人人都知道了呢?就这样能斗得过比猴还精,比老虎还凶的太子爷? “诏书是有的,”冯元飏叹了口气,“不过是给王总督一人的。” 说着话,冯元飏就取出了个一个信封——就是普普通通一个信封,也不是皇家御用的。 王永吉连忙上前,恭恭敬敬叩拜一礼,双手接过信封,“臣王永吉恭领圣旨。” 拿过信封后,王永吉也没有回避,就当着跟前的两人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封,借着书房里面昏暗的光线,细细读了起来,眉心也随之慢慢拧成了一团。 “怎地?”冯元飏问。 田存直也巴巴望着王永吉,心里多少有点委屈。他一大太监,皇上的心腹,咋就得不到一份密诏呢? 王永吉将书信递给了田存直,“田公公,你也看看吧......皇上也有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你。” 写在一块儿了!田存直忙接过书信,细细一看,原来这密诏上说了两件事儿,都和他有关系。 一是崇祯要王永吉将督标转交给田存直管辖。 二是询问定王、永王、五皇子他们是否抵达永平?如果已经抵达或部分抵达,就命王永吉、田存直二人保护他们。同时命王承恩、邱致中送袁贵妃返回。 王永吉对冯元飏道:“本官的督标有2000人,驻扎在抚宁卫,可以立即调来山海关交给田公公。 至于王公公、永王、五皇子和袁贵妃,都下落不明,只有邱公公保着定王到了永平,现住在临榆县城内......本官和田公公应该可以保定王殿下无虞。” 田存直也道:“请冯抚台回报皇上,就是臣田存直便是粉身碎骨,也会保全定王殿下!” 能不能保住定王,王永吉和田存直都没有把握,关键要看吴三桂和朱慈烺! 因为崇祯皇帝就四个在世的儿子,现在永王和五皇子都下落不明,只剩下朱慈烺和定王朱慈炯二人。如果朱慈炯没有了,那朱慈烺就是独生子了......这回让朱慈烺在和崇祯的斗争中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 冯元飏点点头道:“有二位力保定王殿下,皇上应该可以放心了......既然定王殿下到了临榆,本官还是要去拜见的。今日时候尚早,二位不如和本官一起走一趟吧。” “好好,”王永吉道,“那咱们就一起去吧。” ...... 同一时间,吴三桂已经从陈圆圆那里拿到了吴襄、吴三辅、吴三妹分别书写的亲笔信,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面细细看着呢。 三封书信都是为朱慈烺说好话的! 都说太子爷天纵英才,特别善于掌控人心,不仅能给人画大饼,而且现成的好处给起来也不手软,又能和将士同甘共苦,还处事公道,能够立威。凡是跟随他的兵将没有不服他的! 所以大明朝肯定是能中兴的!这一点根本不需要怀疑! 不过在好话之外,三人却对吴三桂提出了不同的要求。 吴三妹当然是希望哥哥感觉带兵去大沽口的,在她看来,有吴三桂保驾,朱慈烺就不必再以身犯险了。 而吴襄和吴三辅,却都希望吴三桂可以取中下二策——将来或是留镇北京,或是永镇太原。 总之,就是要在外拥兵,镇守一方。只有这样,老吴家才能内外呼应,长保富贵! 父子俩都这态度,却是让吴三桂吃了一惊。如果吴三辅是这个意思,那倒是正常的。现在他正得宠,俨然是一军之主了。如何哥哥吴三桂南下,他的地位很可能不保。 可是老爹吴襄也不让吴三桂南下......这是为什么?父子兄妹四人合力不正好把持朝政吗?为什么把实力最强的吴三桂留在外面当割据军阀? 难不成这个太子殿下真的特别善于掌控人心,把那个啥子克难新军完全控制了,没老吴家多少份额了。所以老头子害怕吴三桂的那点实力也被朱大太子划拉过去? 如果真是那样,那自己还真不能南下,还是取个中策,老老实实的守在山海关看情况吧。 吴三桂正思来想去琢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陕西口音的官话。 “爵爷,陈姨娘做了点江南口味的小菜,想请老爷过去。” 听到这声音,吴三桂就是一愣,自己家里什么时候有陕西人? 再一想,才记起陈圆圆带来了个又黑又粗的保镖,看上去挺威风的。说是自己的三弟从军中寻来的一个把总——这事儿其实是朱慈烺通过沈廷扬安排的,酱油黄花了点钱,走了吴三辅的门子,把刘生这个潜伏特务安排到了陈圆圆身边...... ...... 天津,制将军府。 在李岩的书房之内,一对夫妇,正默默对视。今儿李岩和红娘子也没去巡城,也没去办公,就在书房里面呆着,拿着两份旨意,翻来覆去地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两份旨意,一份来自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一份来自大明抚军太子朱慈烺。 李自成的诏书是要招李岩去北京的,而朱慈烺的令旨则是给红娘子的,命令红娘子设法让李自成留在北京,别去打山海关——朱慈烺虽然知道后来的历史,但他还是得尽最大的努力避免满清入关。 只要山海关不丢,满清即便打下了北京,朱慈烺也有办法收复。 山海关是咽喉嘛!咽喉堵着,多尔衮也就是抢一把跑路,大不了朱大太子再当一回宋真宗,给个百万岁币,多尔衮总满意了吧? 他要不满意,朱慈烺也不怕。立马重建东江镇,从海上骚扰多尔衮,让他的后路不得安宁! 除了这事儿,朱慈烺还在给红娘子的令旨中把李岩好一阵夸奖,把他说成了诸葛亮一样的人物!好像就盼着他能来大明这边当军师了...... 第140章 密旨不密(140章的内容和139章发颠倒,已经更改) 吴三桂本了就挺大的眼珠子现在都快赶上铜铃了! 他爸爸原来不是曹操,而是被一个曹操再世般的皇太子拉上贼船......不对,应该是龙舟了! 如果这太子真的和冯元飏说的一样厉害,那大明朝岂不是中兴有望了?那么自己和老三将来都能混个国公吧? 一门二国公再加一个皇后,可就赶上徐达的子孙了...... 吴三桂大眼珠子转了又转,已经开始为自家的前途盘算起来了。一门二国公一皇后的前途,大清那边是给不了的,李自成就更别说了。所以投靠朱慈烺是第一,也是最自然的选择。而且吴三桂本来就是朱家的臣子,跟朱慈烺混那是忠贞不二。如果投顺投清都是不值钱的贰臣! 可问题是,大明还有救吗? 如果北京还在大明朝廷手中,那吴三桂不会考虑另投明主,但现在大明已经失了一半天下了,还有一半......看着也难保全啊! “平西伯,”冯元飏这时取出一个信封,让人递给了吴三桂,笑道,“这是太子殿下的亲笔信,请您过目......太子吩咐让您先看信,看完之后,咱们再谈。” 这是要封官许愿拉拢吴三桂了? 王永吉、田存直两人都用一种酸酸的目光瞅着吴三桂双手接过了朱慈烺的亲笔信。 这不是令旨,而是一份家书。是朱慈烺写给二舅哥的家书,不过家书当中说的,却还是天下大势。 朱慈烺并不是以太子和君主,而是以妹夫的身份,站在吴三桂的立场上进行了一番分析。 根据朱慈烺这位大明好妹夫的分析,现在摆在吴三桂面前的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当然立马带着吴氏家丁浮海南下。沈廷扬手中有一百多艘大海舟,两万左右的人马要运走并不困难。吴氏家丁加上家眷,怎么都不会超过两万人的。只要吴三桂愿意走,随时可以将他们运往登莱。 等吴三桂到了山东,朱慈烺就封他当莱国公,并设山东行都指挥使司,统辖登莱,由吴三桂及其子孙世镇! 中策则是吴三桂据守山海关不动,不要主动出击,也不要引东虏入关。只管卡住山海关咽喉之地静观虏贼相斗,等东虏击破流贼,攻破北京之后,再配合朝廷的大军设法恢复京师。事成以后,朝廷将会南迁应天,北直隶之地就交给吴三桂留镇,朱慈烺还会封他当燕国公,子孙世袭北京守备。 至于下策,当然就是引东虏入山海关了。借兵助剿之事,搞不好就会弄成了引狼入室!那麻烦可就大了! 东虏窥视中原已经有十几年了,且兵强马壮,远胜官军和流寇,一旦据有由辽东入口的捷径山海关,那可要反客为主,图谋中原了。 如果吴三桂一定要行此下策,那就在东虏击溃流寇后,立即挥军追击,进入山西占据太原府为根本之地。到时候朱慈烺就封他当晋国公,山西都指挥使,统辖山西中南部之地,同样子孙世袭永镇! 朱慈烺给出的三策,无论上中下,都给了吴三桂国公的爵位和永镇一方的特权,可以说是诚意十足!不仅十足,而且出价之高都到了头。无论大顺、大清,都不会给出再高的出价了——哪怕是历史上的平西王吴三桂,所辖的云贵之地也不能和山西、山东、北京的地盘比啊!云贵地盘虽大,但是人口稀少,土地贫瘠,素来被看成蛮荒之地的。 冯元飏看到吴三桂收起书信,就知道他已经看完,便笑着说:“千岁爷给出了上中下三策,不知平西伯的意思是什么?” 吴三桂皱起眉头,“山海关这里有五万大军,随军的家眷百姓数十万,吴某不能抛弃他们,只带家丁南下登莱......这上策,非不愿,而是不能也。” “那就行中策吧,”冯元飏拈着胡须,“现在是流寇和东虏相争,山海关这里有五万大军,又有关山之险。想必虏贼两边都不会主动招惹关宁大军的,静观应该是可行的。” 吴三桂道:“可山海关这里的军民人数有数十万,每日消耗惊人,关上所存粮草只够三两月之需,吴某该如何应对?” “有三两月还不够吗?”冯元飏笑道,“东虏方面早就开始点集人马了吧?由沈阳绕过辽西山地,再由燕山破口而入,有一月时间就足够了。流贼这些日子在北京大肆拷掠逼饷,民心已失,绝不敢守城,只会在野外决战。所以三个月内,京师必然会再次易手。到那时,东虏如果打不通山海关要冲,后路又受到东江镇的威胁,说不定就会饱掠而去了。” “东江镇?” “朝廷要重开东江镇?” “那岂不是要惹毛东虏了?” 吴三桂、王永吉和田存直三人都吃了一惊。当年的东江镇在毛文龙的主持下可是插在东虏背后的一把尖刀!虽然在陆地上打不过东虏的大军,但是东江镇的本据之地是海上的皮岛,又依靠水师和沙船帮掌控了海路,可以在漫长的辽东海岸线各处入寇骚扰。让东虏非常难受,同时也恨东江镇入骨。 如果朱慈烺真的要再开东江镇,那么东虏恐怕又要跳脚了! 这样一来,还怎么和谈?如果不能和东虏议和,大明还是会陷在虏贼之间,还能有什么出路? 这太子看来也和他爹崇祯差不多,都有点想当然了...... 吴三桂和王永吉、田存直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田存直道:“冯抚台,实不相瞒,这些日子山海关这边和朝廷隔绝,也不知道圣上、太子殿下是否脱险。 而定王殿下又在几日前由祖泽溥、邱致中护送突围而来......所以咱家和平西伯、王制台商量之后,都觉得可以向东虏借兵,所以就遣祖泽溥为使去了沈阳。” “哦,定王脱险了......那永王和五皇子还有袁贵妃......” “都落入贼寇之手了!” 冯元飏点点头,不置可否。“遣使沈阳也无妨,东虏横竖要出兵的......到时候闭了山海关,让他们绕着走就是了。” 田存直问:“是否要送定王去大沽口?” 冯元飏还是不答腔,只是道:“山海关这里的状况太子殿下还是不大了解,你们不如出个人,跟着老夫一同浮海南下,当面去和太子殿下分说吧。” 这是应该的,吴三桂和王永吉、田存直互相看了看。 王永吉道:“平西伯是主将,不能离开山海关......不如就让下官走一趟吧?” 田存直也道:“咱家是奉旨到山海关办事,现在也该回去向圣上复命了。” 冯元飏只是笑着,目光则转向了吴三桂。吴三桂也是个知趣的人,知道冯元飏一定带了密诏过来,于是就拱拱手道:“本爵还要去军营巡视,就此别过了。” 军营今天是不会去的......毕竟陈圆圆跟着冯元飏一块儿来了!吴三桂当然得去和佳人相会。 另外,陈圆圆一定带来了吴襄的亲笔信,他得好好看看,然后再和幕僚们商量出对策。 第141章 自成命苦(之前章节发错,补偿一章) 李岩手中拿着的正是朱慈烺写过他老婆的令旨。 真是让他有点无语啊! 他老婆居然和一个小白脸保持着密切的书信往来!几乎三两天就会有令旨从大沽口送来。而红娘子也不知怎么想的,每次都给回信——以密折的形式回信。 不过令旨和密奏的内容,都是一本正经的! 这一点让李岩比较放心...... 除了担心自己戴了绿色的帽子之外,李岩还在为李自成乃至整个大顺王朝的前途命运担心。 因为看了朱慈烺写给红娘子的令旨后,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东虏入关的可能性极大! 而唯一能够卡住东虏入关咽喉的山海关,又在大明手中捏着。 也就是说,一旦李自成在北京城下被东虏打败,控扼山海关要冲的朱大太子,极有可能成为得利的渔翁。 现在李自成已经“原形毕露”,因为拷掠逼饷成了天下士大夫的死敌。如果再丢失北京城给鞑子,那他就不再是天下共主,而是公敌了。 到时候李岩自己也不能继续跟着李自成混了......历史上他被李自成杀了,不就因为想自立山头吗?所以他对李自成的忠心是有限的。 而在李自成败出北京后,最忌讳的就是手下自立山头!因为那时他已经不是天下共主了,他手下一帮“良臣”又可以择木而栖了,李岩犯的就是这个忌讳。 “相公,”红娘子看李岩一直不开口,就忍不住说话了,“你这次去北京,最好能从皇爷那里要个千把靠得住的兵马来天津,最好再能要几门红夷大炮过来。” 李岩一愣,看着老婆问:“娘子,你想做什么?要打大沽口?” “相公,就天津卫的不足2000人,再加1000人和几门红夷大炮,咱也动不了大沽口......”红娘子眼珠子转了转,“奴想趁着皇爷还有点实力,多拉一点实力在手。将来就算另投明主,也能有本钱啊!” “你......”李岩眉头深皱,“你就那么相信朱慈烺?” 红娘子点点头:“朱家太子没有算错......皇爷现在进退两难了!而且凶多吉少!” 李岩想了想,也点了点头,“的确是相对较少了!不过这次皇爷一定会出兵打山海关的......我们劝也无用!” “无用?”红娘子看着丈夫,“为什么?” 李岩苦笑着说:“因为李过和陈永福已经上奏,说吴三桂的精兵都投入到天津这边了,还说吴三桂本人就在天津。 山海关有多紧要,皇爷会不知道?现在东虏大军不也没出现在山海关......以皇爷的性子,必然要搏击山海关。万一得手了,他才能在北直隶站稳脚跟啊!” 如果朱慈烺听了李岩的这番话,大约要长叹一声:天命如此了! 因为他在天津卫打得太巧,让李过、陈永福两人丢尽了脸面,所以只能上报说吴三桂率领家丁驰援天津了。 而李自成自然相信李过、陈永福的报告。既然吴三桂带着精锐到了天津,那么山海关那边就是虚设的防御了。谁都知道明军打仗就靠家丁,没有了三千家丁,关宁军的战斗力至少要打个对折。 而且山海关关城是主要防御东方之敌的,所以向西这边的城防并不坚固。如果没有吴氏家丁存在,李自成只要下定决心出动老营兵,还是很有可能将之攻占的。 另外,李自成现在已经是北地共主了。兴许不用去打,就能让山海关上的守军投降了。 而山海关一旦到手,摆在李自成跟前的死局就盘活了。只要控制住山海关,东虏不但没了入寇的捷径,而且还得防着 红娘子道:“相公,奴该怎么回复千岁爷?” 李岩想了想,道:“就说岩将尽人力以待天命!” “好的!”红娘子望着李岩,“相公,千万小心......莫要顶撞皇爷,若是皇爷弃守北京,你就自请留守北京断后,趁机再带些人来天津和奴会师,咱们俩一起去投大沽口吧。” 李岩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若真有那一日,岩自然要为天下兴亡而战了!但愿朱家太子真如娘子所言,是真命天子!” ......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凤三爷上了海沙岛后,时不时就能听见一声轰鸣,也不知道是火铳还是火炮在试射? 反正听着怪吵闹的! 他抬眼瞧了瞧正在给红娘子写回信的朱慈烺,这位抚军太子看上去真是年轻啊!可就是怎么个少年,居然在天津卫打败了两万多大顺天兵,还把红娘子给捉了...... “写好了!”朱慈烺放下毛笔,将书信塞进一个信封,然后交给了黄小宝,让后者递给了凤三。 凤三接过书信,小心收好,然后坐在那里等着朱慈烺说话。 “现在天津卫谁说了算?” “回禀太子爷,”凤三道,“李公子已经走了,天津卫现在是红娘子和下官做主。” “哦。”朱慈烺点点头,“有多少兵马?” “2000人,”凤三道,“大多是跟随红娘子多年的老兵,少数是在天津卫补充的。” “轰......” 又是一阵轰鸣响起! 朱慈烺笑着说:“这是火铳兵在训练......本宫现在有1500名火铳兵了!大多都是流贼出身的,个个都是好汉子!” 这就是朱慈烺所谓的“不怕鞑子”的精兵!主力是郝摇旗所部加上在天津卫之战中俘虏的流贼老营兵,还补了一批从净军火铳兵和沈廷扬那里划拉来的好手。人数不多,但的确有一战之力。 根据朱慈烺的盘算,他要在李自成兵败后,用这支火铳兵当主力,就在大沽口这边和鞑子较量一下——如果山海关还是和历史上一样落入鞑子手中的话! 大沽口这里有岛屿,岛上还有简易的棱堡,有12门佛郎机火炮,水上还有两艘蜈蚣炮船,大沽口城也可以凭依。 哪怕是鞑子,面对这样的地形和水陆立体战,估计也得吃大亏吧? 而朱慈烺如果能在大沽口捡到一场打败鞑子的胜利,那可就能大吹大擂了。 本太子英明神武,用兵如神,连鞑子都打败了,一定是太祖高皇帝再世什么的.....多好的题材啊! ...... 一片愁云惨淡的北京城。 大顺天子李自成这个时候正在武英殿上大摆庆功宴——为刚刚从天津返回的李过、李友、陈永福和李岩庆功。 他们都是有功劳的! 在天津卫再一次重创了逃亡的崇祯、朱慈烺所部,杀敌无数,还夺取了天津城。崇祯、朱慈烺据说也死于乱军之中了! “哈哈哈!朱贼皇帝和太子的座船既然烧毁在了卫河当中,那么他们二人多半已经喂了王八......红娘子做的不错,立了大功,额要封她一个伯爵!” 李自成爽朗大笑,当着大殿中一群大顺朝文武官员的面,宣布了根本不存在的喜讯。 宣布崇祯和朱慈烺可能死亡的消息当然不是为了哄自己开心,也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蒙蔽。而是为了稳定北京的人心,以免在自己东征之时,北京城内出现什么变乱。 现在可不是大顺军没进北京那会儿了,那时候北京城内大把的人盼着闯王到来。而现在,则是北京百姓无不怀念大明了...... 第142章 收账了(求收藏,求推荐) 崇祯皇帝和太子朱慈烺“可能死亡”的消息,是在崇祯十七年四月十二日上午,被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密探送到大沽口的。 “千岁爷,北京城内都已经传遍了,都说您和圣上的座船被红娘子的火攻烧毁。闯逆李自成还册封红娘子做了伪直沽伯,以褒奖其战功.....” 抚军大元帅府都堂之内,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正在向朱慈烺报告北京的消息。 “这李逆糊涂了吧?”吴襄插了句话,“怎么让手底下人这么耍?” 曹友义也笑着:“那红娘子也真敢吹!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朱慈烺皱了下眉,就把目光转向了魏藻德、侯恂、方岳贡和陈锐三个文官。他想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这几日,流亡在大沽口的朝廷也开始重组了。魏藻德、方岳贡、邱瑜、范景文四个大学士当然留任——他们四位当然没什么本事,但确实是很好的花瓶。他们可都是崇祯任命的大学士,而且又在皇极门之变中支持了朱慈烺。 留着他们就可以证明朱慈烺的抚军大元帅的合法性! 四人之外,朱慈烺又把侯恂补进了内阁,侯恂担任东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另外四个大学士也一人派了一个尚书,其中魏藻德兼吏部尚书,方岳贡兼礼部尚书、邱瑜兼工部尚书、范景文兼刑部尚书。 这五个大学士除了各管一部之外。每天还要派出两人去陪崇祯“玩耍”,让他有点当皇帝的感觉,剩下三个就到抚军大元帅府办公——朱慈烺虽然有了个抚军大元帅府,但也不会把朝廷一脚踢开。因为票拟、批红、交部办理这一套办事程序就象征了合法性。 如果没有这套程序,而是用抚军大元帅府去下达令旨,恐怕许多地方官会不认账。 现在大明中央的权威下降得厉害,可不能再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了。 所以朱慈烺干脆就让阁老到自己的帅府办公,有什么需要通过官僚系统办理的事情,就当场让毕酒城拟旨,然后由阁老拟上条旨,再由朱慈烺本人批红,最后再加上六科给事中签字,才会堂而皇之的发出。 程序一点没错,阁老只换了一个,还不是主动换掉的,而是因为原来的东阁大学士李建泰已经投降李自成才换的。四殿二阁一共六个大学士名额原本就空了一个,现在也没补上。只是批红的那位从崇祯变成了朱慈烺...... 除了三个阁老,朱慈烺原来的老师陈锐每天也要到大元帅府办公,他现在的官职换成了兵部尚书。 因为抚军大元帅府的出现,兵部的职权几乎全被侵夺,但并不意味着朱慈烺不需要兵部这个招牌了。 通过抚军大元帅府军令卫下达的命令,只在克难新军和大元帅府海军的系统中管用。对于其他的明军部队,暂时还得用兵部行文或圣旨的名义去调动。所以兵部还是很重要的,只是从掌管天下兵马的衙门变成了替朱慈烺传令的衙门。 一番操作之下,内阁和六部几乎就合并在了一起。 除了兵部尚书之外,其余五部尚书就是大学士。而兵部尚书虽无大学士之名,但是一样出席内阁——大元帅府会议,一样可以出谋划策,也成了实际上的阁老。 而朱慈烺这个抚军太子,则有点当年太祖高皇帝废除宰相,大权独揽时候的样子——把阁老和尚书都变成了自己的幕僚! 至少在大沽口的这几日中,还没有哪个文官挑战过朱慈烺的权威! ...... “千岁爷,”首辅大学士魏藻德思索着对朱慈烺说,“闯逆在京师散布谣言一定是为了安定人心,绝义民之望,以稳定京师形势。” 朱慈烺一笑,心想:京师里面那帮刁民这些日子可算知道厉害了吧?不过他们倒霉的日子才开始呢! 李自成还算好的,回头还有“我大清”要来呢! 礼部尚书方岳贡接着魏藻德的话说:“逆贼稳定京师形势应该是为了大举出兵。锦衣卫的塘报上说,逆贼在京师之中拷掠逼饷,已经得了三四千万两之巨。有了这笔银子,闯逆应该可以犒赏三军,发完犒赏之后,多半就可以出征了。” 方瑜一下紧张了起来,道:“会来大沽口吗?太子殿下,现在左师已经随苏观生开拔,只剩下中、右二师留守,若闯逆亲率大军而来,只怕......” “不用怕!”陈锐插话道,“大沽口城池也算坚固,且两面靠水,易守难攻。海沙岛地形更险,没有水师根本上不来。而且右师还在岛上依着《守圉全书》上外洋堡城的式样筑土城,等土城构筑完毕,在卫河封冻前,海沙岛就万无一失了。” 《守圉全书》是山西绛州名士韩霖(天主教徒)利用从西方传教士那里学来的知识,在崇祯八年时写成的一本军事著作,共有八卷,主要介绍了西洋的火器和筑城技术。其中就有大量的篇幅介绍棱堡! 这本著作在热衷于筑城的士大夫中流传很广。所以朱慈烺昨天提出要在海沙岛上修筑棱堡后,居然有好几个文官都自告奋勇要帮忙。朱慈烺一开始还不相信他们懂棱堡,让汤若望去考核,考核后才发现,这些人居然都熟读过《守圉全书》!对棱堡的了解远超过朱慈烺本人。 所以朱慈烺就从中选了几人,让自己的老师,同样熟读《守圉全书》的李士淳以工部左侍郎的官职带着他们去负责筑城——也没有什么好的原材料,就是用泥土填在草袋子里面修成个棱堡的样子。 朱慈烺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轻轻摇头,低声道:“不会来大沽口的......如果李闯来大沽口就好了,本宫才不怕他。现在怕就怕他不来大沽口,而是直奔山海关而去啊!” “去山海关?”吴襄听见朱慈烺的话,稍稍一惊,朱大太子可有点乌鸦嘴啊,别又给他说中了。 “去山海关干什么?”吴襄问。 朱慈烺看了自己的老岳父一眼,心说:去山海关当然是打你儿子了! 他吐了口气:“山海关是个好地方啊......如果只有李闯一家要去,那还好办,若是多尔衮也要去,那就麻烦了!” 李闯一家去了,吴三桂未必会落水当汉奸,朱慈烺这个大明好妹夫还能挽救他。可要是多尔衮也去了......吴三桂难道还能西拒流寇,东战八旗吗? 到时候他多半会选自己给出的下策......甚至连下策都选不了,直接剃发当汉奸去了。 ...... “陈阁老,怎么样了?伤事好点了吗?” “骆,骆指挥,老,老夫正在想办法,能不能再宽限几日?” 现在是大顺永昌元年四月十三日的清晨,北京内城中,某处被蓝衣白帽的大顺兵士看守的宅院之中,正在上演仿佛高利贷催账的场面。 一大清早来访的是骆修身,他现在被汝侯刘宗敏派了个北镇抚司指挥的差,其实就是管收账的官。 那些吃不住拷打,愿意拿钱出来换命的前朝官员勋贵的账就由他去收——只有他收到了账,那些人才会逃过拷打之苦。 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活命了。 如果是文官和宦官,出够了钱就可以活命,如果是勋贵,人财两尽,得个好死而已。 而骆修身今天来见的人则是个文官,就是大明前任首辅陈演。他欠了刘宗敏六万两的阎王账,已经逾期了。 第143章 杀头了(求收藏,求推荐) “阁老误会了,下官不是来要账的。”骆修身一脸的苦笑,自己真不该留在北京城,挺好一锦衣卫高官,现在混成个要阎王账的恶徒了。 “不要账.......”陈演可怜巴巴的看着骆修身,心里总是毛毛的。 他是真没钱了......都卖的都卖了,能求的也都求了,他和他儿子身上连吃饭的钱都快尽了。北京城这几日的吃食又贵,逼得两父子一天只能吃一顿,就这样也熬不了几日啊!等到钱财一尽,就得饿死在北京城里了! 可他宁愿饿死,也不愿再去北镇抚司上夹棍了!那可太疼了...... “是皇上召见。”骆修身说。 “皇上召我何事?”陈演抖着声问。他这是激动的!能见到李自成,就说明自己还有希望......有活命和做官的希望! 要不然李自成找自己去干什么?不可能是要账吧?皇帝亲自要账也太不像话了。 “皇上今日要出兵讨伐朱贼残部,”骆修身低声道,“百官都要在承天门外送行,传旨叫阁老也去。” 去见皇上?一定是要封官了!皇恩浩荡啊! 陈演激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如果不是两条小腿都折了,还没复原,就该冲着紫禁城的方向下跪了。 “儿啊,”陈演连忙唤来自己的儿子陈世文,“快去取为父的官袍。” “等等,”骆修身忙道,“阁老,您哪儿来官袍啊?可别是明朝的蟒袍吧?” “当然不是了。”陈演摇摇头,“老夫有一件蓝色的丝绸儒服......权当是官袍了。” “哦。”骆修身看了看陈演,他现在穿着一身布衣,破破烂烂的,还打着补丁,真是狼狈不堪,没想到还给自己留了一件丝绸的儒服。 这件衣服很快取来了,居然是崭新的,做工考究,应该是陈演当明朝大官的时候让人做的。因为是蓝色的,现在拿出去倒能卖几个钱,总能让父子俩吃上几天饱饭。 可是陈演就是不舍得,因为这衣服看着和大顺的官服很像啊! 