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爱豆》 1. 第 1 章 三月的第一天,当红团体Skye的工作室按照惯例,准时出了当月的行程图。 渣浪最懂怎么从流量身上薅kpi,行程图前脚刚出,后脚就上了热搜。 像这种鸡毛蒜皮都要上文娱榜的艺人,一般路人看多了都会烦营销太多,skye是少有不招人烦的那一类。 热搜实时一如既往的好笑—— 路人都在“妈的太帅了”,粉丝都在“妈的太气了”。 夸行程图配的硬照好看到惊为天人的,不出意外都是被颜惊艳的路人。指天骂地恨不得跟公司同归于尽的,不用怀疑都是skye的粉丝。 互联网乐子人都在一边收图,一边给粉丝的评论点赞。 [请GNK公司放过江枢苒V:我真服了,垃圾公司能不能放过我江,两年了,眼看着就快第四次回归了,还他妈是白头发!!我就问GNK老板李狗是不是自己秃顶就看不惯帅哥头发多啊!![提刀微笑.jpg]] 在评论区缺德路人的哈哈哈下面,该博主提着刀崩溃地坚强回复。 [请GNK公司放过江枢苒V:#请GNK公司重视粉丝诉求,拒绝无底线漂染#@GNK-official] 团内其他成员的个担也得承认:姜丝真的很努力。 被skye人气压着打的对家粉只敢在实时广场看个热闹,只要是对蒸煮还有点爱的,都不敢多看skye的硬照一眼。 ……主要是怕经不住考验。 没办法,前车之鉴,skye这个团吃百家饭的,凭颜凶狠收割了一线到一百零八线的各家粉丝爬墙,以一己之力挖了内娱几乎所有艺人的墙角。 每一个有关skye的热搜,点进来的路人只要跟画报中的人对上眼,都有被圈粉的可能。 哪怕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行程图附带的背景画报,看到的人也忍不住恍惚。 照片里的五个人,未免也太好看了。 skye家出图,摄像水平不重要,妆造也不重要。 五个成员或站或坐,点开图片的人注视着画报,意识迷迷瞪瞪,看久了很难不对着手机傻笑起来。 再回过神时,本来要随意划过的手一顿,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点了下关注。 没有人注意到,随着关注数的不断上涨,工作室po出的行程图背景中,面色苍白的韩宇哲那双缱绻幽深的漆黑眼瞳,闪过一丝诡异的猩红。 Skye人气居高不下,热搜一时半会儿降不下去,热度很快破亿。 起初广场上都是粉丝在声讨公司、以及铺安利和美照,直到热门被替换掉,才转移了注意力,为站姐新po出的上班图兴奋得两眼放光。 站姐带了热搜的tag,粉丝迅速加热,固住了新的热门。 照片中,五个成员先后登船,走在最后的柏林正朝粉丝很有元气地挥手。 [是小林诶V:有新鲜的小林看好幸福5555,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skye头号玩家V:宝贝今天也在努力跟粉丝打招呼TT一路顺风[心]] [延迟2G:刚看了下行程图,所以今天是有商务拍摄,不知道这是要去哪,还要坐船?] 粉丝们热烈讨论的功夫,载着skye的船只早已驶离港口,飞快驶向目的地。 船舱内。 “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刚才还好好的。” “为了拍摄顺利,提前反复确认过天气预报的,没想到这天说变就变,这时间赶得也太寸了。” “快到地方了,导演说不往回,等天晴再拍,不行就在那住一晚。” “别吧要命,岛上虫子特别多。” 工作人员忧心忡忡,频频抬头去看。 最后一缕阳光被黑雾般的厚重云层吞噬,弥散的雾气似有若无地覆盖住暗流涌动的海面,空气中透着不同寻常的湿冷。 今天是现象级人气团体skye去离心岛拍摄广告的日子。 柏林从餐厅拐出来晃到甲板上,咬了口顺手拿出来的苹果。 他默不吭声地瞅了瞅明显不正常的天色,目光转动,落在船头的队友身上。 花言白日里总是恹恹的,一上船就躲进房间拉紧了窗帘。邬珩尧在餐厅大快朵颐,韩宇哲落座以后一步也懒得挪,只有江枢苒自从上了船,就没离开过甲板。 船只随着愈发汹涌的浪潮浮动,柏林咔嚓咔嚓啃着苹果,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江枢苒,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海上浓重的迷雾掩藏了异样之处。 柏林目力不错,他半眯着眼睛努力分辨,顺着栏杆的缝隙向下看去。 海水震荡,以一种非同寻常的速度涌动着。与其说是风大,不如说更像是海面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朝着船只的位置破浪疾驰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柏林好像看到一道道影影绰绰、不见边际的巨大黑影。 游弋的黑影速度极快,在不见尽头的汪洋中,像流动的黑砂。 背对着他的江枢苒有所察觉地转过头来,于是柏林自然地收回视线,很灿烂地笑了笑,晃晃手里的苹果:“要吃吗?分你一半。” 眼下光线昏暗,江枢苒依然连头发丝都似乎在隐隐发光。 他半靠在栏杆上,柔顺的银发被海风吹得凌乱,露出精致到雌雄莫辩的眼睛。 江枢苒背后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船只驶离陆地,潮湿中裹杂着浓重腥气的海风掠过,似乎很令他受用。眼波流转间,有种无法言说的、摄人心魄的美。 此刻这双漂亮到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的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柏林。 柏林纯粹就是随口一说。毕竟四个队友里,有三个都对人类的食物兴致缺缺。江枢苒刚才就以“临近回归期需要控制身材”为由,礼貌婉拒了工作人员想劝他吃点东西的建议。 与他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吃了十二份一分熟牛排的邬珩尧,要不是餐厅服务人员看他的眼神从惊奇逐渐转变为惊悚,邬珩尧能把所有的肉食都独自消灭完。 没想到的是——江枢苒挑了挑嘴角,很痛快地朝他摊开手,眸光温柔似水:“好啊。” 只是客气一下的柏林:“……” 怎么回事,江枢苒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期待。 他迟疑地低头确认了下自己手中的苹果:看起来像狗啃的,仅剩的半颗一整面都是他留下的牙印,自然氧化后泛起一种令人牙酸的褐色。 卖相惊人,狗都不吃。嗯,除了他本人。 猝不及防下发了两秒钟的愣,柏林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江枢苒头顶雷打不动的好感度:[99]。 柏林:。 江枢苒仿佛对柏林的迟疑和踌躇毫无所觉。他不疾不徐地凝眸看着他,嗓音轻缓悠扬,暗藏着无法言说的蛊惑,字字动听:“怎么了?” 传闻中,塞壬的嗓音令途经的水手神魂颠倒,丧失自我,任人鱼肉。 江枢苒作为skye官方定位的绝对vocal,被粉丝评价为“天赐的嗓音”,每场live都能让观众疯狂,音色美到令人起鸡皮疙瘩。 舞台上的大杀器放到现实里,暧昧与危险并存。 两年了,柏林作为跟江枢苒朝夕相处的队友,依然不能彻底适应。 每次听江枢苒说话,尤其是在离他很近的位置时,柏林都会忍不住不自在地摸摸耳朵。 没有人比江枢苒看上去更温柔,但柏林心里很清楚,他可不是童话里无害天真的美人鱼。 柏林刚搬进宿舍不久时,社区意外停水,无意间撞见过江枢苒的缺水狂躁状态。 锋利密集的锯齿闪着森冷的寒光,亲眼见过后,没有人会怀疑其凶残的噬咬能力。尖锐的指甲则能轻易破开一切金石,将猎物撕碎。 第一次撞破队友秘密的柏林躲在门缝后,握紧水杯的手心满是冷汗。 狂躁状态下的江枢苒焦躁不安,感知力下降,良久无法动弹的柏林得以在他回头前,挪动步子险险避开对方寻梭的视线。 两年过去,柏林回想起来,那种恐惧感褪去了不少,记忆模模糊糊,当时的情绪也像隔着一层薄膜,淡了很多。只记得对方耳后那块瑰丽的金色鳞片,一瞬而逝的流光如梦似幻,皎洁无暇。 柏林:“你等我一会儿。” 两分钟后,柏林干脆利落地握着从餐厅带出来的水果刀,将他咬过的部分切掉,大大方方地把剩下的苹果递给江枢苒:“喏。” 江枢苒垂眸看着送到自己跟前的苹果,完整的横截面干干净净。 船舱角落里守着摄影器械的工作人员紧张望天。 “有没有觉得突然风更大了?” “温度也骤降了……快看,我胳膊上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柏林跟小江怎么还在甲板上待着啊,不冷吗?要不要叫他们进来啊。” “还是算了,冷他们自己就进来了,难得出海也算放风,别打扰他们了。” 江枢苒抿紧唇,僵持了片刻,还是将那半颗苹果接了过去。 他似乎有点不高兴,半转过身去不再看柏林,胳膊放松地搭在栏杆上,不太情愿地小口小口咬着苹果。 单看江枢苒吃苹果这种半天咽不下去两口的劲,倒真有种明星为了减肥拼命细嚼慢咽的既视感。 柏林托着下巴,半个身子压在栏杆上,眺望着海面。 不知道从哪一刻起,雾散了。 先前看到的数道黑影不知所踪。 柏林无聊地趴在胳膊上往下看,后知后觉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海水的颜色,原本有这么深吗……? 他略显僵硬地眯起眼睛,低头看向过于幽暗的海面。 不是黑影不见了。而是肉眼可及的海域,黑影已然无处不在。 这些水下的庞然大物移动速度飞快,自涌现起前赴后继,眼下海面诡异的平静,剧烈拍打的海浪声几乎停了,空气中有股黏腻微弱的血腥气。 过于寂静了。 柏林没什么根据,他只是有种直觉——有什么东西,就在他们这艘船的正下方。 他下意识偏头朝江枢苒看过去。 江枢苒毫无反应,依然在臭着脸跟苹果较劲。 他都注意到了,江枢苒不可能一无所觉。 只是江枢苒的反应太平淡了,似乎水下的东西,还没有这颗苹果更让他困扰。 莫名的,柏林被这种放松的状态感染,好像深海下未知的一切,确实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他收回视线,刚好对上一只眼睛。 柏林一直都知道,鲸鱼的眼睛类人,放大单独去看,跟人极为相似。 水下的这只非人生物是不是鲸鱼,柏林暂时不确定。但其庞巨的身躯望不见尽头,发皱的表皮色块斑驳,那只圆而小的眼睛没有眼白,黑漆漆的瞳孔并不透光,正幽幽地跟他对视。 恐怖谷效应。 视觉冲击力着实有点强烈了。 柏林默默跟祂对视了几秒钟:“……” 紧接着,那种熟悉的不妙预感升腾起来。他头疼而又略感麻木地看到,海面下不可名状的巨物,头顶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灿金色的数字。 初始值来不及看清,在目光相接的短短数秒钟内,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猛攀升,最终停在了99。 柏林眼睁睁地看着,这未知的、庞巨凶残的非人生物,那只朦胧罩着水雾的圆眼睛,缓缓眨动了一下。小山般蛰伏不动的背脊隆起,尾鳍从海面下方显露出来,拍下去的一瞬间,可怖的巨浪瞬间就要将船吞噬! 柏林:“……” 冷静,我们有物种隔阂,没可能的!! 救命啊!! 船只被骤然掀起的海浪托起,像飘摇不定的一片叶子,转瞬间就要被卷入海底。 柏林受到看不见的力量裹挟,无法控制地朝着低处跌去。 眼看着就要跌出栏杆,一只毫无瑕疵、肤质细腻光滑的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轻松拽到了身边。 江枢苒垂下浓密的眼睫,嗓音轻柔,含着点安抚的意味:“没事吧?” 同一时刻,船只被某种力量操控瞬间恢复平稳,船上的人甚至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柏林缓了两秒,摸摸后脑勺:“没事,就是没站稳。” 江枢苒微不可查地皱眉,迷惑地敛了敛眼皮,不知道平日还算听话的萨维尔抽什么风。 他闭上眼感知了一下,在源力波动即将冲破安全阈值之前,将瞬间爆发的源力压缩,收拢在手心。 好歹是他的眷族之一,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突然犯蠢发疯,该罩还是要罩一下的。 总不能真的让祂这么莫名其妙地去蹲局子,给人类那边当免费苦力。 此刻甲板上没有其他人,巨浪腾起,不过眨眼间就消失得了无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海面依旧风平浪静,似乎无事发生。 深呼吸的柏林松了口气,隐约听到工作人员恍惚而茫然的讨论声。 “……我是不是晕船太严重,出现幻觉了。你刚刚有没有感觉到船晃得特别厉害,好像有一道很离谱的大浪要砸下来?” “啊?你是不是太累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嘶,看来我真得少熬点了,这都熬出毛病来了。” 江枢苒及时避免了不懂事的眷族触发警报,不耐地拧眉确认,祂突然这么反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海中的巨型生物脑袋上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尖利可怖的利齿,朝着柏林凶猛地张开血盆大口。 不能化形的低等级眷族,总有控制不住嗜血本能,无缘无故攻击人类的。 就在江枢苒眼神一冷,打算给祂一点警告时……他看清了祂满是透明粘液的口器里,开出了一朵金色的花。 那花在丑陋可怖的怪物口中盛开,摇曳生辉,散发着诡异而违和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再黑暗的生物,感情也是纯粹的。 海怪萨维尔对江枢苒来说不过是小角色,在海里倒也算得上一方霸主,远非普通人类能够控制。 只是一旦获得萨维尔真心送出的浮金花,就能彻底掌控祂。要生即生,要死即亡。 一只萨维尔一生中,只能孕育出一朵浮金花献出,不受种族之别影响。一旦对方接受,萨维尔就能越过等级限制,化形成伴侣的同族模样,只是力量会削弱到原有的五成。 此时此刻,萨维尔正努力将这朵花托起,想要让柏林摘下。 祂不是想攻击船只,是想……求偶。 以萨维尔的智商,刚才多半也不是想摧毁船、把柏林拖到海里淹死,祂根本不懂人类在水下活不了几分钟。 江枢苒:“……” 他用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晦暗眼神,表情古怪地盯着海里这只胆大包天的海怪。 周遭的空气流动都凝滞了一瞬。 江枢苒眸光深深,锁定在柏林身上。 不明所以的柏林:“?” 拥有非人美丽的鲛人眼睫颤动了两下,低眉漫不经心地张开莹白修长的五指。 下一秒,原本被合拢在掌心压制住的源力,被尽数释放了出来。 笨头笨脑的萨维尔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睁大。 前后的变化,超出了祂智商的理解范围。 江枢苒摩挲着手里的苹果,眼底笑意发寒,悠悠咬了一口。味同嚼蜡也没关系,柏林给的,他自然要全部收下,半点都舍不得浪费。 他看都没看海里的萨维尔。 江枢苒:你爹我改变主意了。 眷族有的是,不缺这一个。 蹲局子去吧,给管理局打工到天荒地老,永远别出来了。 * 几乎是那股源力释放出来的瞬间,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徒然响起。 警铃大作。 坐标不可追踪的海底监狱,半梦半醒的男人被警报声惊醒,烦躁地低咒了一声。 “狗东西没完没了……” 他披着深蓝色制服外套,衬衫皱皱巴巴,被黑色直筒军靴包裹的长腿交叠,大咧咧地搁在桌面上。 价值不菲的精密检测仪器上搁着一盒泡面,泡面上压着一个很厚的本子,封皮被翻得打卷了,右下方潦草地写着一行字,勉强能看清上面狂放不羁的字迹:[超自然生物管理局保密部门/总署三部]。 面容英挺的男人眼下挂着整日加班留下的黑眼圈,下巴一圈新长的胡茬青虚虚的,非但不显得潦草邋遢,反而增添了一丝成熟英俊的味道。 办公桌上文件堆积成山,被挤压空间险些掉下桌子的金属铭牌上写着:[总署保密三部/顾泽锡]。 门被敲响,顾泽锡面色黑沉沉地捏了捏眉心,头也不回:“进。” 一名顶多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匆匆踏进顾泽锡的办公室。 “咳咳。”副官一进屋就被呛的咳了两声:“头儿,不是我说,少抽点吧。” 他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嘴上停不下来,念念叨叨:“还有,别老吃泡面了,外卖虽然送不进来,不还有小食堂吗,我给你带你又不吃,过去也用不了几分钟……再就是哥诶,刮刮胡子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多大年纪呢!” “昨晚刚刮过。一晚上就长出来了,荷尔蒙过剩。”闷了口黑咖啡,顾泽锡利索地直起身,言简意赅:“报告。” 顾泽锡的确长着一张荷尔蒙过剩的脸。副官嘴角抽动,想反驳又遵从本心放弃了,低头确认监测数据。 副官闭嘴点开最新记录:“检测到在临近离心岛海域有非自然力量异常波动。巧的是往前查看,不清楚是不是故意的,三分钟前初次检测到源力波动时,最高值刚好卡着《守则》规定的最高限度,距离上限300只差0.01,超精准控制,看上去像是蓄意挑衅。” 类似的前科不是没有。那些大名在册的刺头多不胜数,让保密部门血压上涌暴跳如雷,又卡着限制边缘,不能把祂们怎么样。 影响造成了,就得出动,但祂们又没有违背同盟约束条款。 水至清则无鱼,人类在超自然生物面前并未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同时也是更需要隐藏祂们存在的一方,双方敲定合约是为了和平共存,是合作关系,不是单方面压制。非但不能完全限制源力的使用,小打小闹不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控制影响还要帮祂们收拾烂摊子。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源力波动在短时间内,由清零突然暴涨到新的峰值,瞬间超过了300。”副官停顿片刻,有点困惑地下了定论,“源力来源已定位,追踪到前后释放的源力是出自同一个体,可以抓捕。” 每个超自然生物释放出的源力波动都不同,除超出管理局制约权限的特殊物种外均登记在案,不会弄错。 会不会是什么陷阱,故意引他们过去? 顾泽锡:”查查附近还有什么人。” 副官很快调出卫星检测图像,怔忪片刻,转动显示屏给顾泽锡看:“skye今天在离心岛有拍摄。” 顾泽锡看向影像画面。 捕捉截取的动态画面很清晰,顾泽锡的目光在江枢苒那里停了半晌,落在甲板上的另一个人身上。 黑发被海风尽数向后吹起,巧合的是,他刚好抬起下巴看向天空,就像是透过时间与空间,跟屏幕前的人对视。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极亮,光彩夺目。 相比黑暗生物而言,柏林身上有一种难以遮掩的蓬勃朝气。比起直视时会因刺目避开的日光,多了一丝不会被刺痛的生命力。 在一众拥有谜一样非人美丽的队友们身边,他的存在感并不低。 像一束不容忽视的光,穿透漆黑一片的海底。 顾泽锡拧起眉。 ……怎么又是他? 2. 第 2 章 离心岛地处偏僻,面积小到在地图上极难找到,仅仅是连形状都看不出的一个黑点。 近几年随着经济发展,国家大力推广旅游业,也算是因自然风光有了点姓名,从无人知晓的小渔村成长为冷门宝藏旅游景点。芝麻虽小,原住民还是有的。 港口附近就是岛上唯一的一片人工维护沙滩,平日里三三两两没几个人,此刻却聚集了不少拿着小相机的年轻女孩。 “真没想到除了首都魔都这种追星圣地,行程地点有一天还能轮到咱们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好激动哈哈。” 站姐po的图外地人看不出什么,本地人一看就认了出来。自家爱豆要来家门口拍摄,天上突然掉下这么大一个惊喜,很难忍住不心痒痒跑到港口来,想着远远看上一眼也蛮好。 “我好紧张啊啊啊,那是不是他们的船我去!” 三月不是旅游旺季,港口的船都闲置着,一览无余的海面上眼下只有一艘在慢慢靠近,顿时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船只靠岸,粉丝一眼就看到了甲板上的两个人。 距离越来越近,轮廓越发清晰,小范围的惊呼声不受控制的响起。 是skye的柏林和江枢苒! 雾散去后云层稍褪,多少能见着点阳光了。 那光像是有所偏爱,举起相机的粉丝按下快门时,破开云层的光束刚巧落在柏林的眼底,将原本深褐色的瞳孔镀上一层琉璃般的光泽,连睫毛都映成了浅金色。 定格下这一瞬间的粉丝忍不住喃喃:“妈妈诶,我好像见到了天使。” 船舱内,窝在座椅中半阖着眼睛的韩宇哲耳朵突然动了动,嘴角抿起用力向下压了压。 几分钟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韩宇哲闭着眼慢吞吞抬起两条胳膊,朝着某个方向不太高兴地伸出手:“柏林,有人说你像’天、使’。” 最后两个字是从牙缝里硬磨出来的,透着股阴森沉郁的味道。 韩宇哲语调很缓慢,一字一顿地补充:“我讨厌天使。” 被搞不定韩宇哲的工作人员喊来叫人的柏林:“?” 一天天的又发什么疯。 他懒得跟韩宇哲掰扯些无意义的有的没,干脆地拽住他的一条胳膊试图拉起来:“走了,靠岸了。” 柏林没怎么使劲,韩宇哲配合的闷不吭声顺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他坐着的时候蜷缩着肩膀,通身漆黑的卫衣兜帽遮住光线,只露出一小截过于苍白瘦削的下巴,给人一种身体不太好且体型瘦弱的错觉。 直到他站起来闲散地挺直脊背,才让人恍然发现他个头分明不同寻常的高挑,肩膀也格外宽阔。柏林一点都不矮,他却能很轻松地随手勾住柏林的颈项,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下巴熟练地搁在柏林的发窝里。 兜帽随着起身的动作向后滑落了些,露出完整的五官。很少有人骨相立体到这样甚至称得上锋锐的程度,眉骨高挺,眼窝深邃,配合上高大的身形与苍白的皮肤,让人联想到西方经典电影中惊鸿一瞥的诡秘传说,带着一眼惊艳的浓烈混血感。 明明很大只,却仿佛某种没骨头的大型犬一样,慵懒又粘人。 猝不及防被桎梏住的柏林不为所动:“……韩宇哲,约法三章第一条是什么?” 韩宇哲下巴搁在柏林头顶上又想睡着,迷迷糊糊地愣了一会儿,不太情愿地收回胳膊,撇撇嘴老老实实回答:“独立行走。” 在一旁暗中观察的工作人员嘴角一抽:“……” 从房间里出来的花言没错过这一幕。 他瞳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光,在领口皱着眉摸索了两下:“柏林,我的墨镜找不着了。” 他半眯着眼适应光线,站在窗边的阴影里。 拨云见雾倾泻而出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进船舱,花言半个肩头被光笼罩,剩下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中。 浓墨一般的半长黑发垂在肩头,跟修长颈项如大理石一般苍白细腻的皮肤、形成一种极具冲击性的视觉反差。 花言今天依然穿了他喜欢的花衬衫,色调热烈张扬的红底衬衫上开着漆黑的花,黑色的耳环坠在耳垂底部,随时有可能断裂开那般仅仅连着一点皮肉。浓颜上生着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不管有没有笑意,都带着令人一眼惊艳的颓靡英气。 第一次见到花言时,柏林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盘踞缠绕在巨树上阴翳靡丽的毒蛇。 花纹越是美丽,尖牙上滴落的毒液越是危险,腐蚀性极强的剧毒沾上一点,都要见骨。 只是随着相处,柏林已经发现,花言实际上跟他给人的初印象,不太一样。 “墨镜?”柏林帮工作人员解决完韩宇哲,闻言扭过头,沉默片刻忍俊不禁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在你头上啊。” 花言笑容一滞。他缓缓抬手摸到了自己发间顶着的墨镜,若无其事地拉到鼻梁上戴好:“……哦。” 韩宇哲两手抄在口袋里,临走出去前回头嘲笑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很是欠揍地扯了扯:“嗤。” 花言:“……” 柏林总觉得,花言眼下的表情看上去很想将韩宇哲从船上扔出去。 为了转移花言的注意力,柏林左右看了看,问了一句:“阿尧呢?” 花言勉强将死亡视线从韩宇哲的背影上收回,不是很关心的回答:“餐厅。” 柏林望天。 也对,他还能在哪儿呢。 于是下船之前,柏林顺路去了趟餐厅,把仍恋恋不舍滞留在那里的邬珩尧带了出来。 举着相机的粉丝此刻已然围拢聚集在通道口,兴奋不已。 工作人员动作很麻利,扛着机器的摄像大哥利索地先下,很快成员们先后陆续踏上了地面。 队友们都不怕冷,初春就穿上了薄衬衫。 只有柏林不客气地两手一裹,长款风衣的纽扣一颗不落地系到顶端。 如果可以的话,柏林甚至还想戴个毛线帽子,可惜出来忘记带上了。 粉丝:梦回去年今日。 Skye每次的机场图,柏林总是唯一跟队友们同框格格不入的那个,仿佛有着季节时差。 起初还有粉丝在骂,狗公司为什么就只给柏林穿厚衣服,就不能给其他成员也加一件外套吗!孩子冻感冒了怎么办! 后来她们逐渐想明白了——公司虽然抠抠搜搜,三次回归妆造形象等都略显雷同,运营很像用脚在做策划非常垃圾,但确实不至于不让孩子穿羽绒服。 这大概就是一些偶像包袱。又或者说,是男团成员把走机场当走红毯的事业心。 冻归冻,冷归冷,帅就完事。 看破不说破,只能说太会营业了,活该skye红。 至于柏林为什么依然坚持按季节正常穿—— 粉丝:柏林爱穿啥穿啥,穿啥都好看,勿cue。 真人帅麻了。从船上下来这几步,幻视秀场大片。 几个粉丝凑在一起边拍边小声讨论。 “唉,我真是太天真。看到行程图的时候,我还寄希望于那是以前拍的存货,幻想着江哥其实已经染回了黑发……我真的担心江哥这种legend级别的帅哥英年早秃。” “江哥基因太强了,发质和毛囊真的可歌可泣的坚’挺,就这种这么浅的银发,没几天不染发根就能看到黑色了吧?这得多频繁漂才能维持这效果两年啊。但凡换个人这么个漂染法,头发早就秃没了……脾气也是真的好,公司这么狗的决定也能忍着不提出抗议。” “人善被人欺诚不欺我。” “尧哥不一样天天戴美瞳?心疼孩子眼睛,舞台上偶尔戴戴的话我爱死了,但是私底下为啥也非戴啊。美瞳戴时间长了很磨眼球的。” “呃,公司不是辟谣说小邬没戴美瞳吗?” “我信他个锤子,谁家瞳孔是锥形的?” 柏林走在最前面,邬珩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粉丝低声讨论到这里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眼她们所在的方向。 于是粉丝猝不及防透过镜头,跟屏幕里的人对视上。 邬珩尧是内娱极为罕见的棕皮。 据他在采访中所说,偏深的肤色是天生的,再加上后天经常在户外活动暴晒,没有变白的可能。 这种肤色换做任意一个人来都很难驾驭,尤其是作为爱豆来说,在一众无论平日里是否是真的白、在舞台打光下一律白的发光的同行中,像邬珩尧这样的棕皮天然会吸引观众的视线聚焦,一个不慎很容易形成视觉灾难。 而他是那个例外。 粗犷英气的五官充满野性,冰蓝色的瞳孔细看隐约是罕见的锥形,有关于是否戴美瞳的讨论自出道惊艳四方起从未间断过,他也未曾回应。 购物平台上各种仿制的美瞳卖得精光,粉丝挨个试过去,却没有一个能达到邬珩尧那样璀璨如炬的效果。 一般肤色黑的人会避开浅色调的发色,邬珩尧反其道而行之,灿烂夺目的金发在舞台上像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 粉丝透过屏幕近距离猛地对上了对方的眼睛,愣愣地半天没有回神。 良久,她才恍惚地去组织语言,想要描述那一瞬间的震撼。 该怎么形容呢。 未驯化的野性,未经雕琢的灵魂,无意间流露出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凶悍气息。 那是一双……野兽般的眼睛。 她控制住加快频率的呼吸,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往现实中的他们看去。 跟她同行的朋友属于社交牛逼症的类型,跟她这种脑子一片空白、一个字也不知道说什么的紧张状态不同,炯炯有神地看看柏林,又看看邬珩尧:“小林小林,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和尧哥一起签吗!” 她没忍住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家姐妹:“……” 太牛逼了。 她差点忘了,这位还是柏林和邬珩尧的cp粉。 这么明目张胆的要双人签名,胆子也太大了吧!!! 3. 第 3 章 离心岛上的粉丝多数没有追线下的经验,不清楚其实出于安全和减少麻烦的考虑,经纪公司对私下签名有严格把控。 人气越高的团线下越混乱,人多就难以辨认成分,一是很多代拍和黄牛伪装成粉丝骗签,转头就高价转手签名坑粉丝钱,有些签名还是仿造的;二是有的粉丝初恋追星什么都不懂,会拿白纸给爱豆签,浑水摸鱼的人趁乱也骗他们在白纸上签,后续伪造欠条甚至合同等钻法律漏洞,防不胜防,有口说不清。 像skye这种热度高的团,一般来说为了省事都是一刀切。 柏林步子停下来,朝对方看过去。 眼前的女生显然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准备,在包里翻了半天,索性直接把手机翻转递了过来。 柏林低头看了看,手机壳显然是她自己定制的,上面的人却很熟悉——因为用的是邬珩尧和柏林一起干饭的综艺截图,两个人脸颊俱是像仓鼠一样塞得鼓鼓囊囊,分别p上了猫和狗的可爱元素,还加了大头特效,看着傻乎乎的。 女生见柏林在看手机壳,挠挠头傻笑:“看着这张图就心情好,我能多吃两碗大米饭。” 她脱口而出之后,就看到柏林不大好意思地抬手挡住脸笑了一下。 他个子线下看才觉出其实蛮高,不像隔着屏幕看时妈粉眼里自带滤镜那般像个小孩子,高高瘦瘦,清爽阳光,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尖缩在外套的袖子里,可爱到晕倒。 柏林是skye里从性格到长相最让人有亲近感的,尤其是在笑起来的时候。近距离看他站在面前笑,莫名有一种让人放松又心动的男友感。 现场的粉丝都注意到柏林停了下来,顿时被吸引注意力,将镜头齐刷刷转向这边,屏住呼吸探头观望。 镜头无意间记录下柏林这个捂脸笑的妈粉呜咽着嘟囔了一声:“救命好可爱啊呜呜,被我一口吃掉。” 她声音很小,现场嘈杂本来应该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听到,下一秒四个成员却莫名都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惊得她手机差点因紧张一哆嗦没拿住。 韩宇哲&花言&邬珩尧&江枢苒:“……?!” 一口吃掉? 紧绷的神经尚未竖起,目光锁定目标后又都一瞬放松了下来。 哦,是人类在做白日梦。 在确认过是纯人类没错后,四个人俱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柏林飞快转头确认了下经纪人在哪,随后伸出手接过了对方的手机。他朝粉丝笑着眨眨眼,偷偷摸摸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问:“没有笔吗?” 粉丝:“!!!” 小幅度的尖叫声刚要响起,就意识到柏林刚刚才示意她们“不要声张”,顿时都做贼一样半路收声,还有人替柏林探头望风,随时查看经纪人位置,准备给柏林通风报信。 怎么确认眼前的人是粉丝,不是代拍或别有用心的骗子? 柏林根本不需要去看好感度。 代拍或黄牛不可能会用综艺里的截图做手机壳,不是他们想不到能够这么伪装,而是他们连伪装都不耐烦做到这么用心。 喜欢柏林的人一直都有很多,skye从出道起也不缺粉丝,但他依然觉得来自非亲非故陌生人的善意和关心,很温暖,而且珍贵。 粉丝不会因为他拒绝签名就脱粉不再支持他,柏林却不想冷漠对待真心喜欢他的人。 被问到的女生呆了半秒钟,从包里火速翻出一支口红放到柏林手心:“用这个就行!” 柏林一愣,确认了下:“确定吗?用完后口红应该就不能再用了。” 女生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没关系。” 得到肯定的答案,柏林没再迟疑。 经纪人刚好接了个电话的功夫,柏林飞快地签完了手机壳,签完顺手把手机壳递给了邬珩尧。 女生刚刚的询问,再加上手机壳用的图片,很显然是他们两个人的粉丝。 柏林一递,邬珩尧想都没想就痛快地接过去签了。 平日里邬珩尧都是礼貌但很酷地摇头拒绝的,今天却二话没说就签了。 从邬珩尧手里接过手机时,女生激动地手都在抖啊抖,动作超级小心,生怕把手机壳上的口红给抹花了。 手机壳拥有者-aka-尧柏/猫猫狗狗骨灰级cp粉:死、而、无、憾。今后只为幸福流眼泪!! 塑封!回去就塑封!带回家供在床头柜上助眠! 每晚瞄一眼这个手机壳带来的幸福感,大概能保佑她这辈子都不再失眠,夜夜好梦。 经纪人一个电话匆匆打完,柏林和队友们给粉丝陆续签了好多。 围观看热闹的路人注意到skye放缓脚步停下来给粉丝签名后,好感蹭蹭上涨。 比起隔着网线毫无回报的单向付出,他们的相处氛围,看上去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初次见面也不会感到陌生,更像是神交已久的老朋友,终于在现实里久别重逢。 追线下其实很辛苦,有时候在冷风里等好几个小时,从天亮等到天黑,就为了从通道口到上车的短短几分钟。长久的追逐一个人的背影得不到回应,多少会沮丧失落甚至感到难熬,但skye却不会这样,尤其是柏林。 柏林面对镜头的时候,永远会第一时间露出笑容。 入坑的粉丝考古,能找到各个时期柏林跟粉丝边走边聊天的视频。 一年到头到处跑通告,队友们除了永远都很慢吞吞的韩宇哲外,都时刻精力充沛,别说困了,连黑眼圈都没有,似乎永远都不会累。 只有柏林有时候看上去困得像要一头栽倒了,却还会努力坚持回应跟拍的粉丝,迷迷糊糊往前飘着走,说话声含糊的听不清像在胡言乱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被称为镇圈之宝的视频就是柏林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茸茸的毛线帽,看上去像个雪团子,又累又困地耷拉着脑袋往机场出口走,粉丝举着手机问他一些问题,他依然有问必答,只是脑子已经不转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粉丝问他小林今晚吃了什么,柏林口齿不清地嘟囔:呃唔炸面条加烤鸡蛋。粉丝问他多久没睡啦怎么这么困,柏林强撑着眼皮不合上,很懵地呆呆眨眨眼,歪头回答不知道,我昨天喝了四杯黑咖啡,还差两秒钟就十年没睡啦。 到后来柏林脑袋一晃一晃地往下点头,全靠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力撑着,老老实实闭着眼乖乖回答问题,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火星文&%¥%#¥%。 每一次点开,都能被可爱到晕。 宝藏视频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今天终于在现实中见到了。 第一次追线下的粉丝目送着skye离开,柏林走远了依然回过头朝粉丝挥挥手,粉丝也都不打扰地没有跟上去,只是超大声地跟他们说拜拜。 Skye的拍摄地点不难猜测,离心岛唯一出名的就是自然景观,而未开发的区域车辆很难到达,也有潜在风险,很显然是在港口附近的特殊沙滩取景。 这里的沙子天然偏淡淡的粉色调,远远看去像加了滤镜一样,走近了看更是如梦似幻,沙质细腻柔软。 沙滩是开放空间,哪怕拍摄方工作人员用隔离带拦起来,也无法阻止镜头聚焦过去,提前被看到拍摄内容。只能是靠彼此尊重的自觉,和后续的及时举报删除网络路透,防止扩散。 如果没有经历刚刚跟skye这短暂的相处,现场的粉丝大概会忍不住想要跟到拍摄现场去看看。毕竟她们不去,说不准也会有路人围观,skye知名度国民度相当高,哪怕不是粉丝,现实谁没点好奇心,谁又不爱看帅哥? 但是在跟柏林他们接触了这短短片刻之后,她们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这个想法,毫不犹豫地决定不去打扰现场拍摄。 大概真的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舍不得让他为难或失望。 粉丝望着skye的背影,眼神明亮,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 ‘我们未来在更广阔的舞台上见面。’ 拍摄方行动迅速,立刻开始布置现场,调试机位。 现在天也晴了,效率高一些的话,争取赶在日落前一次性结束拍摄收工,这样就不用拖到明天,可以睡个好觉。 Skye的成员们在帐篷里换了服装,整体风格统一,走的是清爽夏日路线。 他们今天拍摄的是泉悦品牌的山楂饮料广告,像这种代言类的消息很难捂得特别严,尤其是像skye这样一举一动都会被密切关注的团体,因此倒也不担心会被别人看到。粉丝为了配合宣传步调,也都会默契地绝口不提,装作不知道。 柏林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山楂汁,提前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琢磨琢磨一会儿应该怎么喝更有感染力。 他坐在工作人员准备的折叠椅上,边想边换服装师准备的沙滩鞋。 韩宇哲慢悠悠地走过来:“柏林,你有没有……” 听到说话声,柏林抬头答应了一声:“嗯?” 下一秒,韩宇哲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与此同时,柏林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丝疼痛。他低头看了眼,一心二用穿鞋踩偏了。 大意了,沙子是很柔软没错,但海浪会把贝壳的碎片冲上岸。 伤口很小很浅,就是被贝壳碎片划伤了一道而已。 柏林本身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朝某个方向看去。 同样握着一瓶山楂汁的花言站在太阳伞下,此刻正僵硬地缓缓转过头,死死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糟了。 4. 第 4 章 海风拂过,那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被瞬间吹散。 来来往往忙碌的工作人员脚步不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依然在各自做手头上的事,彼此交谈。 港口走动的行人,附近纪念品小商铺的揽客循环广播,所有的嘈杂喧嚣仍在继续,柏林却感觉呼吸因紧张而停滞了半拍,周遭的声音都因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而暂时远去了。 此刻他跟花言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柏林却没有怀疑对方是否捕捉到了血液的味道。 两年的时间,足够让柏林分辨清楚普通人类和超自然生物的认知差别,五感、反应速度、学习能力、肢体力量,甚至是对时间的掌控力。如果花言在这里陷入异常状态,很难控制后果。 时间相对静止,周围的人群仿佛电影中加速移动被模糊处理的背景,唯有视野范围内聚焦的那个人格外清晰,甚至放慢了一般,短暂定格。 花言看着他一动不动,意志力比柏林想象的要更强一些。 只是他很显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静,手里的塑料瓶在一瞬不受控制的力道下发出可怕的咯咯声,尚未拧开过的瓶盖在外力压迫下坚持了不过半秒钟,骤然爆开。 浓稠的暗红色果汁顺着流淌下来,不可避免地溢出滴落在他苍白细腻的手背上。无声洒落到沙滩上后颜色渐深,像受伤的野兽在雪地里留下一串鲜红的血渍。 几乎是同一时间,抱着冲浪板的邬珩尧敏锐地转头看向柏林所在的位置。跟他同样察觉到异样的,还有江枢苒。 四道晦暗不明的视线,望向同一落点。 人类血液的味道对于黑暗生物来说,天然具有不可抵挡的诱惑。 区别只在于恶魔比起血肉、更偏爱纯粹的灵魂。狼人先天难以抑制撕碎噬咬猎物的兽性,却没多少将其当做食物的兴趣。鲛人生于海洋,更倾向于将一切献祭于大海。 只有血族以血液为食。 人类恢复的速度极为缓慢,哪怕是一道小小的伤口,也无法立刻愈合。 缓缓渗出的新鲜血液对于花言来说,就像是沙漠中行走,从天而降的甘霖。 作为高阶物种,普通人的血液对花言来说,抑制本能不难,否则也不会混迹于人类里共处这么久都相安无事。 他的控制力在同族中数一数二,哪怕换做是其他任意一个人受伤,花言都能维持住表面的若无其事,甚至能做到毫无波澜的关切问候。 唯独柏林不同。 朝夕相处两年,花言从未在柏林面前展露过任何危险的一面。 然而再强的控制力,在嗅到倾慕对象浓烈到芬芳馥郁的血液时,理智顷刻间就土崩瓦解,欲’念复生,心神躁动。 此时此刻的柏林,就像一块无比香甜诱人的蛋糕,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花言唇边时常挂着的笑容褪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漆黑如墨的发丝随着低头敛眉的动作滑落下来,恰好遮掩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猩红。 柏林握住塑料瓶的手微微用力,按耐住紧张默默观察着花言。 天晴了,遮阳伞下的阴影笼罩住花言,柏林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这是柏林第一次在花言面前受伤。 他知晓花言的身份,是从两年的日常点滴相处中慢慢推断确认的。 冰箱里总是储存着没有间断过的、浓稠黏腻的暗红“果汁”,日常行程随身携带的特殊“保温杯”,眨眼间如幻觉般消失不见的伤口。 还有半夜里起来去卫生间时,无意间从镜子里对上的赤红瞳孔。 起初柏林还不清楚世界隐藏的另一面,思路并不会直接往怪谈一般的方向走,他好奇地问花言冰箱里的饮料是什么,花言轻描淡写地说是山楂汁。 他没怀疑,因为出道之后skye接受了很多次采访,花言有回答过类似的问题,说他最喜欢喝的饮料是山楂汁,走到哪里都会拿着一瓶当水喝。 他说的是实话,柏林每天跟队友们一起跑行程,确实看到花言像他说的那样有这个习惯。花言本身的唇色苍白,每次喝完“山楂汁”,唇齿间都会染上薄薄一层红色,看上去像化了妆,看着比往日里更有气色些。 花言回答平时爱喝果汁的时候,主持人还羡慕又恍然地点头,说怪不得花言皮肤这么好,近距离接受采访,一点都看不到毛孔。花言神色不变,淡定地科普表示果汁里富含维生素C。 Skye出道就红透半边天,隐形带货等影响力相当厉害,那一年大街上到处都是拿着果汁逛商场的年轻人。 柏林当时还想,花言喝的这种山楂汁看上去好浓稠,颜色也更深一些,不知道是自己加工的还是买的特制饮品。 他问花言是从哪里弄的山楂汁,怎么瓶身上没有牌子,花言说是家里人给他送的。 事实证明,花言是个满嘴跑火车的骗子。 柏林看花言每天喝想尝尝,但是花言不同意。那时候他们刚组成团体,还不是很熟,花言头顶上的金色数字也还没有变成99。 初入团的时候,花言对柏林的态度跟现在差别很大。 就像花言给柏林留下的初印象那样,他看上去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冷淡,缺乏同理心,甚至还有一点毒舌。 当一个人长得特别好看的时候,一旦表情疏离,给人的无形距离感就会加倍。 柏林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他选择尊重对方。 所以当花言拒绝了柏林后,柏林没再多说什么,也没再问过有关山楂汁的问题,导致延迟了好久发现真相的时间。 最初大家搬进宿舍的时候,花言不怎么爱跟柏林说话——准确的说是他谁也懒得搭理。工作中还好,在宿舍待着休息的时候,花言大多数时间都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窗帘拉得紧紧的,连灯也不开。 有时候跑行程一天没时间吃饭,好不容易回到宿舍都半夜了,柏林肚子实在饿得慌,就在厨房里简单做点吃的。结果香喷喷热腾腾的油泼面刚做好,花言脸色沉沉地从房间里杀气腾腾地走出来,幽灵一样飘到他面前站定,冷着脸问他:“你在干什么。” 柏林拿着筷子有点懵地瞅瞅他,有点不知所措:“呃,做宵夜。” 他本来想问花言要一起吃吗,结果下一秒花言嫌恶地拧起眉:“味道太大了,熏得我睡不着。” 柏林下意识吸吸鼻子:“……?” 挺好闻的呀。 而且开了油烟机,功能还是蛮好用的,做饭的油烟味闻不太出来,况且厨房和花言的卧室隔得距离其实挺远的。 但是花言脸色很臭,看上去也似乎真的很困扰,于是柏林很好说话地歪头看了看他,同意了:“那我以后饿了的话就煮白水面。” 当时花言看着柏林的目光似乎顿了一下,有点惊讶。但他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转身回房间了。 柏林一度以为花言是不太喜欢他,直到后来知道了花言的秘密,才明白过来花言真的没想那么多,说的都是字面意思。 他说熏得他睡不着,是真的。柏林还算善于观察,他推测人类的食物对花言来说应该是尝不出味道的,又或者说,吸血鬼跟人类的味蕾有本质的区别。酸甜苦辣到了花言那里,大概都臭臭的,不止是没滋没味的程度,可能有点像硬逼着人去吃腐烂的肉。 而吸血鬼的五感又远远比常人敏锐,柏林闻不太到什么油烟味,但花言嗅到的味道,大概要比他体感到的味道放大数十倍,甚至百倍。 从那以后,柏林说到做到,半夜回宿舍肚子饿了想吃点好吃的,也只煮白水面。 没滋味的话,会放一点酱油,偶尔再来一点点香油。 放完调料柏林还会探头耐心等待片刻,等了一会儿确认花言没有从房间里冲出来的意思,柏林就知道这种程度的味道,对花言来说没关系。 后来的后来,柏林头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花言的变化,是又一次夜里柏林饿了,偷偷摸摸爬起来轻手轻脚地煮面,花言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但这一次他不是来让柏林停止煮面的,而是别别扭扭地在餐桌旁坐了下来,面色镇定地开口:“我也饿了。一起吃你以前做的那种,油泼面吧。” 柏林反应不过来地傻眼瞅着他:“……啊?” 花言看上去又高兴,又困扰:“我问过了,白水面没味道,可是你一直吃。” 似乎是怕柏林多想,花言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吃没味道的东西。” 柏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脑子有点卡壳:“所以你是要跟我一起吃面吗?” 花言沉默了一会儿,瞪视回去:“你不是邀请过我吗?” 柏林心想,可是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 他没有拆穿,只是举着筷子“哦”了一声,他瞅瞅花言,笑容灿烂地点点头:“那好呀。” 比起一开始印象里花纹漂亮但有毒的蛇,现在的花言看上去哪怕是一条蛇,也只能算是未破壳的蛋。 花纹依然很漂亮,但因为圆滚滚,看上去杀伤力小了很多,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花言不是唯一一个回过头去看,前后转变很明显的队友。 队友们各个都多少有些怪癖,跟柏林见的第一面都算不上热情,并且跟他交流沟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约法三章。 柏林对初见面时四个队友的态度,记得很清楚。 毕竟遇上他们这种行事作风的人机会很小,印象很难不深刻。 比如邬珩尧说每逢十五不要去打扰他,柏林茫然地反问为什么,邬珩尧粗声粗气地回答:“你打扰一次,我们就得下辈子再见了。” 柏林:“……” 邬珩尧威胁他的样子不像说笑的,以至于他当时真情实感地思考过,以为邬珩尧家里沾点乱七八糟的帮派背景。 高低也是个考不了公的不’法’分’子。 邬珩尧长得就有点凶,没耐心多说上两句话。 那句“下辈子再见”多少给柏林留下了短暂心悸的阴影,于是柏林很长一段时间都老老实实绕着邬珩尧走,只在远处默默观察他。 观察的原因是虽然邬珩尧面相有点凶,但柏林从不因第一眼留下的印象去定义一个人,因为他知道人是多面的,每个人对同一个人的侧写都不同。 就像去画同一颗杨桃,有的人画出来是一颗“星星”。 他总是在一旁偷偷观察邬珩尧,以至于邬珩尧有一天终于忍无可忍地猛地转过头,不满地盯着他,粗声粗气瞪着他问:“你老盯着我干嘛?” 被抓包的柏林鼓起勇气:“你是我的队友,我想了解你其实是什么样的人。” 确认邬珩尧是好人以后,柏林就能坦然踏实地睡个好觉了。 邬珩尧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脱口而出:“别了解了,我根本不是人。” 柏林:“……”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总是把自己说的像个恶霸。 柏林想这个人可能曾经在人际交往方面受过伤,认真地试图安慰对方:“你不需要这么说自己,你一看就是人啊。” 邬珩尧皱皱鼻子:“……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柏林:“?” 后来意识到邬珩尧说的跟花言一样,只是字面意思的时候,柏林窘迫的很想回到过去,用一块豆腐往头上拍两下清醒清醒。 队友们刚认识的时候都不算友好,柏林依然每天很有元气的试图跟他们正常相处。 他不是没心没肺,之所以依然坚持跟队友们好好相处,是有原因的。 Skye的四个队友,是他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唯四并非一见面就有超高好感度的人。 忘记了从哪一天开始,在他周围出现的人,头顶上都会浮现出一个灿金色的数字。 起初他并不清楚那个数字指的是什么,花了点时间才弄明白。 但是柏林并没有因为莫名其妙得到了这个不寻常的能力而高兴,反倒陷入了困扰。 出现在身边人头顶上的好感度,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喜悦,反而扰乱了他的生活。 以前他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后来他每见到一个人,就能看到对方头顶的数字在眨眼间飞速攀升,最终定格在一个超高的数字。 几乎每个人都喜欢他。这种喜欢不一定是爱情,也可以是友情,师生情,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之情。 无论男女老少,见到他的第一眼,都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磁场影响了一样,好感度在短时间内不可思议地飙升。 起初柏林很高兴直到有这么多人喜欢他,后来他只觉得不解与孤独,还有一丝不愿意承认的恐慌。 为什么呢? 凡事本应有因有果。一见钟情是存在的,但它的概率不应该是百分之百。 原本的柏林开朗、活泼,乐于助人,跟任何人都能很放松自然地相处,迅速成为朋友,也不吝啬于表达关心,照顾需要照顾的人。 但有了好感度标识后,柏林反而收敛了很多。 这太奇怪了。 正因为他周围的人总是很轻易就毫无缘由地好感度很高,所以他逐渐有意控制不跟别人走得太近,不能完全放松地跟他们相处。 