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在陈世文和骆修身带来的手下的帮助下,断手断脚的陈演很快穿好了“官服”。他自己走不了路,陈世文几天没吃饱,也背不动他,还是骆修身找了个力壮的手下,背上陈演上了路。陈演的儿子陈世文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个年轻人脸上同样是难以抑制的兴奋表情。 大顺皇帝再凶,只要能让陈演做官,哪怕是个芝麻官,也是陈家父子的君父啊! 臣子见君父,能不高兴吗? 骆修身和陈演父子很快就到了承天门外,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官员,按照文武和品级大小列好了。其中文官由宰相牛金星率领,武官由李过率领——历史上李过跟随李自成一起去了山海关前,但现在李过的部队在天津损失惨重,所以就被留下守北京了。李自成另外调了刘芳亮率军从征。 除了这些大顺的文武官员,还有一些被打断了手脚的前朝官员,大约有七八个,单独归在一起,都在人数较少的大顺武官队伍后面跪着。还有几乎个五大三粗的大顺老营兵在后面看守,人人都手按着腰刀,挺吓人的。 骆修身也把陈演带到了那里,笑着对陈演道:“陈阁老,就是这里了。” “阁老,你也来了?” “快快快,快给阁老挪个地方......” 跪着的几人都很热情的招呼陈演,他们都和他一样,手脚被夹棍夹坏了,所以也没法行礼作揖,大家就只能点头打招呼了。 陈演的儿子也想留下和父亲一起面圣,和骆修身说了,骆修身没法做主,又问了一个许是大顺军官的人,那人点点头:“既然他要留下,那就一起吧。” 得了允许,陈世文就和他爸爸一起跪着,等候李自成了。骆修身则去了大顺武官的队伍,站在了哥哥骆养性的身边。没过一会儿,就看见李自成骑着高头大马,在一群御营亲兵的护卫下出了承天门了。 在承天门外恭迎的文武官员全部下跪,山呼万岁。李自成一马当先,到了李过身边。 “一只虎,你身经百战,又是朕的侄儿,所以就着你留守北京了。千万小心了,不得有半点差错。另外,也要盯住天津方面......红娘子人少,只有两三千,打不得决战。若是朱贼从大沽口反扑过来,你不要出城浪战,紧守城池就行。” “遵旨!”李过大声应答。 李自成点点头,“起来吧。” 李过闻言起身,站在李自成的马前。 李自成笑问:“祭旗的奸人都提来了?” “已经来了。”李过答道。 “好!”李自成点点头,“都砍了!” “遵旨!”李过扬起胳臂,向着远处一挥。然后就听见三声号炮响起,那些站立在陈演、陈世文等人后面的大顺兵士全都行动起来,有人上前按住那些明朝的官员、勋贵,有人则抽出雪亮的腰刀。 陈演也被人揪住了胳臂,按在地上,这时他已经感到不好了,大声叫喊起来:“干什么?干什么?” 身后一个陕西口音答道:“杀头啊!别动别动,一刀了账,多爽快?” 啊......要杀头啊! 陈演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莫名其妙被捉来杀头。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还讲不讲理? 就在这时,一声“咔嚓”在他耳边响起,然后就看见一个什么东西滚到了他的膝盖下面,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儿子陈世文的脑袋! “儿啊......”他刚想痛哭,一把钢刀就朝着他的颈项处挥下! 陈演人头落地! 陈演和另外几个明朝官员的首级,不过是李自成震慑人心的工具。他这些日子为了筹集军饷,已经将投降自己的明朝官员彻底推向了对立面。而且北京城内的商人乃至普通百姓,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 商人们要助饷,而百姓则因为供应短缺、失业等原因陷入贫困,有些人还被纪律不佳的大顺官兵骚扰,对大顺的希望都变成了失望,开始有人怀念大明朝了。 就在前天夜间,北京外城的一些地方有人贴出了“驱除闯贼,恢复神京,迎回大明皇帝”的告示!让李自成非常恼火,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这次祭旗。 “启驾!” 在一声大喊之后。李自成正式踏上了征程,在他的身后,明朝的永王朱慈照,五皇子朱慈焕,太监王承恩和高宇顺,也都骑马随行。其中朱慈焕年幼,不能骑马,就由王承恩和他共乘一骑。 李自成带上两个崇祯皇子的原因,则是避免在自己出征期间,有人打他们的名号在北京作乱。 而这一次李自成征讨的对象,也和历史上一样,就是控扼着东北通往北京的捷径的山海关! 经过几日的反复脑补,李自成等人已经非常确定吴三桂已经离开山海关南下了——从一群明朝贰臣那里,他们已经知道了朱慈烺和吴三桂是什么关系了。吴三桂如果带着精锐南下,那就是挟天子令诸侯的枭雄啊!怎么都比留在山海关好吧? 另外,老李派去山海关的细作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鞑子的大军并没有出现在山海关外! 所以李自成最终的决定就是抓紧机会先攻占山海关,然后以山海关和北京为依托,依靠老营的机动性和入口的鞑子周旋到底! 第144章 我们去为崇祯皇帝报仇吧! 四月的辽东,在气候上虽未入夏,但是也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大路两旁,草木发芽,处处青丝,一片生机。 满洲八旗兵,依着各旗序列,整队而行。满洲的八旗兵以旗色区分,不过并不是真正的八色,而是黄、白、红、蓝四色,另有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就是在四色军服和旗帜上镶上红白边饰。远远看去,就见四种颜色组成的长龙在辽东大地上滚滚而行,首尾都看不到边际。 这次清兵出动的规模前所未有,八旗满洲、八旗蒙古三丁抽二,集中了超过八万精兵。而八旗汉军的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续顺公沈志祥等部步骑兵更是倾巢而出。出动的总兵力超过了十万,粮秣辎重也全部齐备。 对于这个在东北地区野蛮生长了数十年的少数民族王朝而言,能否进入中原,成为争夺天下之鼎的有力竞争者,就在此一举了! 身为十万清国大军的统帅,摄政王多尔衮因为身体并不大好,所在行军途中很少骑马,大部分时候都是乘坐四人抬的黄色便轿而行的,便轿前边还有一柄黄伞。此外,他还让人为自己预备了一顶十六人抬的黄色大轿,分成多捆,由骆驼驮运。还有一座称为帐殿的大毡帐,也由骆驼驮运。这些黄色的用具,都是从皇家库房中取出,原先皇太极用过的旧物。 他现在还没有定鼎北京,就公然用起了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器具,难免让人遐想联翩啊。 多尔衮率领的大军是四月十三日离开盛京沈阳的,虽然祖泽溥在四月十一日就抵达了盛京,并且和多尔衮见了面,约定了借兵讨贼之事。但多尔衮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大军根据计划是先向正西开进,然后再转向西南,或是去辽西走廊入山海关联合吴三桂一起攻打北京;或是从蓟州或密云境内突破长城,稳扎稳打,一步步逼近北京城。 前者当然是最理想的,拿掉了山海关这个钉子,清军就能沿着辽西走廊这条捷径进出中原。而且也没了后顾之忧,就可以全力以赴夺取中原地盘了。 而后者就不大理想了,被山海关上的五万明军卡着喉咙,后路还会受到威胁。打下北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要全力追击李自成并迅速扩大地盘就不容易了。除非在解决李自成之后再消灭吴三桂。 可是打完李自成和吴三桂后,大清的八旗兵还能剩下多少? 另外,李自成万一出乎洪承畴的预料,在野战失败后退守北京。多尔衮可就要抓瞎了。一头是北京坚城,一头是山海雄关。十万清军如果要强攻夺取这两处要塞,只怕被消耗的连渣都不剩几个了。 也就是说,李自成也不是没有一点胜算的——只要吴三桂不引清兵入关,李自成也不打山海关而是在北京城下和清军交战。那么胜负就在五五之间了。 即便兵败,也不会太过狼狈。 所以出兵后的几日内,多尔衮一直心神不宁。生怕吴三桂反悔,更怕李自成在北京按兵不动。 后世的史学家都喜欢将李自成在北京迁延时日,没有及时攻打吴三桂看成一大失策。不过此时的多尔衮却因为迟迟得不到李自成东征的消息而提心吊胆。 因为在他看来,李自成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攻下山海关,还不付出惨重伤亡的。 李自成要有这本事,多尔衮也不敢入关去送死啊! 山海关那样的雄关坚城,再配上四五万人的守军,就是让八旗兵去打,也是要旷日持久加伤亡惨重的。 清国大军离开盛京的第五天,即四月十七日上午。摄政和硕睿亲王多尔衮所在的正白旗大队已经到了辽河岸边。等渡过辽河之后,他就要决定是往辽西走廊而是往燕山北麓而去了。 可以说,决定大清命运的关系时刻已经到了! 就在正白旗人马休息用餐,并准备过河的时候。作为大军先锋,已经过了河的八旗汉军的统帅耿仲明,突然亲自坐着小船回到了东岸,到了多尔衮驾前。 “禀摄政王,好消息!”今年快五十岁的耿仲明看上去依旧健壮结实,精神饱满,一张国字脸油光红润,堆满了喜色。 “什么消息?”几天没睡好觉,脸色蜡黄的多尔衮问。 “闯逆出征了!目标是山海关!” 多尔衮长出口气,双手合十道:“佛祖保佑!” “还有呢!”耿仲明喜气洋洋地说,“天津卫被闯逆的大将李过、李岩攻破了!崇祯和太子乘船逃亡的途中又被闯逆的女将红娘子附近,座船起火沉没......大明亡了!” “天佑大清啊!呵呵......”多尔衮蜡黄的面孔上也难得浮出了红润,一张大嘴笑得都合不拢了,“快,快宣范文程、洪承畴。” 范文程和洪承畴很快就被宣来了,在得知了耿仲明带来的消息后,这两人的表情也挺好玩,范文程是满脸笑容,喜气洋洋。洪承畴是一脸哭腔,如丧考妣。 多尔衮笑着安慰洪承畴道:“亨九,莫伤心了......大明气数尽了,咱们现在就好好合计一下,怎么替崇祯父子报仇吧!” 范文程没有当过明朝的官,所以不必为故主的死讯伤心,当下就笑着说:“王爷,既然大明君父已丧,李自成又亲率大军讨吴三桂。那吴三桂还有什么理由不归顺我大清?臣建议走辽西进兵,抵近山海关下寨。” 洪承畴抹着眼泪道:“王爷,臣也和范大学士一般意见。李自成讨吴三桂是大大失策了,吴三桂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不投我大清。所以不必再绕燕山北麓,应该直奔山海关而去!” 多尔衮笑道:“既然二位都是一个意思,那就向山海关进军吧! 另外,再遣使去和吴三桂说,我大清要和他联手,一同为大明先帝和太子报仇!” ...... 多尔衮下定决心要为崇祯皇帝和朱慈烺报仇的时候,山海关那边也因为李自成的亲征大军正在逼近而陷入了惶恐。 李自成的大军其实并不大。因为他并没有带太多的军队来北京,要不然崇祯和朱慈烺父子也跑不了。当日进京的时候,包括保定一带的刘芳亮部,他带来的老营兵就只有六万人。另外还有陈永福、白广恩、唐通等明朝降军,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 不过李自成挺能忽悠,不过十万人愣是被他吹成了百万之众,还真吓倒了不少明军。 而这一次李自成虽然只带了六万人出征,但是依旧少不了使劲儿猛吹。六万人吹成了二十万,而且山海关上的那帮人还都相信了——山海关那么坚固,而且守军也不少,又是关宁精锐。李自成要没二十万人也不敢啊,除非他当皇帝当混了头! 所以“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来打山海关的消息,立马把盘踞永平府的明军吓了个够呛。 被冯元飏压下去的借清兵助战的呼声,也再一次响了起来。 第145章 我们都是定王的人 “爵爷!咱们还是赶紧遣使去大清摄政王军中,请他火速进兵山海关吧!” “可千岁爷叫咱们坚守山海关不让清兵进来的......山海关是天下第一雄关,流寇即便真有二十万众,急切之间也打不下来。只要熬到清军自蓟州、密云入关口,流贼必然退去。” “可是山海关内那么多百姓和随军家眷怎么办?山海关的几处关城都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 “那就转移出关啊。” “出关?清军也正往山海关来呢!难道要把将士们的家眷送给亲军为奴?” “是啊,不能不管将士的家眷啊!另外饷银也不够啊!咱们向朝廷要的百万开拔饷现在一文钱没有。一旦开兵见仗,又得支出抚恤和赏银,那可是花钱如流水!山海关城坚不假,可咱们他M的也得有银子才能守住啊!朝廷指着咱们关宁军打仗,就不能不给钱!” “还是放清兵进来吧!听说清兵来了十万,加上咱们的兵马,十五万都有了。怎么都能打垮李自成......李自成一垮,去山西也好,去北京也好,哪儿不比被人堵在山海关强?” 吴三桂的帅府内,幕僚和将佐们一片乱哄哄的声音。关宁军的这些人打是能打的,可得用金山银山哄着才行。 真要他们去和李自成的大军搏杀一场,就得有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的重赏! 但是朱慈烺也没那么多银子可以挥霍,所以就没给吴三桂送银子去,现在关宁军的军饷就靠吴三桂用之前贪污下来的银子支撑着。 可是有开销没进项的,他也支撑不了太久啊!要真和李自成的二十万大军在山海关下打上一个月,那得花多少钱啊?就算吴三桂舍得,他也没有啊! 另外,就是撤进山海关内的几十万百姓让吴三桂头疼——说真的,把这些人撤进关内还不如留在宁远呢! 如果这些百姓家眷现在都在宁远卫、宁远中右所、宁远中左所、广宁中右所、广宁中后所、广宁前屯卫、广宁中前所这些城堡及周围的堡寨里面呆着。 他吴三桂现在真的可以静观其变。哪怕李自成拿下了山海关,他也担心什么。李自成根本不可能出关去逐城逐堡的和吴三桂争夺辽西。这一路打下来,多尔衮别说是北京,连陕西都拿下了。 如果关宁军在松锦大战后就入关,在永平府和蓟州镇境内安置下来,那也就没有李自成打破京师的事情了。 只要关宁精锐去支援大同、宣府,那里的守军也不会投降,李自成连顺天府的边都摸不着。 可是崇祯皇帝偏偏在三月六日,也就是北京沦陷前十几天才下达放弃宁远诸城,迁移百姓入关的旨意——这狗屁旨意还真不如不发呢! 不发这旨意,现在吴三桂还好好在宁远卫呆着呢! 现在可好,给大顺和清国堵在山海关了!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能。现在就是想回宁远都不可能了! 多尔衮的大军多半都过辽河了,还会容吴三桂缩回宁远? 吴三桂那个发愁啊! 崇祯的圣旨坑他,多尔衮的大清兵逼他,李自成这个贼头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不去大沽口追杀皇上,却往山海关来!还有一个抢了自家妹子,忽悠了自己老爹和兄弟的太子爷,居然把引清兵入关的妙计看成了下策! 不过话说回来,引清兵容易,送清兵难啊!搞不好真就弄巧成拙,被多尔衮那个鞑子摄政王逼得不得不投鞑....... 这时底下的人还是乱哄哄的,七嘴八舌的吵吵,声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吴三桂额头青筋直跳,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了一声:“别吵吵了!” 声音之大,让都堂内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全都不敢言语了。 吴三桂的目光在自己麾下的将领幕僚身上一一扫过,看到的都是一筹莫展的神色。 他这个集团有点重武轻文,能打能杀的汉子是不缺的。可能为他谋划战略的谋士却一个也无,即便有几个文职幕僚也不过是书办吏员的水准。 正失望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黑面孔上有点不大一样的表情,仿佛有些想法。 这人是......吴三桂想了想,记起来这人是陈圆圆带来的护卫,名叫刘生的。好像跟孙传庭干过,比较了解流寇,而且还识得几个文字,所以就委了个小官,搁在幕僚堆里面了。 “刘生,你有话要说吗?”吴三桂问。 刘生点点头道:“爵爷,您把定王给忘了。” 这个黑脸粗鄙其实是举人!而且水平不低,如果不是兵荒马乱的,中进士当文官都是早晚的事儿。 作为一个预备文官,刘生当然晓得该怎么甩锅了。 “对对对......”吴三桂一拍额头,“差一点就把定王殿下这尊大神给忘记了!你再说说,本爵该怎么用好这尊大神?” 刘生笑道:“爵爷之前不就是以定王的名义向满洲人借的兵?现在不妨继续打定王的旗号,一方面应付满洲人;一方面在永平府境内张贴告示,就言定王殿下借来了十万满洲兵,不日将反攻北京。如果闯逆闻之而退,那么咱们就不开山海关放满洲兵来了。” “哈哈哈,”吴三桂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个粗胚还有这等谋略......好好好,就这么办!本爵不过是区区的辽东总兵官,上面还有蓟辽总督,还有大明定王殿下!本爵可是大大的忠臣,当然要听总督和定王殿下的话!” ...... 李自成是四月十三日离开北京开始东征山海关的,比多尔衮离开沈阳的时间还晚了一天。而由北京到山海关的距离,同沈阳到山海关的距离差不多,都是七八百里。不过李自成的这一路却走得比多尔衮辛苦。 多尔衮的大军在进入宁远卫的地盘前,都在清国土地上行军。不仅不用担心遭到攻击,而且沿途的官府还会组织民伕,提供饮食。八旗大兵的士气也非常高昂,几乎人人都渴望着入关夺取北京城。 而李自成的大军却是在“敌境”行军,这让他非常意外。所谓的敌境并不是说北京以东直到山海关的土地还在明朝的牢牢控制下。而是沿途的士绅百姓,都把大顺军当成了入侵者! 这样的情况和他向北京进军时遇到的情况完全相反。那时候大家都在迎闯王,大军过处都是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闯王大军甚至不用准备军粮,靠沿途百姓的供应,就能一路行进了。 可是现在,大军所过,人都不见一个!别是军粮了,连打听个消息都找不着人! 进入永平府境内后,不仅路边上没人,连开平卫城和滦州城都空空如也,百姓官员,都跑得一个不剩。迎接李自成大军的,只有贴在城门口的告示。 “陛下,您看。” 在滦州城外,总管御营的李双喜将一张刚刚揭下来的告示双手递给了李自成,李自成接过来一看,浓眉就不自觉的拧成了一团。 “大军师,二军师!”李自成将宋献策和顾君恩都叫道跟前,把手中的告示交给二人,等他们看完之后,就沉着声问:“你们怎么看?” 第146章 额才不怕鞑子呢! 宋献策和顾君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了。 现在的情况不大对头啊! 也用不着大军师,二军师,普通的小兵也能瞧出不对来了。自打北京出来,大顺的六万老营兵哪里还有之前入北京时的那种士气?不过老营兵的士气低落倒不是因为怕鞑子。而是李自成的钱没给够! 现在进北京城前,大家都觉得崇祯皇帝抠门——李自成老营的骨干很多都是西北边军出身,如果崇祯皇帝银子给够了,他们现在都还是官军呢! 但是进了北京城后,这些老营兵才知道不是崇祯抠门,是崇祯穷啊!他没有钱,国家的钱都被一帮贪官污吏给吞没了。光是北京城内逮住的那批官就拷出三四千万两的脏银! 当老营兵将们知道拷饷结果的时候,大家伙儿还是挺高兴的。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抠门。 李自成明明有几千万两银子,还得到了整副江山,却只舍得给普通的老营兵十两银子......才给十两! 大家的功劳那么大,都帮助你把北京城打下来了,才他N的给十两银子......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大家伙是开国功臣啊! 钱没给够,而其他的好处,特别是可以世世代代养人的土地一样没有着落。一帮老营大爷兵现在都觉得的自己白给李自成打天下了,还能有啥劲头? 可是李自成也有难处。他手底下可不止六万老营兵,还留在陕西、河南、湖北的老营兵,还有西征河西、西宁的老营兵,还有归附而来的各路豪强和明朝降兵。杂七杂八加一起好几十万呢!一人发个十两几百万两就没有了,而且各级军官还得多给钱,真要放一遍赏起码上千万。 另外,从今年四月开始,李自成就得给这几十万大爷兵发饷了! 他可以对民众“三年不征”,但是不能对兵士“三年不饷”啊!之前大家跟着李自成打天下,盼着日后一起坐天下,自然可以暂时不拿钱。可现在天下打下来了,李自成也没给大家多少好处。如果再不发饷,回头就是人家起兵反他这个抠门皇帝了。 而几十万人的饷银......一年一千万两都不一定够啊! 所以李自成在北京城掠到的三四千万两银子,也就勉强给大家放一遍赏,然后再应付三年不征时期的开销就差不多了。李自成自己兜里也落不下几个子儿,要是手太松了,这个皇帝就得当赔了,变成赔钱赚吆喝了! 李自成的难处,宋献策和顾君恩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们也没办法,他们是军师,不是财政专家,不知道怎么给李自成搞钱,所以就只能做没钱的打算了。 顾君恩皱眉道:“皇爷,现在咱们大顺余威未尽,还是可以震慑敌人的......如果这一次无功而返,只怕朱贼气势复振,我军士气则会愈发低落,而四方人心恐怕会生变。” 李自成点点头。其实天津之战后,朱贼的声势已经开始恢复了,而大顺的士气则开始向下。如果这次打山海关再无功而返,只怕各地归附大顺的势力都会开始打小算盘...... “大军师,”李自成又问宋献策,“朱贼的告示上说已经借了十万满洲兵,你给额算算,这个是真还是假?” 啊......又算? 宋献策额头上冷汗直冒,这个李自成咋总让自己算这种事情呢? 皇上开金口了,也不能不算啊!宋献策只好装模作样数了数手指头,一二三四五......都在呢。 “陛下,”宋献策已经算好了,“鞑子肯定是要来的,现在的问题只是从山海关而来,还是从蓟州、密云而来。臣以为,他们走蓟州、密云的可能性较大。因为山海关是辽西通往京师的咽喉,又有海路联络登莱,以朱贼太子的狡诈,是不可能主动将山海关交给东虏的。如果没有朱贼太子的言语,鞑子不可能兵临山海关下,毕竟山海雄关向东是易守难攻的,即便只有三万弱旅,也能支撑个一两月,鞑子的十万大军怎么可能在关外呆那么久?他们有那么多粮食吗?所以没有把握鞑子不敢来的。 而朱贼头子多半会利用海路将山海关上的精兵抽走,只留偏师守备,同时再张布声势,虚称东虏大至,以吓阻我军。这样我大顺军就会在北京城附近迎战东虏。若两败俱伤,他正好从大沽口反攻。否则他还可以从大沽口浮海南下,凭着吴家父子的力量,守备东南半壁。 再者,若真有十万东虏大军,朱贼那边也不会到处嚷嚷,而是因为保守秘密,等咱们到了山海关下再让东虏大军出击,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现在他们到处张贴告示,反而露了怯,说明根本就没什么东虏大军在山海关外。” 大军师就是大军师啊,掐指一算,就把朱慈烺的如意算盘给算到了!可是他偏偏漏算了吴三桂——吴三桂不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啊! “有道理,有道理,真要有十万鞑子,他们也不会告诉额啊!”李自成连连点头,“而且朱贼太子那么狡诈,一定不会把山海关让给东虏的......他一定会让东虏走蓟州、密云,和咱们在北京城下决一死战。 不过额是不会给朱贼太子坐山观虎斗的机会......额要直扑山海关,先打败关上的偏师,然后再回师去和东虏周旋!” 李自成咬咬牙道:“额才不怕鞑子呢!只要山海关和北京城在额手中捏着,还有几万可以乘马来去,行动如风的老营兵,满鞑子再凶,也得被额拖垮拖死了!” 李自成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是流寇嘛。老营兵的机动性很强,比起满洲八旗半点都不差。只要李过、陈永福能守住北京城。山海关这个隘口又能拿在手中,他就能用以运动战和多尔衮周旋。多尔衮是虚国远征,能在北京周围支持多久? 大不了给他一二百万两,礼送他出关去就是了...... 想到这里,李自成信心大起,大声下令道:“传令三军,再给额加把力气,到山海卫境内下寨......此战若能打下山海关,每人都赏十两银子!” ...... “中师前锋协的好汉们,本宫问你们,你们怕鞑子吗?” “不怕......” “老泰山,曹卫帅,三辅,本宫没骗你们吧?咱们大明军中真的有不怕鞑子的英雄好汉!” 大沽口,海沙岛上,一块平整的荒地上,朱慈烺正带着吴襄、曹友义、吴三辅在检验一支刚刚组成的新军——克难新军中师前锋协。 这支部队就是朱慈烺准备用来打破八旗不可敌神话的王牌部队! 前锋协的近1500名官兵,全都是不怕鞑子的好汉。而他们之所以不怕鞑子,是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根本不是正经的明军出身,而是从流寇俘虏中挑出来的。 而且朱大太子对他们也足够大方,该给的好处全都给到位了,和克难新军的老兵们一视同仁的对待! 在天津卫城内“诈降”的郝摇旗被朱慈烺任命为了这个前锋协的协统,军衔提到了千户,可谓是知遇大恩了! 不过吴襄、曹友义、吴三辅三人却对朱慈烺如此重要提拔一群流寇颇有微词。 流寇出身总是让人不大放心啊!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诈降? 至于不害怕鞑子云云的,又有什么意义?不害怕就能打败鞑子了?他们不害怕是因为还不知道厉害,知道厉害了,就该害怕了...... 朱慈烺眼角的余光,从三人脸上扫过,嘴角上却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冲着自己的领班侍卫陈一刀招了下手,后者立马走上来,将一支上了枪刺的斑鸠脚火铳递给了朱慈烺。 “呵呵,好重啊!”朱慈烺将火铳拿在手里掂了掂,“得有二十来斤了!” 他将火铳举起,展示给在自己跟前排出整齐方阵的前锋协好汉们看了看。 “诸位看好了,这就是给你们用来和满鞑子交手的家伙!”朱慈烺大声道,“就是火铳加上套筒枪刺!远处自有铳术高明者狙杀敌人,你中的大部分人就负责在二十步内发铳,然后以枪刺冲锋!” 第147章 定王,你去拉仇恨! 千岁爷虽然天纵英才,但是对军阵之事还是外行...... 