没有人不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自己,但前提是,那种喜欢是发自内心的。 柏林希望喜欢他的人是真心喜欢他,而不是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柏林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有明面上看得到的好,都有冰山下不曾展露的代价。 他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人,柏林清楚自己从来都不令人讨厌,只是好感度的数值,让他对原本自信且从不怀疑的东西,变得不确定了。 周围的人可能是本来就喜欢他的,并没有潜在的未知因素影响,只是他想多了。 但柏林没办法证明这一点。 而这一切自我怀疑,随着柏林加入skye,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柏林选择进入娱乐圈,也是有原因的。 起因是柏林有一次走在路上,被做街头采访的人拦住,问了几个问卷调查的简单问题。 那段视频上传到了社交媒体,有同学刷到了,很高兴地告诉他视频播放量很高,有很多人都喜欢他。 同学说有很多人喜欢他的时候,柏林心里本来有点空落落的,因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喜欢他到底是因为什么。 直到他下一秒听到同学话头一转,忿忿不平地道:“评论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各种夸你的,但是互联网总有这种键盘侠,居然说他觉得你还没他十分之一好看,还说你个子看着太瘦,感觉营养不良没什么好看的,不懂为什么都在说帅哥……普信网友太多了,你放心,很多人帮你怼回去了——” 柏林反应了一会儿,猛地抬头抓住对方的肩膀,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我可以看看吗?” 同学磕磕巴巴地“嗯”了一声,脸有点红,直接将手机递给了他。 耳边还有同学安慰的声音,但柏林很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网上喜欢他的人,不是没有理由的喜欢他,而是真的这么认为。 差评的存在,验证了好评的真实性。 他不是为了讨厌他的人进娱乐圈,而是这些存在,印证了隔着网络喜欢上他的人,都是发自内心的。 于是一切变了,又没变。 现实生活中的人见到柏林时,还是无一例外好感度不同寻常的高。 但网络上,也出现了不喜欢他的人,虽然比例很小。 最让柏林坚定自己做的决定没错的,是他第一次见到未来的队友那天。 公司决定推出名为skye的男团,告知他团内一共会有五名成员。 柏林第一眼见到队友,先是惊叹他们外形上的优越,再就是因好感度而微微愣神。 队友们礼貌而疏离的一一跟他打招呼。 金发棕皮的邬珩尧:“嗨。” 好感度[30]。 半长黑发,容色靡丽的花言审视地打量着他:“你就是我们的队友?” 好感度[25]。 嗓音动听,眉眼温柔的江枢苒:“你好呀。以后我们就是队友了。” 好感度[40]。 懒洋洋半靠在沙发上,长腿点地的韩宇哲:“哟。” 好感度[50]。 这是柏林能看到好感度后,第一次遇到好感度在正常范围的人。 他愣愣地看着四个人头顶上的数字出了会儿神,直到经纪人疑惑地拍拍他的肩膀催促地问,小林,想什么呢?柏林才回过神。 队友们不明白柏林为什么眼睛突然明亮了很多,看着他们露出的笑容也格外开心。 只有柏林自己心里清楚,他在这一刻,心里有一块悬了很久的石头,总算是暂时落下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哪怕队友们起初都表现的不是很热情,柏林依然不在意地想跟他们好好相处,努力成为朋友。 他看到了一个好兆头,并且也想弄明白,为什么他们四个的好感度初始值似乎没有受到影响,是在正常范围内的。 柏林最开始想不明白,因为他亲眼所见,公司提醒他小心提防的黑粉,在线下见到他的那一刻,好感度突然上升了。 那是他自出道以来最有名最长情的黑粉,敢在短视频平台戴口罩露脸直播,扬言说要到线下当面骂他,要他好看的。 公司是好意提醒,于是柏林记住了她的模样。 黑粉说要来,就真的来了。 现场的粉丝也陆续认了出来,都警惕地看着她,提心吊胆生怕她做些什么对柏林不利的事。 但是等她见到柏林本人……居然脸红了。 那时候柏林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回头看看队友们头顶上的好感度,才重新踏实了很多。 他的身边,还是有正常不受影响的人的。 只是…… 两年过去,柏林也搞不明白,他没做什么特别的事,队友们的好感度,一个个都涨到了99。 他唯一确定的,就是队友们的好感度并非在短时间内骤然上涨的,而是两年间一点一点涨上来的。 在他发现队友的好感度超过75的时候,柏林就意识到走向不对,有意控制跟队友保持合适的距离了,但是他没能阻止好感度继续上涨。 * 不知不觉间,离心岛沙滩附近聚集了更多的路人。 花言迟迟没有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地,朝着柏林的方向走过来。 工作人员正在从车上往下卸布景道具,搬运过来后,暂时堆积在一处。 遮阳伞与纸箱间隔两米的距离,始终紧张注视着花言的柏林清楚地看到,花言借着物品遮挡的视觉盲区,鬼魅般在阴影中行走。 上一秒还站在伞下,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高高堆起的纸箱背面。 从数米开外的地方走到柏林跟前,花言只用了三步。 他显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每一步都有注意避开人群的目光,找准视线的死角。围观的人群看不清楚,只会觉得花言走得很快,不会意识到哪里不对。 监控设备不在花言的顾虑范围内。在他没有伤及他人的情况下,超自然管理局会为他清除一切不该存在的痕迹,哪怕有人看到了,也没关系。 人类天然拥有自己的一套“安全逻辑”,在没有真正百分百确认的情况下,自己就会为非自然的事物找到理由解释、开脱。 ’眼花看错了’,’昨晚没睡好’,’精神压力太大’,’注意力不集中走神了’。 所有一切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存在,都下意识不信任,花言认为这是力量弱小的种族特有的,精神层面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 不相信就不存在,不存在就不会带来负面影响,无需恐惧、慌张,可以坦然自若地继续平静安稳的生活。 一方面花言觉得人类这种自欺欺人的思路很好笑,一方面他又感觉这是另一种层面的心理素质强大。 跟超自然管理局的首要方针不谋而合——管理局将一切证明祂们存在的痕迹抹除干净,普通人也心安理得生活在更加简单安宁的日常中。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清除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甚至相当麻烦,但花言跟管理局不是同一阵营,很难产生多少同理心。不如说越能给他们找麻烦,他就越开心。 此时此刻天已然晴了,聚集在沙滩附近的游客多了不少,工作人员为了拍摄不被打扰中断圈出了一小块工作区域,但依然有许多人坐在海岸边的长台阶上好奇朝skye所在的地方看。 距离不远不近,肉眼看不太真切,手机镜头放大可以勉强看清是谁,只是就像近视体感那般像素很低,拍到的都很模糊。 粉丝特意留出空间没多停留,路人倒不会考虑那么多,纯粹把艺人来这里拍摄当新鲜事看,没什么复杂的感想。人本质都有讨论八卦看热闹的天性,私下交谈两句很正常。 “诶,那个穿红色衣服的是花言吗?” “是吧,我看着像。我同事是skye的路好,用的手机屏保就是他。” “他什么时候跟柏林跑到一块儿去的,两个人看上去关系还挺好?现在也不是拍摄中,讲话离得好近啊。我还以为爱豆这种彼此存在竞争的团体,私下多少会带点塑料呢嘿。” “不是啦哈哈,谁告诉你的,据我了解好多团成员间感情都是从朋友处成家人那种,毕竟一年到头都一起吃住训练跑工作,很难没点感情……我天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俩干啥呢!!从我这个角度看都快挨到一块了,是在说悄悄话吗?”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路人好奇地用手机放大画面,新出的手机像素高,总算看清了一点——她瞳孔地震狂拍自己朋友的胳膊:“卧槽,有点快乐。” 朋友凑过去一看,眼睛不由得兴奋睁大,不追skye但围观得很起劲。 镜头帮她们看清了大致的小互动。 他们今天是拍摄饮料广告,这个现场的路人都已经注意到了。眼下两人手里各自都拿着一瓶,只是花言那瓶似乎是意外撒了,红色的果汁淌了一手。 从花言左后方路过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走过去,看得出应该是想递给花言。没想到在工作人员走到花言跟前之前,柏林先一步接了过去,远远看着似乎是朝工作人员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他抽了张纸帮花言擦了擦,还顺手摘下花言头上顶着的墨镜,给他戴上了。 “工作人员很自觉地走了哈哈哈,不打扰。” “顺手帮忙擦饮料,还帮戴墨镜,好有爱啊哈哈,想起了以前追男团的一些快乐……” “为什么柏林把墨镜给花言戴上了啊,也不是很晒。” “哦哦这个我还真知道,之前刷到过营销号发的,花言好像是天生有点什么阳光过敏、还是先天眼睛畏光来着,具体的我也记不清,反正就有类似的毛病,所以他在户外经常会戴墨镜,还喜欢穿长袖长裤。今天是不晒,但毕竟是白天,紫外线对这种特殊人群还挺难受的吧?” “这样……那听着还蛮倒霉的,帅哥有点惨。不过这么一解释更有爱了艹,会记得注意太阳很晒帮忙随手把眼镜直接给队友戴上。这真不怪我,有点子好磕。” 原本只是用手机镜头放大画面看看热闹,两人凑在一起聊了半天,越看越止不住傻笑,这才想起按一下录像键。 也没开始正式拍摄,视频还这么糊,不发出去自己收藏留念一下难得的经历应该也没事。 只是遗憾的是,才刚刚按下录像键,就看到另一个成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花言的手抬起来似乎想搭上柏林的颈侧时,握住了花言的胳膊拉开了。 很快的,三个人都进了一边换衣服用的帐篷,看不见了。 前面最关键的互动没录到,只记录下来了一点边角料。 “哎……拉住花言的那个成员是谁啊?” “金头发我想想,邬珩尧?这个团cp可以随意排列组合,同一个视频大概能有一百零八种解读方式,每一对都能同时磕到哈哈,幻视一些大乱炖修罗场。” “他为什么要拉住啊,我还没看够。” “你不是吧哈哈,这才看了一小会儿你咋还真情实感上了?” “你别说我真有点入坑了,我去关注一下有没有cp超话……” 事实跟路人脑补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视频中所拍摄到的内容,也和实际上发生的过程,截然不同。 柏林之所以提前接过纸巾,是因为工作人员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到花言没控制好外露的变化。 眼尾变得愈发狭长,本就高挺的鼻梁愈发挺秀,雕塑般的五官不断细化,精致到近乎虚幻,苍白的皮肤坚硬犹如金石,眼下至鬓角延伸的区域在阳光下龟裂一般浮现出诡异的荆棘纹路。 那双黑漆漆不透光的瞳孔,转为幽深醇厚的酒红色,唇色却苍白如夜半游荡的鬼魂。 花言全身心都在竭力控制住自己不伤害柏林。 他在压制本能的嗜血欲’望,因此他早就感知到了工作人员在靠近,却分不出心思去理会。 柏林反应很快,他接过纸巾后,朝工作人员笑着道谢,想也不想地将花言的墨镜拉了下来,遮挡住变化最明显的眼睛。 好在工作人员没有走过来,转身走了。 花言垂下眼睛,他的目光落在柏林白皙的颈项。 修长,细腻,薄薄的一层皮肤下,血管跳动的速度清晰仿佛在他的脑海中震动,甚至还在逐渐加快。 主动脉所在的位置。 人类的抵抗力微乎其微,脆弱的皮肤只需要用指尖轻轻一划,温热滚烫的血液就会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花言认真地凝视着,渐渐的,脑海中只听到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跳声。 微弱又清晰的血腥气滞留在空气中,离柏林越近,就越挥之不去。 他着迷一般的,无法控制的伸出手,想要感受的更清楚些。 吸血鬼是停止腐朽的不死者。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 花言能感受到柏林因紧张而呼吸加快,他的意识在告诉他自己越界了,不能这样,这样柏林或许会害怕他,而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但是他忍耐的时间太久了。 终于,他冰凉的指尖落在柏林的颈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他终于感受到了血液在指间流动时,剧烈的心跳。 只是尚未等他做些什么,邬珩尧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无声用眼神警告。 狼人和吸血鬼天生不对付,哪怕绑在一块勉强和平共处了两年,花言依然跟邬珩尧在私底下互相看不顺眼。 花言皱眉,邬珩尧的利爪破开了他坚硬的皮肤,嵌进了身体里。 如果是往常,花言肯定会二话不说跟邬珩尧打一架。 但现在,花言闭了闭眼,嗓音沙哑低沉,几不可闻:“……可以松开了。” 邬珩尧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在花言周身的气息逐渐暴躁之前,依言放开了他。 柏林生怕工作人员看到花言的异样,急匆匆将他拉进了帐篷。 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内。 花言拧眉闭目,须臾间手里多出一个熟悉的杯子。 他以柏林难以看清的速度一连灌了几口,才缓缓松开紧紧皱起的眉头。 隐约可见的尖牙飞快褪去,眼角的纹路迅速变淡,瞳孔的红色如潮水般消失殆尽。 邬珩尧抱着胳膊打量他:“没被人看见吧?” 花言努力平复仍在躁动的心绪,别过头刻意不去看柏林。 他不是很在意的含糊不清道:“……大概吧。” 希望多少能管点用,柏林在随身包里找到了一个创口贴,动作很快地贴上了。 只是哪怕他动作再快,花言在这里也度秒如年。 半晌,花言率先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逃也似地离开了帐篷。 走之前扔下了一句话。 “……以后不要受伤。” 工作人员搭建临时场景完毕,拍摄半点没耽搁,很快正式开始。 谁也没注意,站在海水浴场后方高台阶上的某个中年男人。 他是一个代拍。 今天接到了一个价格不菲的活儿,来拍一个很有名的超一线男团。 此时此刻,他正惊愕地回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这是……什么情况? 5. 第 5 章 作为一个给钱什么都拍的代拍,他的生计基本上是靠贩卖艺人隐私来维持的。 他不挑活儿,什么偷偷摸摸跟踪,二十四小时追车,在角落里直播艺人私下的个人休息时间,没有他不干的事儿。 而且不挑人,谁火拍谁,拍百家。既没有所谓的道德底线,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良心不安。 那些没时间但有钱的私生出手很大方,拍一次能赚好几千。接不到“私人订制”这种好工作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在短视频app开直播,为的是骗有窥探欲的路人、或私生性质的粉丝给他打赏礼物。 每次都有人举报他,大部分都是谴责这种行为的真粉丝,但他狡兔三窟,有的是号,大不了重新来。 总有人管不住自己,想多看看大屏幕上看不到的明星。 于是今天他也来了。 他不是以技术高超、构图绝妙取胜的那种站姐儿,走的不是正经道,心里也没爱,自然对拍图效果也不怎么上心,相机设备也舍不得花太多钱。 不过他这相机总归比路人用手机拍的清晰很多,他选了个合适的角度,先用手机试了试,确认根本只能拍出个轮廓来,就放心了。 他扫了一圈台阶上坐着的人,嗯,没几个人在拍,用手机拍的看着像路人,拍也拍不清楚,只能看见个大概的模样。 粉丝真傻,居然不在这里蹲拍。不过这么有素质的粉丝,反而便宜了他,这样他就是唯一一组能拍到现场图的人了,能坐地起价卖得更高。 他美滋滋地举起小相机,开始干活儿。 拍了几张之后,代拍觉得手有点酸,想着广告拍摄怎么也得持续好几个小时,没有必要一直举着相机,怪傻的。 然后他就跑到一边去买了瓶水喝,逛了几分钟才回来。 回来之后继续拍,他眼睛不由得一亮。 嗯,买家说了她是cp粉,特意让他仔细看清楚到底每个成员谁是谁。无关职业操守,主要是怕拍错了买家照片不要了,以后也不再找他,于是他认认真真将skye这五个人都记住了长相和名字,确定不会搞混。 说实话skye是他拍的团里最省心的了——五个人风格明显不相同,各个长得又好看又有辨识度,一点都不会脸盲。 拍了太多妆容差不多、发型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的小明星,代拍口味也逐渐变得有点挑剔。 今天的买家磕的cp叫“桃花林”,是花言和柏林的cp粉。 代拍看着镜头里的画面,乐了。 真巧,他一拿起相机,就刚好看到花言正站在柏林跟前,两人离得特别近。 他慢慢移动位置调整角度,想拍一张cp感浓郁、有氛围感的。 人是动态的,怕错过每一幕,他都没仔细看,快门一直在不断高频度往下按。 直到两个人和另一个队友进了帐篷,代拍才仔仔细细回看照片。 嗯,拍的不错。 他满意地往后翻动着,翻着翻着,突然之间一顿。 ……咦? 他迟疑地盯着眼前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又快速地翻回上一张。 他是连拍,连起来看就像动态视频一样,动作是能连起来的,基本按下快门的时候没有时间差。 可是奇怪的事发生了。 他所站的位置,刚好能拍到花言的正面,柏林能看到一部分侧脸。 前一张照片里,花言看上去应该是素颜,脸色甚至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 可往后一翻,仅仅零点几秒都不到的时间里,花言的五官竟然有了明显的变化! 代拍迷惑地一张一张往后翻,越看眼睛睁得越大。 每一张都能看到变化。 眼睛的形状更为细长了,从眼尾处开始浮现出诡秘的黑色纹路。鼻梁似乎更高挺了些,每一处五官都越来越精致,细化,就连皮肤,都好像在阳光下闪过星星点点的光。 最惊悚的是,他瞳孔的颜色在变化。 从平平无奇的黑色瞳孔,逐渐蜕变成血一般的鲜红。 代拍毛骨悚然,只觉脊背发寒,活像白天见了鬼。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花言正面对着镜头的方向,代拍有意在找对视,找的很准。眼下他看着这张照片,时间长了,仿佛真的在跟对方对视。 最后一张照片里,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似乎透过相机的屏幕,在盯着他一样。 代拍吓得头皮发麻,差点把手里的相机扔出去。 他感觉腿有点发软,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平复过于急促的呼吸。 他抬起头向沙滩的方向看过去—— 拍摄已经开始了,skye的成员们在喝着饮料,围着的工作人员有好几十个,摄像设备也在运行。 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青天白日,白天总能给人以莫名的安全感,因此代拍看着这平和且无比正常的一幕,生出一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感。 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我看错了吧? 台阶上坐着的路人也很多,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对他拍到的一切一无所知。 代拍自我怀疑地低头再次确认了一遍照片。 ……没错!他没错! 不是他看错了,不是他出现了幻觉,铁证如山就在眼前,他有证据! Skye,skye这个团里的花言,不是人!!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拿着相机的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温暖的阳光给了代拍安全感,他再次环顾着周围的人群,人多的地方也给了他踏实的安心感。 没事的,人这么多,花言不能把他怎么样。 做代拍的大多都没什么底线,他先是害怕,后来就开始想到别的方向去。有些人脑子里只装了一种东西,就是贪念。 他开始想,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啊。 国民级的爱豆团体成员竟然不是人,上传到网路上去的话,作为发现这件事的第一人,我岂不是要破大圈,出大名? 等他出了名,他靠这件事蹭了一波厉害的热度,所有人都会记住他! 而这些等以后开直播大讲特讲他的奇遇,他拍到花言变形的过程……这些都会变成钱。 他想到这里,连害怕都忘了,竟然有点激动地心跳加快。 对。对。 他没什么好怕的,现在是信息时代,他上传到网上,花言就暴露了。他躲一阵子就行了,因为花言暴露了的话,会有人把他给抓起来的,这样他就很安全,不会有任何危险。 拿定主意后,代拍兴奋不已,想着先离开这里。 他不敢多留,直接上了船。多加了钱,好让船主不再等更多的人一起,立刻出发。 到了船上,代拍马上编辑图片,一刻也等不及地上传到了网上。 他生怕别人看不到,发布到了各个平台,一个都没落下。 标题和tag特意绞尽脑汁起了个足够劲爆的。 [老王带你追星/多刷礼物支持V:#可怕!爆红团体skye成员竟然不是人!!!#[图片]] 本来想放九宫格的,但后来想想,九张小图,反而没有一张大图直接刷到来的明确、震撼。 他目光炯炯地等待着。果然,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评论、转发、点赞……热度开始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惊人恐怖速度暴涨。 代拍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激动的心情。 他手指头兴奋的哆嗦,眼看着未读消息不到五分钟就破了999+,想到未来赚大钱走上人生巅峰的日子,乐得眉开眼笑。 必须得看看网友怎么说,肯定是跟他一样震惊的,毕竟谁能想得到还会发生这种事呢。 然而点开评论后,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缓缓变得满脸问号。 评论区已然被围观路人和粉丝占领。 热度的确很高,异常高,高到离谱。 ……但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 [我命中注定的桃花林V:卧槽!!!!!我点进来本来是想抵制代拍的,结果我一看到这张照片……妈的,我高低得在举报之前嚎一嗓子:我靠花言可塑性绝了!!吸血鬼妆造给我焊到脸上!!桃花林cp感冲出宇宙一个托马斯回旋砸在我的心巴上[捧心.jpg]][1.1w赞] [代拍离我宝贝远一点V:骂骂咧咧地进来,迷迷瞪瞪流口水……尼玛的,我看看发布者的名字,又看看这张图,竟然有点不舍得举报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有罪qaq][1.0w赞] [吃饭睡觉看skye:我哭了呜呜呜呜我的桃花林啊啊啊啊[流泪][流泪][流泪]万万没想到,我入圈以后吃到的最好吃最香的饭,竟然是代拍给做的55555怎么会这样。。有没有文给我代代,孩子馋哭了,想看初拥(神志不清梦呓.jpg][9k赞] [今天也在互联网到处出警:这是偷跑的物料吧,从哪来的啊,代拍少干点这种缺德事儿吧,小心有钱赚没钱花[无语.jpg]][8k赞]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爱skyeV:代拍比我会夸……《爆红团体》(嗯嗯没错我们skye就是红遍全球啦)《(帅到)不是人》(没错我们花言简直就是神QAQ)] 代拍:“……” 代拍:“???” 这是在干什么。 粉丝是不是脑回路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啊?? 这个舆论的走向明显不对,看到照片的人没能理解他的意思,没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他刷新了一下,前排变了。 [我说我是岛民V:不对啊,我在现场,先声明我不是粉丝啊,也不是私生,我是本地人,刚好在附近溜达碰见skye拍摄,就看了两眼。虽然看不太清吧,但是确实这个现场没有化这个妆吧?就是正常妆造啊……这位代拍,应该是p的吧?][2.5w赞] 看到前面的时候,代拍连连点头,心想总算有个能看明白的人了。 结果看到最后一句,差点没把代拍给气的吐血。 这群网友脑子没问题吧?明明是应该按字面意思理解啊!! 新的节奏又被这个评论带起来了。 [帅哥是世界的宝藏V:卧槽有这么牛逼的技术当什么代拍啊,我说怎么看着不像是特效妆能化出来的,感觉花言的脸型、眼睛、鼻型都跟这张照片里有微妙的不同,原来是p过了,这就说得通了哈哈(差点以为帅哥去整容了……好险不是] 代拍:“……” 代拍:这就说得通了个屁啊。 代拍:他真不是人啊!!! 眼看着这样下去不行,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美图贴了,代拍咬咬牙迅速补救,再次发了一条,这次编辑了十二张图上去。 他就不信,看着这个变化的过程,她们还能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王带你追星/多刷礼物支持V:不是,你们理解错了,我没p图,我亲眼看到他眼睛变红,我认为他真的是个吸血鬼啊!图你们仔细看,我拍下了全过程,从第一张的状态到最后一张,整个变化过程不到三十秒。#skye团体成员花言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图片]x12] 有了上一条的铺垫,这一条流量依然很大,比上一条热度还要惊人。 代拍紧盯着屏幕刷新——这一次一定要动动脑子啊,看清真相啊,网友们! [skye远征军一号V:虽然你是个代拍,虽然你偷跑未公开物料,但我在送你销号之前,还是忍不住说一句:居然修了这么多图,这种质量的出图,别做代拍了,当站哥吧,把你用他们非法赚的钱都买商务用了改邪归正,粉丝能把你当菩萨供着(看我真诚的眼睛] [混迹江湖的小桃子:一开始以为是妆造绝,后来觉得是p图绝,现在我觉得还是花言和我林的脸绝……但这几张图拍的是真不错,这个角度我感觉他俩都快亲上了[害羞偷看.jpg]桃花林yyds!] [今天也超级可爱V:老王,你入戏好深,是不是线下看了我大skye的盛世美颜过后被感化啦,怎么感觉你比粉丝戏还多,还会吹彩虹屁hhhhh好好做人,回头是岸,你挺会吹的比我强[大拇指.jpg]] [磕颜小能手V:我信了我信了,我花言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因为没有人能比我花更美了55555[痛哭.gif]] [不懂就问的一枚小可爱呀V:天哪触手怪吧,怎么做到的?我知道skye是今天才到的离心岛,按理说不可能这么短时间修完这么多张高质量的图啊……我懂了,是不是用了什么一键生成滤镜的软件啊,求推荐!] 代拍濒临崩溃:求推荐泥马啊!!!!是不是傻啊!!!! 他被气的血压上涌,头都发晕,气急败坏地给粉丝回复。 [老王带你追星/多刷礼物支持:都跟你们说了我是认真的,没有p图,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不想想我哪有p图的本事?他真的就是吸血鬼,他真的不是人!!我撒谎或者开玩笑的话立马就被炸号!!] 他这么说是他有把握,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炸号的,他有经验。 只是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这条评论发出去不过十分钟,他再次刷新的时候,就发现……他号没了! 代拍:“……” 他呆滞地看着屏幕,有一瞬真的在想,是不是之前亏心事做太多了,才会这么流年不利。 他检索关键词,发现带他原创tag发状态的人很多,但是每次刷新要么是在啊啊啊,要么是在哈哈哈。 前一种是在为花言和柏林尖叫,后一种是在无情嘲笑他立的断头flag秒成真。 有抵制代拍的,有骂他偷跑物料蹭热度的,有夸他拍的图牛逼的,但就是没人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代拍号被炸了。但是图片已经被很多人保存过了,并且哪怕部分粉丝号召不要二次上传,还是有大批量的人忍不住。 没办法,这张图太鲨了。 更让代拍心塞的是,他不但没有达成目的,还给对方送了一波热度。 #花言人间吸血鬼造型路透#。 这个词条一看就不是买的,位置不是在17或18,而是坠在热搜的末尾上,因为点进去的人多,以很快的速度在往上爬。 广场实时依然没人把代拍写的文案当回事。 [桃花林欢迎你V:#花言人间吸血鬼造型路透#救命,是新妆造吗?跟平时的花言好不一样!!而且……他是在看柏林吗?这是什么眼神啊sos……这个对视是想要我老命啊[流泪][流泪]谁看了不说一句氛围感扑面而来,桃花林szd!] [800G实时追踪V:#花言人间吸血鬼造型路透#抵制代拍,尊重艺人,非公开商务行程,请勿打扰或私下传播非公开物料,粉丝也不要转发,严重泄露的物料会被删除的[警告.jpg]请不要影响艺人的工作,让辛苦的拍摄白费,不要打乱艺人的工作节奏,品牌有自己的宣传步调,必要时候建议采取法律手段维权。@skye-official] 点进来词条来的人越来越多。 热门是搬运的营销号,文案就是照搬的代拍发的那两条,但是无人关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照片本人的美感,和故事感上面。 哪怕是随意点进来的人,都被花言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攻击冲击到了。 热评很多路人。 [一个吃瓜专用号V:有被鲨到……这妆造真的太牛逼了。这脸也真的太牛逼了。这朦朦胧胧疯狂渴’望又拼命克制隐忍的眼神太带感了。背对着镜头露出一点侧脸回望对方的眼神,专注中带着忧虑不安,太有拉扯感了。一整个头皮发麻的状态] [不可能只有我这么想V:脑补一万字同人文小说,带车(bushi] 第二条热评下面一大堆求神仙太太产文的,蹲着小马扎坐等。 点进来的人必点赞,十个人里有八九个都会为了这张吸血鬼造型震撼地发一个帖子。热度转换率过高,位置上升的速度飞快。 代拍眼看着他的计划付诸东流,有种大势已去的茫然。 怎么会这样呢。 他明明拍到了第一手照片,明明把整个过程都放上去了,明明说的很清楚了这个花言真的不是人……怎么就没人信呢? 在现场专心拍摄广告的skye对互联网上的事,暂时一无所知。 但是花言不着急,有人着急。 费了点劲跟塞维尔干了一仗,总算将其抓捕的超自然管理局成员,此刻尚未来得及离开离心岛附近海域,还在进行收尾工作中。 塞维尔无故现身临近陆地的海域,因为体型过大,被不少人看到了。 管理局需要确认是否造成恐慌,好在大部分人不会往海怪的方向去想,都会下意识的以为是鲸鱼。像这种情况下,就不需要再画蛇添足做些什么,过上几天他们就不关注了。 塞维尔体型过大,好在管理局有特殊的处理手段,无需担心在羁押过程中出现变故。 刚刚处理完一件相对棘手的事,顾泽锡还没来得及抽上一口烟,警报声就又再度响起。 他捏着香烟的手一顿,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真是没完没了。 顾泽锡面无表情地将烟在船头摁灭,扔到垃圾桶里。 这一次响起的警报不是由源力值波动异常引起的,而是来自网络上有关超自然生物的舆情监测。 副官匆匆赶过来报告:“头儿,紧急情况,有超自然生物相关词条上热搜了。” 顾泽锡:“……又他妈谁?” 副官表情古怪,嘴角一抽,似乎也有点头疼。他无奈地将显示屏翻转给顾泽锡看:“还是老熟人,skye。” 顾泽锡视线下移,低咒了一声:“一群狗东西,天天给我找麻烦。” 加班加班再加班,没有尽头,也没有加班费。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词条。 #花言人间吸血鬼造型路透#。 顾泽锡表情不太好看:“……整的跟营销词条似的。” 副官低头替他点开,小声嘟囔道:“好像实际上也跟营销词条没什么区别。” 顾泽锡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照片。 目前广场上的实时讨论还有热评都没什么问题,所有人都没有将这个词条当回事,人们的重点都放在了脸、还有cp感上。 只是这张照片必须被尽快删除。 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注意力焦点被转移了,没有意识到照片的不合理之处。 从skye登录到离心岛到现在,时间太短了。 P图没有那么简单,像这种质量的图片如果想要p出来,需要耗费的不止有精力,还有大量的时间。 这解释不通,更何况渐变效果的照片足足有十二张。 幸好花言是男团成员,国民度人气很好,大众都熟悉。 人的意识是很难转弯的,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谁都不会第一时间相信所谓“不是人类”的说法,都以为是营销手法。 再者爱豆本身跟演员不同,会有各种各样的舞台妆造,再夸张的都有先例,染发、美瞳、过度阴影和高光更是并不少见。 现在妆造水平出神入化,再加上p图,这种完成效果不是不可能达到的。 问题在于有前后说不通的bug。p图的话时间太短,怎么算都不可能够用。特效妆的话现场有不少人围观,他们都很清楚并没有过什么特效妆。 某短视频平台的滤镜效果惊人,但也做不到像图中这么精细。 眼下广场上已经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了。只不过关注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图片本身中,发出疑问的消息很快就被淹没了。 顾泽锡要做的,就是在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将事态扼杀在摇篮里。 顾泽锡简短下达命令:“词条处理掉,照片全部消除。” 副官:“是。” 顾泽锡凝视着照片上柏林的侧脸,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查清上传照片的源头。” 副官点头:“收到。” 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上传照片的代拍,防止他继续散播消息。 他此刻随身带着手机,定位到他根本没耗费几秒钟的时间。 副官:“头儿,显示他现在就在我们三公里以内。” 顾泽锡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人现在就在海上。他抬头扫了几眼,视野范围正在行驶的船只只有一艘。 “拦下来。” 副官领命。 处理这种事件,用不着像抓捕萨维尔那么麻烦,很快就能解决。 此时此刻,代拍还不知道有人找上了门。 他开始紧张地咬指甲——他试图曝光花言的真实身份,但是失策了,没有人相信他。 但是他用的是自己的代拍账号,他曾经有露过脸直播的!为了让看直播的人给他刷礼物! 炸掉账号了也没有用,想找到他很简单,他的长相已经暴露了。 他没能让别人相信花言不是人,这样也不会有人把这个可怕的怪物抓起来,那么他要怎么办才好,那个怪物很有可能会在知道他泄露了他的秘密之后,跑过来报复他。 代拍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头皮发麻。 他神经质的在想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很快的,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种破釜沉舟的补救方式。 “我要开个直播,开个直播说清楚这件事……”代拍喃喃自语,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相机。 相机里的照片是没有p过的,肯定可以证明自己,再着重说明一下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他在直播间里给大家展示相机里的照片,严肃的说清楚,总有人会相信他的,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或玩梗。 更不是在给skye做宣传。 他想到这里,立刻就着手去做,一秒钟都没耽误。 他登录了另一个号,同样也叫代拍老王,然后起了个一样的名字给自己引流。 相关词条热度正是最高的时候,进入直播间的人数不少。 [咦,这是第一个发照片的那位吗?] [都上热搜了怎么还敢开直播啊,真不怕有人举报啊] [代拍是灰色地带吧,不好告的。毕竟拍明星的人很多啊,怎么证明是代拍还是路人] [这种id都叫这种名字了,不是很明显吗?还是说不是光看这个就行的] [当然没那么简单啦,不然能这么猖狂] "咳咳。"代拍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开直播是想跟大家说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停顿了两秒,还没来得及酝酿演讲稿,船身突然晃动了一下,减慢了速度。 6. 第 6 章 在他想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之前,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灭了。 他睁大眼睛,下意识地用力点了两下屏幕,又按了开机键试图重启,都毫无反应。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道轻巧干脆的落地声。 代拍慌张地抬头,就看到一个披着深蓝色制服的男人正站在船头,他抓着手里的皮质手套拍了拍袖口沾上的灰,像在确认什么一般沉默地打量了他一圈后,朝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王先生。不好意思,有点事儿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 代拍脑子里一片混乱,冷汗直冒。 这个人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 船只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几乎快停下来了,随着海浪小幅度地起伏飘动。代拍不清楚这个人是怎么翻上船的,他往后退了两步,又不知道该往哪跑。 他强自镇定,脑子里飞快转过几个念头:“你是什么人,想干嘛?” 对方没有停顿,很干脆地朝他走过来,边走边回答:“被迫加班的外勤人员。虽然你很快就不会记得我了,但既然你想知道,出于礼貌还是自我介绍一下……” 在代拍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景物慢慢昏暗下去之前,他隐约听到了一个名字。 “顾泽锡,超自然管理局保密三部。” 沙哑的嗓音压得很低,淡而悠远的烟草味若有似无。 “为您的生命安全与稳定生活保驾护航。” 五分钟后,姗姗来迟的副官穿着救生服在快艇上挥挥手,麻利地抓着提前挂好的绳索翻到了船上。 顾泽锡靠在船舱假寐,他敛着眼皮懒懒地微睁开一条缝,随意地朝左下方侧了一下头:“送他回家。” 副官打眼一看,乐了。 头儿还挺贴心,眼前的中年男人睡得正香,规规矩矩地平躺在甲板上,两只手交叠搭在身前,海风挺凉,顾泽锡把自己的制服外套给他盖上了。 谁看了不赞一句无微不至,真是人不可貌相。 外勤小组成员分工合作,很快就带着昏睡中的这位上了另一艘快艇。 解决完麻烦的顾泽锡上了返航船就进了房间,局里的人都知道他连轴转累得够呛,没人去打扰他。 顾泽锡枕着一条手臂躺着,看着摇晃的天花板出了会儿神,默不作声地划开手机。 简单粗暴截出来的画面上,柏林侧过脸,微微抿着唇。 这是顾泽锡不知道第多少次遇到跟柏林相关的事了。 准确的说,每一件事都跟柏林看似没有任何直接关系,他只是一个被卷入其中的背景板。但无法解释的是,他总是频频出现在现场。 只有第一次是纯粹巧合撞见。本以为是一面之缘,没想到接二连三,还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那天他前一晚刚出了任务,追着一只异形生物连跨三个城市,总算把危险事态控制住。再熬下去就要猝死了,他难得用了年假,打算放松两天缓口气。 他没穿制服,套了休闲运动服,到楼下便利店买泡面。 门口有小桌椅,偶尔会有上班族坐在门口吃东西,今天也有人。 顾泽锡有职业病,惯性地先观察了一下—— 高中生,蓝白色运动式校服穿得很不拘小节,袖口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他背着白色的运动斜挎包坐在伞下面,叼着塑料叉子,毛茸茸的头发半湿不干,按捺不住地揭开盖子,挑进去搅动了一下,等不及热气散开,上来就要往嘴里塞。 谈起吃泡面顾泽锡可太有经验了,他微微张口想阻止,没来得及。 下一秒果不其然,男孩吃面不成反被烫,天灵盖都要冒烟,手舞足蹈地在半空中乱挥。 顾泽锡:“……” 不愧是未成年,有种不经修饰,纯天然的傻。 不过也因此,一向不看长相的顾泽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学生长得挺好看。 被烫了以后反倒唇红齿白,顾泽锡对冒着傻气的人不太感冒,但他看着傻而不蠢,一举一动都很讨喜。 顾泽锡略过他进去买了泡面出来,桌子只有一张,椅子四把,凑合拼个桌。 他坐下来的时候,如同每一个对旁人漠不关心的成年人一样,没有跟男孩打招呼的意思。 等面捂好需要时间,顾泽锡百无聊赖,四处扫视,看见一只眼熟的猫悄无声息地从绿化带里跑出来。 他挑眉,心想这小东西还算有点良心,他投喂了几回,看来是还记得他。 顾泽锡没动,等着猫过来找他。 猫确实是往这个方向目标明确的过来了,然而顾泽锡盯着它飞快移动,眼看着猫咪两眼放光,很亲昵地绕着高中生的腿转了两圈,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在男生的小腿蹭了蹭。 顾泽锡:……它是不是没看见我?认错人了? 被野猫主动亲近了的高中生好奇低头,他放下塑料叉子,弯腰挠了挠它的小脑袋:“哈喽,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猫咪有灵性。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歪头看着柏林,很配合地“喵”了一声。 似乎是嫌弃顾泽锡老看着它烦人,猫咪特意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又回去蹭柏林的手心。 顾泽锡面无表情:“……” 很好,确定了,这一人一猫是初次见面。 不太好,确定了,这猫有点双标。 上次他喂完吃的想挠挠这只猫的下巴,结果被很凶地挠了一爪子。 本来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哪怕顾泽锡很无语,也没什么好特别关注的。 问题在于接下来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很难以解释的怪事。 猫咪一直围着柏林不离开,很快的,第二只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溜小跑到了柏林身边,蹲在他的椅子旁边歪头看着他。 紧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 顾泽锡握着塑料叉子的手一顿,皱起眉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了口袋。 ——哪怕是个人形猫薄荷,也不能招人喜欢到这种程度吧? 他一直在盯着柏林看,柏林手足无措地应对着越来越多猫猫的喜爱,扒泡面的速度开始加快,另一只手握紧了背包带,似乎是不知如何是好,随时准备逃跑。 基于职业思维模式,遇到不能解释的事,顾泽锡第一反应是拿出检测仪器,对准了眼前的人。 一旦异常值数字开始跳转,就意味着眼前的人有问题。 顾泽锡直觉很准,从来都没出错过。 他盯着仪器表盘,已经开始戒备,做好了联系部门的准备。 然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源力值:[0]。 异常值:[0]。 7. 第 7 章 顾泽锡对这个结果有点意外,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顿了顿。 被热情的猫咪们淹没的高中生手忙脚乱地笨拙安抚,没有注意顾泽锡在外人看来稍显莫名其妙的举动——如同大龄中二病一般,举着伪装成一块运动式手表的检测仪器,对准同桌的陌生人,神情严肃。 “……”顾泽锡深吸口气,丝毫不尴尬地将检测仪器塞回口袋,镇定埋头吃泡面。 他嗦了口面,沉默地瞥了眼尚未停止无限亲昵贴贴的少年和猫。 顾泽锡在上了红名单的超自然生物那里算不上闻风丧胆,也称得上臭名昭著。 他是个沉闷无趣的单身汉,除了日夜颠倒地工作以外,就只有撸猫这点不为人知的小爱好,排解不能与外人道的压力。 简单来说,他是一个关爱小动物的狠人。 眼下正在经历的,是顾泽锡此生难忘的回忆。 他跟一名高中生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的都是泡面,距离不过半米,悲喜却隔了一条过于明显的楚河汉界。 一面是群猫环绕,一面是无猫问津。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顾泽锡素日挺直的肩背颓废地耷拉着,不知道自己浑身散发出一股郁闷、又羡慕的气息。 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他理应感到安心。 然而眼前的一幕时刻提醒他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天生被猫喜欢的人,顾泽锡这辈子没摸到过的脑袋,排着队的主动往男孩的手心蹭,喵来喵去地乖巧求顺毛。 顾泽锡一脸冷酷地喝泡面汤:有人偷我人生。 多么悲伤的休息日,顾泽锡身心都受到创伤,泡面汤都没以前香。 有猫灵巧地一跃轻松跳上桌,好奇地嗅嗅泡面桶,歪歪脑袋跃跃欲试想要舔一口。 高中生赶紧拦住,嘴里嘟囔着“不行你吃了要坏肚子的”,然而猫的好奇心很浓重,且有强烈的逆反心理。更多的猫猫跳上了桌子。男孩只有两只手,眼看一片混乱要拦不住,硬着头皮向顾泽锡慌张求救:“麻烦帮忙拦住它们啊啊!” 顾泽锡缓缓抬头:“好。” 他手法专业,眼疾手快地捏住两只小猫的后颈提溜起来,轻快地放到地上。 再跳,再拎。再跳,再拎,乐此不疲。 顾泽锡表情维持着成年人略带不耐烦的冷淡,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内心的快乐快要绷不住。 到后来,顾泽锡完全鲨疯了。他动作迅捷,眼观八方,眼神明亮的冷酷脸看着不服输的猫心想:快乐,再来亿次。 五分钟后……猫累了。 没有猫再次跳上桌了,仰着脑袋蹲在地面上的猫肉眼可见的在生闷气。 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大概是被顾泽锡气到了,猫猫挨个恋恋不舍地蹭了蹭高中生的裤腿,朝他用小奶音“喵”了两声,便头也不回地原地解散,一溜小跑钻进绿化带里不见了。 终于能好好吃上一口的男孩松了口气,擦擦冒出来的汗看向顾泽锡:“谢谢你啊。” 沉浸在满足中的顾泽锡没有留意到,男孩的视线是先在他的头顶停留了片刻,才向下移跟他对视的。 顾泽锡过足了瘾,倒也不遗憾,看着高中生的眼神温和友好了很多。 他简单回答:“哦,没事。” 顾泽锡停顿了下。既然在便利店偶然碰见,会不会对方也住在这附近,或者经常会从这条街经过? 想到刚刚从未有过的体验,顾泽锡不由得幻想了一下某种美好向往:休假了——问高中生要不要出来一起吃泡面——落座后高中生吸引无数只猫前赴后继赶来——顾泽锡名正言顺帮忙分担太多只猫围拢的压力,名正言顺以帮忙为由借机撸猫。 顾泽锡眼神火热,口干舌燥。 他雷厉风行地抄出手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稍显突兀,缺少铺垫。 顾泽锡单刀直入:“同学,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微信或手机号都行。” 如果副官在这里,大概会不忍直视地深深捂住脸,语重心长地告诉顾泽锡,人际交往是一门大学问,道阻且长。 任何一个路人看到此情此景,都会连退三步劝这位涉世未深的高中生:快逃。 刚刚两手捧起泡面桶想喝汤的少年一顿:“……” 高中生面色微妙变幻,隔着面桶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礼貌而拘谨,但毫不犹豫地飞快婉拒了:“呃,抱歉,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想象过会被拒绝,没想到会被秒拒的顾泽锡沉默了一瞬,肉眼可见的失望。 他倒也不算意外。顾泽锡清楚自己看上去不是那种容易让人亲近的类型,这一行干久了,面对危险的次数太多,肃杀之气很难掩饰,看着不像好人。 顾泽锡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性格,一般来说旁人明确拒绝的事,他不会再问第二遍。 只是也许是今天的经历多少有些难忘了,顾泽锡站起身离开之前,破天荒又留下一句:“如果以后再碰到有什么困难,还可以找我帮忙。” 高中生眨眨眼,似乎感觉到他是好意,点点头看着他笑了笑:“谢谢你。” 这就是顾泽锡跟柏林的第一次相遇。 平平无奇,却以一种少见的原因,令顾泽锡印象深刻。 他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并不是为了撸猫,而是蛮认真在说。 没想到的是,时隔不过一周不到,顾泽锡真的再次见到了柏林。 他接到警报,前往某所学校搜寻一株极为危险的变异食人花——红名单上排名前一百,外观美丽无害,会散发一种令人神志不清的特殊香气,等猎物进入攻击范围,就会膨胀到蛰伏状态的十倍大小,将猎物一口吞吃入腹。毒液具有强腐蚀性,消化完一具一百二十斤左右的人体只需要短短三分钟。 在管理局,有个关于该食人花的冷幽默地狱笑话:这株食人花是花界的马拉松国宝级运动员。 原因无他,普通的植物都是由根系牢牢扎根进泥土里、获取生命所需的营养,根离了土地无法存活。 而超自然生物相关的一切完全不符合常理。变异食人花完全不需要土壤,它扎根到土里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将自己伪装成普通的植物。 碰上它对付不了的对象时,食人花会自己麻利地将根系从地里拔‘出’来,踩着根系,风风火火地拔腿就跑。速度奇快无比,堪称马拉松世界冠军。 唯一让人稍稍放心的是,这种变异植株只有寥寥一手之数,这是最后一株在逃的食人花,其余的都已被管理局捕获,数量稀少,不至于对人类社会造成太大的威胁。 