听完朱慈烺交代给前锋协将士的火铳战法,吴襄、曹友义、吴三辅三人心中都是一叹。 火铳讲究的是回寰轰击,形成连续不断的火力。哪儿有齐射一发,然后给火铳插上一把两尺长的尖刀当短矛使的?这不是胡闹吗?这群流寇是火铳兵还是枪兵啊? 再说了,斑鸠脚火铳长五尺五,安装上铳刺后也只有七尺出头(铳刺和火铳的铳管有部分重叠),长度还是太短了。而且斑鸠脚火铳太沉,有20斤重,装上刺刀后有22斤左右。那么重又那么短的枪有啥用?还不如使用腰刀呢! 三人虽然都瞧出朱慈烺在瞎指挥了,可谁也不点破——那帮流寇死去吧!都死干净了才好! 朱慈烺看他们仨不言语,自我感觉当然也挺好。其实他真是不懂火铳,他在后世连手枪都没摸过,更别说上了刺刀的步枪了。他对于火铳的了解,也就是源于网上流传颇广的英国龙虾兵二三十米距离上开火齐射威力强大的说法,已经俄国军事家苏沃洛夫的名言:子弹是笨蛋,刺刀是好汉。 抄龙虾兵和苏沃洛夫的办法总没错吧? 于是朱慈烺就把这两个路数捏在了一起,干脆近距离打一发就刺刀冲锋算了——反正郝摇旗这帮流寇也没多少时间熟练掌握复杂的装弹和射击动作。要让他们进行反复的射击一定会乱套的,还不如在一次战斗中只进行一次齐射,然后用整齐的刺刀突击去打败被火铳齐射打懵的对手...... 这套战术在朱慈烺想来,关键是两个,一是不怕满洲兵!这很重要。战场上的滥射大多因为恐惧,要把唯一一发子弹留到敌人靠近至二三十步,就需要相当巨大的勇气。看见满洲兵就腿软可不行! 而在克难新军系统当中,想来也只有流寇老营兵俘虏出身的兵将是不怕满洲兵的。 而且这群流寇老营兵也是敢于肉搏的,搏杀的本领也不比吴家的家丁差太多。历史上的一片石大战中,吴三桂如果没有满洲兵助战,多半要给大顺老营兵砍死的! 所以朱慈烺就决定在大沽口这里打造一支由流寇降兵组成的火铳协,再利用大沽口和海沙岛的有利地形布置防御。想要先破了满洲兵不可战胜的神话再南下。 另外,朱慈烺努力打造中师前锋协这支“流寇军”,也是为了平衡吴襄、吴三辅在克难新军中的势力。 ...... 当朱慈烺回到抚军大元帅府时,兵部尚书陈锐和大元帅府詹事毕酒城正在都堂之中焦急地等候。看见太子爷回来,两人立马就上去参见,然后就递上了一本奏章和一封书信。 奏章是定王朱慈炯,蓟辽总督王永吉、辽东总兵吴三桂、山海关总兵高第联名上呈的。 而书信则是吴三桂朱慈烺的。 “定王?”朱慈烺拿起那本奏章翻看一看,就笑着对吴襄言道,“老泰山,长伯倒是长进不少了,知道拿本宫的弟弟当挡箭牌了......不错,不错。” 吴襄并没有看过奏章,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听朱慈烺提到了定王,总觉得有些不妙。 “千岁爷,犬子他把定王殿下怎么了?” 朱慈烺摇摇头,笑道:“是李自成和多尔衮一块儿到山海关下了......都是命啊!” 这吴三桂就是个当汉奸的命!想挽救他都很难啊! 朱慈烺将奏章递给吴襄,自己又拿出吴三桂的亲笔信看了起来。 吴三桂亲笔信上的内容是向朱慈烺表忠心的,同时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把定王朱慈炯推在前面——按照吴三桂的说法,以定王为主是避免满洲人逼降。满洲人能逼降辽东军,但是无法逼降大明定王。 只要辽东军还在大明这边,哪怕失去山海关,也能盘踞山西或京师继续和满洲人周旋。 想法是很好的,不过多尔衮、范文程和洪承畴什么水准?吴三桂和他们玩心眼还太嫩了。 再说了,吴三桂手中可以打的牌也不多啊! 如果李自成呆在北京不动,吴三桂就是各方面拉拢的对象。可李自成一旦亲征吴三桂,那就是吴三桂找满洲人救命了。 所以他的汉奸是当定了! “千岁爷,”吴襄也已经看完了奏章,老头子眉头紧锁,“老臣的犬子三桂对您和朝廷都是忠心的。” “知道,知道,”朱慈烺和颜悦色,没有丝毫动怒的样子,“长伯的忠心本宫素来知道。他把定王抬出来也没什么......要不然他凭什么去和鞑子谈判?他不过是辽东总戎,上面还有蓟辽总督呢! 而且天下已然是大乱之局,大明江山已经地动山摇,诸藩都是太祖高皇帝血脉,依照高皇帝所遗之祖制,理当挺身而卫社稷,岂能只做富贵闲人?” “千岁爷,”兵部尚书陈锐闻言,低声提醒道,“藩王所尊之礼,也是祖宗所留之家法,况且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朱慈烺摆摆手,笑道:“藩王之禁都是太平盛世时候用的,如今是什么世道?再说了......定藩都已经被捧为天下兵马副元帅了。本宫何不顺应一下人心?想来父皇也乐见此事吧?” 他顿了顿,站起身道:“定藩出镇督军之事,还是得和皇上说一声的。陈先生,随本宫走一趟行宫吧。” ...... “什么?春哥儿你要废除藩王之禁?” 崇祯皇帝听儿子提出要让定王出镇督军,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朱慈炯看上去可比他哥哥要孝顺,一言一行都合乎亲王规范,有他在外督军,朱慈烺这个逆子就不得不有所收敛了。 不过面子上,崇祯皇帝还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可不能让逆子看出自己的心思。 朱慈烺笑着:“藩王之禁已经过时了,况且如今也不剩几个藩王了......那些失藩流亡的,也不能算藩王了。还在本藩的,也该给他们松松绑,让他们出钱出力,保卫朝廷,也保卫自身的安危。” 如今明朝的藩王只剩下一个蜀王朱至澍还在封地呆着,其他人跑得跑,死得死,藩王之祸早就是没影的事儿了。 即便是蜀王朱至澍也挨不了几日,能不能撑到给他松绑的令旨抵达成都都不好说。 至于定王朱慈炯,因为没到就藩的年纪,也就没有封地了。 “那定王的封地在哪儿?”崇祯皇帝还是皱着眉头,尽可能掩饰自己喜悦的心情。 “代州怎么样?”朱慈烺斟酌着说,“等流贼从北直隶败走后,就让三弟去大同府当藩王吧。” “封去大同府?”崇祯皇帝感到有点不对头了,“可大同府能收回来吗?” “能啊。”朱慈烺笑着取出了以定王名义上呈的奏章,交给了崇祯。”流贼伪帝李自成已经兵临山海关,而东虏的十万大军同样到了山海关以东......所以王永吉、吴三桂已经决定向东虏借兵。 李自成这次必败了!而宣府、大同等地不过是迫于无奈而降贼的。一旦流贼败走,多半会反正回到朝廷麾下的。咱们在这个时候派三弟去大同坐镇,正好可以鼓舞宣大军民之志气,使宣大成为我大明的抗虏重镇。” 抗虏重镇?崇祯一听,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就荡然无存了。 这个逆子太狠毒了!已经害得两个弟弟沦为闯逆俘虏还不够,居然还要把孝顺孩子慈炯也推到东虏的虎口中去......这是囚父杀弟啊!简直能和李世民相比了!还好朕不是李渊那样昏君,是不会让逆子得逞的! 第148章 好奸的汉奸啊! 山海关以东,威远堡。 多尔衮的殿帐现在已经设在了山海关外,欢喜岭脚下的城堡威远堡。他的十余万八旗大军,则在欢喜岭周围扎下了营盘。满洲兵的四色战旗迎风而展,一眼望不到边。帐篷、篝火、炊烟,还有此起彼伏的战马嘶鸣......这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山海关上的人们,战无不胜的八旗天兵已经到了! 不想死的话,那就赶紧的,剃发降清,开关以迎王师吧! 虽然兵威赫赫,而且山海关那头还有另一伙来要守关将士性命的大顺天兵。但是入住威远堡的多尔衮却有点小郁闷,因为他刚刚从山海关上来的祖泽溥那里得到了一个确切的坏消息。 大明朝原来还没有灭亡! 因为崇祯皇帝和太子朱慈烺还活得好好的! 不仅活着,手里还有两万精兵,还有两百艘战船,而且还在天津卫打败了流贼的追兵。 另外,领导大明朝廷突围和在天津击败流贼追兵的并不是崇祯皇帝,而是抚军太子朱慈烺! 也就是说,大明朝廷已经换了实际控制人。“明君”崇祯被架空,一个阴险狡诈的不孝太子掌了实权。 而更让多尔衮头疼的是,山海关上此时还多了个大明定王! 从一开始,吴三桂、王永吉这两个奸人就躲在十三岁的定王朱慈炯背后,以他的名义和满洲交涉。 而今天带着礼物抵达威远堡的祖泽溥依旧拿着以定王名义写的国书,来和多尔衮商量借兵事宜。这可有点让多尔衮为难了。 原来在赶赴山海关的途中,多尔衮已经和范文程、洪承畴商量好了。一定要迫降吴三桂,还准备封吴三桂做平西王。 可是现在吴三桂这个奸贼不承认自己是山海关上明军的老大,而是捧着一个小孩子定王当挡箭牌。这让多尔衮很为难啊,他能封吴三桂,但是封不了定王朱慈炯啊。 而且崇祯和大明朝廷都在大沽口也是个问题——定王、吴三桂、王永吉、高第这些人随时可以浮海而走。 千古艰难唯一死啊!因为怕死当汉奸的大有人在,如果可以跑去江南继续花天酒地的,谁他N的投大清当汉奸? 特别是那个吴三桂,妹妹眼看就是大明抚军太子的正妃了,将来就是大明皇后。他只要带上三两千家丁南下,还怕没有荣华富贵? 所以多尔衮也不能把山海关上的那几位逼急了。要不然他们都跑了,山海关上的部队没准就投降了李自成,到那时多尔衮的死期就近了——不是被李自成打死,而是被大清国上层的那群王爷、贝勒、贝子联合起来弄死。 因为大家伙支持他当了大权独揽的摄政王,就是指着他带领大家入关去把北京城搬空的,结果让人堵在山海关进不去了,他回去还能活命? 一想到自己这么英明一个摄政王,搞不好就吴三桂、王永吉这俩奸贼给坑死了,多尔衮一下就郁闷起来了。 正郁闷的时候,范文程和洪承畴两个老汉奸已经联袂而来了。 和多尔衮的郁闷不同,两个老汉奸却是喜气洋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来看多尔衮笑话的? 大清摄政王见了他们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走山海关入口就是他们俩的主意啊! 现在这情形,绕道燕山北麓也来不及了,真是可恨! “臣为摄政王贺,为大清贺!” “大捷在即,臣为摄政王贺。” 两个老汉奸也不看摄政王的脸色,上了就躬身行礼,还说着贺词儿。仿佛大清已经定鼎北京似的! “有什么好贺的?”多尔衮气呼呼的,“山海关上还有个定王......天津大沽口那边还有明朝的朝廷。吴三桂、王永吉依旧不肯剃发降清,只说借兵助剿。” 有点獐头鼠目的洪承畴明白多尔衮的心思,当下呵呵一笑:“饭要一口口吃啊,仗也要一场一场的打。 我大清的当务之急,就是三个,一是拿下山海关;二是打掉李自成的精锐老营;三是把明朝关宁军控制住。 至于吴三桂、王永吉是不是剃发降清并不重要......而且现在强迫他们降清也不是上策。” “这话怎么说?”多尔衮问。 洪承畴道:“如果吴三桂、王永吉剃了发,大沽口的明朝皇帝和太子就没有指望了......他们要没指望了,就会浮海南下。让他们到了南京,大清再要拿他们就困难了。特别是那个抚军太子颇有一点才干,没准能整顿局面,经营出一个半壁江山来。我大清难道就安于一个北朝吗?” 啥?有一个北朝还不满意?有一个北朝半壁江山的局面,本摄政王就开心死了...... 多尔衮翻了翻眼皮,心道:你个洪承畴比本王还黑心啊!你还想一统天下? “那吴三桂、王永吉不剃发,崇祯父子就会留在大沽口不走了?”多尔衮沉声又问。 洪承畴拈着胡须笑道:“老臣有把握可以略施计谋,诳崇祯父子往北京而来......到时候只要让八旗天兵在中途劫杀,就可一举将其诛拿获。到时候摄政王只需封崇祯父子一个亲王爵位,圈在北京,让他们继续享受富贵,大明各地就可以传檄而定了。” 其实封亲王圈养云云的,都是套话——崇祯是洪承畴的故主,如果洪承畴说要把崇祯弄死,就显得不够厚道。所以得说圈养,养着养着就风光大葬了,也是天命使然...... “怎么诳?”多尔衮追问。 洪承畴道:“此事不难......只需在败闯逆后,暂不入北京城。同时再遣使大沽口,和崇祯父子约定岁币及犒赏之事即可。 崇祯父子闻天兵只图金银财帛而无意关内土地,一定会返回北京,至少会回到天津。” “崇祯父子会上当吗?”多尔衮又问。 “一定,额,应该......会的!”洪承畴忽然也有一种拿捏不定的感觉了。如果现在大沽口那边眯着的是崇祯,那他有十成的把握,可是现在换成了一个“囚父杀弟(借刀杀)”的朱慈烺,还真有一点不好说了。 “那吴三桂手底下的几万兵马怎么办?”多尔衮迟疑着问,“万一他们回到崇祯父子手中,我大清天兵还能拿下崇祯父子?” 洪承畴笑道:“关宁军的家眷都在山海关,山海关到了咱们手中,关宁军的家眷就被咱们控制了。 而且山海关之战必然是关宁军先和流寇消耗,待其两败俱伤后再出动八旗劲旅。王爷觉得吴三桂敢用疲惫损耗之兵和天兵对抗?等天兵入了关,王爷就可派吴三桂率万余骑兵并两万八旗兵追击流寇,不让吴三桂的兵马入北京......而吴三桂留在山海关的步兵,不仅群龙无首,还有八万天兵看守,还不是任凭王爷摆布? 等到崇祯父子被我大清所得了,吴三桂还不是为王爷所用?” 多尔衮小眼睛眯着,细细琢磨了一番,终于朗声大笑了起来:“妙啊!真是妙啊!洪先生果然是我大清的诸葛孔明!” 就在这时,帐殿之外传来了通报的声音:“禀摄政王,山海关上又派来了使者,说流寇大军已经离开红瓦店营地,正往山海关西的石河滩进发,大战一触即发!” 第149章 鞑子真的来了! 大顺永昌元年,四月二十二日。 山海关内。 “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从南面的石河滩到北面的一片石山口之间,整个战场,突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充满了惊恐情绪的巨大呼喊声音。 和这呼喊声相伴的,还有“哇!哇!哇!”的齐声呼叫,以及忽然从南面海上刮起的一阵狂风。也不知道是老天为难人,还是靠海的山海关一带在夏季本就多飓风。 反正这阵刮得飞沙走石,天色昏暗的狂风就在石河滩战场上的大顺军和关宁军厮杀到难以分解的时候突然起来,将李自成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一次由3000马队发动的冲击生生打断。 就在指挥部队苦战血战了大半天,已经深感到吴三桂的关宁军扎手的李自成想着要不要收兵回营休息的时候。大队大队旗帜、服色、帽子都和关宁军不同的骑兵,突然在石河滩战场的东侧出现! 随后他们就借着风势和习惯海边大风气候的关宁军一起,发起了冲锋! 在满洲兵出现之前,大顺军和关宁军已经在山海关以西的战场上厮杀了两日,已经疲惫不堪。特别是从今日凌晨开始就是双方的决战,更是打得非常艰苦。六万大顺军在李自成的亲自督阵下,向出阵数量不足三万的关宁军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双方在可以涉渡的石河两岸的河滩上反复厮杀,尸体铺了一层又一层,鲜血流进浅浅的石河,几乎将河水染成了红色。 在大顺军这边,死的可不是凑数的乌合,而是一水的老营精锐! 因为这一次李自成是七百里远征,又赶时间,想抢在满洲人入寇前拿下关宁军。所以就没有带上拖拖拉拉又浪费粮食的乌合,全都带着老营兵。 他就是想用老营兵的强大战斗力一举拿下关宁军! 在出兵之前,他已经和麾下的大将们研究过山海关的地形,发现山海关的坚固是对外(东面)而言的。几处关城朝内(西面)的城墙都修得非常单薄,壕沟挖得很浅,也没有修筑城台、虎落这样的防御设施。 即便是用容易携带的轻型火炮轰击,也能轰开几处缺口,再攻城想来也没多困难。 可是在四月二十一日,双方在石河滩两岸进行试探性交手的时候,李自成就已经发现不对了。 关宁军的战斗力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他本来以为关宁军和大部分明军一样,不过是少量的家丁能战。可一交手他才发现,关宁军上下都有一定的战力,即便是普通兵士也相当悍勇。这说明吴三桂和他的家丁并没有南下,就在山海关这里! 而更让李自成感到震惊的是自己的老营兵居然变弱了!二十一日的初战中就表现得有气无力。没有了往日那种人人争先,个个奋勇的气势。 到了二十一日夜间,李自己不得不召集部将给他们打气鼓劲,还给参战的兵士放了一遍赏。这把部队的士气又鼓起来一些,但也就那么回事了——在进北京之前,李自成的老营兵都以为大顺天下有他们一份,大家是开国功臣,所以干劲十足,士气高昂,打起仗来也积极主动。 而现在大家都是拿钱卖命,能混就混,和明军之中的精锐也差不多了。 失去了那份主人翁精神,大顺老营兵的底子也不怎么强悍,数量也不占多少优势。所以在关宁军出城和大顺军野战的情况下,居然也陷入了苦战。 当然了,大顺军虽然提不起精神来,但是关宁军也一样没有太高的士气。毕竟北京沦陷,而关宁军将士有刚刚抛弃乡土,成了无根之兵。如果不是李自成在北京拷掠逼饷的消息让关宁军的军官都感受到了危险,个个都帮着吴三桂一起在军中宣扬流寇如何凶残,将会屠戮关宁军家眷云云的,关宁军的士兵兴许就因为士气低落而崩溃了。 就这样,眼下最强大最精锐的两支汉人武装,便在士气都不大高昂的情况下,于山海关内展开残酷的厮杀。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死伤越来越重,气力也越耗越多,都打成了疲惫之军。 如果没有多尔衮率领的满洲兵突然加入,人数占了优势,而且还占了天时的大顺军,最终应该能赢得胜利。 可偏偏就在四月二十二日未时前后,多尔衮从十万八旗大军中挑出的两万精锐,从山海关的西罗城穿城而过,出现在了石河滩战场的中央。 多尔衮从这日上午开始,就在西罗城上观战,已经看得非常清楚,发现李自成的兵力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多。而且他所布下的阵势太宽,从北山一直到海边。根本抵挡不住八旗铁骑的猛冲! 只要投入足够多的骑兵,一举突破大顺军的中路,就能将他们分成两半。 当突然刮起的狂风停止的时候,立马在红瓦店高处督阵的李自成正好看见了四色的八旗铁骑如洪水一般冲过来石河滩,从东岸冲到了西岸,如摧枯拉朽一般击破了处于阵势中央的大顺军。然后一部位于石河滩西岸的大顺军营垒,同守营的大顺军展开激战。另一部就直直朝着红瓦店冲来了。 李自成看得目瞪口呆,忽然有一骑飞奔而来,向他禀报:“鞑子兵来了,汝侯(指刘宗敏)请皇上速避!” 一旁的宋献策也惊慌地说:“没想到鞑子真的来了,山海关已不可为,请圣驾速走!” 李自成并不甘心丢下战场上兄弟自己跑路,咬着牙对一个御营将领说:“火速向汝侯和刘芳亮传令,大军且战且退!” 可是传令的亲将刚走,八旗兵的先锋就冲到了李自成的御营军阵前方,被李双喜率领的御营战士拼死挡住。 这时在石河西岸,大顺军已经被八旗兵和关宁军分割成了多处,到处都发生了混战,营垒也被攻破。不过大顺军在被八旗兵逼到绝境之时,也表现出了让多尔衮惊讶的战斗力。 他们分明已经是疲惫之师,之前同关宁军厮杀时也没看出多厉害,现在居然抵挡住了八旗铁骑的冲锋。在各处拼死抵抗,竟然和八旗兵打得难解难分,也给八旗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如果换成多尔衮熟知的明军,哪怕是关宁军,打成这样也早就崩溃了! “这些流寇不弱啊!”站在西罗城上督阵的多尔衮自言自语道,“难道之前和关宁军交战的时候留了手?” 站在多尔衮身边的洪承畴也有点发愣,在他的印象中流寇应该是很弱的,就算现在强了不少,遇到八旗天兵也应该一触即溃啊! 可现在居然没有溃!洪承畴心说:幸好李自成只带了大概六七万人过来,他要是真拉来二十万这样的流寇,山海关这一战就真打得流寇和鞑子两败俱伤了。 另外,大明的抚军太子朱慈烺好像在天津卫打败过两万这样的流寇......这个囚父杀弟的逆子是怎么做到的? 洪承畴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多尔衮已经在下达命令了:“传令给多铎、谭泰和鳌拜,让他们率领两白旗和两黄旗的大队出击吧!今天咱们人多,哪怕是用人堆,也要堆死李自成!” “喳!” 随着两白旗、两黄旗的大队人马通过山海关西罗城进入战场,战场上的形势对人数处于劣势的大顺军更加不利了。但是在刘宗敏和刘芳亮的指挥下,大顺军的抵抗依旧顽强,硬生生的将战斗拖到了夜色降临之后,然后才在夜色的掩护下向西撤退。 因为是利用夜色掩护撤退的,而且多尔衮也不愿意猛追穷寇,给八旗兵造成太大的损失,所以只派出了吴三桂率领关宁军骑兵一万多人尾随而去。 所以李自成在山海关下并没有输光老本!实际上,他还有翻转局面的机会! 第150章 好鞑子?有古怪!(求推荐) 大明崇祯十七年,四月二十四日,也就是一片石大战后两天。 一艘从山海关驶来的小型沙船,停泊在了大沽口海沙岛的码头上。从船上下来的是吴三妹的表哥祖泽溥和朱慈烺原先的伴读太监邱致中,两人下船之后,就在看守码头的锦衣卫带领下直接去了朱慈烺的抚军大元帅府。 “臣祖泽溥叩见太子千岁。” “奴婢叩见千岁爷。” 两人给端坐堂上的朱慈烺行了大礼,朱慈烺却盯着祖泽溥的后脑勺愣了愣,才让他们平身,又赐了座位。 朱慈烺之前发愣,是因为他发现祖泽溥居然没有剃发! 没有剃发,就是还没有当汉奸! 你爸爸是祖大寿啊!你全家都当汉奸了,你居然没有当汉奸,这是为什么......有古怪! “山海关那边打完了?”朱慈烺问。 “打完了!”祖泽溥喜气洋洋地说,“臣给千岁爷贺喜了......我明清联军大获全胜,逆贼李自成的十数万老营兵伤亡殆尽,只有几千人逃离战场。” 其实李自成败得没有那么惨。大顺军逃跑的本事比寻常明军强太多了——他们是流寇嘛!所以李自成丢在一片石的老营兵约有三万,损失刚刚及半,实力犹存啊。要不然在历史上,他也不可能在后来的撤退途中,在真定和定州两度组织反击战。所以吴三桂上报战功肯定是夸大的,翻个一两倍都是良心账。 邱致中也满脸喜色,向朱慈烺报告:“王制军和平西伯以定王的名义同大清摄政王多尔衮达成了盟约,共讨流寇,事成后就以山海关和长城为界,北清南明,互为兄弟之邦。另外咱们再给百万岁币,再一次犒劳清兵三百万即可......千岁爷,看来满鞑子还是通情达理的好鞑子,我大明中兴有望了!” 啊?好鞑子?骗小孩吧?朱慈烺心说:本宫只是看上去年幼,心理年龄都四张以上了,而且前世的专业就是忽悠!会上多尔衮和洪承畴的当? “哦,”朱慈烺点了点头,脸孔上的笑容也绽放出来了,“还好本宫英明,保着父皇从京师杀出来到大沽口暂避......要不然可就看不到现在的大明中兴了!” “千岁爷英明!” “臣等恭贺千岁爷......” 大堂上还有不少太子一党的官员,吴襄、曹友义、朱纯杰、沈廷扬四个卫帅,还有五个大学士,一个兵部尚书,还有大元帅府长史毕酒城和另外几个校书、侍书(都是文书),这个时候都一起起身向朱慈烺道贺。 不用说,一个个都乐得跟什么似的! 朱慈烺护驾出城,走通州,战天津,退据大沽口,虽然展现出了极强的组织能力和忽悠能力。但终究没有领导大明走向胜利啊!可现在流寇被打垮了,北京眼看也能收复,和大明怼了几十年的东虏居然也讲道理了......这大明不就中兴了? 这大明可是在抚军太子的领导下中兴的! 这就说明太子殿下领导有方,是大明中兴之主......崇祯皇帝是不是应该退位让贤,让中兴之主全面执政啊? 只要北京城能收回来,朱慈烺就是人心所向,不仅大沽口行在的大明忠臣都要哭着喊着劝进,就是北京城里那帮贰臣,还有南京六部的官员,还有各地的地方官,都得上表劝进。朱慈烺不干都不行,全国人民都不答应啊,到时候就是黄袍硬往他身上披了! 等朱慈烺当皇帝了,这间大殿之内的诸位,可就是新主的功臣、近臣,还怕没有荣华富贵? 朱慈烺站起身,对大堂内的几个大学士和兵部尚书陈锐道:“诸位阁老,陈先生,咱们一起去向皇上禀报此事吧。 大宝,去把其他出席小朝会的重臣都请来,大家一起去吧!” 朱大太子还是有孝心的,他在大沽口的这些日子天天去给漂亮妈妈请安,却很少见崇祯这个爹爹。今天有了特大喜讯,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老爸。 当下他便带着自己的一群手下,出了元帅府,去了隔壁的行宫——其实就是相邻的两个院子罢了。 崇祯皇帝看到朱慈烺带着一大群人过来,心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是不是来逼宫的?应该不至于啊,现在都还没到登州呢,这逆子就等不及了? 他连忙看了看左右,只看见曹化淳和王之心两个太监,哦,还有一个总戎朱纯臣正在往墙角挪步......这是要逃走还是要去搬救兵? 大感失望的崇祯皇帝只好深吸口气,在御座(就是一把太师椅)上坐直了身体,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准备要呵斥谋朝篡位的太子爷。 朱慈烺瞧见崇祯皇帝气呼呼的样子就是一愣,是谁惹父皇生气了?朱纯臣那个家伙怎么缩到墙角去了?一定是他惹怒父皇了! 把目光从朱纯臣身上收回后,朱慈烺就笑着给崇祯行了一礼,“父皇,刚刚收到山海关的奏报,流寇的二十万大军被咱们和清国的联军击败,李逆精锐尽丧,率数千骑仓惶而逃。北京也许不日便可收复,我大明中兴在即了。” 啥?李自成已经败了,大明这就要中兴了?这怎么可能? 崇祯皇帝被惊的连生气都忘记了,只剩下诧异惊讶了。他那么英明,那么勤勉的一明君,兢兢业业治理天下十七年,居然落得个几乎亡国的下场。 而春哥儿这个忤逆不孝的太子篡权才一个月,大明就中兴了......这也太快了吧?李世民都没那么快啊! “臣为陛下贺,为抚军太子殿下贺!” “臣为大明万世贺......” 大堂内又是一片恭贺之声,跟着崇祯的臣子和太监,已经和朱慈烺一起过来的内侍外官,全都一块儿为崇祯帝和朱慈烺道贺。 崇祯皇帝也不能再发火了,甚至不能再骂朱慈烺是逆子,也不能质疑朱慈烺声称的高皇帝托梦说了。没有太祖高皇帝在梦中提点,他一十六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这太祖高皇帝也是,为什么不托梦给朕啊?崇祯心想:难道是自己太勤勉了睡觉太少,没时间做梦? 朱慈烺这时已经找了把椅子,大模大样坐好了,笑着拿出了祖泽溥带来的奏章,递给曹化淳,让曹公公转给崇祯看。 崇祯连忙接过奏章翻开以后逐字逐句看了起来,原本舒展开来的眉头也渐渐拧了起来。 “哥儿,东虏要以长城为界也就罢了......可这百万岁币和三百万的劳军银子,朝廷怎么拿得出来?另外,吴三桂他们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也该重重犒赏吧?朝廷现在有多少银子?能给得出吗?” 朱慈烺笑了笑,心想:给个屁,鞑子和汉奸在骗人呢,你还真相信了! “父皇,朝廷手头就有五百多万两银子,”朱慈烺道,“其中大沽口这里有四百多万,余下的在登州。不过这些银子可不能给清国!“ “不能给?”崇祯一愣,“哥儿,现在可不是小气的时候啊!咱们要是不给钱,清国怎么肯退兵?和京师的百万生灵相比,银子不算什么。” 朱慈烺没有回答崇祯皇帝的问题,而是淡淡地道:“流贼大败......