这最后一株隐藏起来的食人花太能跑,上一次接到警报的管理局成员跑得两眼发黑,吐得昏天黑地,腿都直哆嗦,没能抓到。 于是再次发现踪迹,顾泽锡亲自带队杀到了第一现场。 此次任务难度很高,因为超自然生物的存在不能暴露在普通人眼中,管理局的人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抓,必须要做下伪装,还要避开人群的视线。 令人头疼的是,检测系统捕捉到食人花一溜飞奔冲进了学校,但该学校当天刚好正在进行校园歌手大赛。 最要命的是,校园歌手大赛还是露天举行,全校参与。 人头攒动,高中部三个年级的学生没有一个人在教室里待着,都聚集在操场上,学校的舞台挺简陋,音响设备却挺清晰,声音巨大。 顾泽锡看着手腕上带着的检测仪器,脸色难看。 检测显示这株该死的食人花就混在操场范围内。 食人花有一定智慧,不是只知道跑马拉松或乱咬人的低智商生物,不可能提着自己的根在学生眼皮子底下跑步,肯定是躲藏起来了。 可是它如果将自己伪装成一朵普通的花,眼下会躲在哪里呢? 管理局提前打过招呼,顾泽锡是以比赛评委的身份进的校园。 到处都是学生,他胡子拉碴,满脸写着成熟可靠不好惹,没可能穿个校服就硬装高中生,扮老师也违和,容易引起注意。 局里随便给他安了个合理的身份——民谣小众歌手,大众没听说过但有才华的原创音乐人,也是学校请到的本次校园歌手大赛的专业评委。 当然,桌子前给他留了位置,他去不去无所谓,只是万一有人问起来好糊弄。 顾泽锡本来没兴趣真的装什么民谣歌手,直到精准检测的异常波动范围越来越小,逐渐只剩下一种可能。 顾泽锡脸色一沉,头大如斗。 这株变异食人花此刻就在舞台上! 管理局其他人处理不了这么棘手的异形生物,顾泽锡必须亲自上,确保不造成任何伤亡。 于是他在舞台前落座了。 两边坐的都是真正的评委,顾泽锡释放“拒绝交流”的自闭寡言信号,朝台上看去。 这一看,顾泽锡意外地抿唇:“……” 居然这么巧,就是不久前一起吃泡面的学生。 他早注意到了是一样的校服,但全校这么多人,怎么就刚巧他正在台上准备唱歌……还有,花呢? 台上的人大大方方地做自我介绍,笑容清爽阳光:“大家好,我是柏林。” 顾泽锡拧紧眉头,仔细凝视着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有一瓣花瓣,很隐蔽地,从柏林的校服口袋中悄悄探了出来,鬼鬼祟祟地飘出来晃了晃,似乎是在反侦察是否有危险。 柏林一无所觉地介绍曲目,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我第一次报名参加歌唱比赛,我今天想唱一首很喜欢的民谣歌曲——” 看清楚花瓣上特殊花纹的顾泽锡瞳孔收缩,忍不住低咒一声:“……艹!” 食人花就在柏林身上,随时有可能害人。 他完全是因为心急忧虑脱口而出,说得其实很小声。 然而评委桌上放着的话筒很贴心的被提前打开了—— 于是这一声暴躁的国骂,瞬间清晰地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校园。 舞台上的柏林后半句顿时卡壳,朝着台下看过来。 顾泽锡面无表情:“……”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 本来他有想过,第二次见到柏林的话,就证明还是有缘,可以再试着加一次对方的联系方式。 现在看来……他这辈子都很难加到柏林的微信了。 8. 第 8 章 凭借多年出任务的反应速度,以及社畜在工作中练就的金刚脸皮,顾泽锡眸光深沉,至少表面上依旧冷静。 尴尬深藏在不以为意的躯壳下。 “抱歉,失态了。我本人是民谣唱作人,很高兴,也意外于有年轻人对民谣报以热情。”他沉默片刻拿起话筒,盯着台上的柏林端详了一会儿,流露出一丝恰好到处不算突兀的恍然,“是你,好巧。” 守在校外一辆低调商务车内监控实时状况、随时准备冲进去支援的副官:“……?” 他默默地按了按耳机,坐直了些,对这意料之外的发展,产生了一点不太合时宜的八卦与好奇。 什么情况,头儿的社交范围还包括高中生? 距离上次碰面不过一周,柏林显然对顾泽锡有印象,只是这才注意到:“啊。” 顾泽锡保持镇定,态度介于陌生与熟悉之间:“后来我又去吃了一次泡面,没碰到你。” 柏林摸摸脑袋:“哦哦,我不是每天都去的。” 在座的学校方老师立马配合地打圆场揭过,以防现场氛围僵持或跑偏。 在场的其他人会不会认为顾泽锡是个素质堪忧的怪人,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柏林看上去信了他的说辞,没有将刚刚的插曲放在心上。 顾泽锡由此若有所思地意识到,柏林是那种心态很好,不会计较太多的类型。 职业病再次犯了,顾泽锡脑子里简单分析过了一遍,初步判定柏林是个相对缺少棱角的性格。被打断了也不尴尬,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他就不追究。 挺好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性格容易过得比较简单快乐。 顾泽锡不动声色地放下话筒,思索怎么解决眼下的危机。 他身上装备了管理局研究所针对变异食人花设计的保护屏障,能隔绝精神干扰,不会受到食人花散发的香气蛊惑,迷失心智。 研究所效率很高,能力也强,这次顾泽锡随身携带了专门捕获食人花的机械牢笼,简单便捷,一击必中。 有了趁手的工具,按理说捕获是很容易的。棘手的问题在于,食人花眼下就在柏林的校服口袋里,万一惊动了祂,食人花狗急跳墙要拉个垫背的,柏林非死即伤。 想到柏林有受伤的可能,不知道为何,顾泽锡莫名有点不舒服。 他按捺着略有焦躁的情绪,耐心地观察等待时机。 柏林继续介绍要唱什么的功夫,食人花又试探地悄悄探出了一片细小的叶子。 经过伪装的变异食人花可以自由控制自身大小,从口袋里探出来的叶片仅有指甲盖那么大,哪怕在飘动也只会让人以为是风吹的,除了顾泽锡没人注意到。 吉他声响起,柏林未经修饰的声线干净平和。 “人们问起我……” “我该如何生活” 集中精力认真思考的顾泽锡,被后方四面此起彼伏的兴奋尖叫声惊得差点掏枪。 好在被热情呼声惊到的不止他一个,倒不显得突兀。 校方老师以及评委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被扑面而来的青春躁动感染,摇摇头露出笑容。 以柏林的长相来说,会在学校受到欢迎,不难猜到。 顾泽锡耳聪目明,坐在他背后不远处的女生们兴奋讨论,没有刻意控制音量。他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意思,但他也没必要堵住耳朵。 “卧槽我头一次听柏林唱歌,惊到我了,live唱成这样很不错啊。” “实话讲,柏林比我搞过的好多小墙头都帅多了,现在红的那几个离了滤镜和p图,估计跟柏林站一起还不一定谁赢呢。” “我初中同学跟柏林一个班的,他说以前周末跟柏林一起出去吃饭,有经纪公司的星探给柏林递过名片!可惜柏林没同意,只说会考虑。” “哇真假,好像那种营销号编的小故事走进现实,不知道为什么好激动呜呜呜呜。做个梦,柏林要是以后真出道红了的话,咱们不就是那种粉丝会羡慕疯了的同学吗?” “想象了一下,有点快乐妈呀。多拍点照片,我有预感可以刷爆空间……有谁从头录视频了,发我一份啊啊。” 青春期的女孩子们沉浸在朦胧美好的设想中,顾泽锡精神时刻维持在紧绷状态,视线不敢离开食人花半分。 他盯着柏林的校服口袋,耳朵里传来柏林的歌声。 的确……很好听。 顾泽锡很少在任务期间出小差,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怔然,提醒自己注意力要维持高度集中。 他强迫自己清空杂念,很快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根据先前捕捉及研究其他变异食人花的观测记录,变异食人花经过伪装的叶片是蓝色的,花瓣则是灿金色。 但在柏林开始唱歌之后,探出口袋的花瓣颜色变了。 灿金花瓣染上暗色调的血红,蓝色的叶片则逐渐被漆黑的蛛网淹没。 娇艳欲滴,恐怖妖异。 顾泽锡:“……” 顾泽锡:wtf。 根据研究所提供的报告,这种变化只意味着一种可能:食人花进入了发’情’期。异形生物不能用常理解释,祂并非真正的植物,拥有思维能力和一部分动物特性。合理推断,祂同样也拥有独立的感情体系。 简单来说,这株变异食人花,陷入了爱情。 一旦食人花展露出这种特殊形态,就等同于现下处于完全无防备状态。这是祂对倾慕对象表现出的信任与迷恋。 用人类能理解的概念类比,就相当于一只凶猛的藏獒,在亲近的人面前卧倒在地,露出无害的肚皮,还要高举爪子过头顶,就差大声喊一嗓子:来!揉我胖乎乎的小肚子!很软的,别害怕。一回生,二回熟,摸完三回准上头。 顾泽锡再三确认自己没看错,脸色铁青,表情险些裂开:“……” 这是管理局铁血精英顾泽锡,头一次深深怀疑自己的逻辑判断力。 嗜血可怖的食人花全是破绽,从祂的表现来看,也绝不会伤害柏林半分。这样就相当于劫匪对手里的人质没了威胁,抓捕也变得易如反掌——顾泽锡本应松一口气,但他此刻内心有一万平方万马奔腾的青草地。 他试图冷静理智的思考。 或许歌声是食人花的隐藏弱点。 然而紧接着,顾泽锡不可控制地想象了一下某个画面。想制服食人花,就当场给祂唱首歌? 顾泽锡嘴角抽动,太阳穴传来阵痛。 往日出任务总是严肃的,紧绷的,偶尔还有生死一线的。现在顾泽锡却感受到了无所适从的诙谐与荒诞,仿佛有人跟他开了个难以解释的玩笑。 这次的任务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顺利结束了。 顾泽锡没受半点伤,没动用任何外勤成员或特殊工具,轻松的像喝水一样——他在柏林下台后跟他近距离说了两句话,趁他不注意把喝醉了一样迷迷糊糊的食人花转移了。 柏林从头到尾都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眼里顾泽锡是一起吃过一次泡面的人,碰巧又成了他参加校园歌手大赛的评委老师。 这一次两个人交换了名字,但鉴于年龄、身份背景没什么交集,谈话也没深入。 出于谨慎考虑,顾泽锡再次对柏林悄悄进行了异常值检测。 源力值和异常值依然是0,柏林毫无疑问就是普通人类。 顾泽锡心里装着事儿,也没想起来跟柏林要联系方式。为了寻个踏实,他特意回了一趟总部,跟研究所那边确认了一下,检测仪器有没有出错的可能。 得到的回答是,有误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之所以没有肯定的说百分百不会出错,是至今未曾发现错漏,但不清楚未来会不会因使用年限等外在因素出问题。 研究所的人说话都过于严谨,顾泽锡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其实就是告诉他检测仪器不会有错。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顾泽锡犹豫了下,将柏林身上可能存在的异常隐去了,一个字都没提。 只是从那以后,柏林开始频频出现在任务现场。 顾泽锡起初每见他一次都要不放心地再检测一遍,后来就不再白费功夫了。因为事实和时间证明,柏林是无害的。 他对柏林的态度从审视地想“怎么又是他”,到之后逐渐习惯了,偶尔还会想着下次碰见的时候,跟柏林约个时间再一起吃泡面。 偶遇的次数多了,有柏林在现场的任务总是毫无风险,很简单就能完成,于是顾泽锡那个像纸糊的一样容易被戳破的假身份,至今也没有暴露。 他加上了柏林的微信,在备注界面停留了片刻,最终备注的是:[猫薄荷]。 在柏林那里,顾泽锡就是一个民谣歌手的身份,偶尔他会把他当成老师和朋友探讨音乐创作上的问题。顾泽锡为了能接上话,利用碎片时间恶补了一下相关专业知识,还学会了画五线谱。 天知道在副官看到顾泽锡全神贯注看乐理知识大头书的时候,震撼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至于柏林为什么总在现场,可能就是特别倒霉吧。这种人是存在的,喝凉水都塞牙缝那种,生活中会有这种无法解释的事,只是概率非常小。 这样过了好长时间,顾泽锡意识到哪里不太对,是在半个月前。 又一次撞上柏林在,副官随口开玩笑:“头儿,你又在看柏林了。要不是知道你干这行久了有点疑心病,我会以为你对他有意思。” 他嘀嘀咕咕:“还好柏林早就成年了,不然我偶尔会想替他报警。” 顾泽锡张口想嗤笑对方想太多,却迷惑地停顿了片刻,最终没说话:“……” 准备好被上司训乱开玩笑的副官等了一阵,发现顾泽锡没第一时间反驳,不习惯地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他震惊地扭过头看向顾泽锡,差点扭了脖子:“……头儿,你认真的?!” 顾泽锡沉默了一会儿,想说:你懂什么,我只是想撸猫。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形猫薄荷。 然而在开口之前,他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 除了第一次以外,他每次跟柏林见面的时候,都没有猫在现场。 但是他依然会在见到柏林的时候,既困惑,又有点……高兴? 顾泽锡终于意识到,他对柏林过度关注了。 他没多少兴趣了解别人的事,却在柏林身上投入了过多的视线,对他相关的事显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关心。 在柏林的问题上,他的行为动机不能用’警惕异常现象’来解释。柏林没有杀伤性,他是无害的,而管理局的宗旨是,只有对人类产生危害的超自然生物才会被批准监视或抓捕。哪怕柏林真的有问题,只要他没有表现出对人类的敌意做些什么对人类不利的事,管理局也没有理由限制他的行动。 所以他不能将自己的过度关注,归结于仅仅是秉公办事的严谨。 不是出于职业考虑观察柏林……那是为什么? 顾泽锡头一次有这种他自己不能理解的行为,精准分析的能力似乎失效了,他一时没有弄懂自己的行为逻辑。 他迎上副官震惊的视线,冷着脸踹了他一脚,不耐烦地瞪他:“少瞎猜,没那回事。滚开。” 副官看了看他的脸色,嬉皮笑脸地敬了个礼,麻溜地滚了。 回到办公室后,顾泽锡踩着军靴放松地往转椅上一倒,放空地盯了会儿天花板,拿起了手机。 作为skye的一员,柏林很红,随便一搜就有很多消息。 他检索了柏林,默不作声地往下翻,刷到某个视频的时候迟疑地停了下来。 顾泽锡在视频的封面图上,看到了自己的后脑勺。 也对。柏林就是因为这个校园歌手大赛,被现在的公司看中,进入组合skye出道的。当时有很多同校的学生上传了自己用手机录的视频,各个视角都有,在网路上小火了一阵。 当时有很多人录像,为了防止顾泽锡的长相被大肆传播,网路上的视频都被处理过了,有关顾泽锡的镜头只留下一个背影,一个后脑勺。拍到正脸的部分都被剪掉了。 包括中间他跟柏林解释,缓解气氛的部分,剪得一干二净。 刷到的这个视频是粉丝上传的,顾泽锡看了看文案。 [守护小林的笑容V:#柏林考古必看系列#[心]#三十天安利柏林挑战# 大家都知道,小林像小太阳一样,每天都超级阳光的给大家带来治愈的笑容[抱抱.jpg] 但是小林走到我们面前,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也经历了很多我们不曾看到的委屈。没有镜头的地方,我们对发生过的一切不得而知,但至少从这个视频中,我们可以窥见到冰山一角。 iLin们都知道,小林是从校园歌手大赛开始走进大众视野的,而小林第一次上舞台,就遭受了评委不公正的看低。] 看到这里,顾泽锡产生了某种预感。 他确认了下,这是一个只有十五秒的视频。 顾泽锡不太想重温当时过于尴尬的心情,于是他没有点开多少能猜到内容的视频,继续看完了粉丝发布的最后一小段文字。 [……还好,现在他有了我们。 无故为难小林让他下不来台的顾大还是查无此人的糊咖,而我们小林已然站在了金字塔顶尖。 对此我想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顾泽锡:“……” 顾泽锡退出了微博。 他当时假扮民谣歌手,用的是“艺名”。 管理局非常敷衍,给他随便诌了一个名字——顾大。 顾泽锡冷静地将手机倒扣,镇定地闭了闭眼。 无妨。 他顾大干的事,跟他顾泽锡有什么关系? 9. 第 9 章 拍摄完山楂饮料广告,skye的经纪人临时通知他们,多了一档需要当晚飞往旺角市的综艺行程。 柏林揉揉稍有酸痛的胳膊,惊讶确认:“今晚?” 花言跟柏林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韩宇哲如同没骨头的大狗狗一样,弯腰将脑袋搁在柏林的肩膀上,挑衅地朝花言露出一丝欠揍的笑容。 笑意一瞬即逝,在花言跳脚之前,韩宇哲懒懒地收敛情绪,黑漆漆的眼睛望向经纪人没说话。 经纪人点头,言简意赅解释:“情况特殊,是跟我们有过合作的节目组,紧急找我们救场。” 只是飞行嘉宾,一共签了三期,会集中一口气录制完。剪辑周期短,很快就会播出,一周一播。 这不是正常敲定通告的流程,工作安排都是提前很久就开始接洽的,从节目方初步接触,到调整档期安排时间,确认合作签合同是最后一步,要走完很多道相对繁琐但严谨的流程,确保不会在录制期间出问题。 Skye原定的工作计划是回公司筹备新专辑,新工作硬塞进来会稍微打乱他们的安排,缩减筹备期。 江枢苒露出不太赞同的眼神:“为什么答应?商务是早就签好的就算了,距离回归期很近了,我们时间紧张,还有很多事要做。” 柏林低头点亮手机确认时间,21:57。 又要熬夜赶飞机了。队友们连睡觉都不用,只有柏林略有惆怅的偷偷比划了一下肝脏所在的位置,叹息着给自己的肝加油打气。 屏幕上还有几条新闻推送,看清标题的柏林揉揉眼睛,大概猜到了一些:“南屿出了意外事故?” “对。”经纪人接过话头,“这个节目原定的嘉宾是南屿,今天下午在剧组吊威亚时装备出了点问题,意外从两层楼高的位置掉了下来,摔断了腿。” 柏林想象了一下,痛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会留下心理阴影,不由得抿唇问了句:“严重吗?” 除了柏林,其他四个成员都对别人的事毫无反应。 经纪人也不关心:“应该没事吧,看新闻就是骨折,不幸中的万幸了。” 柏林点点头,松了口气。 经纪人看看柏林,脸色温和了一些。他本人随着工作年数越久日渐冷漠,反而更清楚像柏林这样没什么坏心思的人很纯粹,且少见。 经纪人喜欢不会给他添麻烦,又能久违地让他感到温暖的人。 于是他多说了两句:“放心吧,他没事。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原定的工作都得停摆了。” 南屿的确有点倒霉,他是寒假热播剧的男一号,最近风头正劲,凭借这部热度极高的剧一跃跻身一线,接到的资源直接飞升了——这档综艺就是他红了之后拿到的,上星综艺,往期收视率都相当高,可以全国范围刷脸。 结果就差临门一脚,最后一场杀青戏出了意外,好资源长了脚一样飞到了skye这里。 除了节目组以前有合作过、班底的确可靠外,经纪人松口答应还有符合实际利益的原因,这档节目本身就不缺热度。 收视是有底盘在的,skye流量高,跟节目组相辅相成,互相成就,谁也不吃亏。 节目组请的嘉宾都是当红的,南屿来不了了,skye咖位和人气都足够,节目组从得到消息就开始电话信息狂轰滥炸,做好了跟skye死磕的准备。 花言没被忽悠:“递到我们这里的优质综艺邀约本来就不少,说吧,为什么答应。” 经纪人沉默片刻,望天:“……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花言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眼神中充满了对人类劣根性的强烈谴责。 柏林:“……” 哥,别这么诚实,你还可以再挣扎一下的。 #经纪人今天也替人类在超自然生物面前丢脸了。# Skye没有浪费时间,收拾妥当后直接赶往机场。 商务车后排座,邬珩尧蔫头蔫脑地摸摸肚子。余光留意到的柏林转过头,下意识也摸了摸肚子。 拍摄了一天,除了今早船上那一顿,他们还没来得及吃过东西。 两个人对视一眼,柏林默默在随身包里掏了掏,摸出一个压扁了的面包。他将面包掰成两半递给邬珩尧:“先垫一垫。” 邬珩尧皱皱鼻子,对这种杂粮类的食物不太感兴趣,仿佛有看不见的狼耳朵失落地耷拉了下来:“没有牛肉干了吗?” 柏林闻言又摸了摸随身包,瞅瞅他肯定地点头:“没有了,最后一根牛□□早上被你吃了。” 邬珩尧条件反射扭头:“……你怎么知道是我吃的?” 柏林看着邬珩尧眨眨眼,没有说话。 两人对视片刻,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经常被偷拿小零食的柏林:一切尽在不言中。 邬珩尧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江枢苒无言地扶了扶额,花言抱着胳膊投以鄙视的眼神,韩宇哲一上车就开始昏昏欲睡,没什么反应。 #今天邬珩尧也替超自然生物在人类面前丢脸了。# 经纪人借路上的时间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节目内容。 《挑战不可能》,目前正在录制的是第三季。 这个节目的设定很有看点,并非那类将一堆当红的明星凑在一起过家家按剧本聊天的无聊综艺,策划可圈可点。 节目组找来了大量各界的能人异士,包括但不限于魔术师、非遗杂技传承人、竞技魔方世界冠军、攀岩跳伞等极限项目世界纪录保持者,以玩命作死儿著称的跑酷大神……涵盖各行各业,各种挑战身体与反应速度极限的项目,有脑力相关,有运动相关,也有考验胆量的。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节目组请不到的。 嘉宾要做的,就是试着完成这些能人异士布置的难题,尝试完成挑战,看看能否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而嘉宾对于在节目中要面对什么挑战,也是真的毫无概念,不存在提前告知、好让嘉宾提前练习来作弊这种事。 节目组主打的就是:最真实的反应,最刺激且直观的挑战过程。 宣传语完美踩中观众感兴趣的地方:作为普通人的你,跟能力者之间真的有所谓的鸿沟吗?人类的极限,是否真的存在?跨越勇气的障碍,你是否也能够获得成功? 节目组请来作为“普通人”对照组的,都是当红的艺人。 几个要素重叠,收视率居高不下,自播出起讨论度就维持在极高的水准,吸引了大量观众。 观众既想看当红明星在能人异士面前出糗、手忙脚乱,也乐于看帅哥美女意外展现出天赋异禀的一面,大杀四方,反过来围观能人异士因震惊而瞳孔地震的样子。 节目组会筛选任务,不会让嘉宾去完成有危险的项目,且有专业人员在现场随时待命,三季录制以来都没有出过任何问题,安全方面倒是不必担心。 经纪人接是接了,原本唯一在担心的,就是成员们会对录制这档综艺表现出抗拒不满,毕竟这档节目录制是需要勇气的,要么失败出丑,要么辉煌出圈。 他小心地观察着成员们的反应,发现……五个成员都没什么反应。该睡觉的睡觉,该吃东西的吃东西,丝毫没看到紧张和压力。 经纪人:“……” 成员们都没当回事,他本来应该松口气的,现在又有点头疼了。 虽说综艺节目完不成挑战,对skye的发展没任何影响,路人笑一笑就完了,不会因为完不成困难度max的任务就对skye能力产生疑问,粉丝更是不会介意。 但他们到底是多少该有点危机感吧? 经纪人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车子停在机场,柏林推了推邬珩尧:“走,我们去吃夜宵。” 10. 第 10 章 Skye的行程是临时变更的,所以没有粉丝未卜先知送机。普通工作日的凌晨,机场除了工作人员基本看不到什么人,相当空旷安静。 零散等航班的路人昏昏欲睡,没人注意他们,柏林放松地把口罩拉下来呼吸新鲜空气。 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kfc还开着,柏林和邬珩尧在车上惨兮兮分了一个面包将就,这个时候饿得能生吞一头牛,也不是很挑。 知道花言他们不吃人类食物,柏林就只顺口问了经纪人一句:“你需要我们带点吃的吗哥?” 经纪人默默低头看看自己逐渐发福的身材,忍痛回答:“……不了,你们多吃点。” 今年已经过了三十五的经纪人目送柏林轻快的背影,感叹年轻真好。代谢快,半夜吃油炸食品也不用忌口。 Kfc小窗口的工作人员正靠在点餐台的后面刷手机,努力不要犯困睡着。 打工人没得选,夜班说实话没几个顾客,但还是得有人值班。 她想着又是一个不算难熬但乏善可陈的夜晚,余光瞥见有人影在靠近,直起身看过去—— 一声卧槽险些脱口而出。 走到跟前的两个年轻帅哥出奇的眼熟,点餐员刚刚打开的微博开屏就是skye的广告,而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跟广告中的人如出一辙。 区别是精修图片中的爱豆妆容精致,自带光环,给人很遥远的不真实感,很难想象会在现实生活中产生交际会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那种看不见的屏障消失了,柏林像来往的普通顾客一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跟邬珩尧小声讨论要点汉堡还是炸鸡翅。他套着一件清新的蓝色卫衣,兜帽没整理好,头发毛蓬蓬的,垂到额前遮挡住部分眉眼,看上去很日常,像个学生。高高瘦瘦的,素颜笑起来时能看到浅浅的梨涡。 相比较邬珩尧天然具有攻击性的长相带来的距离感,柏林给人一种安定感,莫名笃定就算突兀地朝他打一声招呼,也不会被冷漠对待。 点餐员紧张抬头。 柏林就隔着一个点餐台,站在距离她不到一臂的位置,跟她自然对视上后,率先朝她清爽地露齿一笑:“哈喽,可以给我们点两份b套餐吗?谢谢!” 说实话,这个笑容让点餐员的紧张瞬间缓解了大半,心情有点小小的起飞。 点餐员被过于阳光可爱的笑容暴击后回神,语气不自觉温柔很多,也笑起来:“好,好哦。” 提前做好的炸鸡翅存货不够,要等后厨现炸。 等待的几分钟里,柏林两只手抄在卫衣口袋里,晃晃悠悠地点着长腿,他可能是有点困了,闭着眼晃啊晃,看上去像一只棉花娃娃。 点餐员注意到他卫衣上的图案,是一只眯着眼打呵欠的猫咪。 她偷偷在内心脸红红地呢喃了一声,sos,好可爱喔。 邬珩尧给人感觉不是柏林这种亲和力很强的类型,主要跟他的长相有关系。狗狗相会让人觉得憨憨的,他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就像人们会把狮子老虎称作大猫,却不会真的认为它们是猫。 柏林犯困,脑袋垂着闭目养神,邬珩尧面色维持在天然很凶的状态,实则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往前走了走——他比柏林高出一截,移动了两步之后,肩膀刚好可以接住柏林的脑袋,让他靠一靠。 点餐员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一下。 她无声扭过头,摸摸嘴角深呼吸,努力平复住笑意不要让两个人不自在。 听一万句别人怎么说,也不如亲自看一眼真人实际上私下的相处模式。 有关skye内部关系的挑拨离间通稿也不少,偶尔她也有刷到过,都说有图有真相,但图其实也是可以p的,恶意截图断章取义比想象中容易的多。 点餐员将餐点递过去的时候,看到柏林脑门在邬珩尧肩膀上压出一小块红印,忍不住笑笑多说了一句:“到飞机上可以睡会儿,一路顺风。” 柏林揉揉眼睛清醒了下,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像朋友一样咧开嘴表示收到:“知道啦,你也工作加油啊。” 点餐员一怔,在目送两个人离开后,拿出手机将柏林设置为了特别关注。她想了想,把skye的另外几个成员也都关注了。 在机场工作,她倒不是第一次遇到明星,只是跟对方有实际交流的确是头一回。 但她远远看过不少明星跟粉丝互动,有红的,有不红的,他们都跟柏林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怎么说呢,有些时候她作为旁观者看到的东西,能将不同的地方分辨的更清晰。 路人偶遇可能只是看到一次,但明星或许出道好多年,习惯了被人群簇拥,习惯了收到别人表达的喜爱,也经历过一些越线的围追堵截,感动和糟糕的负面体验都有过很多次。 习惯是很可怕的事,迁怒也是很难避免的。前者会让人对“喜欢”这种正向情绪不再珍惜,觉得不过如此,后者会消磨对粉丝或围观者的耐心。 每天都接收到大量的外界回馈,逐渐就会不当回事。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看,她也能稍微理解,似乎能礼貌应对已经没什么可指摘的,但她还是觉得柏林让她感受到了雀跃与心动。 喜欢一个人,是会希望从他身上得到正向情绪的。被重视,见面了能偶尔交谈,试图靠近也不会有仿佛用力仰起头在看、费力踮起脚尖在追逐的感觉,这种感觉太美好了。 点餐员想,多见几次柏林,她容易把对人的标准拉高,以至于找不着对象。 不远处,邬珩尧伸出手接过袋子,从袋子里掏出一对鸡翅递给柏林。 邬珩尧:“咔咔咔。” 柏林:“咔咔咔。” 两个干饭人边走直接边开吃,对视时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足和幸福的意味,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吃饱喝足的柏林上飞机后,闭上眼抓紧时间开睡。 睡着之前,他无比欣慰地闪过一个念头:队内能有邬珩尧陪他一起深夜干饭,真是太好了。 两个人一起吃,总是比一个人独自吃更香的。 第 11 章 抵达酒店时天已然蒙蒙亮了,路透消息是瞒不住的,很快消息灵通的粉丝都得知了skye连夜匆匆抵达了旺角市。 《挑战不可能》早就透出消息会在旺角市落点拍摄,再加上原定嘉宾南屿在剧组出意外,skye临时改变行程,几个关键词叠加,粉丝不难得出结论——很快就有新综艺可追了! 节目组留出了一天半的休整时间,柏林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他从天黑睡到天亮,又从天亮睡到天黑,像一个沙漠中行走了数日的人久旱逢甘霖,睡得昏天黑地。 柏林特意叮嘱队友们没事不用叫醒他,在睡梦中错过了三顿饭,是被饿醒的。 他刚醒过来的时候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确认了下时间,又点开微信消息刷了刷有没有工作上的问题,清醒了不少。 凌晨四点点不着外卖,柏林睡不着了,先洗漱。 他爬起来用凉水拍了拍脸,神采奕奕地照了照镜子。 神清气爽,跟证件照上十八岁的时候没多少差别。稀里糊涂的脑子清醒了,熬夜导致的腰酸背痛消失了,他原地蹦跶了两下,做了简单的拉伸,打开了b站上少林师傅演示的八段锦。 这位少林师傅在b站上挺火的,去年还入选了百大up主,坐拥很多会一键三连的网民施主跟着他一起强身健体。 柏林常年练舞蹈,基本功扎实,坚持跟着up一起练了有一阵,体感的确有很好的健身效果。 当然,像柏林这样真正付出行动的不多,热评第一往往是:“看过等于练过,进我的收藏夹吃灰去吧!” 看视频的网友目的不纯,有的是为了“吓唬一下自己身上的脂肪”点开的,也有为高冷小师傅不食烟火的颜值和斯哈的身材点开的,天天妄图在评论区用言语调戏up主,特别会吹彩虹屁的铁粉会得到up充满无语意味的回复:“。” 柏林跟着舒缓的音乐打了一套,背后出了一层汗,由内而外的发烫。 舒服! 刚喘口气的功夫,柏林抓着T恤下摆往上掀,准备去冲个澡。 就像卡着点在等他一样,房间门被敲响了。 ……这个时间点,谁? 柏林动作一顿,嗖地将衣服又放了下去。原地思索片刻,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门口,朝猫眼看去。 凑到猫眼前面的柏林屏住呼吸,刚好对上一只放大了的眼睛——放大的瞳孔黑漆漆的,纤长浓密的睫毛缓缓眨了两下,特别像什么恐怖电影的经典镜头。 柏林吓了一跳,下一秒把脸怼到猫眼前的人往后退了半步,歪头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仿佛能隔着门看到柏林一样:“是我,韩宇哲。” 柏林一口气不上不下,抓了抓头发开门:“……你怎么来啦?” 韩宇哲的目光在他被汗浸湿的领口停顿了一瞬,慢悠悠地举起袋子,回答问题:“给你送吃的。” 柏林看过去,闻到了饭菜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安静的走廊里,这一声可谓是真正的“荡气回肠”,格外响亮。 柏林脸刷的红了:“……” 韩宇哲淡定地看着他,看不出什么尴尬的情绪,只是用肯定句慢条斯理道:“你看,你果然饿了。” 柏林镇定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语速飞快:“……先进来吧。” 他开门放韩宇哲进来,探头朝走廊里看了看,确保没有更多人看到他社死后,放心地关上了门。 韩宇哲一进房间,就找了个沙发窝了进去,嗓音里带着点懒洋洋的沙哑:“睡够了?” “嗯嗯。”柏林目露期待地打开外卖盒子,里面是三菜一汤,意大利面,还有一份提拉米苏,都是他喜欢吃的。 饭菜是滚烫的,还冒着热气。提拉米苏则是冰冰凉,一点都没有化掉。 柏林下意识用常理思考问题,嘴比脑子跑得快:“哇,怎么买到的?现在应该很难找到送餐的地方。” “嗯。”韩宇哲看着他唇角轻挑,轻描淡写地道,“刚刚出去了一趟。” 柏林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张大嘴巴,试探着比划:“你该不会是……?” 韩宇哲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休息:“嗯,我听见你醒了,去了一趟意大利。” 柏林:“……!!!” 尽管知道自己的队友们都不是普通人类,但轻松往返两个相隔万里的地方,还是让柏林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他默默咬着叉子瞄了瞄韩宇哲,寻找措辞:“呃,你不用为了给我买吃的跑那么远的。会不会很消耗力量?” 韩宇哲懒懒回答:“不会。来回只用了二十分钟,其中十九分零五十九秒,是为了等外卖做好打包。” 柏林神色恍惚,流露出一点羡慕向往的神色:“……啊,好方便的能力。” “你想去?”韩宇哲默不吭声地注视着他,微笑着许诺,“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无论何时何地。” 柏林抽回思绪,想也不想地埋头干饭拒绝了:“算啦,我还是等公司给我放假之后,自己坐飞机去。” 他默默想,跟恶魔做交易,谁知道会不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而且——刚刚韩宇哲透露出来的话印证了柏林的猜测:队友们的五感敏锐度跟他不在同一个维度,哪怕睡在不同的房间,他一醒过来,韩宇哲立刻就察觉到了。 柏林没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但当他清楚地意识到一举一动会被人时时刻刻感知得清清楚楚,干饭的快乐都削减了很多。 他肉眼可见地蔫巴巴,有心事的样子。韩宇哲不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懒洋洋道:“不用担心,你想的事不会发生,我们之间有约法三章。” 柏林腮帮子鼓鼓地抬头瞅着他,含糊不清重复:“约法三章?” ?“不是你和我之间的那个。”韩宇哲摇头没有多说,微微眯起眼一语带过,只是道:“是我和他们几个之间有约定,不会窥探你独处时的生活。” 似乎是不希望柏林有压力或是不相信,韩宇哲眼眸深邃,悠悠补充:“恶魔缔结的约定与承诺是绝对的,不可违背。所以你不必担心。” “我知道你起来了,是听到了八段锦的背景音乐。”韩宇哲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沙发里窝了窝,“你早上经常听这个。” 柏林彻底放松下来,“哦”了一声,丝毫没有怀疑韩宇哲话语的真实性,高高兴兴专心干饭。 倒是韩宇哲微微挑眉:“我也有可能是在说谎。你这么轻易相信我?” 柏林擦了擦嘴角沾上的番茄酱,掰着手指给韩宇哲数:“你觉得我饿了第一时间来给我送吃的,还专门跑到意大利去买外卖,你有多不爱动弹我最清楚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意大利面和提拉米苏……我想不到你有什么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 韩宇哲心情似乎不错,一声不吭地看着柏林喝完最后一口汤,满足地弯起眼睛叹息,像一只晒过太阳后餍足的猫。 柏林将提拉米苏放在饭后享用,快乐的情绪从他的灵魂中传递出来,让他在韩宇哲的视野中,像是一颗光芒耀眼的太阳。 见到柏林的第一面,韩宇哲就察觉到了柏林的不同。 无数个黯淡无光的灵魂中,他永远炙热明亮,始终纯粹,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对韩宇哲来说,就像是……柏林手中的那块蛋糕。无比香甜诱人,一直在韩宇哲的眼前晃来晃去。 慵懒窝在沙发里的韩宇哲垂下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黑漆漆不透光的眼睛漩涡般幽深。他用欣赏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了柏林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 他懒洋洋地轻声提醒:“门口有个小老鼠。” 柏林咬着勺子蒙圈地抬头:“嗯?” 韩宇哲没说话,柏林很快反应过来——因为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柏林站起来,不太放心地嘱咐队友:“你什么都别做,我来处理。” 韩宇哲看上去很老实地答应:“哦。” 柏林起身朝门口走过去,透过猫眼看到了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人,正在鬼鬼祟祟在门口确认着什么——紧接着,这个人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不计形象地蹲下来,试图透过门缝往里看。 Skye的行程捂不住,私生闻着味就追过来了。 柏林无奈地思考了片刻,干脆地在门口的地毯上盘坐了下来,掏出手机。 韩宇哲窝在沙发里一动都没动,饶有兴趣地沉默看着柏林的动作,想知道他要怎么做。 门外的私生似乎很确定这里就是skye休息的房间之一,在扒门缝遗憾地发现看不到什么之后,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咚咚。隐含兴奋地声音隔着门同时模糊传来:“柏林,你在里面吗?” 门口的私生心跳加快,有种沉醉的激动感。 私生幻想着柏林会不会正在睡梦中,听到声音后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开门温柔细语的劝她“不要这样”……肯定会的,柏林是那么好的人,从未有人见他生气过,他甚至不会骂她的。 确信柏林是什么样的人,私生有恃无恐,满含期待。 然而下一秒,私生听到门从里面同样被敲响了。 咚咚。连节奏感都把握的跟她刚刚敲的一模一样,跟对暗号似的。 紧接着,柏林的声音传来,嗓音轻快:“我在啊。” 私生狂跳的心脏缓了半拍:“……?” ……怎么回事,这跟她预想的情况有点不太一样。 他怎么不怕啊?? 私生组织好的语言全都被打乱了,她设想了很多种柏林可能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他没有开门,他好像早知道门外有人,他还挺淡定。 这出乎意料的应对让她迟疑地卡壳了半天,才重新理顺语言系统:“柏林,你这个时间怎么没睡觉啊?” 柏林跟她隔着一道门,回答的很快:“你不是也没睡嘛。” 私生:“……我是因为要来找你呀。” 柏林:“你不该来找我的。” 听到这句话,私生反而松了口气,感觉好像味儿终于对起来了,莫名踏实许多:“可是我想见你一面。”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儿,私生耐心地等待着,想象了一下柏林的表情,又开始心跳加快。 查信息花了不少钱,就是为了这一刻隐秘的刺激感。 柏林:“抱歉,我不能跟你见面。” 柏林:“我给你放首歌听吧。希望听完这首歌,能让你决定以后只在公开的场合碰面。” 私生眼睛猛地亮起来:“你是要给我放你的新歌听吗,哇!” 就在私生蠢蠢欲动,试图跟柏林再多说两句逗逗他的时候,突然从房间内传来一阵音乐声——她为了听清柏林说话,正将耳朵贴近房门,对方似乎是将手机直接按在了门上,并且调大了音量。 她兴奋地仔细去听,等听清播放的是什么,表情不由得古怪起来。 柏林给她放了一首《大悲咒》。 凌晨四点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隔着一道门听爱豆给她放《大悲咒》的私生:“……???” 柏林耐心地将手机贴着门板播放,音量不大,尽量不给邻居造成困扰。 经历过几次后,柏林清楚诚恳地拜托与劝说都没用,他试过了。 希望这首《大悲咒》放完,私生能够痛改前非,不再做这样的事。 如果私生不愿意走的话,柏林打算今天就跟对方耗在这里,他已经设置了单曲循环,不知道对方能坚持听到第几遍。 为了能在线听这首歌,柏林还临时冲了个会员。 这年头真的是太现实了——佛门普度众生也是要交香火钱的,新时代佛祖只渡vip。 半个小时后。 韩宇哲表情难得有些微妙,轻声告知:“……她走了。” 走得很干脆,表情很崩溃,头也不回地跑了。 在这中间,她试图跟柏林自言自语好几回,又试图让柏林关上这音乐好几回,都没有得到回应。 柏林后来听的遍数多了,逐渐能记住点歌词,很高兴地跟着一起唱。 韩宇哲转述:“你跟着唱的那一刻,是她暴走怒而离去的节点。” 柏林:“……” 他挠挠头:“啊。我觉得我唱的挺好听啊?” 迎上柏林期待求证的视线,韩宇哲顿了一下,淡定点头:“嗯,好听。你喜欢的话,可以再唱一遍。” 柏林傻笑着摸了摸眉心,心情很好:“不了,留到下次用得到的时候再唱。” 第 12 章 节目组没有提前透露消息给嘉宾,不过一到达录制地点,柏林就大概猜到会是什么类型的挑战了。 车子停在户外体育馆门口,节目组将场馆包了下来,以确保录制不会被中断或打扰。 现场提前布置完毕,能看到三处距离不一的位置固定着箭靶。 拿着一把弓箭的青年跟主持人站在一起,面对镜头稍显寡言地朝skye点头示意。 彼此初次碰面,礼貌寒暄简单带过后,主持人熟练地念了一长串开场白,主要是感谢赞助商金主爸爸。 这档节目出了名的节奏快,主持人单刀直入进入正题:“今天我们请来的是李光旻老师。李老师曾在世界射箭锦标赛中获得过一银一铜的好成绩,退役后成为了一名自媒体博主,开发了很多有意思的挑战。” “今天他给我们的嘉宾带来了三项挑战,难度由低到高,下面让李老师来给大家具体介绍一下。” 李光旻接过话头,刚才他大多数时候都在保持沉默,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明显放松了不少。他举起自己手里的弓箭示意:“世界射箭锦标赛使用的是反曲弓,今天让大家挑战的是复合弓。” Skye的站位不固定,都是随意的。柏林原本站在队伍末尾,离李光旻最远,打从李光旻开始讲解后,柏林就果断地从队友们背后一溜小跑绕到了最前面,探出个脑袋认真听。 队友们隔着多远都能听清,只有柏林离得远了就听不清楚。 站在李光旻身侧的江枢苒贴心地往旁边挪了半步,给柏林腾出了一个位置站。 成功“插队”的柏林朝江枢苒小声道谢,转而聚精会神看向李光旻。 余光感受到柏林充满好奇和求知欲的眼神,李光旻不由得有点想笑,联想到了会跑到讲台上问问题的好学生。 本来打算随便讲讲的,既然有人捧场,李光旻讲解的动力多了不少,语调不再是毫无波澜的平铺直述,抑扬顿挫:“复合弓比反曲弓更适合没有基础的情况,滑轮结构可以节省力量,同时将极限拉高了差不多一倍。举个例子,原本五磅的拉力,在滑轮的加持下,相当于十磅。” 队友们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有柏林点点头表示明白:“事半功倍。力量大了,箭就能射得更远。” 李光旻笑了:“对,是这个道理。” 事实上,柏林知道队友们不是不认真听,而是你不能指望非人类通读九年义务教育,也不能指望他们当下弄明白五磅和十磅的力量有什么区别——跟人鱼/吸血鬼/恶魔/狼人讲滑轮原理,告诉他们通过滑轮结构可以节省力气,纯属对瞎子抛媚眼,跟橘猫探讨贝多芬。 柏林继续眼睛亮晶晶地提问:“这个是什么?” 李光旻有问必答:“撒放器。这也是复合弓相较反曲弓对新手友好的地方,能提高稳定性,准确度自然也随着提升。” 老师讲课是否负责任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学生的态度。 李光旻在来之前看了几期已播出的节目,虽说有噱头在,到底就是综艺节目,不是竞技比赛。嘉宾的态度因人而异,认真对待的没几个,大都是前期看着认真,后期挫败感一上来就缴械躺平做对照组,把自己摆在很谦虚的位置上,对能人异士大力称赞表达心服口服。 这样不会出错,但李光旻不太喜欢工具人,他更喜欢勇于突破自我,第一反应不是打退堂鼓、反倒跃跃欲试的性格。 上通告拿钱不寒碜,李光旻想着陪明星糊弄一下午走个过场就算完了,也没打算要求太高。剪辑能作假,观众看个热闹,明星赚个话题,他赚钱养爱好,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这一切想法在李光旻看到柏林后有所转变。 柏林仿佛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问了他一大堆问题,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看得出是在认真吸收琢磨的。遇上好学的学生,李光旻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欣慰与成就感。 他不自觉上心许多,逐渐有点倾囊相授那味儿了,边讲边示范。 “……像这样。” 他呼吸平稳,拉开弓的时候手丝毫不抖,瞄准,释放,一气呵成。 破空声微乎其微,箭矢笔直地射出,正中靶心。 柏林惊呼:“哇!!” 每个嘉宾都有单独的follow pd,记录个人画面,负责拍摄柏林的摄像师看着镜头里惊叹兴奋的表情,嘴角没忍住有些微微上扬:头一次见到这么捧场有活力的嘉宾,每一寸表情走势都是向上的。 小房间里看九宫格画面的导演也笑了,以前跟skye合作过别的项目,柏林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能在这节目里看到真心实意拜师的嘉宾,不是演一演就算了的那种,导演很高兴。 柏林眼含期待举手:“李老师,我可以试试吗?” 李光旻摇头:“节目组说不能提前练习,因为要统计从纯新手第一次拉弓、到完成挑战需要累计尝试多少次。” “哦哦。”柏林点头,很会抓重点:“那我们开始吧!” 李光旻忍俊不禁:“别着急,我讲讲规则。” 小房间里看显示屏的导演感叹:“刚接触的时候,我以为李老师是那种不苟言笑的类型,没想到还挺爱笑的。” Skye就是副导演坚持提议请过来的,闻言笑眯眯地抿了口茶:“那是,铁树到了我们小林跟前也要开花的。” 导演无语凝噎:“你这语气好像柏林他爸。” 副导演:“我巴不得柏林是我儿子……” 他说完卡壳了一下,严谨补充:“没有占便宜的意思。” 导演嘴角抽动:“……” 他严重怀疑副导演选人的时候夹带私货。 两人插科打诨调侃的功夫,李光旻已经讲完了第一项挑战。 箭矢要先穿过悬挂在距离起点15米处的铜钱孔,再击穿放置在距离起点30米处的骰子——三个方块状骰子叠放起来,需要精准击落中间的那颗骰子,且剩余两颗必须继续保持叠成一注的状态,不能掉下直径为五公分的放置台。 这是三个挑战中,最简单的一个。 果真就像节目名字那样,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高速摄像机已经架好了,能够精准捕捉图像,每秒250帧的帧速率,随时可以慢放查看。 柏林听完微微睁大眼睛。 李光旻忍不住绷住表情,一脸严肃地逗他:“怕了?” 柏林眼睛亮亮的,不假思索:“多有意思啊!成功的话证明我很厉害,失败了也不丢人。” 保持安静的工作人员听完一愣。 习惯看到一个个嘉宾做出被挑战项目震到的神情,表情裂开会很有综艺效果,连连摇头退缩或笑着表达崩溃也会跟能人异士形成反差,像柏林这样简单直率,直接表达反而更想尝试了的嘉宾,他是目前唯一一个。 其实不难理解。已经成名了的艺人,多数有包袱,想得多,给自己设限也就多。担心贸然尝试丢人,担心跟人设不符,担心表现得太有自信后面出丑,担心表现得太没自信看着憋闷。 柏林完全不在乎这些。 他说完看了一圈队友们,问他们想不想先试,队友们示意他先来,柏林就从李光旻手中接过了复合弓。 回忆着刚刚学的内容,柏林调整了一下握弓的姿势、站位,毫不犹豫地直接拉弓。 现场的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幕,肾上腺素久违地向上飙升,心跳随着快了半拍。 每个人仿佛都在柏林身上看到了独属于少年人的爽朗无畏。 成年人想东想西,少年人只大笑着奔向太阳。 柏林拉弓,瞄准。整个动作没有丝毫卡顿,他拉满弓,冷静地闭上一只眼睛调整方向—— 箭矢如同一道飞速划过的流星,锐利地向前飞去。 他拉弓的姿势带着初学者的生涩,不标准,但很认真。 韩宇哲慵懒半睁着的眼睛眯起,望向柏林。 在他的视野中,柏林的灵魂如夜空中无法轻易直视的曜日,灼灼耀目,熠熠生辉。 人类弱小,在于他们拥有太多的恐惧。 韩宇哲从未试图理解人类,他们害怕太多虚无的东西,在乎别人看待他们的眼光,在意自己的选择是否与绝大多数人相同,害怕鹤立鸡群,不欲特立独行,担忧树大招风。 每个灵魂最初都是不同的,但人类在极力让自己看上去跟周围的人完全相同。 人类成长的过程,大多是在将自身独一无二的地方涂抹上统一的颜色。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干脆放手让箭矢飞出去的勇气。 破空的箭矢留下一道弧线,飞行一段距离后不断下坠,最终当啷掉落在了地上。 箭矢没有击中铜板,斜斜地越过了目标落点,射偏了。 柏林挠挠头,新奇地攥了攥指尖:“射箭果然好酷啊!” 以为柏林会尴尬或失落的李光旻一怔,笑容扩大:“对吧,没什么好怕的。” 心理素质在射箭与射击类赛事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很多选手实力很强,心态不好,到了赛场上就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会不受控制地发抖。 微小的变化就能影响最终结果,哪怕是抖一点点,箭矢都会偏离。 李光旻想,这个道理很简单,但很多人都做不到。 柏林握着弓箭,跟一边正看着他的邬珩尧咬耳朵:“你要试试吗?” 节目组准备了数量足够的复合弓,场地中设了契合人数的靶子,可以让李光旻和skye五个人同时练习。 邬珩尧抱着胳膊,低头凑近柏林耳边,低声回答:“我可以试,但力量不好精准掌控。我不能保证,这一箭会不会以这里为起点,横穿亚欧大陆。” 柏林瞳孔地震,摸摸鼻子果断握紧了弓:“……放着我来!” 第 13 章 户外综艺为了收音,每个人都提前装备了随身麦,也就是综艺里经常出现在嘉宾领口的毛茸茸小球,设备别在后腰,衣服一放下来就遮挡住了。 柏林和邬珩尧你来我往的这段“悄悄话”,自然也很清楚地收录进去了。 导演:“……邬老师还是那么幽默。” Skye这个团由于颜值过高,乍一看容易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假象。深入了解之后就会发现,五个人都不是那种被供在神坛上的假人,多少有点幽默在身上的,尤其喜欢冷不丁冒出一句冷笑话来逗小林。 相声不是每一个逗哏和捧哏都能擦出火花,但skye的每一个成员都可以轻而易举地骗到柏林。 导演第一次跟skye合作录制综艺那会儿,就发现了柏林这孩子似乎有点缺根筋。 多离谱的玩笑柏林都会特别真情实感的相信,被队友们忽悠的一个愣一个愣的。 粉丝曾经在skye的队内冷笑话上热搜时,整齐划一的排队在实时广场上玩梗:[飘了,总觉得我也能靠一颗糖拐跑小林]x10086。 