清兵很可能会把控住山海关咽喉,我们必须有所防备。” 吴襄问:“千岁爷,您是担心清人图谋不轨?” 朱慈烺笑了笑:“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吴襄又问:“千岁爷,您想怎么防?” 朱慈烺道:“得正式改封定王为代王,统御大同重镇。封吴三桂为晋国公,统御太原府,封高第为宣国公,统御宣府。命王永吉为大同、宣府、太原三边总督,加大学士和兵部尚书衔。 此外还有一人,也必须加以重赏和重用!” 第151章 诤臣诤子,众正盈朝(求收藏,求推荐) 一个代王,一个晋国公,一个宣国公......这就是三藩了! 虽然朱慈烺给吴三桂的上中下三策中就有册封藩镇的计划,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形势仿佛大好了,还有必要履行诺言? 另外,大同、宣府、太原可是九边重镇中的三个,那是能设立藩镇的地方吗? 这三个地方要设了藩镇,北京还能建都? “哥儿,”崇祯皇帝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你要封藩镇也不必封在京师附近啊,等复了陕西、河南再封也不迟啊。” 还想复河南、陕西......朱慈烺也没话好说了,那么天真怎么能当皇上?而且一当还是十七年,真难为你了! “父皇,”朱慈烺道,“设立代、晋、宣三藩是为了筹功啊!这次能击败闯逆,扭转我大明国运,全赖平西伯和高第,以及关宁将士奋勇血战。他们建立如此功勋,朝廷本应该重重有赏。可是现在朝廷流离,国库空虚,又要筹集岁币和犒赏给清国,实在拿不出钱。所以儿臣就准备设立藩镇以筹大功,设代、晋、宣三藩。 而且此事不能拖延,必须尽快办理......否则就会寒了有功将士之心!”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设立代、晋、宣三藩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拖延满清向全国用兵的步伐。 三藩当中只要有一藩成功设立,并且站在大明一边,那么朱慈烺就能争得至少一年的时间。有了这一年,他就能在南方有所布置了。 “另外,还有一人为我大明中兴立下大功,必须重赏。”朱慈烺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这人就是洪承畴!” “洪承畴?”崇祯点点头道,“这人虽投了清国,可是能领着清兵入关助朝廷大败流贼,的确是有功的......此功足以抵偿他兵败投敌的罪过了。” 朱慈烺叹了口气:“他有什么罪?他压根没罪......在松锦大战之中,他率领十三万大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即便不能取胜,也不难全身而退。如果不是父皇被陈新甲说动,下旨催促洪承畴刻期进兵,由让马绍愉、张若麒两个书生去军中督促决战,哪会有松锦惨败?如果松锦之战胜了,又怎会有京师沦陷,朝廷流浪之事?” “你......”崇祯那个生气啊,“那你上次还说陈新甲不该杀?” 朱慈烺道:“陈新甲当然不该杀!他只是才能不足以任兵部罢了......不过本朝如今的官员,才不配位的大有人在,把事情办砸的也不少。难道都要治罪杀头?” 他目光灼灼的扫了大堂中的臣子们一眼,“若是那样,今日恐怕只有一群鬼魂和本宫、父皇一起议论国家大事了!” 逆子啊......崇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当权十七年中谁敢这样怼他? 不过在场的臣子们却都认为朱慈烺的话是对的......大明朝的事情本就不好办,大家也的确没那么大本事,不过是想尽办法应付而已。你个皇帝却不顾局势艰难,动辄就把官员下狱,严重的还要杀头!还讲不讲理了?要是让你再掌了大权,国事还可为吗?要不你还是退位让贤吧! “还有那袁崇焕也冤枉,”朱慈烺又叹了口气,道,“虽无平辽的雄才,牛皮吹得也大了些,还冤杀了毛文龙。但是父皇既然信了他,还许了五年之期,就不应该在期满之前就把他剐了......即便父皇发现他才能不足,言过其实,擅杀大将,也不该以酷刑将之处死啊!就算要他死,悄悄赐死也就是了,凌迟处死......这分明是发现受骗上当后在泄愤啊!” 朱慈烺是很同情袁崇焕的,因为他前世的工作重点不就是吹牛和听人吹牛吗?在这一世,他能走到今天,不也是靠一个吹字吗?从某种意义上说,袁崇焕和朱慈烺就是同行啊! 吹个牛就把自己吹死了,还是一刀刀剐了三千多刀,崇祯你有没有人性啊? 再说了,明朝取士的制度不就是“以吹为本”吗?科举考试中除了做八股文,就是什么诏、诰、表、判和策问,其中策问的分量很重。一帮没有什么实际工作经验的书生靠什么写策问?不就是吹牛吗?你取士就取吹牛之士,当官的能不爱吹牛吗?所以当皇帝的必须要能分辨真伪,不能别人吹什么你都相信,回头发现上当了,为了泄愤就把人剐了......这是不讲道理! 朱慈烺接着又道:“还有那位孙传庭,何等忠心任事之臣,无端下狱不说,放出来任事后又不能信任,一味催促他出秦关作战,生生把人家逼上绝路。袁崇焕爱吹牛父皇要杀他,孙传庭说真话父皇又不相信了......到现在连抚恤追赠都不给,多叫人心寒啊!” 可不是嘛!堂上三十来个大臣都深有同感啊!崇祯这个皇帝你和他说瞎话他相信,和他说真话他不相信......就这样的君父还自以为英明,真是让下面的人很为难啊!还是下台,快点下台吧! “这,这个能怪朕吗?都是臣子们太奸诈了!一会儿真一会儿假的,叫朕如何分辨?”崇祯被儿子怼得糊涂了,一着急真心话都吐出来了。 “父皇,您怎么能不会分辨呢?当皇帝就得会分辨臣子们的忠奸真伪,怎么能不会呢?”朱慈烺连连摇头,“幸好有儿臣辅佐,要不然大明天下真的要断送在父皇手中了!” “你,你,你要气死为父吗?”崇祯给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又说不过儿子,又不敢动手打儿子——朱慈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崇祯也怕啊! 朱慈烺却站起身,向崇祯施了一礼,“父皇误会儿臣了,儿臣是在向父皇进谏啊!《新唐书》云:天子有诤臣,虽无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诤子,虽无道不陷于不义;故云子不可不诤于父,臣不可不诤于君。儿臣就是诤子和诤臣啊!” 你是诤子诤臣?崇祯皇帝心说:那朕就是那个无道的君父了? “陛下,皇太子孝义忠厚,正是陛下诤子啊!” “陛下有这样的诤子,实乃社稷之福,陛下之福。” “老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崇祯还没有发火,堂上的大臣们已经纷纷向他道喜了。朱慈烺听到这一片称赞自己的声音,也是相当欣慰的。如今的大明果然是众正盈朝,中兴大业有望了! “好啊,你们都是诤子诤臣,”崇祯皇帝都快给气哭了,“就朕是无道昏君,行了吧?等复了京师,朕就退位让贤!”他一指朱慈烺,“让你这个诤子来做皇帝!” 诤臣们马上异口同声道:“陛下圣明,大明中兴有望......” 朱慈烺却叹了一声,向崇祯皇帝行了一礼:“父皇如果实在想要内禅,可以等朝廷到了南京,诸事大定,然后再祭扫孝陵,禀明太祖高皇帝后再施行。” “什么?”崇祯皇帝一愣,“京师眼看就能收复了,朝廷还有南幸的必要吗?” 朱慈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父皇,朝中的臣子们大多喜欢吹牛,辽东的鞑子难道是老实人?鞑子在骗我们啊!我们不能回京师,那是鞑子的陷阱!咱们要去了北京,那可就死无全尸了!” 第152章 鞑子奸,我更奸!(求推荐) 什么?鞑子的陷阱? 崇祯皇帝一愣,喃喃道:“都已经割辽东之地,许岁币百万了......他们还不满意?” “父皇又上当了!”朱慈烺松了口气——崇祯就是反向指标啊!他相信的事情有极高的概率是错的,只要和他反着来就对了。所以朱慈烺已经完全确定,鞑子在使诈! “又上当......”崇祯心说:朕难道一直在上当吗?唉,朕真是命苦啊,怎么遇到的人都那么狡诈! 朱慈烺地点点头,似乎认同了崇祯皇帝的心思——人心险恶啊!当皇帝的,还是要足够奸诈才行啊!你太老实了,要不还是我来干吧!我可是狡猾狡猾的! 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大模大样做好,然后又招呼群臣落座,而后才道:“根据祖泽溥的奏报,一片石大战后,东虏的摄政王多尔衮马上派郡王阿济格率八旗兵三万同吴三桂所率的关宁骑兵一万多人追击李自成。关宁军的精锐就是这一万多骑兵,现在都被吴三桂率领西征。 留在山海关一带的明军步兵仅三万余人,又分别由高第,郭云龙(关宁军副将)、王永吉三人分掌,难以形成合力,根本不是七万八旗兵的对手。所以山海关已是东虏囊中之物! 山海关为虏所得,由辽东入京师的大路就通畅无阻了。而我大明如今又没有多少可战之兵,流贼又刚刚大败,同样无力抗拒东虏。东虏摄政王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入主中原的机会?他们会放过夺取天下的机会? 他们现在提出百万岁币的要求,不过是想把我大明朝廷骗往北京,他们好途中下手截击,将我们一网打尽!” “鞑子竟如此狡诈?这可如何是好?”崇祯皇帝吃了一惊......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鞑子的奸计居然被儿子一眼识破——朱慈烺这逆子该奸成什么样了?这么奸诈的太子如果当了皇帝,大明还能好得了? 朱慈烺却面带微笑,侃侃而谈,看上去哪儿有一丝的奸诈? “现在鞑强我弱,”朱慈烺道,“鞑子又如此狡诈,我大明要战胜鞑子,就必须比鞑子更狡诈!” 就知道你狡诈!崇祯心说:就让臣子们看清你的真面目吧! “千岁爷,”吴襄开口发问,“那咱们应该如何应付鞑子提出的要求?” 朱慈烺笑道:“咱们现在要保三桂入晋,保慈炯入代,还要设法使原大同总兵姜瓖和原宣府总兵王承胤反正......晋代之地有高屋建瓴之势,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燕山之险已失,晋代之地就是中原屏障了。 所以明知鞑子使诈,我们也得将计就计......不仅要许以割地、岁币,而且还要更进一步,许以和亲!” “和亲?”崇祯一怔,“难道要把坤兴公主许配给东虏的皇帝?” 朱慈烺摇摇头道:“福临才六岁,还没到娶妻的时候......而且东虏国中掌权的也不是福临和太后博尔吉特氏,而是多尔衮。不过多尔衮无子,唯有一女,名曰东莪,和福临同年。本宫要聘其为妃!” “什么?你,你是太子啊!”崇祯嚷嚷起来,“你身为大明储君,怎么可以聘胡虏之女为妃?” 朱慈烺扭头看着气呼呼的崇祯,摇摇头道:“父皇......儿臣在用计啊!东莪才六岁,也没到出阁的年纪,便是许了婚姻,也不用娶进门。过不多久,咱们和清国就会再启战端了!和亲之事,不过是缓兵之计,让多尔衮深信父皇和儿臣将会返回北京。如此才能为三桂、慈炯争取到一些时间。” “可是用计也不能这样......”崇祯连连摇头,也是无语了。 这太子真是太奸诈了,什么样的瞎话都敢说! “除了以和亲诳骗多尔衮,”朱慈烺顿了顿,又道,“父皇还应该写信向洪承畴认错,并且请他回朝,担任首辅大学士!” ”这......这洪承畴的确有功!”崇祯点点头道,“松锦之败也不是他的过错,朕倒是可以写信请他回朝......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回来?” “父皇,”朱慈烺摇摇头,“这也是一条计策啊!洪承畴是不会回来的,因为他深知我朝虚实,又被东虏强兵所震慑,早就铁了心为东虏效忠了!” “不至于吧.......” 朱慈烺冷笑:“洪承畴的心意如何,一二十日内就能知道了! 魏学士,你的文章好,就由你来代笔。以父皇的名义写两封信,一封给多尔衮;一封给洪承畴。 给多尔衮的信中提和亲之事,就说本宫要聘其女东莪为妃,将来她就是大明皇后,母仪天下,清明两国,也将结为翁婿之好! 给洪承畴的信一定要诚恳道歉,还要感谢他忍辱负重,引清兵为国除贼的大功,再请他回来当首辅,还要给他封侯!再提一提他母亲和弟弟......具体怎么编你看着办,你是状元,一定能编好的。” “臣领旨。”魏藻德连忙起身恭领令旨。 朱慈烺又对崇祯道:“父皇,等魏学士写好书信,您抄一抄,然后发出去。那洪承畴认得您的笔迹,也知道您的为人,一定会上当的。” 这话什么意思?崇祯心想:是轻视朕的为人吗?这倒是个机会,只要逆子以为朕老实可欺,朕就有机会夺回大权! 他点点头:“好吧,朕就抄上一抄!” “谢父皇。”朱慈烺谢过崇祯,然后又问臣子们道,“现在还需要一位使者,朝中有谁可以走一趟山海关?” “陛下,”兵部尚书陈锐奏道,“臣推荐原户部主事周泽睿,其人机敏多智,能言善辩。” “好。”朱慈烺点点头,“去叫他到抚军大元帅府见本宫。” ...... 朱慈烺已经回到了抚军大元帅府的都堂,能在这里和他议事的都是心腹,所以就能说点更加秘密的事情了,把无关人等打发了之后,他对众人道:“本宫需要一个人去用反间之计!你们有人可以推荐吗?” “殿下,”锦衣卫指挥使朱纯杰追问,“是要在鞑子和洪承畴之间用计吗?” 朱慈烺点点头。奸计当然是连环的,靠崇祯皇帝一封感人肺腑的亲笔信是没有办法除掉洪承畴这个祸害的。 “臣举荐一人。”朱纯杰道,“锦衣卫百户林一虎一定可以胜任,其人是武进士出身,文武双全,心思机敏,可堪大用。” “好!”朱慈烺点头,“马上宣他来见......李卫帅,你亲自去一趟。” 朱纯杰起身道:“臣领旨。” 看着朱纯杰离开,朱慈烺又对吴襄笑道:“老泰山,本宫向多尔衮之女求婚,其实也是为了给三妹铺路。多尔衮的女儿身份尊贵,自然是正妃人选。那么宁氏和三妹就都只能屈居才人了。等本宫和东莪的婚事黄了,就升三妹为正妃!” 这倒是真心话,朱慈烺从一开始就认定傻白甜的吴三妹当自己的正妃了。因为有她这个正妃,吴三桂那个汉奸在鞑子那边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 吴襄闻言马上起身道谢,朱慈烺摆摆手道:“本宫和三妹情投意合,正妃之位非她莫属......即便暂时不能让她成为正妃,婚事还是要操办一下的。就在海沙岛上办一办,让大家也跟着一起乐一乐,老泰山意下如何?” 第153章 不抵抗皇帝(求推荐) 大顺永昌元年四月二十六日午时,李自成终于在两三千御营将士的护卫下,进入了北京城的德胜门。 李过、牛金星、陈永福和得到消息从天津赶来的李岩等文武百官,都在德胜门内跪着迎接李自成归来,一如当日恭送他出征时那样。 李自成还和出京时差不多的排场,黄伞开道,骑士护卫,自己则穿着蓝色的袍褂,头戴白色毡帽,肩披红色斗篷。只是面色漆黑,满脸都是污垢,胯下的战马也因为过分疲劳,显得马瘦毛长,一人一骑,都狼狈不堪。 跟着他入城的兵马也不能和出城时相比,当日他是带着六万大军出征的。现在只带回来不足三万人,大部分人都就近走东直、朝阳二门入城。 只有李自成带着御营走德胜门,掐准了午时入城——这又是宋献策数指头算出来的,午时走德胜门入城那是大吉大利啊! 不过李自成还是提不起精神,看见前来接驾的大臣也无话可说,只是让他们一路跟随到了大顺门(大明门内)。随后,大顺皇帝命六政府(相当于六部)的尚书、侍郎回衙门办事,只命刘宗敏、田见秀、牛金星、宋献策、李过、李岩等人在申时初入宫议事。 回到宫中洗了把热水澡,用了膳食,又小憩了片刻,他在北京新收的妃子窦氏就依着他之前的吩咐将他唤醒了。 “皇爷,皇爷,皇爷醒来。” 李自成猛然醒来,看了眼原本是崇祯宫人的窦氏,如花似玉的女子,一对明眸之中却都是忧色。这个女人是李自成的皇后高氏从崇祯的宫中替他选的,目的是为李自成生儿子——李自成前后有过三位夫人,但是都没有替李自成生下一儿半女。其中第二位妻子邢氏跟高杰跑路以后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真是奇怪啊!不过为了大顺江山有人继承,所以“不能生育”的高氏只好从崇祯的后宫中选了几个老姑娘给李自成碰碰运气。 李自成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睡得可真香啊,申时可到了?” “还有一刻钟。” 李自成坐了起来,一边下床,一边说道:“快取朕的袍服,朕还有要事要办咧。” 窦氏知道李自成传了几个大臣将领到武英殿议事,于是也不劝李自成再稍歇片刻,便取了崭新的蓝色袍服,伺候李自成穿着停当。 当李自成抵达武英殿东暖阁时,刘宗敏、田见秀、牛金星、宋献策、李过、李岩等人已经到了。其中刘宗敏是让人抬进来的,他在一片石战场上让个满鞑子砍了几刀,受了重伤,走不了路,也不可能给李自成磕头了。 在其余的几人叩头行礼后,李自成就吩咐大家坐下,然后就问了刘宗敏的伤势。 “无大碍,”刘宗敏回道,“额的命硬着呢!只是可怜双喜那孩子了。” 双喜就是李双喜,李自成的养子。一片石之战中他率领御营骑兵发起了最后的冲击,打退了包围刘宗敏的满洲兵,让刘宗敏和中权亲军的残部得以逃脱。可他自己却在战斗中阵亡! 李自成叹了口气:“京城情况如何?” 李过回答:“京城人心浮动,谣言甚多,臣已经着手准备守城了。” “天津那边怎么样?” 李岩答道:“还算平静,不过朱贼皇帝滞留大沽口,并没有离开,还在整顿军队,恐怕很快就要反攻了。” 李自成点头说:“那是肯定的......朱贼引了鞑兵助战,也不怕引狼入室,真是可恨!” 田见秀满脸忧色地道:“刚才臣接到探报,说朱贼和鞑子的联军正追赶过来,有数万之众,都是骑兵,两日内就会到北京。是走是守,今日总要拿个主意......”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守,大概是守不住的!别的不说,光是北京城内缺粮这一点,就不支持守城了,除非把城内的老百姓都赶走,留下口粮给大顺军吃——可是大顺皇爷仁义爱民,一定不肯这么干的。 可走......好像也有点不妥。 大顺号称百万天兵,轰轰烈烈而来,一路上那是望风而降,顺得一塌糊涂啊。现在不过在山海关输了一仗,损失了两万多人,就要把北京城拱手送人了? 这也太怂了吧?让归附大顺的各路人马怎么看?不得把大顺给看扁了? “皇爷,”李岩眉头紧锁,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若是朱贼打回来倒不要紧,就怕是鞑子入了北京城啊!” “这话怎么说来着?”李自成一愣。 这不是明白着吗?李岩叹了口气,一个把燕云国门之地拱手让给鞑子的不抵抗皇帝,还能指望天下归心吗?可别说什么北京守不住!北京怎么会守不住?城墙高大坚固,还有十几门红夷大炮,上百门佛郎机炮,守军不下五万,其中老营兵接近四万,如果李自成肯把北京交给自己,再分一半兵,保证可以守上几年!至于没有粮食......抢老百姓啊!朱慈烺跑路前把粮食都分给北京百姓了,去抢啊!大顺军干这种事儿还少吗?不该抢的时候没少抢,现在该抢的时候,怎么手软了?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皇爷,如果朱贼进北京,那朱贼就继续挡在咱和鞑子之间。为了保住北京,朱贼就得努力应付鞑子,没有多少余力对方咱大顺。而鞑子又会被朱贼纠缠,暂时没功夫和咱作战。咱们大顺就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卷土重来并不困难。 现在怕就怕朱贼以退为进,继续南迁,跑去江南。把中原丢给咱们和鞑子,那样鞑子就会先对付咱们大顺,然后再南下去江南......” 李岩甚至怀疑鞑子不会南下去打明朝!因为他老婆红娘子也算善于水战,可是卫河上被朱贼水师一条炮船就打得兵败被擒了。 鞑子马背上厉害,到了水面上可就不行了。水战不行,淮河、长江都是天险,凭什么南下攻明?所以依着李岩的心思,如果李自成肯回心转意,死守北京,那么大顺还有可为,否则......他就得另投明主了! “有些道理。”李自成想了想,“不过无论北京城落在谁手里,额都得走了,这北京城,额管不了啦,就由鞑子拿去。” 李自成果然铁了心要放弃北京了!他放弃北京的原因,除了“缺人心和缺粮”,也有舍不得留下两三万老营兵的因素——要他自己守北京是不可能的,他毕竟是皇帝,让人围困在城内还这么统治?可要留兵留大将......不舍得,也不放心啊! 李岩叹了口气,接着又对李自成说:“皇爷,臣觉得朱贼多半会南走,咱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哦?你有什么打算?” “陛下如果觉得北直隶已经不可为,大军就应该尽快退走。但是山西和河南必须有重臣大将去全权经营,否则就不能屏障陕西根本之地了。” 李自成点点头,看着李岩,“谁可以去山西?” “陈永福可以去山西。”李岩道,“另外,大同府的姜瓖靠不住,皇爷一定要小心他反水。” “河南呢?”李自成冷眼看着李岩。 李岩心中有鬼,被他一看,心中就是一惊,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说:“中州是天下腹心,总是需要人去经营的,特别是河南府(洛阳一带)最为紧要,如果能让一位侯爷坐镇,当可无失。” 李自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李岩并不是侯爷...... 第154章 感动洪承畴(5.1上架,求订阅,求月票)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到了东暖阁外,大声奏道:“启禀皇爷,骆养性、光时亨、高宇顺、杨观光、李元鼎多位臣工来到武英门,请求召见。” 李自成收起了脸上的阴冷,“这般新降之臣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牛金星道:“大概是为劝进而来的,皇爷出征前就准备登极大典,后因为出兵而推迟,现在诸臣见皇爷回来,就想请皇爷把这事儿办了。” 李岩却轻轻摇头:“在北京登极就等于向天下宣布皇爷是北地共主,若再将北京丢给鞑子,那全天下会怎么看皇爷?” 李自成叹了口气,心中十分沉重:“这一趟不该来啊,死了那么多兄弟,还让鞑子入了关,最后只落一个在北京登极。唉,若不登极就走,就更是白来一趟了。 登极吧!明日登极,然后便走了......城中的金银财宝,还有朱贼皇帝的两个儿子,一个贵妃,还有那个王太监,今天就安排他们走吧。陈永福也走,日夜兼程去太原。” “臣也回天津卫收拾人马吧。”李岩不敢依着计划请命防守北京,只想早日离开。 “好!”李自成点点头道,“天津也不可守了,你和你娘子收拾一下,就往山西撤退吧。” ...... “大哥,怎么样?皇爷是不是要走了?” 带头劝进的骆养性黄昏前后才愁眉苦脸的回到自家的宅邸当中,刚一进门,就遇上了等候了不知道多久的兄弟骆修身。 “哦,”骆养性点点头,低声道,“明日登极,后天就走。” “什么?还要登极?”骆修身一笑,“都什么时候了?还登极......” “说什么呢?”骆养性瞪了兄弟一眼,左右看看,没有发现旁人,这才松了口气,迈步向自家的书房走去。 骆修身又事情和哥哥说,就跟着他一路也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骆养性又把丫鬟和书僮都支走了,骆修身则关上门窗,又点上了一盏油灯。 兄弟两人,就借着昏暗的灯光,大眼瞪着小眼。 “说吧,什么事情?”骆养性问。 骆修身指了指书桌,书桌上面摆着一封书信。 骆养性拿起信封,撕开后取出了信纸,看了一眼,就脸色微变:“千岁爷的亲笔信......二弟,你和大沽口那边有联络?” “不是从大沽口来的。”骆修身摇摇头,“是太子爷离开北京前交给小弟的......太子爷真是神了,那个时候就预料到李自成在北京呆不了两个月!现在果然应验了!” 骆养性拿起书信看着,越快越皱眉头。 “怎么了?信上说什么?” 骆养性摇摇头:“千岁爷要我当三臣......贰臣当了不过瘾,还要当三臣!” “哦?”骆修身问,“怎么当?” 骆养性哼哼道:“自是出面召集旧部,封闭城门,不让鞑子兵入内。” “那怎么是当三臣?” “哼!当然是三臣!”骆养性道,“只是暂时不让鞑子兵进城......终究还是要开城投降的,等洪承畴到了就投降,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哦。”骆修身笑着,“那就拖吧......不过小弟这次不能陪哥哥一起当三臣了。” “怎么?”骆养性看了眼弟弟,“你去哪儿?” “去大同。”骆修身道,“哥哥和大同总兵姜瓖有旧吧?” “姜家世代将门,和咱家是世交。”骆养性道,“怎地?千岁爷想让姜瓖反正?”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大哥。”骆修身道,“赦免姜瓖的令旨千岁爷在离开北京前就准备好了......连票拟和批红都有!现在就求大哥一封亲笔信,小弟今晚就出城。” “什么?”骆养性愣了又愣,“这他也料到了?他不是比诸葛亮还厉害?” 骆修身佩服地点点头,“那是啊!千岁爷肯定比诸葛亮厉害!大哥,您就在北京安心等待吧,不出十年,大明一定回来。” “唔,”骆养性翻了翻眼皮,“到时候你哥哥我就得再投降一次......那就是四臣了!合着这辈子就是投降来,投降去了!” “你这不是潜伏嘛!”骆修身道,“你是奉旨投降的,将来可以名垂青史的。” 投降还名垂青史了...... 骆养性只是摇头,但也还是拿起纸笔,开始给姜瓖写信了。拿到了哥哥的亲笔信后,骆修身马上就骑上马,带了几十个随从出了城。他是汝侯刘宗敏的手下,身上有汝侯的令牌,城门的守军当然不敢阻拦,只得任凭他飞马而出,去山西大同府搅动风云了。 而将会被他搅动起来的这场风云害惨了的大清兵部尚书洪承畴,这个时候正拿着崇祯皇帝的亲笔信在抚宁卫指挥使司的大堂上抹眼泪呢! 也不知道是洪承畴的演技好,还是魏藻德的文章妙。总之洪承畴洪汉奸看上去是被感动到了! “呜呜,没想到皇上还念着老臣,还向老臣道歉,也不责怪老臣投了大清国......” 看着獐头鼠目,一副奸臣模样的洪承畴在伤心落泪,被朱慈烺派来的使臣周泽睿也跟着一起拿着手绢抹眼珠子,居然还真挤出了眼泪! “实不相瞒,皇上前几日提到督师时也在朝堂上泣不成声了。”周泽睿道,“皇上说,这一次大明得以中兴,全都是督师的功劳啊!督师虽然身在大清,但心中还是向着大明的。如果督师能回大明,皇上就要给督师封侯,还要让督师当内阁首辅啊! 督师的娘亲和兄弟都在福建,督师又是至孝之子,难道不想和他们团聚吗?不如就和大清摄政王说说,放您再回大明吧。到时候督师就能以侯爵之尊在北京一边侍奉母亲,一边为大明执掌朝政了。” 当侯爷,当首辅,还能当孝子......说真的,洪承畴还真有那么一点动心。 不过也就是一点而已! 他现在已经坚信明亡清兴是大势所趋,回到大明只能给朱家王朝陪葬。留在大清这边,才能真正辅佐明主,一统天下,然后名垂青史——历史上他可是光荣的登上了清朝乾隆年间编纂的《贰臣传》! “本官现在是大清的臣子,”洪承畴斟酌着用词,并不把话说死,“即便要回大明去,也得征得摄政王的允可,而且大清待我不薄,我也得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啊。” “那是自然的。” “周侍郎(朱慈烺给他加了个礼部侍郎的衔),”洪承畴顿了顿,“流贼在山海关一战中损失惨重,要不了几日就该弃北京而走了......不知皇上和太子什么时候可以回京?” “哦,这个啊。”周泽睿笑了笑,“这北京肯定是要回的,不过具体的日子,下官可不知啊。 另外,东虏,哦,是大清还有十万大兵在北直隶,朝堂上有不少人心神不宁啊,就是皇上也有点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洪承畴眼珠子转了转,“大清图财而已,只要拿到了银子,自会退兵的。” “那是,那是......不过皇上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啊,”周泽睿顿了顿,“所以就有了和大清联姻和亲的想法。” “联姻和亲?”洪承畴点点头,“大明皇上想把公主嫁给我大清皇帝?” “不是的,”周泽睿摇摇头,“皇上听说摄政王有一女......贤良淑德,气质高贵,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所以就想为皇太子求了这门亲,聘为太子妃!” “什么?聘,聘摄政王的格格为太子妃?”洪承畴愣了又愣,“这真是皇上的意思?” 他现在有点怀疑了,据说大明现在是皇太子抚军摄政啊!该不是皇太子朱慈烺在使诈吧? 第155章 汉奸阴险,鞑子凶残(5.1上架,求订阅,求月票) “哈哈......我家格格当大明皇后?” 殿帐之中,多尔衮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铺了黄色缎面软垫的椅子上,摸着自己的大胡子,眯着个小眼睛,咧嘴哈哈大笑。 “多铎,你觉得怎么样?我家东莪像个皇后吗?” 豫亲王多铎也在殿帐里面,他长得和多尔衮很像,就是个年轻一点,也强壮一点的小多尔衮。听到哥哥发问,他哈哈笑道:“我看挺像的,东莪虽然才6岁,但是已经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东莪格格仪态高贵,就是人中之凤!” “朱家太子能娶上格格,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奴才为摄政王贺,为格格贺......” 一帮喝得半醉的鞑子也都跟着起哄,人人都说东莪格格该做皇后,只有范文程和洪承畴两个汉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他们知道这事儿实在古怪——大明太子怎么可能娶一个鞑子格格做妃子?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话他们现在也不大敢说,说什么?大明太子高贵,东莪格格配不上?说完了会不会被喝多了的多铎砍死? 多尔衮也瞅见两个汉奸都不言语,也知道他们有话不方便公开说,于是就吩咐大帐内的两白旗将领和多铎都散了,只留两个汉奸。 “两位有什么话要说吗?”多尔衮的心情显得不错,也喝了点酒,脸色红润,嘴角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王爷,”洪承畴道,“只怕有诈啊!” “哈哈哈,”多尔衮大笑道,“本王知道他们在使诈!”他的语气忽然阴沉下来,“朱贼祖上不过是乞儿出身,当了皇帝后却眼高于顶,视我等为蛮夷胡虏,不屑与我等通婚。如今大难临头便想用和亲为缓兵计了!如果他们要嫁公主给皇上,本王早就给回了。可是他们要让东莪当太子妃,却是不好一口回绝了。” 范文程问:“王爷是想将计就计?” 多尔衮眄视着洪承畴:“洪尚书,你觉得如何?” “王爷,”洪承畴斟酌了一下,又取出了崇祯皇帝写给自己的亲笔信,然后双手递给了多尔衮,“这是朱明皇帝写给老臣的。” “哦。”多尔衮接过书信,展开后看了一遍,然后就冷笑了几声,“不错啊,封侯爷,还可以当首辅。洪承畴,你要不就回明国那边去吧。” 洪承畴早就料到多尔衮会这么说,马上噗通一下就给多尔衮跪了,一边叩头一边道:“臣对大清一片赤胆忠心,无论朱家皇帝给出什么样的条件,臣都不会回残明去的......臣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 “呵呵,”多尔衮笑吟吟看着洪承畴,“起来,起来,别跪了,本王还不信你?和你开玩笑呢!” “谢王爷。”洪承畴言了声谢,就站起身,立在多尔衮跟前,一副忠心奴才的模样。 多尔衮问:“洪承畴,你觉得这信上说的是真是假?” “这就要看大沽口那边到底是谁在掌权了?”洪承畴说,“若是崇祯皇帝掌权,那就不会有假。崇祯皇帝为人严谨,不善作伪,也就是刚登基那会儿蒙了魏忠贤。不过魏忠贤不过是个奴才,京营和锦衣卫都不在他手中,即便看破了崇祯又能怎么样?可要是抚军太子架空了崇祯,那就多半有诈了!” “那该怎么办?”多尔衮继续笑吟吟看着洪承畴。 洪承畴道:“可以将计就计!” 多尔衮小眼睛眯着:“你去做大明的首辅?” “王爷误会,”洪承畴额头上冷汗直冒,“臣的意思是可以将格格许嫁朱慈烺。” 其实洪承畴已经看出多尔衮的心思了。他对朱慈烺向东莪格格求婚是很高兴的——能不能成那是另一回事,但是朱慈烺提出求婚,就已经大大提升了东莪的身价。她就是能当大明皇后的女人了!贵不可言啊! 而且多尔衮是没儿子的,就一个宝贝闺女,自然是宠上天去了。可他再宠女儿,也不能让她当和硕睿亲王啊!一女亲王像啥?所以东莪格格将来也就是嫁给满洲亲贵或者和亲蒙古。 这样的前程怎么能和成为大明皇后相比?而且一个满洲亲贵或者蒙古宗王对多尔衮的权势能有多少助力?多尔衮要维持自己的权势,是需要大笔银子的。而银子,只能从江南得到。 如果将来出现南明北清的格局,多尔衮倒是非常愿意自己的闺女去当南明皇后的......而多铎和那帮两白旗的将领都跟着起哄,大约也是这个想法。 他们啊,现在还没想到要一统天下呢! 洪承畴顺着多尔衮的思路说道:“婚事不妨许了,北京城也先不进去,看看能不能把崇祯父子诳进北京,如果能成,那大明就没了,格格也不必嫁给朱慈烺。如果不成......许是上天不想绝了大明国祚,那么残明也应该向大清称臣纳贡,格格赐婚给朱慈烺也是摄政王对朱家的恩典,想来朱家也会感激不尽的。” “就这样?”多尔衮看着洪承畴。 洪承畴一下卡住了,他也不明白多尔衮是啥意思,不会真想让自己去当“秦桧”吧? 一旁的范文程更了解多尔衮,他和多尔衮家算是有缘分的——他老婆不就被多铎抢去玩了几天?现在他又成了镶白旗的奴才(他原来是正红旗的)......那都是缘分啊! 范文程道:“王爷一定想派遣八旗铁骑突袭大沽口吧?” “哈哈哈!还是范学士了解本王,”多尔衮冷冷道,“朱家太子想娶东莪也得有那本事,先在八旗兵的刀口下活下来再说吧!能活下来,本王就会考虑把女儿嫁给他!” “王爷英明!” 两个汉奸顿时做佩服无比的模样。 洪承畴马上又有了一条毒计,“王爷,山海关上有辽东军的服饰甲胄旗帜,咱们可以安排八旗勇士冒充明国的定王和王永吉去大沽口见崇祯父子,趁机下手,将他们一举擒拿!” “好!”多尔衮拍了拍巴掌,“就依你所言!” 就在多尔衮准备安排突袭大沽口的时候,殿帐外面响起了通报的声音:“禀摄政王,明国总督王永吉,总兵高第求见。” ...... 王永吉和高第也在今天接到了朱慈烺的令旨,令旨的内容就是让他们向宣府和大同进军的,并且任命王永吉当宣府、太原、大同三边总督,命高第当宣化总兵官宣国公。 此时吴三桂已经带着一万多骑兵离开了永平府境内,正在追击李自成的途中。而王永吉、高第二人则保着定王朱慈炯离开山海关移驻到了永平府城。 对于他们的移驻,多尔衮并没有加以干涉。因为他首先要拿下的是吴三桂留在山海关的步兵和家眷以及随同迁徙入关的百姓。 根据多尔衮的令旨,山海关内的宁远百姓和士兵家眷,都必须立即出关,返回他们原本在宁远的家园和驻地。现在这些人正分期分批出关返回家园,而关外的家园,现在已经是大清的土地了! 他们一旦返回,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大清的臣民,暂时在八旗兵的控制之下了! 至于高第和王永吉麾下的一万多人,多尔衮也不是一点没动,而是留了几千人守山海关,只放了不到五千人去永平府。 也就是说,山海关上的五万明军,现在只剩下了一万六七千人还在终于大明的官员将领控制之下。 第156章 满洲第一勇士多隆(明天凌晨上架暴更,求订阅,求月票) “你们是来告辞的?” 殿帐内,多尔衮已经知道了王永吉、高第的来意。两人原来是来辞行的,同时也探一下多尔衮的口风。 朱慈烺给他们的令旨上说,让他们马上向宣府、大同进军。争取抢在清兵之前拿下这两处重镇。而且还给他们交了底,说已经派人去招附逆的大同总兵姜瓖反正,多半能够成功。如果高第入宣府有难度,就和王永吉一起去大同。 两人接旨后商量了一下,也觉得永平这边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要尽快离开。即便不能进入大同,也能找机会南下,总比留在永平被鞑子吞并了要强。 “王爷,”王永吉讨好着笑道,“下官和高总戎奉了令旨,要保着大明的代王,就是原先的定王殿下去大同就藩明日就要出发,所以今天来向王爷辞行。” “大同不是在流贼手中吗?”多尔衮问了一句。 “大同是因为原任总兵官姜瓖附逆而落入流贼之手的,”王永吉道,“现在流贼大势已去,姜瓖多半会趁机反正的,所以就令臣和高总兵去碰碰运气。” “哦。”多尔衮点点头,一挥手道,“那你们就去碰碰运气吧。” 听了他的话,王永吉和高第都如释重负,他们已经知道多尔衮对吴三桂流在山海关的人马出手了,虽然没有动武,但是命令他们返回关外家园,就等于将一部分明军变成了清军...... 他们俩的实力还不如吴三桂呢,可别叫满洲人一口吞了去,到时候就只好剃头当汉奸了。 可当汉奸,哪有当独立自主的军阀快活?现在有当军阀的机会,谁稀罕当汉奸? “王爷,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看到王永吉和高第离开,范文程就上来嚼舌头了,“山西的地形高屋建瓴,一旦被明军占据,恐怕会不利于我大清占据北直隶土地啊。不如派遣一支精兵中途截杀!” 多尔衮扭头看了眼洪承畴。 洪承畴想了想,道:“王永吉和高第都在北直隶一带为官多年,熟悉地形,他们只要存了提防的心思,满洲勇士就很难截杀成功。不如派遣使者带着臣的亲笔信去劝降姜瓖,姜瓖既然肯投靠流贼,没有理由拒绝大清啊!” “也对!”多尔衮点点头,“王永吉和高第暂时不动,免得打草惊蛇。” 洪承畴又道:“王爷所言极是,大沽口那边才是重中之重啊!” 多尔衮轻轻点头,突然大声道:“多隆!” 殿帐之外,立即有个打雷般的嗓门应道:“奴才在!” 声音刚落,就看见一个二十多岁,长得高大英武,眼窝稍稍凹陷,双眸中放出冷厉光芒的汉子撩开帐帘走了进来,到了多尔衮跟前,就是一礼下拜:“奴才多隆给王爷请安。” 这人是多尔衮麾下正白旗的巴牙喇纛章京,也就是多尔衮的护军统领。姓纽祜禄,名多隆。他是多尔衮的侍卫出身,因为武艺高强,而作战特别勇敢,被多尔衮称为满洲第一勇士,还一路提拔到了巴牙喇纛章京的高位。他现在官位虽然高了,却还常常在多尔衮的鞍前马后伺候,今儿就在多尔衮的殿帐外值班看大门。 “多隆,”多尔衮笑道,“本王有个差事要交给你,若是做好了,可是头功一件啊!” “请王爷吩咐,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把差事给您办好了!” 多尔衮大笑道:“你这个满洲第一勇士办事,本王素来是放心的,因为你不仅有勇,而且还有谋!只不过这一次你要对付的敌手也非同小可,乃是大明的皇帝和太子......多隆,你敢去吗?” 多隆闻言就是一阵惊喜,大声答道:“如何不敢!” ...... 大明崇祯十七年五月初二,宜远行,宜嫁娶,福神在西,喜神在东。 这一天,李自成正在远行,朱慈烺则要纳妾。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动,在海沙岛行宫左近响起,周遭人头涌涌。海沙岛和附近大沽口城内有点头脸的人物,都来了行宫,大人们都进去吃酒,长随跟班们则挤在大门口朝里面喜气洋洋的瞅着。新媳妇他们是看不到的,不过太子爷今儿一定会放赏赐酒食,他们也能沾点喜气儿。 还有一些小孩子在鞭炮雨里面钻来钻去,踩着岛上泥泞的土地,大声笑闹——这小孩可不是大沽口这里渔家农家的孩子,个个都勋N代,官N代,什么小公爷、小侯爷、小伯爷的一大群,爸爸或者爷爷若只有个世袭的指挥使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不过现在他们也都落了难,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官爵可以袭,也没了昔日养尊处优的待遇,都和民间的小屁孩一样,在泥地里面滚打嬉闹。 新编成不久的克难新军中师的官兵,全都换了簇新的衣服,同样也是喜气洋洋的在那里维持着秩序。 他们现在穿得也不是鸳鸯战袄,而是红布长袍——鸳鸯战袄是来不及做了,所以就只能将就一下。这些红布长袍都是已经到了登州的巡抚苏观生和总戎李若琏让人送来的,由朱慈烺任命的大沽口巡抚宋权组织城内的妇女(都是官宦女子)赶工做出来的发给克难新军将士的。 其实太子纳选侍并不一定要操办,选侍不过是妾,又不是太子妃那样的正妻。不过朱慈烺还是命黄大宝、黄江和苏生好好操办,现在这场面相对于一个流浪朝廷而言,实在也不算小了。 什么彩画的棚子,吹吹打打的乐手,摆满了糖果红枣花生的箩筐,地上铺着的红毡毯条子,该有的全都有了,也不知道黄大宝、黄江和苏生三人从哪儿弄来的? 朱大太子这次要纳的选侍有三个,分别是宁香玉、费珍娥、吴三妹,都是选侍——借着向东莪格格求婚的事儿,朱慈烺硬是把宁氏压了一级,从妃子变成了选侍,不过却在三位选侍中排了首席。 三位选侍中的次席是小狐狸精的费珍娥,她的这个名分居然是吴三妹帮着争来的。本来朱慈烺想让她继续当一阵宫女,但是吴三妹却和她处得不错,主动和朱慈烺提了,让费珍娥也当了选侍,而且还以入宫的时间和年龄排序,让费珍娥居了次席,吴三妹自己倒是做了小。 不过这个排名和以后升妃是没有关系的,谁能在朱慈烺和东莪格格的婚事黄了以后成为太子妃,就得看肚皮是不是争气了。 母以子贵嘛! 当然了,给不给机会就得看朱慈烺的了......朱大太子早就和吴三妹说好了,长子一定得从她的肚皮里面出来。长子出来后,吴三妹就升妃封后,她生的儿子就是太子太孙。 所以宁香玉和费珍娥可得好等上一阵子才能沾了朱大太子的雨露。 朱慈烺这个时候则守在自己的抚军大元帅府里面,纳妾的礼仪和娶妻不一样,朱大太子不必和三个选侍行平礼,只需要等她们来行进门礼就得了。 所以朱慈烺就利用这段时间和从登州过来的李若琏说话。李若琏是克难新军左师的师帅,现在又兼了登莱总兵。这次是跟船来的大沽口,向朱慈烺汇报登州那边的情况。 第157章 洞房花烛啦!(第一更来了,求月票啊) “千岁爷,登州府城现在已经在臣的左师将士牢牢控制之下了,那可真是易守难攻的坚城啊!周长九里,高三丈五尺,厚二丈,城墙用青砖包裹夯土而成,非常坚固!登州有七座城门,其中旱门四座,水门四座。府城之外还有水城,水城比府城更加坚固,城内有海港,可以泊舟数十艘,还船场、打铁场和兵营。水城之侧还有丹涯山和蓬莱阁,丹涯山三面临海,一面紧挨着水城,山势不高,却极为陡峭,稍加改造,就是万夫莫开之险 千岁爷,苏巡抚和臣都觉得大沽口这边不大牢靠,千岁爷还是尽早护着圣上去登州为好。” 李若琏指着一张登州城地形图和朱慈烺解说着,说到最后就提出了请朱慈烺和崇祯尽快南下登州的建议。 南下登州是既定方针,一直就在执行。不过堆放在大沽口的物资不少,人员也不少,必须分批前往。 最早一批是四月上旬登船出发的,就是李若琏和苏观生这一批人,7000多人乘坐着沈廷扬的沙船浮海到了登州。之后沙船又回到了大沽口,带回来一批红布和各种生活物资,还带来了原来的登莱巡抚曾化龙。 在四月十五日时,沈廷扬第二次率领沙船队离开大沽口。这次带走了张皇后、两位公主,一批宫人太监,还有一些在大沽口行在没有差事的官员和勋贵,另外还拉走了20万石粮食。 四月二十二日,沙船队第三次离开大沽口。这次又带走了一批官员、勋贵,还带着了许多随行的“义民”,锦衣卫指挥使朱纯杰和朱慈烺的老师户部侍郎林增志也跟着一起走了,还带走了一半的锦衣卫、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和10万石粮食。 明天,也就是五月初三,沙船队将会第四次离开大沽口。皇后周氏和宁选侍、费选侍,还有滞留在大沽口的官员、勋贵的家眷,还有克难新军右师大部,以及一百多万两银子,10万石粮食也会跟着一起运往登州。 不过朱慈烺和崇祯皇帝,克难新军的中师、右师的两个协,大元帅府以及一个相当精简的朝廷还会继续滞留大沽口。 当然了,到了那时,留在大沽口这边的人员不会再住大沽口城了,全都上海沙岛。 朱慈烺打算在海沙岛会一会满洲人的精兵,打破什么八旗劲旅,天兵无敌的神话。 破了八旗劲旅的功后,朱慈烺就会保着崇祯皇帝大摇大摆的离开。不过也不会放弃海沙岛这个据点! 这可是生生打多尔衮那张满是胡子的大脸盆子的好地方,怎么能放弃?而且,海沙岛还是证明朱慈烺是抗清斗争中流砥柱的标志性地点。 只要大明的旗帜在海沙岛上的棱堡上飘扬一天,天下就没有敢说朱慈烺不抗清。另外,这么个打脸的好地方在大明手里,多尔衮不拔了它也不能全力南下啊。 别南边过不了长江,北面人家从海沙岛出击打到北京城来了,这可就不是丢脸的问题了!多尔衮这个摄政王可不是什么好人,挟天子,睡太后,飞扬跋扈,无恶不作,就是在鞑子内部反对他的人也不少。要真折了威信,许就叫人做掉了! “南下的事情不着急,只等破了八旗无敌的功,本宫就会南下的。”朱慈烺笑着,“不过海沙岛这个点可不能丢了李总戎,这地方给你来管,有没有把握啊?” “守海沙岛?”李若琏眉头一皱,“春夏秋三季好说,只要卫河不冻上,守岛总是容易的。可到了冬天” “夏秋两季能守住就行了,海沙堡可是洋式堡垒,配上足够的火铳、大炮,有个三两千人就能挡住几倍之敌了。”朱慈烺笑着,“就得让北地百姓都来看看,八旗天兵不过如此,一座海边的小堡他们也打不下来!” 李若琏摇摇头:“千岁爷,这可是孤悬敌人门户的堡垒可不仅是能不能守,还有敢不敢守的问题。” 朱慈烺微笑点头,“知道,知道,不用你左师的人来守,本宫自会安排不怕鞑子的好汉子来守城的。” 正商议的时候儿,就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然后就是朱慈烺的领班侍卫同时也是克难新军中师左协的协统陈一刀探头探脑的进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千岁爷,吉时到了。” 朱慈烺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他扭头对李若琏道:“本宫今天可是新郎官啊!” 李若琏站起身,冲着朱慈烺一拱手:“臣给千岁爷道喜了。” 朱慈烺哈哈笑着,“行了,去喝酒吧。” 说完,他便起身跟着陈一刀出了都堂,向着自己居住的后宅走去,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了。 婚,他前世是结过的。可妾却没有纳过更不用说一次纳三个,而且都是鲜嫩可口的小姑娘,肯定还是黄花的。 这太子当得可真是越来越有滋味了! 三个小姑娘在年长的宫女扶持下,换上了大红的喜衣,低着头,羞羞答答的一步一步蹭到了朱慈烺的跟前。其实这三个丫头早就和朱慈烺认识了,吴三妹和费兰儿还跟朱大太子混得挺熟悉。可是该守的礼仪,朱慈烺都守着,没有用过她们的身子。 哦,朱慈烺只是对吴三妹守礼——他现在不能给吴三妹妃子的名分,但还是要把她当成正妻对待,可不能当她是妾室,所以不正礼不能上。至于费珍娥则是不能上,万一怀上了怎么办?到时候再来个国本之争?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当然了,朱慈烺这么安排也不纯是为了拉拢吴襄、吴三辅。而是真心喜欢吴三妹,虽然吴三妹的姿容比不上费珍娥和宁香玉,长得有些粗大。可是朱慈烺就是喜欢她,就是能和她说到一起,玩到一块儿,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这时朱慈烺的眼神已经被吴三妹高挑的身材吸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朱慈烺现在只觉得这高妹长得漂亮——这丫头长得白,个子又高,五官和脸盘子是大了些,可是在几个善于化妆的老宫女的精心妆点之下,把缺点完全掩盖住了。展现给朱慈烺的,分明就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而且这大美人的性格也是够开朗的,这年头出嫁流行痛哭流涕,好像办丧事似的!看看那宁选侍,眼睛都哭红了(好好的妃子变成选侍了,人家不哭才怪)。费选侍则是恰到好处,眼睛里汪上一层泪花,雾蒙蒙的看着朱慈烺,当真是我见犹怜,估计对着铜镜练了不知多少回。 而吴三妹则是咧开嘴在那里笑一点儿也不害羞!好一个傻白甜的大丫头啊! 三个女孩都给朱慈烺跪了,依照礼仪叩了头,然后就听见吴三妹开口道:“太子千岁,时候不早了,请宽衣休息吧。不知今夜想要哪一位姐妹伺候?妾身姐妹蒲柳之姿,还望千岁爷垂怜爱惜” 她说的都是宫中的套话,应该是提前背好的词儿。不等她说完,就听见朱慈烺哈哈笑了起来:“三妹,你留下吧。宁选侍,费选侍,你们先去休息。” 就在这时,一阵闷雷滚动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朱慈烺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黄昏时分的天色非常阴暗,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雨了。朱慈烺想着:这场雨应该会给鞑子的行动造成一些阻碍吧? 他收回目光,然后站起身,大步走向了吴三妹,牵起她的玉手,便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第158章 代王怎么来了?(月票,月票) 农历的五月初已经接近盛夏时节了,靠海的大沽口天气虽然凉快,但是却经常下雨。傍晚的时候,夏日的大雨又如瓢泼一般的下了下来,浇得周围一切都茫茫不可目视,似乎将整个幽燕大地,都笼罩在一片狂风骤雨之中。 而这风雨笼罩大地的场景,也暗合了如今北直隶地方的复杂局面。大明未亡,大顺犹存,大清则遮遮掩掩的还没扔掉遮羞的纱布。谁也不知道一场腥风血雨之后,谁会是燕地之主! 大沽口城以西十多里外,不知什么时候就架起了一座沟通卫河北南的浮桥。浮桥由许多艘漕船拼成,用坚固的木板将漕船钉在一起,还在漕船靠西一头抹了许多泥浆用来防火。 浮桥南北两头,各建了一座桥头堡。都是木堡,但却非常坚固,每个堡都有一旗克难新军的兵丁负责守卫。领兵守卫北堡之人,是天津卫那场长街血战后归入新军的原天津镇军的小军官。 这位叫做俞大仁的小军官是天津卫的世袭军户出身,祖上是湖南人,明初时跟着北伐军一路打到了燕地,还打出了一个世袭千户的官职。不过传到俞大仁这一辈完全没落了,他也没袭到什么官职,而是弃武从文想考个功名出来。可是考了十年连个秀才都不中!最后只好去投军,仗着祖宗传下来的结实身板卖命卖力气。可是也不如意,眼看都四十岁了,才刚刚混上一个旗总,官衔只有帅府小旗,管着八十几个弟兄。 但他还是非常珍惜这个职位,因为克难新军的校尉是真能拿到一个月四两白银的军饷的,而且一分不少啊! 太子爷管得严,发饷的时候都由军政卫的官员和师指挥司的军官一起下到营,然后当众点名发饷。 除了饷足,吃得也好,米面管饱,隔三差五还有荤腥。普通士兵的伙食就能赶上过去曹总镇的家丁了。 另外,江南那边还有水田等着新军的官兵去拿!俞大仁只是一个小旗,却也有八十亩的授田,还是江南的水田......只要到了江南,他N的就有田有房,到时候再讨个婆娘,一定要不满十八的,还要黄花大闺女! 这日子,他N的有奔头啊!日子有奔头,不过军纪也真是森严! 军法如山在克难新军里面可不是一说。新军之中不仅有各级军官管着军纪,而且还有一个独立的军法和督战体系!这个体系的最上层是直属抚军大元帅府的军法司,中层则是设在新军各师中的军法所,基层则是设在协、营两级的军法官。其中军法所和军法官并不是师帅、协统、营将的下属,而是归军法司统辖,专门负责整肃军纪,监督作战和训练。 这帮管军法的大爷不是锦衣卫就是净军出身,个个都猛如老虎恶如狼,就指着折腾人往上爬啊!不仅要管军中的法纪,还要管训练,管战备,管执勤......听说太子爷还给他们下达指标,每天都要交人! 谁要犯在他们手里,最严重要杀头,轻一点也要挨揍、关黑屋、降职!都他N的不好受......而且肯定玩真的! 这种军纪军法,恐怕连太祖爷那时候都没有吧? 一边是严格的军纪军法,另一边则是厚饷和诱人的画饼。所以俞大仁这样的基层军官在过去的二十几天里面,全都打起了精神,不敢有半点懈怠。上级交代下来的训练和守备任务不敢有半点折扣,训练是一日两操,一操一个时辰,每天都要足额练满两个时辰!其中一个时辰练队列,一个时辰练兵器。 俞大仁指挥的一旗八十人是参考明初步兵百人队进行编制的,八十人中有枪兵四十,弓兵二十,刀牌兵二十,并没有装备火铳。其中装备了丈三(一丈三,相当于四米多)长枪的枪兵是绝对的主力,因此长枪兵组队冲击或列阵布防,也就成了主要战法。弓箭手和刀牌兵的战斗,都要围绕长枪兵进行。 对于俞大仁和他的部下而言,这种明初就存在的战法是不陌生的,他们大多都是天津镇兵出身,几乎都是军户子弟,拉不开硬弓还不会举大枪吗? 大元帅府现在给部队装备大量的长枪,其实也有容易训练的因素——步弓没有几十斤的臂力根本用不好,刀牌耍好了也不容易,只有长枪最简单,就是冲刺加拍击,只要能结成枪阵,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而俞大仁的这一旗兵差不多都是油子,对于刀枪弓牌都是会而不精,结阵也不整齐。如果总结一下弱点,就是缺练和缺纪律! 所以在二十天,合计四十个时辰的严格训练后,这一旗战兵居然能把枪阵玩得像模像样了。 