风评被害的柏林:众人皆醉我独醒,就是需要承受一些舆论上的调侃,不解释是我最大的温柔。 按照节目流程,李光旻要率先完成对挑战项目的示范。 他坦诚地事先申明:“我也不能保证一次性成功。” 射箭跟打球差不多,技术是一方面,当下的手感也很重要。 Skye中对外最官方的江枢苒顺着对方的话外之音点头:“理解。” 挑战是李光旻带来的,他比谁都更希望能一次成功,也能通过节目更进一步打响名声。 柏林看出李光旻有顾虑,挥手鼓励:“老师加油!” 李光旻定了定神,吐气,吸气,拉弓。 离弦的箭如一道鸿光,自十五米外的铜钱孔中顺利地轻巧穿过,气势凌厉地击落了叠放在中间的第二颗骰子——最上方的骰子自然下落,被箭风带起稍有后移,但到底是稳稳落在了底部的骰子上。 状态绝佳,没在关键时刻拉胯。 李光旻吐出口气,看着柏林笑起来:“接下来,到你们了。” 柏林好奇地举手示意:“李老师,可以问问你从尝试到完成挑战花了多长时间吗?” “不好说,我的情况跟你们不一样,没有参考价值。”李光旻想了想很实诚地回答,没有吹嘘抬高自己,“我是从小进了青训队,练习射箭超过十年,基本功扎实,比赛经验也很多。退役后暂时不想做教练一类的工作,就开始琢磨新鲜有意思的、能吸引大众视线的方式推广射箭这项运动,才有了这些五花八门的挑战。” 柏林点头:“明白了。” 两人说句话的功夫,队友们已经开始挑选趁手的弓箭了。 邬珩尧的话还回荡在柏林的脑子里,他看着队友们一个个走过去各自拿起一副复合弓,难得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不是担心队友们完不成挑战,而是忐忑旺角市可能承受不来。 作为一个繁华安逸的旅游城市,旺角市罪不至此。 柏林不放心地背着手凑过去,欲言又止地往左看看正上下打量着弓箭的花言,又往右看看若有所思地掂量着重量、慢吞吞将手搭在弦上的韩宇哲。 察觉到柏林的视线,花言视线下垂瞥了他一眼,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挑:“我先来吧。” 柏林用手捂住自己的随身麦,稍显紧张地拽了拽花言的衬衫一角,等他顺着力道微微侧过脸靠近他,压低嗓音小声确认:“……没问题吧?” 花言桃花眼轻扬,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嗯。” 柏林迟疑地松手,默不作声地看着花言随便挑了个位置准备,戳戳站到他旁边的邬珩尧,开始怀疑:“你能控制的,你们都能,对不对?” 邬珩尧的金发在阳光下格外晃眼,他痞里痞气地歪斜卷起一边唇角:“你猜。” 柏林:“……” 我是真的人,你还不如真的狗。 他在心里飞快闪回了一遍大悲咒:佛祖保佑旺角市,我愿再充一年vip以示虔诚。 按导演的意思,也是让五个成员依次先尝试上手一次,轮流来方便多机位拍摄以及后期剪辑。完成第一次尝试之后,出于节省时间提高效率的考虑,就可以同时练习了。 不止柏林的视线落在花言身上,各个方向的镜头都对准了他。 导演组没有刻意要求skye的着装,花言也不爱穿方便活动的运动服,依然很爱豆:敞着领口的花衬衫,耳钉,项链,戒指,拉开弓箭的手指苍白纤长,腕间随着动作垂落下来的银色手链轻轻晃动,折射出璀璨耀眼的日光。 花言不喜欢日光。 他皱眉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感觉到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像在燃烧一样发烫——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会让他浑身不爽。 刚才他一直站在放置复合弓的架子不远处,临时搭建的棚顶多少管点用,聊胜于无。 头顶处突然落下一道影子,阴影笼罩住了他,隔绝了炙热的阳光。 花言偏过头。 柏林正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手里稳稳地握着一把遮阳伞,努力高高举起帮他挡住刺目的光线。 花言其实听到了。柏林跟工作人员解释了一下花言有轻微的阳光过敏症,借了工作人员的伞一用。所以他没有立刻将箭射出去结束这一趴,而是装作在瞄准的样子,耐心等他朝自己跑过来。 柏林见他回头,露出一个稍显傻气的笑容,提醒他:“复合弓会将本身的力量放大一倍。” 花言站在伞下,视线扫过柏林被阳光整个晒到的脸,“哦”了一声。 他站姿随意松弛,没有按照李光旻说的那样站立,被伞笼罩过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慵懒颓靡的气质。 只是松垮的衬衫袖口随着动作向后滑落,露出一截优美流畅的肌肉线条。 唰。 箭矢移动的速度太快,柏林凭借肉眼只看到一道迅猛锐利的弧线势不可挡,快到铜钱仿佛都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箭矢经过,延迟了片刻才随之轻微晃动。 摄像师看到的更清晰。 方才李光旻只是将中间的那颗骰子击落,骰子表面受损,但大体还是完好的。 而花言射出的箭矢锐利无匹,凶狠的力道竟然一瞬击穿了骰子。 箭矢将骰子带出去数十米才落地,而滚落在地面上的骰子中心留下一个跟箭矢形状契合的洞,边缘光滑,除接触点以外的部分丝毫没有裂痕。 第 14 章 以雷霆之势破空而出的一箭,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毫无铺垫,没人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以至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负责现场查看的工作人员傻眼的愣了半天,直到耳麦里传来一连串的催促声,才如梦初醒地跑过去捡起了被洞穿的骰子,送到李光旻这边,激动的手抖。 李光旻神情恍惚:“……” 镜头外围拢在一处的工作人员有四十几个,花言这一箭从离弦到落地不过几秒钟,第一时间看清的摄像震撼的微微张大嘴巴,先是陷入茫然的失声,回过神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靠。摄像师在心底喃喃,这是他入行十年以来,见过装的最帅的逼。 柏林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被人察觉到不对,默默观察着李光旻和工作人员的反应。 还好,花言把握的度似乎刚刚好,精准卡着人类能接受的天花板峰值。 下一秒,自录制起全程沉默,敬业的把自己当背景板ai的工作人员们,有几个没忍住像返祖一样涨红了脸,脱离小板凳直接跳了起来,发出发自内心的惊呼。 “!!!!” 人群沸腾震惊的程度,唯有亲眼看到男足国家队勇闯世界杯一举夺下冠军,可以一战。 就是说,谁小时候看后羿射日的时候,没把自己代入幻想过啊。 北欧神话有狩猎之神乌勒尔,复仇者联盟有世界最佳狙击手鹰眼,到了现代也有防沉迷王者荣耀adc,全世界人民都做过同一个最强射手的梦。 李光旻握紧了手中的骰子:“高手在民间。不对……” 虽说爱豆也是普通人,但这么形容一位二十四小时生活在聚光灯下的顶流男团成员,总觉得哪里有点违和,毕竟这位帅的有点不像人了。 归根结底,搞竞技运动项目的人,多少都有点慕强。 于是李光旻换了一个措辞:“高手在人间啊!” 柏林欲言又止:“……” 算了,谁说在人间行走的一定是人。 花言神态随意,他握着复合弓放下手臂,熟练地忽略现场躁动的氛围,无视数道热切的视线,略微低头弯腰踏进柏林身前的影子里,钻到柏林的伞下面。 有一类人一举一动都像行走的画报,花言就是。 他毫无温度的冰凉指尖擦过柏林的手,从他手中接过了伞柄,朝他迈进了半步,倾斜太阳伞的角度,将柏林也笼罩在了阴影里。 两个人站在同一把伞下,柏林抬起头朝花言看过去,小声提醒:“我不用打伞的。” 花言抬起冰凉的手戳了戳柏林的脸。柏林的皮肤是温暖的,在太阳底下晒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发烫。 而花言在阳光里待上片刻就会感觉到灵魂灼烧般的滚烫,皮肤却永远毫无温度,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他歪头看着柏林:“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打。” 果然还是软软的。花言想。不像他的皮肤,看上去光滑细腻,触感却坚硬犹如大理石。柏林的脸软乎乎的,像刚出笼的奶黄包,一戳一个印子。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顾左右而言他,压低声音:“你可以放心了。” 柏林被对方的话带跑了思路,点点头松了口气:“嗯嗯。” 放松下来之后,柏林恢复了一点好奇心,将随身麦捂得严严实实发问:“要做到这种效果,你是不是只用了一小部分力量呀?” 花言出道两年,学会了谦虚。他云淡风轻回答:“还好,也就是放了一百零八个太平洋。” 柏林:“……” ……论凡尔赛,还得是你。 两人的对话,现场工作人员听不到,导演听不到,但瞒不过正站在一旁等待挑战的成员们。 江枢苒微微挑眉,韩宇哲抄着口袋慢悠悠地偏头,眼神幽深。 唯有邬珩尧最沉不住气。 邬珩尧脸色很臭,没忍住走过去劈手抢过了花言手里的伞—— 他假笑了一下,露出锋利的犬牙,在镜头前粗声粗气的敷衍了一句:“哇哦,一次就成功了,恭喜啊。” 突然被横插一脚,花言不悦地眯起眼,还没开口搭腔,邬珩尧又紧跟着补充:“箭射完了,你可以去棚子底下待着了。” 邬珩尧打着伞罩住柏林,别开脸蹭蹭鼻尖:“柏林,我下一个上,你也帮我打伞吧。” 意识到失去继续在场上待着的理由,花言脸色一沉,言语略带莫名:“……你需要打哪门子伞?” 邬珩尧一脸理所当然:“马上要回归了,我不能晒黑。” 柏林茫然地看着他眨眨眼:“……?” 花言不懂这只大尾巴狼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放什么屁。 花言匪夷所思的沉沉又看了一圈邬珩尧。 打他见到他第一面起,邬珩尧黝黑的肤色就令他印象深刻。且两年多过去,一点都没有变白的迹象。 柏林秉持着爱豆的职业修养,出门前都会习惯性抹一抹防晒,但邬珩尧从没碰过这种东西——他很清楚这些东西对他没有半点用。 面对紫外线,邬珩尧自带防御。因为他已经够黑了,哪怕走进一家美黑店想要消费,店家都要怀疑他砸场子的程度。 换句话来说,当他足够黑,紫外线就伤不到他。 花言听说人类有一句话流传甚广,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现在看来,邬珩尧虽然不是人,但在这方面无师自通,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光旻还沉浸在意外发现了射箭天才的兴奋中,遗憾珍宝蒙尘,饱含希冀地旁敲侧击,委婉提议等花言在娱乐圈待够了以后,可以去尝试参加世界射箭锦标赛,他可以为花言做引路人,助他一臂之力。 花言左耳进右耳出,表面上礼貌回应会考虑,实际上眼眸晦暗,舔了舔随着情绪波动稍稍长出来的尖牙。 此刻无数个镜头对准了这里,花言并不能做些什么,只好暗暗将这一笔记下,等回头找邬珩尧算账。 不过让花言心情瞬间放阴、重新愉快起来的,是柏林拒绝了邬珩尧的要求。 柏林认为邬珩尧在开玩笑,并且他在再次看到邬珩尧的时候,很难不想起两人先前的那段对话。 柏林:所以他果然是在驴我。 于是他朝邬珩尧毫不犹豫地摇摇头,笑容灿烂:“我去找江哥喝点水休息休息,你加油吧。” 被留在原地打着伞的邬珩尧:“……” 并未参与战场但突然胜出一局的江枢苒,微怔后露出一个温柔缱绻的微笑,美的惊心动魄。 他施施然从塑料椅子上拿起一个大号水杯递给柏林,朝邬珩尧温和一笑:“加油。” 邬珩尧:“……” 被抛弃的小狼:今天是星期四吗,我需要知道最近的肯德基在哪。 工作人员倒是关注度都集中在了邬珩尧身上。 有了花言的惊艳表现在前,导演组和李光旻原本对skye的表现没报多少希望,此刻却不由得开始期待,会不会有下一个奇迹。 邬珩尧握着弓箭,心情算不上低落,但想起接下来不能在柏林面前展现自己,又有点郁闷。 Skye队内有不成文的约定: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超出人类极限范围或认知的事。他们是热衷于给管理局找麻烦没错,却不想压榨自己的生存空间。 所以他们并非出自本意的维持着默契,遵守着底线。 硬要翻译一下,那就是过度装逼的只能有一个。 不然一连四个人都那么厉害,就太扎眼,后续容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本来邬珩尧不介意被花言抢先,但现在他又有点微妙的不爽。 小狼:……都怪今天不是星期四。 邬珩尧在场上准备,柏林在场下喝水。 江枢苒递给柏林的超大号不透明保温杯,所有粉丝看到都会相当眼熟。 与之对应的还有花言的那个,跟了skye两年多的时间,走到哪都带着,一天要喝很多次。 李光旻也渴了,他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撕掉标签的矿泉水瓶,看看柏林手里的超大号杯子,肃然起敬:“爱豆都这么喝水的吗?” 柏林闻言一怔,挠挠头:“啊,我不是的。” 李光旻:“那这是?” 柏林解释:“这是江哥的,他……嗯,多喝水皮肤会好。” 李光旻看看柏林光滑的皮肤:“你不会特意多喝水吗?” 柏林想了想:“我录制期间一般不太喝水,不然总想去卫生间,容易耽误录制进程。江哥和花言在录制期间也经常喝,所以会自带水杯。” 李光旻笑了:“……那他们不用担心会想去卫生间吗?” 柏林为难地皱皱鼻子,心想总不能告诉李光旻他们早就脱离了人类这种冗余繁琐的消化系统,化身貔貅了。 于是柏林沉默片刻,只好诚恳回答:“他们比较能忍吧。” 李光旻:“……” 突然之间,他再看向旁边这些外表充满距离感的帅哥们时,很难不控制自己联想到其他的地方去。 李光旻:真敬业啊。 他看着江枢苒,没忍住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江枢苒:“……?” 第 15 章 柏林生怕李光旻又以某种刁钻的角度、提出一些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于是捧着杯子镇定地指指场中准备拉弓的邬珩尧:“李老师,要开始了。” 李光旻是事业批,果然不再纠结跟膀胱有关的学术讨论,立刻转头专注望向场内。 有了花言的一次性挑战成功在先,邬珩尧紧随其后,必须要失败才符合常理。 柏林跑到场外后,邬珩尧陷入沮丧中,本来打算敷衍一下做做样子的,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在乎综艺上有没有高光。 放一百零八个太平洋,和放一百零九个太平洋,本质上区别不大。 但柏林中断了和李光旻的交谈,在他搭上弓弦的那一刻,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回了场内。 邬珩尧维持着平举起复合弓的预备姿势,余光乱飘,确认完毕。 ——他、在、看、我。 如果邬珩尧的内心能发弹幕,现在大概能看到满屏的“芜湖”。 满血复活后,仿佛能看到耷拉下去的狼耳朵精神抖擞地竖起来,邬珩尧神态冷酷,手臂用力时绷起健美且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毫不掩饰攻击性的荷尔蒙汹涌澎湃。 镜头中的邬珩尧,一时间在众人眼中,恍惚与传说中英俊的弓箭之王阿波罗重叠。 比起陈列在梵蒂冈博物馆中的太阳神雕塑,邬珩尧胜在拥有动态的嚣张凌厉,俊美矫健中多了一丝野性的好战因子。 他将弓拉满,却没有立刻将箭矢放出。 因为他在思考,如何输得凶狠漂亮,在挑战失败的同时,不落下乘。 李光旻忍不住评价:“他比我想象中的沉稳。” 在他看来,一柄绷紧的弓,用力过猛会导致弓箭断裂。邬珩尧出乎他意料地冷静沉着,没有急于让箭脱手,而是给心跳恢复平稳的时间。 柏林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只是他直觉事实应该不是李光旻想的那样。 万众瞩目之下,邬珩尧出手了。 与花言干脆利落命中目标的轻巧精准不同,邬珩尧的箭如同一道冲破大气层的流星体剧烈燃烧,在空气中冲撞,仿佛能看到具象化的火星。 这支箭摧枯拉朽,横冲直撞地冲向了……放置备用复合弓的架子。 对,这支箭完全跑偏,没有按照应有的路线去找铜钱,而是直直往架子的方向去了。 在邬珩尧迟迟不松开箭矢的过程中,柏林他们在李光旻的建议下,都离开架子来到了更近更安全的平行位置观看,于是架子周围刚好是没有人的。 多米诺效应下,箭矢击打在弓片、滑轮上,一个接一个地轰然砸落。 邬珩尧这一箭,对现场道具的破坏性可谓是毁灭级的,对现场道具老师的冲击也是宇宙级的。 江枢苒:“……” 韩宇哲:“……” ……什么叫自己吃不上饭,就把别人的碗掀了啊? 韩宇哲遥遥跟邬珩尧对视。 他黑漆漆的眼睛里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无耻。 邬珩尧丝毫不为所动:谢谢夸奖。大家都是黑暗生物,人生建议是不要硬装天使,毕竟你我都知道天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道具老师脚下一个趔趄,手颤颤巍巍地捂住了脸:要命,弓箭都是借的,还得还回去啊! 还好还没来得及默哀,就看到邬珩尧满脸歉意,沉声道:“抱歉,失误了。所有损失我来承担。” 道具老师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他连忙摆手表示:“没事没事,意外而已。” 邬珩尧果然像他看上去那样,臂力惊人。就是准头有点难以评价。 工作人员紧急查看了一下,备用弓恰好损坏在了最关键的弓片和滑轮上,几乎是致命的。 备用弓一下子库存缩水,就只剩下现在邬珩尧手里那一把能用。 江枢苒和韩宇哲倒是可以继续轮流用这仅剩的一把弓,但原定的计划是每个人先上手试过一轮后,再给所有人半天的时间练习,看能有几个人完成挑战。 这下子道具不够用了,怎么办? 综艺节目里本身就会出现很多不可预测的意外,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解决。 导演迅速反应,先让工作人员联系附近的体育用品商店紧急采购。 万幸得到的消息是一个小时就能送到,不影响整体录制。 顺风耳听到这一点的邬珩尧稍有遗憾,他本来打算只留下一把弓给柏林。在弓箭只有一把的情况下,江枢苒和韩宇哲绝对不会占用,会将机会留给他。 这样大家就又回到了同一水平线,谁都没有表现的机会,很公平。 导演不慌不忙。 其实事情本身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原本节目组这一期要请的嘉宾是演员南屿,也就是说本来就是给一个人策划的挑战,skye来救场是意外。哪怕真没法所有人一起挑战,也不是大问题。 更何况——他们本质上是一档看热闹的综艺节目啊!好家伙,这一幕剪进预告镜头里,收视率肯定相当高。 定了定神,导演用扩音器进行沟通:“新的复合弓一个小时后到,录制正常继续。” 邬珩尧这一手太轰轰烈烈,彻底断了江枢苒和韩宇哲的表现机会,两人很有分寸的适当展现了一下技术,控制在有出彩的地方、但最终遗憾失败。 导演征询嘉宾们的意见:“新的复合弓到之前,谁先继续挑战?” 柏林还没开口,就听到队友们想都不想的回答,乱糟糟的重叠在一起。 韩宇哲慢腔慢调:“柏林——” 花言托着下巴:“当然是柏林。” 江枢苒嗓音轻柔:“柏林来吧。” 邬珩尧粗声粗气:“柏林。” 突然过于密集听到自己的名字、以至于险些不认识这两个字的柏林本林:“……” 柏林没有跟队友们你来我往的进行不必要的推拉,他沉默几秒,高度配合地站起身,笑着叹了口气:“好的,我来吧!” 现场工作人员忍不住笑出声。 相比较队友们可圈可点的表现,柏林就没那么亮眼了。 他肢体协调控制力强,比正常情况下的普通人明显上手快,但珠玉在前,就显得平平无奇。 一开始工作人员都在感叹花言真的很厉害,邬珩尧力道的确惊人。毕竟柏林的练习过程就是不断重复射箭,作为旁观者,看得久了会觉得枯燥。 练习期间没有什么工作人员需要做的事,他们关注的点集中在柏林今天的发型,穿搭,肩背线条,唯独不怎么关注柏林练习的过程。 在柏林练习了四十分钟后,工作人员不带恶意的低声讨论,担忧遗憾的觉得柏林看上去今天很难成功。 柏林听到了,但他完全不介意。 他累了就活动一下胳膊,期间也没有浪费时间,抓紧这点功夫跟李光旻求教刚刚的动作哪里有问题,应该怎么调整。 等新一批复合弓到了,所有成员同时练习,江枢苒和韩宇哲陆续很快成功了,练习时长不到半个小时。 三个成员开始挑战第二个难度关卡的时候,柏林还被困在第一关。 队友们陆续进入第三关后,柏林依然停滞在第一关。 李光旻跟天赋异禀的队友们没有形成对照组,反倒是skye内部,柏林成了吊车尾。 从一大早录制到下午四点,skye的成员们除柏林以外,都顺利完成了三个难度的挑战。 事实上今天的挑战原理不复杂,能完成第一个关卡,摸到规律加深经验与手感,后面就是概率问题了。 天色渐暗,日落染红了城市的地平线,昏黄的日光将柏林的脸颊映照得红彤彤。 柏林已经连续射箭超过八个小时。 起初所有工作人员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其他人身上,他们进步神速,一举一动都潇洒干脆,精准度的提升是肉眼可见的。 看着他们就仿佛看到了冉冉升起的新星,耀眼夺目,慕强心理让血液都跟着兴奋沸腾燃烧。 然而到后来,所有人都忽略忘记了更厉害的花言、邬珩尧、江枢苒、韩宇哲,眼里只能看得到柏林。 他自己或许不清楚,现场的交谈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人们的目光定格,不知不觉中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握着弓箭的手,专注的眼神,丝毫没有产生过动摇。 无论失败过再多次,也没有哪怕一秒,想要就此放弃。 经历了中考的磨砺、高考的大浪淘沙,社会的千锤百炼,现场没有哪个人的人生中没碰见过几个怎么也追不上的人。永远稳坐年级第一的同学,科研成果不断登上最高期刊的前辈,望其项背一骑绝尘的同行,身边永远有比自己厉害的人。 所以他们好像在柏林身上看到了自己。 但柏林身上有他们的影子,又和他们完全不同。 在一个团体中,如果队友们表现过于惊艳完美,大多数人会感到亚历山大,认为队友的光芒夺走了瞩目,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头顶。他们会觉得自己成了平凡普通到毫无亮点的对照组,失去信心怯场到抬不起头。 柏林不会。 他仿佛在开开心心地朝观众大力挥手:不要灰心!我也跟你们一样,没有那么厉害的天赋! 在这个“摆烂”的玩梗与自我调侃话大行其道、“躺平”被随时挂在嘴边的时代,柏林欣然接受失败,高高兴兴地继续吭哧吭哧努力:哇,我比刚刚更厉害了,看到没有! 别人失败了会沮丧、烦躁、失望,厌倦,有一百种理由放过自我为难:我不适合这个,完成了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吧,我到底是在浪费时间干什么。 柏林失败了:没关系!我可以!我感觉到我在进步了! 他在采访中笑眯眯地提到过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坚持。专注。他不乐意放弃。他对自己也有信心,失败了也依然相信自己能成功。 他练了一整天,后来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李光旻在一旁给看感动了。肃然起敬称不上,但很惺惺相惜:他本人就是这么苦练的,他喜欢别人为他欢呼,但也希望别人不将他的汗水仅仅归结为“天赋”。 本来按照三季以来的录制平均时长,到下午就能结束了。 结束不是指的下午嘉宾就能完成挑战了,而是下午嘉宾大多已然精疲力竭,选择放弃了。在这个努力过的节点放弃,观众也不会指责他们什么。 柏林没吃饭,一个原因是他一扎进去就处于上头状态,再就是他沉浸式不断尝试,一旦停下来,逐渐摸到的手感和经验就可能找不着了。 导演终于明白副导演为什么喜欢柏林。 意志力出乎意料的强韧。这一类人哪怕遇到困难,哪怕失败无数次,依然会心态平稳地继续努力,这样的人做什么都能成功。 于是节目组也配合他,支持他,陪着他一起延迟收工,继续拍。 柏林闭了闭眼睛。 他无声的长长吐出一口气,目光全神贯注地落在目标位置,第无数次瞄准,拉弓。 这一次,那支箭就像穿透极夜的第一束阳光,飞跃漫无边际的地平线,冲破无穷无尽的黑暗,驱散清晨朦胧的薄雾。 天光劈开浓稠的黑暗,不给影子残留的机会。 柏林凝视着那支箭穿过铜钱中空的缝隙,将中间的那颗骰子无比干脆地击落—— 他满头大汗,蓬松的头发湿透了粘在额头上,衣服也皱皱巴巴。 他很累了,胳膊酸痛到微微发抖,乍一放松下来,手指脱力甚至握不住手里的弓。 但是他确认成功后露出的那个笑容,简直可以点亮整个夜空,能让最冷硬的石头怦然心动。 第 16 章 当晚回到酒店,柏林是以一种丧尸断臂般的离奇姿势艰难干饭的。 胳膊暂时酸痛的抬不起来,柏林很佛系地歪着脑袋凑过去用嘴巴努力够勺子——山不就我,那我就去就山嘛,莫得关系。 他认为辛苦一天需要吃顿好的犒劳自己,于是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执着的费劲吃完了三对炸鸡翅,一碗牛肉汤,外加炫了两块韩宇哲外带的意大利直出提拉米苏。 吃饱喝足的柏林临睡前做了全套的拉伸,热敷,熟练地用筋膜枪给自己过度酸痛的肌肉放松。 柏林龇牙咧嘴地抽了两口冷气,感觉灵魂都一瞬飞走了。 长期练舞的训练强度不比射箭小,柏林看着瘦削,实际上体能甩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龄人一大截,睡一觉明天能恢复个六七成。 身体疲惫,睡眠质量反而好。柏林一夜无梦,早早醒过来,神清气爽。 每天早晨,只要时间不是特别紧张,柏林会习惯性地跟着关注许久的b站up练八段锦。 他不常留评论,但每次up出视频都会一键三连支持,以至于前段时间,系统提示恭喜他获得了up的专属粉丝勋章。 柏林今天五点四十就醒了,活动了一下肩膀,点开up的跟练视频。 