而在训练之余,还有守备浮桥的任务要完成,同样不得有半点懈怠!上回天津卫之战中,因为浮桥被烧,守桥部队的军官都被降为了最低级的帅府卫士! 所以俞大仁现在可是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就怕天津卫那边的流贼再杀过来。 顺便一提,这座浮桥的功能其实就是阻断卫河,避免流贼的船队突袭大沽口和海沙岛码头的。 大雨里头,俞大仁又一次开始了例行的巡查。他在布面铁甲外头披了件蓑衣,没有戴头盔,而是戴上了防雨的斗笠,提着把用油布裹了枪尖的长枪,靴子外又套了双防滑的草鞋,一个人从南岸的木堡步行走过浮桥,检查桥上所有的岗哨,然后再登上北岸的木堡,等待放到北岸外围去的暗哨返回。 现在卫河北岸是一片明、顺、清三不管的地带,土匪横行,还有不少豪强结寨自保,非常混乱。不过真正让朱慈烺担心的还是北面的鞑子突然南下! 永平到大沽口也不过三百多里,骑兵马队两日就能走完了,朱大太子可不敢掉以轻心。哪怕今天是自己纳妾的好日子,也依旧向北岸派出了大量的暗哨。 这些暗哨都直属克难新军指挥使司,全是天津卫当地出身的士兵,对卫河北岸的地形非常熟悉,出动的时候都会乔装改扮,或装成行商,或伪装成难民,每次出动一天便要轮换。 大约四个时辰前,一队装成盐贩子的暗哨就通过浮桥北上,现在差不多是被他们替换下来的暗哨返回的时候。 俞大仁刚刚登上木堡,那边就突然响起了马蹄践踏泥水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暗哨返回了? 他连忙向木堡上值守的兵士嚷道:“戒备!” 那名士兵应了一声:“得令。” 然后就取出个铜锣,用木棍敲打起来,发出“当当当”的刺耳声响。木堡里面有一队正在休息的士兵,听到铜锣预警,也不敢怠慢,连忙披上棉甲或布面铁甲,提上各自的兵刃上了战位。木堡的大门一直紧闭着,这个时候更加上了顶门杠,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群披着蓑衣,拄着木棒,背着竹篓,拉着毛驴的“商贩”,撒开丫子奔向木堡。 “旗总,是自己人!”刚刚登上木堡的队正对俞大仁说。 “不对!”俞大仁非常警觉,“没有那么多人......有情况!” 他的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了天津话:“二五眼!” 这是骂人的话,也是暗哨过桥的口令。 俞大仁马上答了一句:“弯心眼子!” 这也是句口令,两边口令对上,那边马上就有人嚷道:“快开门,北边儿来了大队人马!好像是代王爷的人!” 第159章 当鞑子遇到骗子(第三更,月票) “长枪兵听令,门内戒备!” “弓箭手上堡戒备!” “刀牌兵去开门” 哪怕对准了口令,木堡中的戒备都没怎么放松。二十来名兵士就在一个名叫张文珏的队正指挥下,一边布防,一边开了木门。 门外进来的的确是克难新军的暗哨,并不是一队,而是两队。原本在北岸戒哨的那一队,以及替换他们的一队,都一起回来了。带头的是一个姓田的青年,天津人,读过书,还中过秀才。不过在这乱世里面秀才也不值钱,天津卫之战后因为家道破落,就跟着一起来了大沽口。他本想去投锦衣卫,却因为锦衣卫名额已满被划拉到了克难新军的哨探协,当了个暗哨。 “田秀才,怎么回事?” 俞大仁认得田秀才,他和田秀才的爸爸是同学,都是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学渣。不过田家有钱,是干私盐买卖的,所以没秀才也一样娶妻生子,生了这个名叫田卿意的小伙子,而且还是个神童,十三岁就中了秀才。可惜偏偏是个乱世秀才也是命苦,考不了举人、进士,只当了个新军的探子。 “有三四千人的大队,都是骑马的,打着‘天下兵马副元帅代王’的大纛,还有蓟辽总督的旗号、三军司命旗和一副王命旗牌。” “服色呢?” “服色也对,”田秀才道,“远远看去都是官兵。” “那就错不了啦,一定是代王千岁不敢去大同,往咱这儿来了。”俞大仁看着田秀才道,“你怎么把人都带回来了?” 朱慈烺封朱慈焕为代王的事情是公开的,上了邸报。俞大仁是个不第秀才,但也是读书人,自然会关心国家大事,所以也是知道。 “因为旗号不对啊!”田秀才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抖了,“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封三皇子当过天下兵马副元帅?那是他自称的现在怎么敢用这样的旗号?” “也是啊”俞大仁额头上冷汗都滴下来了。 代王朱慈焕得多脑残才会打着“天下兵马副元帅代王”的大纛来见他哥哥? “如果不是代王千岁,那来的是谁?” “还能是谁?”田秀才道,“不是鞑子就是流寇!” “他n的,”俞大仁倒吸口凉气儿,“他们来的可真是时候!今天可是太子爷纳妾的日子,好多当官的都去海沙岛上吃酒了!” 田秀才咬咬牙道:“这是咱们表现的机会!只要能拖延片刻就是头功,到了江南,还不得有几百亩田的大赏?” “也是啊,太子爷可是赏罚分明的!”俞大仁搓了搓手,“可来的很可能是鞑子啊!” 鞑子啊! 那可是恶魔一样的敌人,就俞大仁手底下这帮兄弟,哪够人家塞牙缝的? “不怕!”田秀才咬咬牙,“不就是鞑子吗?咱打不过鞑子,还不能使诈骗鞑子吗?” “骗鞑子?怎么骗?”俞大仁皱了皱眉,心想:自己是读圣贤书的,不会骗人啊! “听我的!”田秀才一笑,“骗人的事儿我拿手!” 他是神童啊,十三岁中秀才,智商那是低不了的,家里又是贩卖私盐的奸商,想来也不是好人家,吹牛撒谎的事儿一定是家学。 “那我干什么?”俞大仁问。 “你当然负责杀鞑子了!”田秀才笑着,“怎么都得杀他个二三百吧?” “二三百?”俞大仁翻了翻眼皮,“那可是鞑子啊!” 大沽口浮桥北面,大雨将四下都变成泥泞一片。 三千数百人马,就在雨中觅路前行。天色越来越黑,他们又不敢张起火把灯球。行军的速度就怎么也快不起来。 而且大沽口这边自万历援朝之战时起就是海防重镇,周遭修建了许多堡垒营寨,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驻守?这队人马虽然不惧,却也不愿意同明军纠缠,耽搁行程。所以就一路绕行,远远避开这些据点。 正因为要避开可能有明军驻扎的据点,所以这队人马接近大沽口后就避开了路况相对比较好的官道,一路上都在泥地里面翻滚,可谓吃足了苦头。 而这队人马,就是被田秀才他们发现,打着“天下兵马副元帅代王”旗号的那一部了。 他们不是流寇,而是鞑子!也不全是真鞑子,而是八九百名正白旗的精锐加上两千出头的正黄旗汉军。其中还有四十名巴牙喇勇士——是从各个牛录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 他们还分为白摆巴牙喇和红摆巴牙喇,也就是白甲兵和红甲兵。其中的白甲兵更是百里挑一,每个牛录只选十人!而红甲兵则是一个牛录选四五十人,同样是武艺超群的好汉。 带队的正是多尔衮麾下的巴牙喇纛章京,满洲第一勇士纽祜禄多隆! 现在的满洲第一勇士并没有穿上可怕的白甲,而是一身明朝大将穿着的长身铠甲,带着数十个和他一般穿着的壮汉,骑马走在队伍的中间。 在他身前约半个马身处,还有个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穿着明朝大官蟒袍的汉子,这人就是大清三顺王之一的怀顺王耿仲明。 耿仲明为人机敏,在作乱登州时曾经用计消灭了前来劝降的天津水师将领孙应龙所部,吞并了一部分孙应龙的部下。因此他的部队中就有一些天津卫人,熟悉地形,又懂些水战。所以才被多尔衮派来和多隆一起突袭大沽口。 由于耿仲明是王爷,身份高贵,所以是名义上的主将,多隆和他并辔而行时还得稍稍让他一些。 一名关宁军夜不收装扮的骑士从前面兜回来,他是耿仲明的从俘获的天津卫水师官兵中收的义子,名叫耿忠金。他是天津卫当地人,熟悉地形,所以就带队在前面探路。 赶到耿仲明身边的耿忠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满脸喜色地说:“父王,多章京,发现一座浮桥,就在十多里开外,守军似乎不多,只是在桥北修了个木堡。” “修了个木堡?”多隆眉头一皱,自己是来偷袭的!也没带什么攻城用具,要怎么对付一个木堡? “章京,”耿仲明笑道,“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打出大清的旗号,吓也把朱贼的弱兵吓跑了。” 多隆哼了一声:“王爷就不怕把崇祯皇帝和那个抚军太子也惊走了?到时候王爷驾船去海上追赶?满洲的勇士在陆上无敌,出了海可就不行了!” “章京,”耿仲明眉头大皱,“咱们要强攻木堡,一样会打草惊蛇的。” “唉,你就不会用计吗?”多隆摸了摸胡子,笑道,“某这个满洲第一勇士也是会用计的某可是能把天下第一兵书《三国演义》倒背如流的!” 耿仲明马上换了一脸敬佩,挑着大拇哥说:“那是,那是章京可是能把《三国演义》倒背如流的。” 多隆哈哈大笑:“对付朱贼的一个木堡还需要用《三国演义》上的计策吗?”他一指耿仲明,“就凭王爷的这身蟒袍,就足够智取浮桥了!” 真的能行?耿仲明其实是很怀疑的,但是他也不敢驳了智勇双全的满洲第一勇士多隆的面子啊!人家可是多尔衮帐前的红人! “哎哟,哎哟,”耿仲明满脸堆笑,一只手拎了拎湿透了的蟒袍,“怎么就给忘了,真是糊涂了。” 多隆哈哈一笑,一挥手道:“那就走吧!”他又对耿忠金道,“忠金,你也是南朝那里过来的,知道规矩,先去通报吧!” “渣!” 第160章 天雨路滑,安全第一(月票,月票) 出乎了多隆和耿仲明的预料,没有等耿忠金上门去用计,守木堡的一个明军小头目就带了几个人来给代王和王督师叩头了。 代王当然是不让见的,大明朝的藩王何等尊贵?一个芝麻大的旗总怎么有资格去拜见?能给督师王永吉叩头就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假扮王永吉的正是耿仲明本人,他的形象很不错,高大威武,皮肤很白,胡子也很长,还有一股久居人上的气势。就是真的王永吉来了,都没他这等风度气势。 那明军的小军官见了他,哪里还会怀疑有诈?当时就在泥水里面给假王永吉跪了,还一边磕头一边用讨好的语气说话:“小的田贵,给督师请安了。督师一路辛苦,小的驻守的木堡颇是简陋,还请督师和王爷移家入内休息,等浮桥完全修好了,才由小的护送过河......” “什么?你说什么?”耿仲明打断道,“浮桥损坏了?你们怎么搞的?” 田贵,就是那个田秀才见假王永吉发怒,连连叩头道:“督师莫怪小的,都是叫这场大雨给害的.....大水一冲,浮桥就有多处损毁了,小的已经叫人在抢修了。” “完全不能走了?”耿仲明忙问。 “走是可以走的,”田秀才道,“但是天雨路滑的,桥面又多处损毁,小的这等粗鄙武夫自然可以走,可是督师和王爷......” “王爷走不得,本官有什么走不得的?”耿仲明一挥手,“前头带路,本官还有要紧事情向皇爷禀报呢!” “那小的就给督师带路了。”田秀才也没废话,站起身就招呼跟着来的几个兵士,一块儿在前头引路。 耿仲明和多隆对视了一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得意啊。他们不过略施小计,就智取了一座浮桥!这份智谋就算比不上《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也不会比徐庶差多少了。 当下他们俩也不怀疑什么,就命耿忠金在前,多隆居中,耿仲明自己压后,一块儿向着浮桥而去。眼看就到了浮桥的木堡门前,带路的田秀才忽然停下脚步,对身后的耿忠金说:“这位将爷,请下马步行。” “下马?”耿忠金一愣,“为何下马?” “将爷有所不知,”田秀才笑着道,“天雨路滑,浮桥又受了损,不停摇摆,若是骑行容易滑倒,万一掉到水里就糟糕了。” “哦。”耿忠金一想也对,他还披着甲呢!这要掉水里,那可浮不起来。 想到这里,他不仅自己下了马,还让人去通知耿仲明和多隆,也都下马步行过桥——这个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啊! 牵制马,跟着田秀才入了木堡时,雨已经停了,一轮明月出现在夜空当中,木堡和浮桥上还点上了不少火把。耿忠金忽然发现木堡里面无人驻守,就是个空堡。 “人呢?”耿忠金问。 “都被小的打发去修桥了,”田秀才笑道,“另外,今儿是千岁爷纳吴家千金为才人的好日子,赐了酒食,没事儿的兄弟都在南面的堡垒里面喝酒呢!” 天助大清啊! 耿忠金闻言心中大喜,朱贼那边洞房花烛,将领们都喝得酩酊大醉,正好让大清的天兵一举擒拿啊!朱贼父子一旦束手就擒,朱明的天下就算完了,大清国接下去就能传檄而定中原!他耿忠金立到时候就是功臣,怎么都能长几个“前程”吧? 想到这里,耿忠金脑子里最后一点警惕性也没了,牵着马,喜气洋洋的就跟着田秀才上了浮桥。浮桥似乎已经修好了,桥上没有人在施工,也非常稳当,完全可以骑行。不过耿忠金也没上马,小心无大错嘛。 田秀才故意放慢了脚步,和耿忠金隔着战马,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用眼角打量耿忠金的脑袋。耿忠金戴着头盔,把辫子塞进了头盔里面。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问题的——现在满洲人的辫子是金钱鼠尾巴,不是后世电视剧里常见的月亮头。只有后脑勺上留着一撮头发,编成了辫子。也就是说,脑袋上绝大部分的毛发是剃干净的,也就显得非常干净,没有乱糟糟的毛发从头盔的边缘露出来。 没错了,这就是个鞑子!田秀才最后缺认了耿忠金是个鞑子后,忽然惊叫了一声:“啊呀!你这位将爷怎么有辫子?” 辫子掉出来了? 耿忠金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后脑勺,一摸才发现根本没有啊。 “没有啊,没掉出来,你是不是看错了,我藏得可好了......”他说到这里才觉得不对,刚想去拔刀砍人,耳边已经传来了“噗通、噗通”的落水声音。 耿忠金四下一看,才发现那个名叫田贵的明军小军官和跟着田贵的明军士兵都跳进卫河了。 这是怎么回事?发现自己是八旗天兵,所以害怕的投水自尽了?这些明军也太没用了! 耿忠金刚想下令快速通过浮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忽然从南面那个木堡中传了出来了,接着就是“哞哞哞”的牛叫声和“得得得”的蹄声响起。 耿忠金连忙扭头看去,就见几头受了惊吓的蛮牛,正四蹄飞奔,沿着浮桥飞奔过来,蛮牛背后,还跟着一队长枪兵! “长枪!长枪举起来!”耿忠金知道自己来不及上马后退了。如果他带着的人都骑在马上,也许可以凭借高超的马术迅速后退。但是现在大家都下马步行,还都披着甲,携带了长柄的兵器,哪儿那么容易上马?所以也只能架起长枪,把那几头蛮牛挡住再说了。 可是田秀才和俞大仁哪儿会给他这样的机会?那俞大仁是等着田秀才把鞑子引到距离浮桥南堡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上才点燃鞭炮,驱赶蛮牛(鞭炮是因为朱慈烺纳才人发下来的,牛则是用来拉船的,如果浮桥拆掉,漕船就要用牛拉走),所以根本没有给耿忠金的手下留出列阵举枪的时间。 耿忠金也知道来不及,所以嘴上大喊的同时,身子却直往后退,一边退还一边拎住自己麾下的正黄旗汉军兵丁往前推,想让他们抵挡一下。 可是在狭窄的浮桥上,来不及结阵的正黄旗汉军兵士又怎挡得住几头发狂的蛮牛?不等捆扎了刀子的蛮牛角扎上来,挡在最前面的汉军兵丁已经在慌忙闪避中落水了。 可都是穿着布面铁甲和棉甲往卫河里掉的......刚下去的时候还能扑腾几下,然后棉甲就吸饱了水,死沉死沉的,包裹着力气耗尽的人体就沉底儿了。而他们的战马没有了主人控制,也都受了惊,要么跳进卫河水中,要么就转身逃跑,和惊慌失措正黄旗汉军兵士撞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人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惊牛的叫声,还是俞大仁部下的喊杀声,以及扑通扑通的落水声混杂在了一起。 整个浮桥,顿时就变成了一场可怕的交通事故现场了! 拼命后退的耿忠金终究还是给收惊的奔牛追上了,眼看着牛角上的尖刀就要捅上来,他也只好不顾一切都闪避,被逼到了浮桥的边缘,正在他努力稳住身体的时候,浮桥却开始剧烈摇晃! 原来卫河南岸那头系住浮桥的绳索已经被斩断了! 这些耿忠金再也稳不住身子,拼命挥动着双臂就往卫河河水里栽了下去......他可穿着长身铁甲!几十斤的熟铁压在身上,还有啥活路? 开国功臣没有当上,倒是成了淹死的水鬼! 第161章 鞑子还是凶残的(第五更,月票,月票) 当俞大仁发起惊牛冲击,制造交通事故的时候,满洲第一勇士多隆也牵着马走在浮桥上。不过他的位置比较靠后,没有在第一时间被蛮牛顶上。所以他有时间做出反应,立即命令跟随他的巴牙喇勇士在浮桥上列出枪阵! 不管惊牛还是火牛,也就吓唬一下正黄旗汉军的假鞑子。在巴牙喇勇士看了,不过就是一堆牛肉罢了! 列枪阵的都是所谓的红甲兵,一个个都是敦实强壮的汉子,面对惊变,没有一丝慌张,只是提了马枪从容列阵。似乎前方的纷乱,受惊的牛马,落水的正黄旗汉军兵将,都不存在似也。 而多隆和十位白摆巴牙喇则站在红摆巴牙喇组成的枪阵后面,人人都拿着骑枪,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前方的红摆巴牙喇都蹲着身子,所以没挡住他们的视线,可以让他们很清楚的看见受惊的牛马离自己越来越近。 多隆用右手举起马枪,同时抬起了左臂,上身后仰,做出了一个投掷标枪的动作,然后就是一声怒喝,身体猛地向前,右臂同时挥舞,长枪脱手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穿破了空气和雨雾,然后不偏不倚,一下扎在了一头受惊的蛮牛身上。那蛮牛被长枪刺穿了身体,又在惯性的趋势下前冲了几步,然后就一头栽倒。 紧接着,又有几支骑枪被大力投掷出去,全都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扎在了那几头受惊的蛮牛身上。 长枪的停止能力可不是弓箭可比的,哪怕是蛮牛,也扛不住长枪贯穿身体! 让正黄旗汉军损失了两百多人的这场“交通事故”,居然就这样被满洲第一勇士多隆和他手下的巴牙喇勇士给轻松化解了。真鞑子,到底比八旗汉军的假鞑子凶残多了! “撤!撤!”俞大仁已经看到满洲勇士掷枪杀牛的本事了,马上就知道不是对手了,连忙下令撤退。 这个时候浮桥的南面绳索已经被割断——俞大仁事先就安排人在浮桥南面,随时准备斩断绳索。不过北面的绳索还系着,所以浮桥靠南一头就顺着水流向东浮动,已经和南岸脱离。俞大仁他们已经没有办法通过浮桥上到南岸了。 好在俞大仁之前已经安排了两艘快船在水面上接应自己和田秀才,所以这时其中一艘快船就靠上浮桥,将俞大仁和他十几个手下给接走了。 多隆也看见穿着红色战袍的明军上了小船,怪叫一声就拎着弓箭沿着浮桥冲了上去。冲上去就放箭,可是弓弦吸饱了水分后有点松了,使不上力,射出的箭都软趴趴的,没能穿透俞大仁他们的布面铁甲。气得满洲勇士们嗷嗷直叫。 而俞大仁也被这帮满洲勇士给吓坏了,上了南岸还心脏怦怦直跳,看见浑身湿透,正在那里擦拭的田秀才就急急忙忙问:“秀才,怎么办?鞑子太凶,浮桥被他们夺去了!” 秀才眯起眼睛,看着正在水面上向东北方向漂浮而去的浮桥,说道:“也淹死两三百鞑子了吧?可惜没有得到首级......也不知道上面认不认账?”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首级......浮桥可是漕船扎成的!现在浮桥被夺,漕船就落到鞑子手中了!”俞大仁道,“有了这些漕船,鞑子就能渡河了!” “不怕的,不怕的,拆了浮桥再驾船渡河总得折腾一二个时辰吧?”田秀才道,“到时候大沽口和海沙岛就戒备森严了,而且咱们还设计淹死二三百鞑子,怎么都是大功啊! 走,咱们去大沽口,向吴师帅报功去!” “报功?”俞大仁连连摇头,“漕船都让人夺了,咱们俩真的有功吗?” “当然了!咱们搞死二三百鞑子!这可是大功啊!鞑子,不过如此!” ...... 吴师帅就是吴国勇,吴襄的干儿子,在天津卫一战中最后登场,带着一千名关宁骑兵把李过打了个落花流水的那位。 在天津卫之战后,吴国勇带来的骑兵,也都叫朱慈烺收编进克难新军了,不过没有继续让他统领,而是全数编入了中师,成兼任中师师帅的吴三辅的部下。 而吴国勇本人则出任了右师师帅——在天津卫战役后,朱慈烺根据各将在战役中的表现,进行了一番人事调整。 其中王髯和王七,因为在南城之战中表现不佳,被陈永福打破城池,而被略微降职,出任协统。吴国勇因为有功,而且又率部来归,所以被提拔为师帅。 同时各师、各协的主官也进行了一番调整。李若琏调任左师师帅,杀死唐通率部归顺的唐老四当了左师副将。吴国勇接了右师师帅,在天津卫行宫门外率部护驾有功的秦明涛被破格提拔为右师副将。 中师师帅则由克难新军指挥使吴三辅兼任——这个安排也是个妙招,一方面显示了对吴家的信任,同时又是为了将吴国勇带来的一千关宁骑兵吸收消化。 另外,又在无形之间降低了吴三辅的地位。因为在成立中师后,克难新军指挥使司的直属队减少了许多,而且在新军左师调往登莱后,左师实际上就脱离了新军指挥使司,改由抚军大元帅府直辖了。而右师的独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克难新军就会从一个军变成三个军了,吴三辅也就是三个指挥使之一了。 而中师的另外三个协统,则分别由师副将王周,流寇出身的郝摇旗,朱慈烺的领班侍卫陈一刀担任。 也就是说,中师四协之中的三个协,都不在吴家人手中。 而左右二师的八个协统,分别是王髯、王七、唐老四、秦明涛、朱国勇、屈华杰、孙富贵和王国勇。其中王髯、孙富贵和王国勇四人是吴氏家丁出身,屈华杰则是关宁军的将官,王髯是吴襄带到北京来的管事,屈华杰是和吴国勇一起到达天津卫的关宁军千总,孙富贵和王国勇则是吴襄带来北京的少年家丁,因为作战勇敢而被朱慈烺破格提拔担任了协统——破格提拔当然是为了施恩拉拢,如果这俩小子够机灵,就知道该投靠太子爷了...... 当鞑子来袭的消息传到克难新军右师驻扎的大沽口城时,师帅吴国勇刚刚从海沙岛上回来。他去海沙岛是喝吴三妹喜酒的——虽然吴三妹只是朱慈烺身边排第三的选侍,但是对大沽口的吴家人而言,三妹就是事实上的太子正妃! 所以今天这场喜事儿,也是属于吴家的! 吴国勇也跟着高兴,多喝了几杯,回到师指挥司时,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了。 就在这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师帅,鞑子打来了!” 什么?鞑子! 吴国勇给吓出一身白毛汗,酒都吓醒了一半,揉揉眼睛,就看着副将秦明涛已经披挂整齐,好像个门神一样出现在眼前了。 “老秦,你听见没有?”吴国勇满嘴酒气地问,“好像有人说鞑子来了......” “师帅,说鞑子来的那人就是我!” “唉,老秦!”吴国勇一挥手,“开这个玩笑做什么?人吓人是要出人命的!” “师帅!”秦明涛跺了跺脚,“属下没开玩笑......鞑子真的来了!已经到了卫河北岸,还夺了不少漕船,很快就要打来了!” “啥?”吴国勇那是冷汗淋漓,酒精都和汗水一起给吓出体外了,瞪着眼珠子看着秦明涛,说话都不利索了,“快快快,快关城门,备战......再派人去海沙岛上报信!” 。m. 第162章 太祖高皇帝再世 上(第六更了,求月票) 朱慈烺这个时候正春风得意着呢! 洞房花烛啊! 还是他第二次告别处男之身,而且还是告别一个十六岁,身体棒棒的小处男之身,就冲这个,也值了这趟魂穿了。 朱慈烺这具躯体的精力之旺盛,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啊!一夜N次都不再话下,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年轻力壮,就是好啊!而一个年轻力壮的大明抚军太子,那就好得没话说了! 而吴三妹这个傻白甜的小姑娘也是忒可口了。小小年纪就那般婀娜,也不知道吃什么才长成这样的?而皮肤又白又细,真正的肤如凝脂,脸蛋上也光滑的和丝绸似的,也没什么豆豆包包的。 虽然是初经人事,但是却挺放得开,朱慈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再听话再配合不过了。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疼痛而叫唤哀求了几声,不过却更加刺激了朱大太子的斗志......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闯入了洞房! “小爷,小爷,不好了......”这个黄小宝不仅闯入,还跑到大床旁边大声嚷嚷——朱大太子的床帘没拉!而且为了欣赏吴三妹的身材,他还在洞房里点了灯。 黄小宝就这样闯进来欣赏*****了......不仅欣赏,而且还发表评论了。 “小爷,您怎么还没完事儿?这也太慢了吧?要不要让曾神医瞧瞧?” 朱慈烺那个火大啊,他一太子,大明王朝的国家领导人,现在正在为大明王朝制造接班人呢!那么重要的事情,你个死太监居然敢来打扰! 更可恨的是还嫌自己慢......还要让曾四眼来瞧瞧!你他N的一个人看还不够,还要叫曾四眼一起来看?他可不是太监! 朱唇慈烺怒吼了一声:“你个死太监懂个屁!” 随后,他身子顿时就是一软,精华已经释放,被他压着的吴三妹也软了下去,迷离之间,她也瞧见床边上站了个大活人了,顿时就惊叫起来了。 “啊......” 她那嗓门多厉害啊!一米七几的大妞,运动员的身材,中气那叫一个足啊。 结果门外守着的潘书晨和另外几个净军还以为有刺客,拎着刀子就冲进来护驾了。 好啊,这下一屋子人来欣赏朱慈烺和吴三妹的活春宫了! 这他N的叫什么事儿?自己是太子,是国家领导人,不是AV男优!怎么能让那么多人来看?而且他们还看见吴三妹的娇躯了!还好都是太监,要不然这绿帽子就带上了。可就算是太监,这也不合适啊! 朱慈烺火头一下就上来了,猛然起身,光着身子就从床上跳下来了,大声喝问:“黄小宝,谁让你进来的?” 黄小宝被朱慈烺一吓,也有点语无伦次,“是鞑子,是鞑子!” “什么?是鞑子?”朱慈烺哼了一声,“是哪个鞑子让你进来看......看本宫行周公之礼的?是多尔衮吗?” “不,不......”黄小宝连连摇头。 “那是谁让你来的?”朱慈烺质问道。 黄小宝跺跺脚,“是鞑子打来了!鞑子打到大沽口来了,小爷,您赶紧收拾一下,上船逃走吧!” 啪的一声脆响,黄小宝的胖脸蛋上就挨了朱慈烺一巴掌。 “逃个屁!”朱慈烺怒喝道,“本宫正等他们来送死呢!” 啊? 等着鞑子来送死? 这话听着咋不像是大明太子说的?倒像是大明太祖高皇帝的豪言啊! 在场的几个净军可都知道“太祖托梦”之说,而且还多少听过“太祖附体”的谣言,太祖当然是不怕鞑子的......朱大太子不会真的被太祖高皇帝附体了吧?再看看朱大太子发怒的样子,没错了!就是太祖附体啊! “都出去!”朱慈烺继续发怒,“出去等着!三妹,你伺候本宫穿衣!本宫要去杀鞑子了!” 太祖不怕鞑子,而太监都是怕太祖的。被朱慈烺一顿怒喝,全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退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吴三妹用迷离的眼神看着朱慈烺。 太子爷真凶啊!傻白甜想着:这才是奴家的主子...... “发什么愣?”朱慈烺看着眼神有点古怪的吴三妹,“快去拿衣服!” “哦,”吴三妹也不顾自己还光着,直接就从床上下来了,不过没有马上去拿衣服,而是给朱慈烺跪下了,“千岁爷,妾身要跟在您身边,看着您杀鞑子!” 朱慈烺笑了起来:“三妹,你不怕吗?” “奴不怕!”吴三妹坚定地说,“千岁爷一定能打败鞑子的!” “好!”朱慈烺大笑道,“你就跟着本宫,咱们一起杀鞑子去!” ...... “皇爷,快醒醒,快醒醒......” 崇祯皇帝耳边也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呼唤声,他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恍惚之间就看见一个白发老翁站在自己的床边,正是曹化淳。 “啊......”崇祯皇帝叫唤了一声,下意识地就说:“几时了?该上朝了吧?” 旁边一个侍寝的魏清慧魏选侍也醒了,听见崇祯说上朝,却是轻声一叹:“皇上真是太勤勉了,不过这几日您出巡在外,是不必上早朝的......” 崇祯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流亡在外,而且还被儿子架空了,想到这里就要伤心落泪,一旁的曹化淳却又急又快地说:“皇爷,不好了,鞑子打来了!” “谁打来了?”崇祯没听清楚。 “鞑子!”曹化淳道,“满洲鞑子打来了!” “为什么呀?”崇祯感到不可思议,“太子不都答应割地、岁币、和亲了,他们怎么还来啊?他们还想要什么呀?” “皇爷,鞑子狼子野心,一定是想夺大明江山啊!” “怎么总有人要夺朕的江山?”崇祯皇帝叹了口气,“流贼才走,鞑子就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呢?他现在是抚军了,准备怎么应对?” 曹化淳摇摇头:“还能怎么对付?鞑子万分凶残,远不是流寇可比......便是抚军太子也难对付,想来只能泛海而走。等到了留都,再慢慢想办法吧。” 崇祯皇帝哼哼了一声,恨恨道:“也只能如此了......朕就知道中兴没有那么容易!” 中兴不容易,他这个皇帝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啊! 要不然北京一恢复,他还能坐稳龙椅?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的心情顿时畅快了起来。 “清慧,伺候朕穿衣!”崇祯皇帝吩咐道,“曹伴伴,马上去召集人手......去把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武清侯、新城侯、襄城伯他们都找来!” 崇祯皇帝现在也觉得身边没什么人可用,所以就想趁着从海沙岛逃跑的机会拉一批人马,等到了留都南京,再拉上南京的勋贵和文官,就可以和儿子朱慈烺对抗了。 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太子朱慈烺对于今日的局面,其实是早有准备的! ...... 朱慈烺已经穿上了一身金灿灿的长身铠甲,一手按着宝剑的剑柄,大模大样出了自己的“寝殿”,身旁还跟着个穿了身“银甲”的大美人儿,正是吴三妹。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院子外面,陈一刀也披挂整齐,带着百余个值夜的中师侍卫协官兵,排成两列,向朱慈烺行礼参拜。 陈一刀上前一步,低声报告朱慈烺道:“殿下,大龙头号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登船!” “大龙头号?”朱慈烺笑了笑,“不需要,本宫才不怕鞑子呢......让人去准备渡船,本宫要去大沽口迎战鞑子! 另外,去召集人马!前锋协、侍卫协、左协、右协,还有新军炮兵营......能召集的都召集起来,在太庙前面集合!” 。m. 第163章 太祖高皇帝再世 下(第七更,求月票) 所谓的太庙当然不是北京皇城午门外的那座太庙——那座太庙已经让李自成的人烧了! 不过朱慈烺从北京出逃的时候,还是让人把太庙里面的祖宗牌位都打包带上了。到了海沙岛后,就在行宫外面找了个单独的小院子,设立了个临时太庙。还任命了原来的东宫殿药局局郎李继周出任了神宫监掌印太监,专门负责看守祖宗牌位。 朱慈烺出了行宫,抵达临时太庙门外的时候,李继周也已经穿戴整齐,带着两个小太监在那儿跪迎了。 看见李继周,朱慈烺大步上前走到他身边,附下身子,低声问:“吩咐你的事情准备好了吗?” 李继周道:“好了,好了,都照太子爷的吩咐做了!” “好!” 朱慈烺直起身子,迈开大步走进了临时太庙,吴三妹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太庙里面灯火通明,祖宗牌位都整整齐齐摆在供桌上。朱慈烺进去以后也不跪,而是大模大样抱着胳膊站在那里。 一边的吴三妹倒是老老实实跪了下去,然后才发现朱慈烺站着,于是小声提醒:“千岁爷,您不跪吗?” “跪?”朱慈烺哼哼了一声,“跪什么跪?从朱老四开始就没一个像话的!” 啊? 这什么话啊? 吴三妹都傻了!朱老四应该是成祖文皇帝吧?那可是祖宗啊!有这么说祖宗的吗? 朱慈烺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威严,用训斥人的口吻说着:“好好的塞王都被你圈起来当猪养了!用九边重镇替下九位塞王......能替得了吗?若是辽王、宁王还在,鞑子能起来?还什么天子守国门,胡闹!分明九边国门在守天子!” 这怎么回事?吴三妹愣愣地看着朱慈烺,一个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传言已经出现在脑海中了——太子爷被太祖高皇帝附体了! 朱慈烺已经不说话了,只是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目光直视着一堆牌位,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吴三妹这个傻白甜也不拜列祖列宗了,干脆转过来给朱慈烺跪了,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心里面那是七上八下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庙外面变得越来越喧闹了,看来已经有许多得到命令的克难新军将士聚集到太庙之外了。 跟个铁塔似的站立的朱慈烺突然迈步向前,走到供桌中央的太祖高皇帝牌位前,然后一伸手,从牌位后面摸出一叠布匹,然后转过身,对傻白甜吴三妹道:“三妹,站起来,拿着这个。” 这个是什么? 吴三妹连忙用手掌一撑地板,站了起来,因为跪得有点久了,三妹直觉腿脚酸疼,不过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拿过了布匹。 “千岁爷,这是什么?”吴三妹问。 “这是本宫的战旗,”朱慈烺道,“是太祖高皇帝所赐!三妹,展开战旗!” “哦。”吴三妹连忙展开战旗,拿在手中,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面红旗,上面有七个黑字:太祖高皇帝再世! 朱慈烺这时扭头看着窗外,天色似乎已经有点放亮了,太庙外面的喧嚣声也更大了。他又回过头,看着吴三妹道:“三妹,把战旗反个面,有字的一面朝外,然后高举过头。” 吴三妹赶紧照着朱慈烺的吩咐,把一面写着“太祖高皇帝再世”字样的旗帜高举过头。 “好!”朱慈烺道,“跟着本宫出去,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摔着。” “妾身知道了。” 朱慈烺转过身,大步就向外走去,先出了屋子,再出了院子。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大都是穿着红色战袍的克难新军将士,也有一些被喧嚣声吸引来的朝官和勋贵。 崇祯皇帝其实也来了,不过他没穿皇帝的衣服,而是换上了一身老百姓的布衣。身边还有周皇后、魏选侍、吴选侍和曹化淳,都已经乔装改扮,所以大家并没有注意到他。 “千岁爷出来了!” “千岁爷出来了!” “参见千岁爷......” 已经有人看见朱慈烺了,纷纷大喊着向他行参拜礼。 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已经被李继周和几个小太监挪了出来,就摆在太庙门外。朱慈烺让吴三妹上了桌子,然后高举着“太祖高皇帝再世”旗。朱慈烺自己则站在了椅子上,冲着下面参拜的将士大声道:“免礼,平声!” 几个大嗓门的宣诏官立即把他的话语传了出去。原本下跪的人们纷纷起身,仰头看着朱慈烺和他身后的那面旗帜。 这个时候天色还很暗,站得远一些的人根本看不清旗帜上的字,只有站在朱慈烺跟前的人才看清楚了,当下都是一愣。 朱慈烺又开口了,大声道:“太祖高皇帝刚刚显灵,赐下战旗给本宫!就是这面‘太祖高皇帝再世’之旗!高举此战旗,本宫将战无不胜! 诸君,随本宫杀鞑子去!” 宣诏官们一字不漏,将朱慈烺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让太庙外面的人们都听了个大概。 都知道太祖高皇帝显灵,还给了朱慈烺一面战旗,上面还写了“太祖高皇帝再世”这七个字...... 这事儿是真的吗? 临时太庙外面聚集的人们都琢磨开来......太子爷的确有点神奇啊!本来就是个养在深宫的小孩子,也没听说有多厉害。可从三月份到现在已经干成多少大事了? 这本事,太祖托梦肯定不止啊!应该是太祖高皇帝附身了......所以才会有“太祖高皇帝再世”旗!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被朱慈烺给蒙蔽了。崇祯皇帝这回难得圣明了一回,已经识破了朱慈烺在装神弄鬼。不过还没等他站出来戳穿朱慈烺的面目,已经有人带头欢呼了。 “太祖高皇帝再世!大明天下无敌!大明万胜!” 然后更多的人跟着欢呼起来了。 “大明万胜!大明万胜.....杀鞑子了!” 太庙外面,一片沸腾,人人欢呼。 只有崇祯皇帝气得发抖,可是他也不可能揭穿朱慈烺了,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见了。 太庙之外,就只剩下欢呼的声音了! 看到眼前的一片沸腾,朱慈烺终于满意了,点点头,大声吩咐道:“牵马!本宫要亲率克难功臣去杀鞑子! 再传令诸将,都到渡口码头听令!” “喏!” ...... “禀报王爷,章京,浮桥已经修复,大军随时可以过河!” 一名正黄旗汉军的牛录章京单膝跪在脸色铁青的耿仲明和满洲第一勇士多隆跟前,汇报着修复浮桥的情况——因为俞大仁带兵跑了,所以多隆没有叫人拆了浮桥,而是让修复浮桥。正黄旗汉军的兵丁忙活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天色蒙蒙放亮的时候,才算是把桥修好了。 桥虽然修好了,可是偷袭也不存在了。那群守桥的奸诈明军一定把大清天兵到来的消息报告给崇祯皇帝和朱慈烺了。 再加上修桥耽误的时间,崇祯皇帝和朱慈烺一定早就上船出海了! 大清天兵再厉害,那也是在陆地上!出了海,那可不是明朝水师海贼的对手。 一想到崇祯、朱慈烺肯定已经逃走,自己不但扑空,而且还赔进去二百多正黄旗汉军,满洲第一勇士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铁青着脸孔下令道:“过河!扑击大沽口城......城破之后,老幼不留,都给我杀了!” “渣!” 围在多隆身边的满洲勇士和正黄旗汉军的章京们都大声应答着。屠城泄愤或屠城震慑,在满洲兵的征战中是再常见都不过了,他们这些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m. 第164章 真的不知道鞑子的厉害(第八更求月票) 这个时候,大沽口城已经戒备森严,四面城门,都已经牢牢关闭。正对西面的门楼上,竖起了右师司命旗和右师师帅旗,同时发出了滚雷般的鼓声!而西南两面的城墙上头也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这些克难新军左师的士卒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满洲兵。指挥他们的军官,也一样紧张的摒住了呼吸。虽然敌人距离还很远,但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已经扑面而来了!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了,在加入克难新军前就在别的明军队伍里面混过,即便是新兵蛋子,也是一路从北京保着皇爷、太子爷杀到大沽口的,多少都积累了战场经验。但是满洲鞑子突然现身大沽口城下,还是让他们不寒而栗。 这可是鞑子啊! 如果来的是流寇,就这点数目,大家早就请求出战去赚赏银了。 可是面对鞑子,别说有两三千之数,就是只有两三百人,大家也不敢轻言出战啊! 亲自上了大沽口西门城楼督战的吴国勇,只是手按着垛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西门外四五里处的大沽口海路码头,咬牙切齿半晌,就是下不了决心派兵去那里布防——大沽口城外有两处比较重要的码头,一处就是海路码头,一处则是往海沙岛去的渡口码头。 两处码头一丢,大沽口就是个孤城,孤城不守啊! 而且两处码头上有大量的木质建筑,拆掉以后就能用得到的木料打造攻城器械,到时候大沽口城就更没法守了。 可是吴国勇左想右想,还是下不了出城交战的决心。就在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时候,身边的副将秦明涛突然拉了他一把:“快看!援兵来了!” “援兵?”吴国勇一愣,“从哪儿来的?” “码头那边!”秦明涛说,“海路码头......应该是从海沙岛上来的!” 吴国勇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数十艘沙船、漕船,组成的船队,在大龙头号和二龙头号两艘蜈蚣船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出现在海路码头附近的卫河河面上。 “这怎么可能?”吴国勇吸了口气儿,伸手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一个单筒望远镜,就开始向船队方向张望。这一张望,就发现行驶在最前面的一艘大型沙船上竟然挂出了皇太子的六面龙旗,一面三军司命旗和一面之前没见过的红旗。红旗上还有黑字儿,远远的看不清,过了一会儿,他才从目镜中看清了七个黑字儿。 “太祖高皇帝再世......”吴国勇轻声念着,“皇太子怎么打出这样的旗号了?” ...... “章京,您看那边!” 满洲第一勇士多隆身边的一个白甲兵也发现卫河河面上的船队了。 多隆顺着那白甲兵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立马勒住了缰绳,还扬起一臂,示意全军停止。 他的战马已经稳稳停住了,就见他在马鞍上轻轻一跃,披着重甲的身子居然灵活的好像只猿猴,整个人稳稳当当的站在马鞍上了。 跟在多隆身边的耿仲明这时摸出自己的单筒望远镜,讨好的递了上去。多隆接过望远镜,拉开以后就冲着船队张望了起来,才一张望就咦了一声。 “章京,怎么了?”旁边的耿仲明问。 “看到六面龙旗、一面三军司命旗,还有一面......太祖高皇帝再世旗!” 多隆当然是认字儿的!不认字儿怎么熟读《三国演义》?他这个年纪也不是八旗一代了,而是旗二代,打小就上过学。 “六面龙旗......朱贼的皇太子亲自来了?还打着太祖高皇帝再世旗?”耿仲明哼笑一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朱家的小太子以为自己是明太祖再世了?就算他真是朱元璋再世,遇上咱们八旗天兵也是有败无胜!” 多隆收起望远镜,两腿一分,就顺着马鞍滑落下去,稳稳坐好了,这手马术的确俊俏,四下的八旗兵丁都投去了佩服的眼神。多隆得意地笑了笑:“若真是朱元璋来了,咱们未必能赢,得让摄政王亲自出马才能必胜。 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明朝大势已去,不会再有那样的英雄了!” “章京所言极是!”耿仲明点头道,“何止残明没有英雄可以和我大清对阵,便是天下万方,也没有可以和大清天兵对阵的精兵。 章京,那残明小太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来也不会打仗的,根本不用天兵出马,就让老夫带着正黄旗的汉军去把码头占了吧。” 多隆笑着摇摇手:“不必占码头......放他们上岸!上了岸才好一网打尽啊!” 耿仲明马上挑起大拇哥,一脸的讨好:“高,实在是高!章京兵法精妙,老夫真是望尘莫及啊。” 多隆哈哈笑着,一挥胳膊道:“都下马吧,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等着朱贼太子上岸来送死!” ...... “那就是满鞑子?怎么都穿着和咱们明军一样的服色?” 大龙头号上,披挂整齐的朱慈烺也举着望远镜在官场战场情况。 “禀报殿下,那些满鞑子的确穿着我大明兵将的战袄甲胄,之前还打着‘天下兵马副元帅代王’和‘蓟辽总督’的旗号。就因为打错了旗号,才被臣识破的。” 正在向朱慈烺汇报的就是那个田秀才,他和俞大仁在“浮桥之战”中的表现,已经被秦明涛报给了朱慈烺。而田秀才本人也被送上了海沙岛,当面向朱慈烺报告敌情。 朱慈烺点点头,又问:“这些满鞑子可能战吗?” 田秀才道:“有些个也一般,遇上疯牛冲击就乱成一团,掉水里淹死了好多。不过也一些很厉害,一点不曾慌乱,还投掷长枪杀牛。如果不是这些厉害的鞑子,浮桥也不会那么快丢掉。” “千岁爷,那些投掷长枪的鞑子应该是巴牙喇勇士,也就是白甲兵和红甲兵。”吴襄凑上来说,“这些人是鞑子的精锐,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战士,个个武艺超群,比关宁军的夷丁突骑都要厉害啊!” “呵呵,”朱慈烺笑了笑,问站在自己身边的郝摇旗,“摇旗,怕不怕?” “不怕!”郝摇旗哼笑道,“武艺再高,也他N的挡不住火铳!” 吴襄摇摇头:“鞑子兵是不怕火铳的......要是用火铳能打败鞑子,他们怎会嚣张到今天?而且鞑子那边也有火铳和红夷大炮,都是孔有德那几个奸贼带过去的,很是厉害啊!另外,朝鲜也有火铳兵,现在也为满鞑子所用了!” 朱慈烺又看看郝摇旗,郝摇旗哼了一声:“都他N的不是咱中师前锋协的对手!” “好!”朱慈烺赞了一声,“就要有这等气势!摇旗,待会儿就看你的了!” 郝摇旗一拱手:“千岁爷放心,摇旗一定叫鞑子知道咱克难新军的厉害!” 一旁吴襄和吴三辅父子俩却叹了口气——郝摇旗这个流寇真是不知道鞑子的厉害啊! 打完这仗,估计就得全军覆没了...... 老吴给儿子打了个眼色,意思是一定得保住太子爷! 吴三辅点点头,他早就做好准备了,从中师左右两协中挑出500武艺高超的精锐。只要战场上苗头不对,他们就会护着朱慈烺撤上沙船,然后逃之夭夭。 “千岁爷,鞑子好像不打算占领码头了。”左师师帅李若琏也跟在朱慈烺身边,他一直在观察鞑子兵的动向,发现他们已经下马休息了。 吴襄道:“那是故意要放咱们上岸啊!” 朱慈烺笑了笑:“那就上去吧!摇旗!叫你的人准备!” “喏!” 。m. 第165章 傻尼堪VS傻鞑子(第九更,月票) “哈哈哈,这就上当了!” 坐在一张马扎上的满洲第一勇士多隆又一次放声大笑起来。 “还是章京用兵如神!”耿仲明在旁建议道,“不如趁着他们立足未稳先杀上一阵,也不劳章京的正白旗满洲勇士出手,就由老夫的汉军去打吧。” “不急,不急。”多隆摇摇头,“咱先蓄一下马力,等他们都上岸了再打!” “章京是想一鼓全歼朱贼吧?老夫佩服啊!” “王爷,巴牙喇纛章京,朱贼好像出动了许多火铳兵!”耿仲明手下的一个牛禄章京这时大声报告,他拿着个单筒望远镜,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正目不转睛看着四五百步开外的码头。码头上有一些建筑物和堆放在一起的货物可以依托。先上岸的明军火铳兵就借助这些建筑物和货物开始布防,居然颇有些条理。 “火铳兵?”耿仲明闻言就大笑起来,“火铳兵?哈哈哈......那不是送死吗?章京,看来咱们这一仗赢定了!” 多隆脸面上也是喜气洋洋,点点头道:“朱贼的火铳兵的确不值一提......不过咱们也得小心,毕竟来得匆忙,也来不及打造盾车以抵挡弹丸。” “章京,”耿仲明又趁机请战,“要不让老夫的汉军去试探一二?” 试探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他真正的想法还是想拿个头功,好补了之前在浮桥之战中吃的亏。 “不必了,”多隆笑着,“浮桥之战中王爷的人出力甚多,现在该正白旗的勇士上去了。” 被他这么一说,耿仲明顿时涨了个大红脸儿,也不敢再请战了。 “王爷,巴牙喇纛章京,朱贼还有不少长枪兵!”那名正黄旗汉军的章京又有了新发现。 “长枪兵护着火铳兵......稍微有点看头了!”满洲第一勇士已经从马扎上战了起来,抱着胳膊,笑呵呵看着明军列阵,也不下令自己的满洲勇士趁着敌人的阵型为成先冲一把。 也许在他看来,无论明军摆什么阵,操什么家伙,都是八旗大爷的一叠小菜。 现在的问题,就是能多少明军从船上下来。还有就是那位朱明的太子爷敢不敢下船? 耿仲明也将目光从正在成形的明军阵列转向朱慈烺的六面龙旗了。明军长枪兵刚刚出现的时候,他还稍微留心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发现了明军阵型的一个致命弱点——长枪兵分列两翼,火铳则集中在中央。而且火铳兵的阵型太过单薄,总共只有三排,其中的第一排还列得松松垮垮,不成什么阵型。而二三两排又太过密集,几乎肩并肩列队。 这种阵型一看就知道是外行人摆出来的,列在两翼的长枪兵很难掩护中间的火铳兵。而火铳兵本身既不能肉搏,也扛不住满洲铁骑的冲击。而且为什么要在两排密集的列队的火铳兵前摆一排队形疏松的火铳兵? 另外,肩并肩列队的两排火铳兵是很难填装弹药的——火铳的火绳有可能在火铳并用火药罐装药的时候点燃飘散出来的火药,从而引发事故。 “龙旗动了!”那名正黄旗汉军的牛禄章京忽然大喊了起来。 “动了,就要死了!”满洲勇士多隆笑着,“马尔赛,你带300死兵来打头阵!” 被他点到名的马尔赛是镶白旗的一个牛禄章京,姓乌苏,有个叔父叫祁充格,是多尔衮的心腹,官拜弘文院大学士。多隆把头阵交给他,就是卖祁充格一个大大的人情。不说生擒或者阵斩朱慈烺,哪怕能夺到朱慈烺的旗号,那也是天大的功劳了。 马尔赛问:“巴牙喇纛章京,是用重箭和他们对射,还是直接冲阵?” 清兵是不怕火器的,一来他们自己就有不少火器;二来他们还有个绝招,就是用盾车掩护弓箭手靠近,再用弓箭消耗对方。可是今天多隆和耿仲明是来偷袭的,没有携带盾车。而且因为他们出发的时候正好遇上一场大雨,所以连火器都没带——就算带了,多半也会因为火药受潮不能打响。 多隆笑了笑道:“不必下马步射,没有盾车掩护,步射得死伤不少勇士啊!况且咱们的弓弦都吸饱了水分,使不上劲儿,还是直接冲阵吧!”他顿了顿,“莫管其他,只管盯着那六面龙旗冲锋!只要能抢下旗帜,就算是大功!” “得令!” “王爷!”多隆又对耿仲明道,“我自领锐兵出击,劳王爷率领正黄旗汉军压阵,千万要小心大沽口城内的朱贼兵马出击。” “章京放心,都包在老夫身上了。”耿仲明心里都骂娘了,可是面子上却还得捧着多隆,谁让人家是真鞑子呢? 就在多隆、耿仲明开始排兵布阵的时候,对面的明军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太祖高皇帝再世,大明天下无敌!” 多隆和马尔赛都懂汉语,不过听了这词儿,却只是相对一笑。 喊得倒是挺响亮的,可你们那阵布成什么啦?一看就是外行,还什么天下无敌...... “马尔赛,”多隆道,“听到号声就冲,有进无退,一阵就冲垮他们!” “渣!” 马尔赛大声应着。他望着三四百步外的明军,都有点等不及要冲锋了,就那个单薄的火铳横队,还不是一冲而破? 火铳横队后面这时出现了几百个骑兵,都穿着铁甲,簇拥着朱明太子的龙旗、三军司命旗和太祖高皇帝再世旗。这些铁甲骑兵虽然有点看头,但是摆得也不是地方。距离那些火铳兵太近,一旦火铳兵被击溃,就会冲击骑兵阵列。而且骑兵加速是需要一段距离的,可这群骑兵几乎就挨着火铳兵。一旦火铳兵溃败,他们根本冲不起来。 如此布阵,根本就是外行的打法,多隆和马尔赛看着只想发笑。 ”呜呜......” 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了。只见长得有点矮胖的马尔赛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抽出了自己的腰刀,大喝了一声:“满洲勇士,跟我冲!打穿正前方的火铳兵!” 随后他就打马上前,带头领着麾下500余两百旗的精锐,向前方四五百步开外的三排明军火铳兵冲去,根本没有一点犹豫,也没有一点担心。 明军的火铳兵就是个笑话,不是炸膛,就是滥射,手里面的家伙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如果前方摆出1500长枪兵,马尔赛还真不敢硬冲,可是火铳兵......