这位up的构图背景十年如一日,是在山间录制的,云雾缭绕,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喧嚣中难得能让人心神安宁的自然净土,很有意境。 评论区时常有新入坑的人问这是什么山,也想去看看,没人答得上来。 神秘山头并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叫得上名字的旅游景区,也不需要游客花钱上香,网友们都是走元宇宙上香的路子,靠一键三连变相白嫖。 各大app显示Ip地址后,网友们第一时间杀进up的主页,查看ip—— 好的,去蹭up主素斋的伟大梦想彻底破灭。 雪原地区,原生态的代名词,地广人稀。尤其最北部更是一片极易有去无回的无人区,地貌复杂,至今没能修建公路。 这位少林up成为了唯一一位完全不必担心ip地址暴露、从而被窥探打扰三次元的up。 不是谁都能爬野山,勇闯无人区,就为了让up主一拳教他做人—— 没人怀疑那看似清瘦的身板下虬结有力的肌肉。 少林up年纪很轻,慈眉善目,冷清寡言,但是一拳能打三十个。 全套八段锦经过少林up的改编调整,一整套打下来足足有二十三分钟,柏林这么好的体力,练完后背都被汗浸透了,少林up脸庞白净,呼吸平稳,收功后青色僧衣依然干燥清爽。 柏林有理由相信,他很安全。 做完拉伸,柏林一拍脑袋想起来忘了先洗漱,暂停视频拐进了卫生间。 昨晚刷完牙冷不丁一个手抖,自带的牙刷掉到了地上,尽管卫生间的地面干净的光可鉴人,但出于心理因素,柏林不打算再用了。 他本来想着用酒店的一次性牙刷就好,没想到找了一圈,工作人员大概率是漏放了。 柏林摸摸脑袋,自言自语:“啊,不知道找前台会不会导致人丢工作……” Skye下榻的酒店是节目组安排的,作为顶流条件必不可能太差。像这种级别的酒店,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入住,反馈类似的低级失误会被视作服务不到位,会追责的。 柏林亲眼见过,有圈内的某个艺人发朋友圈,说他提了一句房间少了什么,负责的临时员工直接被开除了。他本意没这个意思,怀疑酒店管理有意拿他当借口搞杀鸡儆猴那一套,他只是刚好撞枪口上了,后悔不该提。 那个人发的不一定是真话,有可能事实复杂的多,该艺人担心日后被开除的人在网上爆料。也不是说所有酒店都会将芝麻大的小事放大一刀切,柏林只是不希望这种说不清的麻烦事发生。 他点开微信,在几个对话框上犹豫了一下,发了条消息。 两秒钟后,房间门被敲响了。 韩宇哲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隔着门隐约传进来:“快递。” 柏林:“……” 两年了,他依然无法适应队友神出鬼没的闪现。 他打开门,被站在门外的韩宇哲造型惊得微微睁大眼睛。 韩宇哲一身笔挺的大衣,内搭黑色高领,发顶以及肩头上还有未融化的雪花。他戴着墨镜,手里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鸡尾酒,另一只手举着一次性牙刷。 韩宇哲悠悠一笑:“你好,签收。” 柏林接过他手里的牙刷,有很多槽点堆在嘴边,于是错身让韩宇哲先进房间:“……” 等门关上,柏林忍不住好奇发问:“呃,你又出了趟远门?” 韩宇哲熟练地窝到了沙发里,长腿交叠,单手解开大衣的扣子,露出里面平整熨帖的西装,满脸写着斯文败类:“嗯,我在冰岛找了一间酒屋度假。” 柏林:“……” 啊,不奇怪了。 韩宇哲本身不怕冷,他多穿了两件,是为了让他在人群中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虽然他现在身上这套西装外罩大衣,放在冰天雪地的冰岛也很违和就是了。 至于他为什么戴墨镜——墨镜起不了伪装作用,但潮人就是黑天也可以戴墨镜,室内也可以戴墨镜,总之潮人的事别管。 冰岛是韩宇哲曾公开在采访中提到的理想居住地,理由是那里的日照时间最短,有时一天只有四个小时能见到阳光。 柏林对那场采访记忆犹新。 韩宇哲面带愉悦的赞叹:“那里简直就是地狱。” 柏林:“……” 他严重怀疑Skye的世界巡回未来很难踏进冰岛地界半步。 他至今还记得,主持人当时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接不上来,看上去很想自掐一下人中救命,只好干笑着强行哈哈哈了两声评价:“哥,你好幽默。” 当时韩宇哲听完微微皱眉,想要开口反驳,被柏林反应很快地一把按住了。 而现在,放松靠在沙发里的韩宇哲慵懒地撑着脑袋,挑起的唇角含着迷醉之意:“真好,果然是人间地狱。” 柏林:“……” 柏林:冰岛人民听到你的评价,大概不会感谢你。 为防止继续跟韩宇哲探讨有关地狱的问题,柏林转身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刷完牙出来,柏林发现韩宇哲还在:“我没事啦,谢谢你帮忙送牙刷过来,你回去继续喝酒吧,别被人拍到。” 韩宇哲没动。他视线落在柏林横着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又练那个八段锦?” 柏林点了播放,点点头:“对呀,很有效果,你也可以试——” 他说到一半,又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啊,练这个对你没什么用。” 韩宇哲瞥了眼屏幕,撑着脸注视柏林半晌:“你也想去山上练习吗?” 柏林暂停视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肯定地回答:“当然啦,山上环境自然,空气清新,比酒店自在多了。看着日出升起锻炼,多有意境,可惜没机会试试。” 韩宇哲若有所思。 柏林见他不再开口了,正要继续播放跟练,就看到韩宇哲施施然站起身,朝他走过来。 镜头拍摄不到的房间内,韩宇哲迈出一步,身形消失,声音下一刻就在柏林身后传来。 韩宇哲身上散发着大雪清冽的冰寒气息,他从背后俯身靠近他,修长苍白的手轻轻盖住了柏林的眼睛。 他淡淡轻声耳语:“你想去,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 柏林尚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了一丝天旋地转般的失重感。 等背后的人松开手退去,柏林第一反应是周遭的温度骤降,冷得打了个哆嗦。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 韩宇哲捂住眼睛的手放开后,柏林被骤然变化的视野猝不及防刺痛了眼睛,酸涩地用力眨了好几下,险些流出生理性的眼泪。 他看到了雪山顶峰铺天盖地的白。 柏林环顾着四周,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最高处,脚下无人踩踏过的新雪厚重、绵软,随着重力下陷,没过了他的鞋面。 袜子被雪浸湿了,柏林原地踩了踩,试图把雪抖落下去。 天蒙蒙亮,一切都是冷色调的。 他抱紧胳膊打量着绵延不绝的山脉,自上而下的高度看得人心慌,目光所及是不见尽头的冷杉林,茫茫的飘雪簌簌而下,无声飞舞,纯粹原生态的自然景观蔚为壮观。 柏林完全懵掉,呆呆地看了半天不动弹。 韩宇哲不动声色靠近他:“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期待能从柏林脸上看到惊喜的表情,在想柏林会不会笑着说好喜欢,或者哇,谢谢你。 柏林懵懵地扭过头看着他,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阿秋!” 他蹭蹭鼻尖,已然能听出一点闷闷的鼻音:“……救命,我好冷啊。” 韩宇哲:“……” 自诞生起就未曾对炎热或寒冷有过概念的恶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韩宇哲眼底闪过一丝怔愣,失笑的无声叹息。 细长漂亮的手指落在衣襟上,他干脆地将大衣脱下来,罩在了柏林肩头:“穿上。” 柏林抓住衣领收拢,一边把胳膊往袖口里申,一边胡乱比划着:“你会不会……” 韩宇哲以为对方是想关心他会不会冷,正想说他跟人类不一样,就听到柏林说完了后半句—— 柏林:“……那种保暖什么的魔法啊?” 韩宇哲:“……” 他思路生生转了个弯,卡了半拍才迟疑道:“可以做到。” 其实没有所谓保暖的魔法,因为恶魔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但他可以利用别的思路完成,殊途同归。 柏林感觉到自己的骨骼肌在因寒冷不断收缩,他哆哆嗦嗦地飞快将大衣套上,然而大衣本身并没附带什么’温暖的余温’,反而由于韩宇哲冷冰冰的像一具僵尸,更像是刚从冷冻冰柜里拿出来。 韩宇哲伸出手,翻转手掌,苍白漂亮的手心浮现出一束冰蓝色的火焰。 火焰不断缩小,跳跃着悬浮环绕在韩宇哲的指尖,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韩宇哲静静地抬起手,泛着寒气的指尖点在柏林的眉心。 下一秒,柏林感觉寒冷远去了。 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绝了一般,他感到温暖,舒适,仿佛泡进了无形的温水中,暖洋洋的。 柏林茫然地眨了眨眼,试探着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 神奇的是,他依然能隐约分辨出雪花是冰凉的,却不会感受到寒冷了。 韩宇哲耐心地等待着柏林的反应,看他新奇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蹲下来捏了一个雪球,想了想又“啊呜”咬了一口,仔细感受了一下之后将雪球快乐地抛出去,最后拍拍手站起身低头走神,像在思考什么。 半晌,柏林充满求知欲地看向韩宇哲:“这个法术有什么特定的施展条件,或者说很耗费力量吗?” 韩宇哲看着他摇头。 柏林继续询问:“会不会很难?需要你付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韩宇哲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依然摇头。 柏林严谨地再三确认过后,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表情:“所以你早就会这种保暖法术,为啥去年冬天零下十度走红毯的时候,你看着我到处找地方贴暖宝宝、套两层加热衣依然冻成狗,不帮帮忙呀!!” 韩宇哲:“……” 如果韩宇哲是8G冲浪的非人类,他就会明白如何用一句话精准总结此刻的感想——柏林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 他难得沉默了片刻,实话实说:“我没看出来你冷,红毯上你笑得很开心。” 柏林瞅着他叹了口气:“哎,粉丝都在看直播,我当然要开心一点呀!” 韩宇哲后知后觉:“所以你是装作不冷的样子?” 柏林点点头:“对呀,当天零下十度,我冻得险些魂归西天……”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思考人死后灵魂究竟会去哪里这个深奥的问题。传说中恶魔是以灵魂为食的,那么人死后灵魂是否还存在呢? 他问了,韩宇哲有五成的可能会告诉他答案。 但是柏林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问出口。 他话头一转,摸摸鼻尖开始畅想未来:“既然我骗过了你,是不是说明我演技是有潜力的,以后也可以往演员的方向发展发展?” 韩宇哲慢悠悠摇头:“不清楚,我没有做人的经验。” 柏林:“……” 他放弃跟超自然生物探讨人生,确认了下时间还够用,开始探头探脑寻找能活动的区域。 放眼望去一目了然,柏林遗憾摇头:“这里环境很美,但没法练习。雪太厚了,行动有碍。” 没听到回应,柏林转身看到韩宇哲站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漆黑的眼底倒映着天际蔓延的晨光。 韩宇哲漫不经心地垂眸,轻描淡写地微微偏头,挥动了一下指尖。 一切发生的太快,像无限快进后又在瞳孔中慢放的镜头。 经年累月的积雪被瞬间分解消失,韩宇哲顺便把崎岖不平的山头也给砍平整了一块区域,给柏林腾出一片足够安全、能够自如活动的平坦空地。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得柏林来不及反应。 光秃秃一片齐整的仿佛用压路机反复压过的地面、突兀地出现在雪山上,跟周围的景观格格不入。 “没关系。”韩宇哲懒懒地撑着侧脸歪头,“你现在可以练了。” 柏林揉揉眼睛,恍惚了一会儿:“……谢谢大哥!” 他高高兴兴地掏出手机,注意到屏幕右上角的信号,竟然是满格。 放眼望去渺无人烟,也没找到人为修建的山路,柏林以为这里是未经管制踏足的无人区。 他意外的愣了愣,没有深究,选择后台播放后点击播放键,将音量调到最大放回了口袋里。 跟练了这么多遍,基本形成了肌肉记忆,听着背景音乐就可以清楚地记得动作。 之所以在酒店里仍然播放着视频画面,是觉得那样就好像是有人陪着自己一起锻炼一样。 野外空旷,音乐声没有阻隔,随着风传得很远,甚至能听到悠扬的回声。 背景音乐本来就空灵平和,洗涤心灵,使人内心平静。 就好像短视频app上有很多爆红的浴室歌姬,在有回声的地方播放音乐,容易有震撼心灵的效果。 柏林起初沉浸的专注打着八段锦,心里赞叹这段背景音在山间果然更缥缈动听了,直到他感觉到回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喧宾夺主,甚至逐渐压过了他口袋里的原声—— 柏林:“?” 柏林动作逐渐缓慢:“??” 柏林意识到不是幻觉,同时似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嘎吱声——那是有什么轻巧踩踏过厚重积雪的脚步声。 他停住动作,转过身。 韩宇哲拧起眉,神色不定地往声源处看去。 他早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这里,只是先前距离远,他懒得理会。 没料到对方竟然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山路陡峭,湿滑,普通人哪怕是装备了全套的登山设备,也难以行走自如,会相当狼狈吃力,不断摔跤。 来人却步履极稳,如履平地。 第 17 章 雪山顶上,寒风呼啸。 从荒山丛中走出来的人一身青色僧衣,戴瓜皮帽,颈间戴一串木质佛珠,手里握着一把半人高的扫把。 不过十’八’九年纪的少年人眉眼秀气,身材斯哈,心平气和地望过来,周身散发着不食烟火气的缥缈禅意。 柏林惊讶地睁大眼睛,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各自兜里正在播放的音乐略有时间差,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两个自带bgm的年轻人相遇了。 柏林在见到来人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每天早上,隔着屏幕跟他云同步锻炼身体的up主吗? 他早该想到的,韩宇哲并不是随便找了一个山头,而是精准定位啊! 突如其来的线下真人见面快得像龙卷风,杀了柏林一个措手不及。 下意识的,他屏住呼吸好奇地看向小师傅头顶—— [50]。 柏林:“!” 不高不低,刚好卡着中间值。不愧是佛门弟子,以凡人之身比肩超自然生物,能一定程度上抵御万人迷光环。 小师傅年纪尚小,未能完全做到四大皆空,合情合理。 柏林认识up主,不知道up主认不认识他。这里不是指的评论区的id,而是指的柏林和韩宇哲的男团身份。 只要在网路上搜索,就能查到skye理应正在旺角市拍摄综艺节目的消息,没可能大清早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雪原。持续产出的up主显然是会经常上网的,就是不确定是否曾冲过同一片海域—— 就好比说鱼虽然都生活在水里,但红海、黑海、珊瑚海、加勒比海中的鱼,彼此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面,也意识不到彼此的存在。 如果提问柏林今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人全名叫什么,他一时之间也是答不上来的,因为完全不是一个领域。 柏林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最后只剩下“老天保佑up不认识skye”。 尽管知道哪怕露馅,队友们背后似乎也有人会替他们解决,但柏林还是希望从源头上就不给up主添麻烦。 柏林:“呃,小师傅你好……” 尚未打完招呼,柏林就看到对方眯起眼睛,缓缓抬起一只手摆了摆。 少林up看着寡言少语,讲话不疾不徐,音色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施主且慢。” 柏林:“嗯?” 柏林不知道他要干嘛,就见对方缓缓从僧衣里摸索着,掏出一副眼镜。 柏林:“……” 戴好眼镜后,少林up茫然眯起的眼睛睁开,无意识皱起的眉头也松开了。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柏林,又看了看韩宇哲,唯独没有分出丝毫目光落在柏林脚下那片明显不同寻常的空地上。 意识到韩宇哲应该是做了什么,柏林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转而眼睛亮亮地盯着小师傅看。 说起来,少林up也算是养成系。柏林关注他的时候也就寥寥一百来个粉丝,评论区更是空空如也,连杠精都冷到直接跳过。 这位up的性’冷’淡风格在b站健身区一众up中独树一帜,完全没有代餐,柏林很喜欢这种飘雪的安宁意境,生怕宝藏up因为流量太小没人看心灰意冷,不但一键三连,还在对方的每个视频下面,都留了一条[加油]的评论。 考虑到隔着网线读不出语气,柏林还特意选了几个可爱点的表情包,猫猫摇头晃脑地挥舞着荧光棒,以示鼓励。 后来宝藏up火了,柏林也出道了,他每天都很忙碌,就没再留过评论了,但有时间还是会把自己攒的硬币都投给他。 柏林看到up荣获百大up主后,还很开心地给自己买了个蛋糕庆祝,心想自己果然很有眼光,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韩宇哲记性不差,他看柏林跟视频锻炼的次数不少,也认出了对方。不过他不像柏林有养成滤镜,靠在树干上,没有加入两人对话的意思,懒懒闭上眼拒不交流。 Bgm播完自动停止了,空气突然安静。 少林up率先开口:“施主这是……” 柏林摸摸后脑勺,露出笑容快乐地回答:“对,就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本意是指他是在看up主的视频没错,而且是老粉了。没想到下一秒少林up松展开的眉头复又蹙起:“施主何苦为了见小僧一面,跑到这深山里来?” 柏林:“……?” 他懵懵地琢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 不是,他不是追三次元的私生啊!但这是不是同时证明,up并不认识他?柏林陷入思考中,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答。 少林up继续劝解:“素斋不比荤菜,施主恐怕会失望而归。” 柏林灵光一闪,顺口问了一句:“up怎么知道素斋不如荤菜好吃?” 少林up一顿:“……” 空气再度安静。 两人幽幽对视片刻,同时避开了彼此的问题,选择放过对方。 少林up迟疑半晌偏过头:“荒郊野岭无处觅食,小僧就舍施主一餐饭,愿施主用完早早下山去吧。” 柏林眼睛一亮:“真的吗,谢谢!” “出家人不打诳语。”少林up摇头转身带路,韩宇哲看柏林很高兴的样子,没说什么慢悠悠坠在后面。 一路上,柏林一边机智的小心踩着少林up走过的位置走,一边念念叨叨地聊天:“小师傅,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少林up脚步平稳,语调平和无波:“不。” 柏林好奇发问:“还有谁呀?还有大师傅吗?” 少林up清俊秀气的脸上神色淡淡:“还有佛,住在我心中。” 柏林:“……” 这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既视感,逗得柏林有点忍俊不禁,只是他知道小师傅说的很认真,于是深呼吸硬生生忍住了。 柏林走神的功夫,脚下一个打滑,眼看就要摔倒。千钧一发之际,up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稳稳地握住了他的胳膊。 那是一双长着许多茧子的手,不光滑,却很有力量。 柏林不好意思地挠头:“谢谢啊。” 背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柏林转过头去,就看到韩宇哲正淡定地坐在雪地里,像超大只的大狗狗朝柏林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柏林,我摔倒了。” 韩宇哲扬起精致苍白的下巴,满脸写着:要柏林扶才能起来.jpg。 柏林:“……?” 你哪里是没有做人的经验,明明是连最难掌握精髓的碰瓷都学会了。 他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少林up表情不变,先一步朝韩宇哲伸出手。 韩宇哲视线上移,面无表情看着他。半晌,他忽略了这只手,干脆地起身倦倦道:“走吧。” 少林up丝毫不生气,静静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了。 柏林朝韩宇哲不赞同地摇摇头,想了想试着跟少林up开玩笑活跃下气氛:“师傅你住在山上,吃斋念佛,为什么还会近视,是佛祖金身散发出的光芒刺痛了你吗?” 少林up:“我佛不能替我剪视频,所以近视。” 柏林:“……” Up主跟他想的不太一样,蛮冷面笑匠的,果然出家人不打诳语。 柏林好奇:“为什么住在深山里,会想到做up主呢?” 少林up:“我佛不管饭,大隐隐于网。” 柏林:“什么网?” 少林up:“互联网。” 柏林:“……” 这对话真的很难进行。 目的地没有想象的远,先前只是冷杉林的枝叶遮挡住了。 与其说是寺庙,更像是一座平平无奇的砖瓦房,面积很小,也很简陋。 少林up让柏林和韩宇哲先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旁,独自进了厨房。 不过两分钟,少林up就端着碗出来了。 柏林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愣。 所谓的素斋,就是一碗清水面条,配上两颗烫过的小青菜,汤面就是水,连点油星都看不见。 当然也没有荷包蛋。 韩宇哲:“我不吃,谢谢。” 少林up点点头,把碗放到了自己跟前。 这一顿饭,柏林吃的食之无味,但还是礼貌的努力清盘了,一点都没剩下。 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临走前柏林问:“我能去上柱香吗?” 少林up微怔:“可以。施主也信佛?” 柏林挠挠头笑了:“也不是啦,来都来了。” 少林up:“……” 柏林原本是无神论者,但自从能看到好感度、又见过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和生物后,他总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倒不是真的信什么,就是到了寺庙就跟佛祖许愿,到了教堂就跟耶稣许愿——每次许的愿望都不一样,如果真有哪个实现了,柏林就考虑从吃百家饭的海王转唯。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是不能说给小师傅听的。 路途十分钟,吃饭一分钟。 吃完时间还有剩余,柏林坚持帮忙刷碗,小师傅没拒绝,就当是与这顿饭两相抵消。 水是从山上引的,冰的刺骨,柏林想着还好刚刚韩宇哲帮他隔绝了寒冷,余光瞥见小师傅手机响了,是微信经典提示音。 柏林开玩笑:“是佛祖联系你了吗?” 小师傅不急不缓地打字:“不,是找我做推广的广告商。” 柏林:“……” 紧接着,小师傅的手机响起了支付宝的转账电子提示音:“支付宝到账——八,万,元。” 柏林:“……” 小师傅,你有点贵。 柏林感慨:没想到养成的up已然可以不依靠阿爹自立门户了,不枉他过去几年坚持每日登录努力投喂圆圆的硬币。 不过小师傅赚的蛮多,居住条件却过于简陋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钱都用来供奉寺庙了。 感受到柏林默默看着他的复杂视线,小师傅处理完业务抬头,坦然认真的道:“活着就要吃饭的。小僧堂堂正正纳税,无愧于心,根正苗红。” 柏林小声嘟囔道:“这话可不兴说啊。” 一些塌房同行车轱辘的老实纳税、根正苗红ptsd。 小师傅没听见,柏林也没继续说。 柏林没有窥屏的意思,只是无意中发现少林up使用的是微信界面跟他长的很不一样。 “我第一次见长这样的微信界面诶?” 小师傅推了推眼镜:“我开了微信关怀模式。” 柏林头一次听说这个功能:“啊?” 小师傅点开介绍给他看—— [文字更大,色彩更强,按钮更大,还可开启[听文字消息]功能] 柏林:“……”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少林up没有送他们,目送了他们一会儿,就开始心无旁骛扫雪。 瞬移要等走出少林up的视线范围,柏林蹦跶着踩刚刚来时的脚印。 半个小时过去,光线明显亮了许多,光线直直穿过松杉,柏林注意到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弯腰将雪堆里反光的东西捡了起来。 柏林将雪和沾到的泥土拍掉,发现这竟然是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