不值一提啊! 他努力催动战马,冲向敌阵,耳边全是隆隆的蹄声和满洲勇士们发出的怪叫声音。 前方的明军火铳兵越来越近了,可是有点出乎马尔赛的预料,他们并没有远远的就因为恐惧打响火铳,更没有要四散奔逃的意思,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 看来有点厉害啊!正在马尔赛心生警惕的时候前方的第一排火铳兵已经陆陆续续打响了手中的斑鸠脚火铳。 不是齐射,而是陆续打响,而且打完了就跑,一看就是乌合之众! 马尔赛并没有中弹,也没有留意身边有多少同袍被威力巨大的斑鸠脚火铳的重弹击落马下,甚至没有太在意战马的哀鸣和人的凄惨叫喊——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不过伤亡应该是不大的。因为对方的火铳击发太早了,在敌至七八十步的时候就全都打完了。这是滥射,根本不可能打中几个的。 所以马尔赛继续冲锋,可随即他就发现一个怪现象,在敌人第一排的火铳兵撤退后,他们的第二排、第三排火铳兵居然岿然不动!而且也没有半点要滥射的意思,甚至连火铳的铳口都没有放平。只是笃定的看着自己迅速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吓傻了?马尔赛心想:今儿怎么遇到一群傻尼堪(汉人)了?怎么不怕大清天兵了? ...... 怕鞑子? 怎么可能? 如果郝摇旗知道马尔赛的想法,一定也会把他当傻瓜的。他可是堂堂大顺老营兵出身的好汉,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会怕三两百傻乎乎就会硬冲的鞑子? 而且那些鞑子看着也不厉害,被狙击营的火铳兵用斑鸠脚火铳狙了一波就少了好几十!阵型也有点散乱,一部分鞑子兵放慢了步伐,还有一部分继续傻乎乎的硬冲,根本就是傻鞑子! 原来郝摇旗摆出的三排火铳兵中的第一排是“狙击兵”,或者称为散兵、狙击营,总共有200多人,是由在前锋协充当教头的火铳手组成的。半数是朱慈烺从北京带来的太监火铳兵,还有一半是从沈廷扬手下的火铳手中选出来的高手。 他们的铳术都很高明,使用大威力的斑鸠脚火铳可以轻易命中100步开外移动的人形目标。斑鸠脚火铳是重型火枪,威力惊人,在100步开外的距离上,根本就无坚不摧!连清兵的盾车都可以轻易击穿的! 所以在朱慈烺为自己的火铳兵设计的战术中,他们就充当散兵(狙击兵),散在阵列之前,负责打响第一枪。 在刚才的一轮狙杀中,他们至少解决掉了30个鞑子——不一定是打死打伤,也可能是把他们的战马打倒了,还因此给鞑子的阵型制造了一定的混乱,削弱了他们的攻势力度。 看着前方红色和银白色交杂的骑兵跳跃着前进,感受着地面隆隆的震动,郝摇旗和他麾下的大部分火铳兵都面色如常! 他们大部分都是天津卫两战中被俘的大顺军老营兵出身,也有一些来自陈永福的部队,都没和鞑子交过手,也不知道鞑子的厉害。不过他们都知道,自己只要敢滥射或是临阵脱逃,背后督战队马上就会用掉刀把自己砍死! 而且......他们还有壮胆的利器,一把三尺来长的破甲锥刺!火铳插上破甲刺以后,就是一把七八尺长的短矛了。两列铳队立即就可以变成密集的枪阵,对骑兵也就有了一定的防御能力。 “上锥刺!” 拿着一把掉刀站在阵后督战的郝摇旗大喝了一声,马上就有鼓手咚咚咚的擂起战鼓。 听到鼓声的火铳手们全都掏出锥刺,插在了火铳的铳口,然后又将火铳放平。前排铳手用随身携带的支架托住斑鸠脚火铳,后排铳手使用的都是鸟铳,就则直接把火铳架在了前排铳手的肩膀上。 但是并没有人开火,只是在静静等待郝摇旗亲自敲响一面铜锣。 在过去的二十几天中,他们这些沙场老兵就在训练这个。听见锣声才能开火,谁要提前开火,那就少不得被郝摇旗一顿暴揍。 现在还没被打残的,都已经知道听令开火了! 。m. 第166章 朱元璋真的回来了?(第十更) 不对啊,很不对头啊...... 这些尼堪火铳兵为什么还不开火?已经到了五十步之内了,怎么还不开火?难道他们忘了装火药了? 另外,火铳口上那个银光闪闪的是什么?不会是刀子吧?那么老长的刀子是怎么装上去的?而且往铳口上装刀子干什么呀? 带着死兵冲锋的马尔赛已经发现不对了! 他遇上了一群非常古怪的明军火铳兵,看见300飞驰而进的八旗铁骑,他们居然没有滥射,更没有逃跑。更加过分的是他们居然拿出一把老长的刀子套在火铳的铳口上了! 好嘛,一千几百把长刺,闪着寒芒就组成了一道刀林。瞅着就叫人心中发毛啊! 虽然知道不对,但是马尔赛并没有选择后退。他这一代满洲人正好生长在满洲武力极盛的时候,上阵打仗都是有进无退,有胜无败。即便偶尔受挫,也不会承受多大的损失,而且很快就会把场子找回来。 久而久之,这些满洲兵脑海中就形成了战无不胜的错觉和以后退为耻的思维定式。特别是在面对明军时,总是勇于冲锋,勇于决战,似乎只要发起冲锋,他们就是胜利者! 可是今天,冲锋不等于胜利了! 马尔赛和明军火铳兵的队列越来越近,他已经可以看清前方那些尼堪火铳兵的面目了。 似乎没有多少恐惧啊! 这怎么可能?尼堪怎么可能不害怕八旗天兵呢?你们这些尼堪哪儿来的?是真尼堪吗? 哐! 一声锣响,打断了马尔赛的思绪,他抬头向前看去,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明军火铳兵二十步开外的距离上了。 那么近,再不开火......他想到这里,就看见前方一阵火光闪烁,烟雾升腾,然后才听见雷鸣般的巨响。 轰轰轰! 这巨响听起来不像是火铳发出的,倒像是红夷大炮的轰鸣! 和巨响同时出现的,还有大片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一时间迷住了马尔赛的视线。马尔赛和他胯下的战马都比较走运,并没有中弹,还在继续前进。虽然他知道自己带领的这300死兵一定损失惨重了,但他还是努力催动战马向前。 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余下的八旗勇士去杀光那些使用火铳的尼堪兵了......只要冲上去,就能大开杀戒了!一个八旗勇士,至少可以打十个,不,二十个尼堪! “杀鞑子!” “杀鞑子啦!” 火铳兵的喊杀声一阵紧似一阵的响了起来。让马尔赛和所有还在冲锋的两白旗死兵(还有一百出头)都难以置信的场面出现了! 一群尼堪火冲兵居然主动向他们发起了白刃冲锋! 这些真的是尼堪吗?怎么勇敢到了疯狂的地步了?他们该不是疯了吧...... 马尔赛脑海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他胯下的战马不知怎么就猛地下沉,然后就向前直往下落! 该死,是陷马坑! 马尔赛马上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那些尼堪不是傻了,也不是疯了,而是一早就在大沽口的码头外挖了道陷马的沟渠,然后用木架、草席、泥土遮盖起来,就等着八旗天兵上当! 怪不得他们那么勇敢,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噗通! 马尔赛已经连人带马落到泥水里面去了,还算走运,他没有被插在坑底的尖木桩刺中,不过他胯下的战马却没救了,被两根尖木桩刺穿了身体,现在只剩下垂死的哀鸣了。 马尔赛也的确骁勇,也不管战马怎么样,也不去想自己的处境有多不利,抽出腰刀,怪叫着就爬出了泥坑想要砍几个尼堪解解恨。 就在这时,明军火铳兵的刺刀丛林也滚动着涌到了马尔赛的跟前。不过二十步的冲刺,即便没有受过多少队列训练的火铳兵也不至于太多散乱,依旧维持着肩并肩的密集队形。 马尔赛的马枪是栓在马鞍上的,一时取不下来,现在手头只有一把腰刀,还没有人家上了铳刺的火铳一半长?要怎么抵挡? 他不知道怎么抵挡,前方的铳刺丛林却已经压了上来,兵器碰撞和惨叫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显然已经有满洲勇士和敌人展开厮杀了。 但是马尔赛在关键时刻却怂包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一大把长长的铳刺肉搏?只好连连倒退,结果一脚踩空,仰面跌回到了那个陷马的沟渠当中,摔在了一匹垂死的战马身上。几把要命的铳刺就紧跟着戳了下来!前后左右都他n的有刀子,躲不开,也挡不住! 马尔赛只好拼命挥动腰刀,想要互助要害,可是剧痛却从左腰、右胸和右腿根部传来,然后又是利刃拔出体内造成的二次伤害,鲜血如涌泉一样喷出,让他的力气急速消散。 满洲勇士马尔赛瘫软在地,意识却还清醒无比,就听见惨叫不断,人体扑倒之声连连。他率领的500死兵,居然被明军的一千几百火铳兵一阵击溃! 这真是太荒唐了......马尔赛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一定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在做梦...... 喊杀声再次响起,战场上面泥水飞溅,地面也如雷而动,那是满洲第一勇士多隆率领的锐兵队发起冲击了。 马尔赛用足最后的力气伸着脖子张望,就看见刚刚还骁勇无比的尼堪火铳兵正在纷纷退后,看来是败了...... 八旗天兵,终究是无敌的!想到这里,他安心的闭眼了。 ...... 满洲第一勇士多隆目睹自己派出的500死兵被一千几百明军火铳兵打崩时,整个人差点从马背上惊得摔下去。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在做噩梦吧? 前排明军的火铳兵铳术高明,百步之内也有极高的命中率!而后两排的火铳兵更可怕,竟然能熬到八旗马队冲到二十步的距离上才开火! 而且所有的明军火铳兵使用的火铳都没有发生炸膛!这是什么火铳啊?哪儿买来的?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事情是一群火铳兵打完铳后直接向八旗天兵发起冲锋和肉搏! 虽然他们耍了诈谋,在自己跟前挖了道陷马的沟渠。可他们毕竟是火铳兵啊!怎么能亲自冲锋和肉搏呢?那是长枪兵、刀牌兵的差事啊!那个朱元璋再世的皇太子给他们发多少饷?用得着那么拼命吗? 满洲第一勇士的呆并没有发太久,很快就决定发起锐兵冲击了。 因为他已经想清楚了,那个“太祖高皇帝再世”很可能是真的!要不然明军烂得不行的火铳兵怎么就一下那么厉害了?这可不行啊,得赶紧把太祖高皇帝再世的明朝皇太子除掉,要不然大清一准没好下场。 另外,火铳装弹是很麻烦的,那些火铳兵打完一发就冲锋,没有时间再次装弹,这就是机会啊! 看到机会,满洲第一勇士当机立断就发起了冲锋! 又是600八旗铁骑,呼啸而来了! 而在另一头,郝摇旗真心没觉得鞑子有多厉害,也没觉得自己的火铳兵有多牛逼。 不就是把敌人放到二十几步打一发,然后刺刀突击吗?很容易啊!比用弓箭还容易——你没办法往弓上装那么长的刀子啊!所以射完箭后要么得后退,要么得换兵刃,都是一阵忙乱。 而且箭镞的杀伤力有限,面对飞驰而来的甲骑集群很难造成足够的杀伤。但是一千几百支火铳齐射,却足以将数百铁骑打懵——郝摇旗看得分明,在他的火铳兵打出近距离的齐射后,鞑子的骑兵就已经溃了。只有不到100骑还在依靠惯性冲击,就这点骑兵,而且非常散乱,没有了阵型,怎么可能冲垮一千几百结阵的火铳兵? 有了之前的经验,现在郝摇旗就更笃定了,先是下令鸣金,让正在冲杀的火铳兵稍退,然后才大声下令:“擂鼓!” 咚咚咚...... 鼓声随即响起。 克难新军火铳兵的鼓声意味着整队、装弹、上刺刀和瞄准。 第一通鼓声是整队,第二通鼓声是装弹,第三通鼓声是上刺刀和瞄准,然后听见敲锣就开火,开火完毕就冲锋。也不冲太远,二三十步为止。如果敌人在这个距离外,那就不冲了。 就是这么一套简单的战术,是朱慈烺、潘书晨、王周和汤若望一起制订的。在今天的战场上,居然还大显神威了。 听到鼓声响起,火铳兵们立即开始整队,因为他们并没有冲太远,队形也没有散乱,所以鼓声一起就很快整理好了队形。 队列一成,他们就不怕骑兵冲击了。一千几百把刺刀组成的阵型,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骑兵冲垮的,况且刺刀阵前方还有一道陷马的沟渠。 随后第二通鼓声也接踵而来! 火铳兵们立马开始装弹。他们装弹的手艺不高,毕竟训练的时间太短,而且对面还有几百骑兵飞奔而来,让火铳兵们多少有点慌张。 但是他们使用的定装弹药装填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郝摇旗所部列兵的生疏。很快,大部分火铳兵都完成了再次装填,又一次严阵以待,等着满洲第一勇士多隆来送死了。 第167章 兄弟莫怕,鞑子都是假的!(第十一更) 满洲第一勇士多隆绝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他可是熟读《三国演义》的兵法家,在战阵之上还是非常机灵的。 他一边带队冲锋,一边在观察前方明军火铳兵的动作。看见他们迅速整队,而且装弹的动作很快,就知道不能硬冲了。 这帮火铳兵里外透着古怪,不仅能把对手放近了打,而且还能肉搏,肉搏的本事似乎也不弱! 吴三桂的关宁军都不一定比他们强,他们敢打敢拼啊!关宁军敢吗? 这帮火铳兵倒是和一片石遇上的流寇有点像......都他N的是不知道害怕八旗天兵的傻尼堪! 所以多隆立即改变策略,不硬冲了,改骑射! 八旗天兵那是弓马娴熟的,不仅能冲锋,能肉搏,也能和蒙古人一样玩骑射,而且骑射的水准不在蒙古人之下。 所以多隆就在马背上收起长枪(马枪是可以背的),换上了骑弓,然后又牵动缰绳,在明军火铳兵阵前四五十步开外开始拐弯,向着明军阵型的右翼飞驰而去。 完成转向后,多隆就双手脱缰,用两腿控马,同时从牛皮箭囊中抽出羽箭,搭上一支角头箭(比较轻,用于远射)射了出去。箭镞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就往明军火铳兵的队列中落了下去,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不过被射了一箭的火铳兵并没有怎么样,还是好好的站在那里。 这是因为郝摇旗麾下的火铳兵都披了甲,轻箭的破甲能力不足,很难造成杀伤,除非直接命中没有甲片覆盖的部位。 在多隆转向和射出羽箭后,跟着他的满洲骑兵也都纷纷打马调头、张弓射箭,数百支羽箭射了出去,虽然距离较远,又是从马背上射出的,但是绝大部分还是落在了明军火铳兵的阵中,立即就造成了二三十人伤亡。 哐! 郝摇旗发现八旗兵改用骑射后,也敲响了铜锣。差不多一千支火铳(有几百支火铳没有完成装弹)同时打响,顿时就是弹丸飞扬,硝烟弥漫。 八旗兵那边,也立即有了伤亡,十好几个勇士中弹坠马,还有差不多数量的战马被弹丸击中,悲鸣着倒地,骑在上面的八旗勇士也都摔得鼻青脸肿,还有几个勇士被附近奔跑的战马给踩着了,不是惨死就是重伤! 火铳和弓马的第一轮对抗很快结束,如果单看伤亡数字,倒也难分胜负。但是被火铳击中的“伤”和被箭镞命中的“伤”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前者是重伤,存活概率很低,多半会因为伤口发炎溃烂而死去。后者只要取出箭镞,把伤口处理干净,基本没有危险,养上一两个月,就又是朱大太子的好官兵了。 另外,训练一个火铳兵所需要的时间,比制造一个八旗勇士可短得多了。 即便从新兵开始练,几个月到一年时间也足够训练出一个火铳兵了。 而制造一个八旗勇士,起码得20年! 如果历史上的明军能正确使用斑鸠脚火铳和红夷大炮,八旗天兵根本没机会统治中国。 满洲第一勇士多隆并没有中弹,还能继续带着一群1620年左右出产的鞑子绕着明军的大阵开始飞奔。 郝摇旗的铳兵是不会摆空心方阵的,他们的两翼就得靠长枪兵掩护,后方则依托河滩和吴三辅亲自指挥的骑兵掩护。 所以多隆很快就冲到了明军的右翼,被布置在这里的是屈华杰指挥的中式左协的1000余人。 屈华杰是吴襄的老部下,宁远卫人,祖辈是跟着徐达北伐到燕地的,有千户的世职传家。他本人则在关宁军中摸爬滚打了近二十年,混得并不算好,三十四五了才得了个千总,显然也是见到鞑子就腿软的主儿。 不过他的作战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所以已经看出多隆他们是“假鞑子”了——一定是鞑子汉军啊,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弱?骑兵被火铳兵打得落花流水,怎么可能是真鞑子? 所以看到满洲第一勇士带着骑兵呼啸而来,长得胖大黑粗,跟个大狗熊差不多的屈华杰一点儿都不慌张,还哈哈大笑起来。 “是假鞑子!弟兄们莫怕,来的都是假鞑子!都他N的是三矿徒的狗!都是没卵子的孬种......” 他指挥的这个协的骨干都是吴国勇带来的关宁军骑兵,和清兵打老了仗,自然知道鞑子也分真假,其中满洲真鞑子是最厉害的,蒙古鞑子就差了许多,汉奸假鞑子就更弱了,根本比不了关宁精锐。 而眼前这帮鞑子居然被流寇出身的火铳兵暴揍了,所以屈胖子说的没错,他们显然是假鞑子! 既然是假鞑子,那有什么好怕的! “太祖高皇帝再世!” 马上就有当官的大声发喊起来了。 “万胜!万胜!万胜......” 紧接着就是士兵们齐声应和。 口号声响起,杀气也跟着飙升起来了,一千多长枪兵、刀牌兵、弓箭手,个个杀气冲天,把一个满洲第一勇士吓了一跳。 这些人真的是尼堪吗?怎么都不怕满洲勇士了?难到大明太祖高皇帝不是一个人再世,而是把明初的铁军劲旅一起带来了? 虽然心惊肉跳,但是满洲勇士还硬着头皮玩骑射——满洲第一勇士啊,可不能让尼堪给吓跑了! 但是满洲勇士们的骑射在屈胖子那里一样讨不了便宜。屈胖子手下那些宁远出身的骑兵都是“身备三仗”的精锐,就是同时掌握长枪、刀牌、弓箭三种战斗技巧的战士。现在看见假鞑子在玩骑射,他们马上就进行了调整,刀牌上前,而一部分带着弓箭的长枪兵都扔下长枪,取出弓箭和弓箭手们一起射箭了。 只要步射的战士真会射箭,步射对骑射其实是不吃亏的。两边的箭雨你来我往,都撂倒了二三十人,在交换比上屈胖子这边一点不吃亏! 果然是假鞑子! 这里的尼堪不正常...... 当满洲第一勇士带着他的骑兵刚冲到卫河岸边,他耳边突然响起几声地动山摇般的轰鸣。 轰轰轰轰...... 紧接着就是希溜溜一阵的嘶鸣——这是受伤或受惊的战马在哀鸣! 红夷大炮!打得还那么准...... 多隆顺着轰鸣响起的地方往前一看,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前方有两艘船头对着自己的大船搁浅在卫河的滩涂上。两条大船上一定装了红夷大炮! “撤!撤......”多隆知道自己打输一阵了,在挨炮轰之前就伤亡了好几十,也不知道刚才被敌人的大炮打落了多少勇士?只怕也不会少于十人吧? 这一阵打输了,必须得退回去重整了。 “太祖高皇帝再世......万胜!万胜!” 看到鞑子骑兵退走,欢呼声就在明军阵前海啸般的响起。随后,整个大阵就开始缓慢向前移动了。 看到这一幕,耿仲明和他的正黄旗汉军都快吓死了。他们知道多隆带着的是真鞑子啊!两阵冲击就死伤了四百多!战场上到处都是倒卧的鞑子兵和战马,而明军那边的损失微乎其微......这样的交换比,在努尔哈赤崛起后就没出现过!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太祖高皇帝再世”很可能是真的! 一定是崇祯那个昏君太混蛋,把朱元璋都气得转世下凡变成大明太子爷了...... 这帮正黄旗的汉奸本来就没多厉害,就得靠真满洲压阵才有胆气冲锋陷阵。现在真满洲都死一地了他们还有什么胆?一个个都在那里发抖了。 就在这时,大沽口城的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然后就看见大队的明军从里面列队而出,一个个也都跃跃欲试! 鞑子的脑袋可值钱了!真的砍不死,假的还弄不死吗?现在大沽口城外的这些哪里是鞑子,分明就是银子和江南的田庄还有官帽子啊! 。m. 第168章 你们别过来,我们真是鞑子!(第十二更) 卫河南岸,从大沽口城一直到海路码头,再到卫河浮桥,铳声轰鸣,杀声震天! 满洲正黄旗汉军的马甲关塘是皮岛出身,跟过不少将爷,就是没有官运,混来混去就是个大头兵,日子过得一直都很苦。在跟着耿仲明投了满洲当了假鞑子后,倒是有了些起色。参加了几次入口之战,得到了不少战利品,还在辽东分到了土地,又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日子虽不能跟大汉奸们比,却也有一番滋味。 这次又得了从龙入关的大机遇!他可听王爷说了,这回入关不再是抢一把就回,而是要入主中原,平灭流寇和残明,以后就是大清一统天下! 他们这些跟从的正黄旗汉奸以后就是开国功臣,可以和大清国同休了。 所以他也和其他八旗汉军的官兵一样,士气高昂的入了山海关。在一片石打败了“灭亡大明”的流寇老营军后,他就有一种大功终于告成,好日子就要来到的亢奋感觉。 整天都跟活在美梦里面似的! 他都已经计划好了,等当了开国功臣他就不在辽东住了,太冷了,而且太荒凉,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要去江南做官......最好在南京秦淮河边定居,再弄个秦淮艳妓当小妾,也过几天人上人的好生活。 可是现在这个美梦突然就变成噩梦了,而且还是见鬼的噩梦! 都死了二百多年的朱元璋他N的居然转世了......本来不堪一击的明军也不知被这个再世朱元璋施了什么法术,居然能暴打真鞑子了! 满洲真鞑子都死了一地,他这个汉军假鞑子还怎么活啊? 他猛掐了自己的脸蛋子一下......真疼啊! 这噩梦咋还不醒了呢? “王爷有令,后退一步者斩!” 他顶头的一个牛禄章京已经跳着脚在急叫了。 八旗兵的军法可不是儿戏,说要斩那就肯定会斩的!别说他的一个马甲,就是牛禄章京的脑袋该割还得割! 所以他现在也只好一边盼着快一点从噩梦中醒来,一边咬着牙从箭囊之中抽出羽箭搭在弓身上。 在他正面前方一二百步外,刚刚从大沽口城里出来的克难新军右师的步兵正在列阵。 因为朱慈烺将克难新军中的骑兵、火铳兵都集中到了中师,所以左右两师就以步兵为主,加上少量的骑兵,没有火铳和火炮。 而克难新军的步兵又是以长枪兵为主力的,80人编制的旗队中,长枪兵多达40人。吴国勇一口气拉出了三个协,将近2000根长枪组成了三个方阵,周围还有刀牌兵掩护,还有弓箭手支援。那可真是长枪如林,刀牌如墙,箭镞如雨啊! 四千多明军组成的三个协方阵一出现,耿仲明手下的假鞑子就腿软了。他们人少啊!耿仲明就带了五个牛禄,其中一个还在浮桥之战中淹死大半,还剩下四个牛禄能战。他用两个去替多隆压阵,剩下两个警戒大沽口城方向。 本来是足够了......八百个鞑子还吓不住六七千明军? 可现在大沽口城内的明军识破他们是假鞑子了,都要出来割他们的脑袋报功了——他们的鞑子是假的,可是剃发时间很长,首级和真鞑子的没区别,老值钱了! 看到四五千明军气势汹汹的出城,关塘关马甲都快哭了:你们别过来,我们是鞑子!很凶残的鞑子啊,你们不怕吗...... 吴国勇才不相信呢!你们怎么可能是真鞑子?真鞑子哪儿能那么怂?让一帮流寇改编的火铳兵暴打?他们要那么怂大清国早没了! 想到这里,吴国勇的勇气顿时就多得用不完了,大声下令道:“传本官将令,今天太子爷亲自督战,只杀鞑子,不割脑袋! 前锋协,头阵!左协,二阵!右协,三阵!擂鼓,进兵!” 只杀敌,不割脑袋是克难新军的规矩。因为克难新军不是文官督师管辖的军队,而是朱大太子直辖的。朱慈烺又是个能亲临前线太子,谁有功,谁有过他自己能判断,不用数脑袋——主将不能临阵才数脑袋呢! 另外,克难新军里面还有独立的军法系统,他们既负责执法,也负责论功。 所以克难新军论功不靠数脑袋,这样他们的阵形也就容易保持了。 鼓声隆隆,三协长枪兵依次前行,就往关塘所在的两个牛禄组成的防线压过来了。 “射箭!快射箭!” 关塘耳边响起了牛禄章京的命令,他和另外七八百假鞑子马上张弓射箭,向正嗷嗷叫着靠近的明军长枪阵抛射了一阵箭雨,射翻了十几不到二十个明军。 这下......明军的气势更高了!因为他们更加确信遇到了假鞑子,要真鞑子那么一阵步射,怎么都得射翻四五十号人吧? 你们这些假鞑子武艺不行啊,等着受死吧? “大明万胜!万胜......” 战场之上,顿时欢声如雷! 看着欢呼的明军如潮水一般涌来,关塘和其他的正黄旗汉军都吓得手脚发软,箭都不会射了。 这怎么可能是明军?他们明明比真鞑子还凶啊! 就在他们人人心惊胆颤的时候,雷鸣般的巨响就从他们的左后方传了。这是克难新军中师前锋协的火铳兵打出的又一次齐射! 这些火铳兵顶着耿仲明亲自指挥的两个牛禄的汉军射出的箭镞前进,在付出了二三十人伤亡的代价后就冲到了距离这些汉军约四十步开外,打出了一阵齐射——之所以在四十步开外就开火,倒不是因为郝摇旗的火铳兵怕弓箭不敢靠近,而是耿仲明的手下看见五六千明显不正常的明军,喊着“太祖高皇帝再世——万胜!”的口号,乌泱泱的压上来,自己就顶不住了,乱纷纷的后退。 郝摇旗看见“假鞑子”们要跑,就只好提前敲锣,让手下的火铳兵开火了。 因为开火距离比较远,所以效果并不理想,只打倒了七八十人。不过耿仲明的手下已经完全崩溃了,真鞑子都死一地了,他们这些假鞑子还打个屁啊,快点逃命吧! 瞧见耿仲明那边都溃了,关塘他们这些假鞑子还死撑什么?逃命要紧啊! 面对假鞑子的全线崩溃,满洲第一勇士多隆也没辙了,现在战场上有一万多个发了狂的明军,还有一个疑似朱元璋转世的大明太子。他麾下的真满洲已经让人打死打伤了三百多(第一阵的死兵并没有全灭,还回来几个),剩下的六百多人也都胆战心惊,还打个屁啊! 赶紧撤退吧! 所以他也不去阻止正黄旗汉军的崩溃了,而是带着几个百甲兵飞马到了耿仲明跟前,大声道:“王爷,不行了,还是和末将一块儿走吧!” 耿仲明早就准备开溜了,这时已经上了马背,身边还围着几十个亲兵。听见多隆的话语,只是长长一叹,拱拱手道:“章京,大沽口一战没打好,都怨本王指挥无方,回到永平后,本王就去向摄政王请罪......” 多隆心想:这老东西还是挺上路的,不过这一仗打得也太惨了,真是没脸见摄政王了! 正想到这里,突然有几骑红甲兵飞马到了多隆跟前,多隆见了他们就是一愣。这几个红甲兵是被多隆撒在战场周围负责警戒的,现在却喜气洋洋的跑来了,难道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有好事儿? “章京,王爷,咱们的援兵到了!”其中一名红甲兵道,“约莫有两三千人,都是蓝衣蓝旗,应该是正蓝旗的!”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