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暗潮》
1. 第一章
暮色逐渐蔓延，春色繁茂的传统中式庭院里亮起灯火。
数辆车子有序驶入，停在古色浓郁的主宅阶梯前。
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从车上下来，又用担架将个人抬进主宅里放下，跟里头同样也是保镖模样的几名男女点了个头，便不再逗留地上车离开。
宅子里的保镖们纷纷围着那担架蹲下，又是小心地观察又是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她就是今天获胜的那个混血？叫什么来着？”
“叫夏灵泽，还是个小孩子呢。”
“听说她打得很厉害，跟咱们家里最厉害的青枫和越霄比起来，不知道谁能赢呢。”
“这小崽子才一百多岁，刚成年呢，能厉害到哪儿去。”
“没错，而且咱们家里最厉害的是尊主啊，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捏死！”
“尊主不会同意她留下吧，前面那么多人都没过关。”
担架上躺着的人被几缕黑色长发细碎地拂在眼前和侧脸，半掩住脸颊的几道血痕，以及几乎难以睁开的眼眸。
她的身上伤痕累累，黑衬衫跟同色长裤都被划破，从破损的口子望进去，沙土贪婪地黏着伤口的血肉，比赛时紧绷的手臂线条仍旧看得出残存的力量。
有个女人为她把眼前发丝拨开，露出秀气的脸庞和水蓝色眼眸，又让大家诧异不止。
颓败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破碎的美，不知道在竞技场上是怎样的神采飞扬。
灯光刺着夏灵泽的眼眸，她不禁眯起眼睛想要抬手遮挡，只是才动了动手臂便被拉扯的伤口给疼得微弱地倒吸冷气。
有人跟她说话：“你别动，身上全都是伤呢。”
又有人说：“快去找晏执事报告尊主，让她看看怎么处理这小崽子。”
有声答应响起，然后是快步离去的动静。
夏灵泽迷迷糊糊的，所有的声音好像都被隔在一层雾里，仿佛就在耳边，又似乎离她很远。
那些话里提起的人，此刻正在主宅的二楼。
厚重的窗帘被风鼓起，时而漏进一片银色月光。
房间里有微弱的光柱熄灭又亮起，昭示着这里并非彻底宁静。
有轻慢的脚步自远而近，停在墙边的同时，房里吊灯被打开，将一室夜色吞噬。
原本光柱所在的位置响起轻叹：“晏离，天黑了。”
嗓音清贵华丽，如同满目琳琅的酒席上镶金带银的器皿碰撞，单是气息也婉转悠扬。
开灯的是个长发盘起的女人，雾霾蓝色旗袍裹身，纤盈身姿走动间旗袍下摆绣工精巧的银色玉兰花仿佛随之起舞。
晏离来到办公台旁，将手上的杯子放下，恭敬而不失关切地轻声回答：“是，你已经看了很久的报告了。”
在她面前，被灯光融合的那道微弱光柱彻底灰暗下来，那是台平板电脑，它被息屏后放在桌面上。
骨节纤长干净的手拿起桌上的杯子，里面鲜红的液体摇曳生波，倾斜片刻后将一双红唇染上湿润艳色。
晏离的视线顺势延伸，眼前的女人神清骨秀，偏那被血色滋润的红唇为她点缀出难言的妖冶，在冰肌雪肤的衬托下，眉眼更是纸下难描出半分的昳丽。
她放下杯子，拢了拢墨色长卷发，下颌因严肃而绷紧，随即拿起钢笔往桌上展开的信函底部签名：姬扶光。
“底下……”
晏离话才起头，姬扶光就扶着额角，略显烦恼地打断：“把信送回去，要他们七天之内解决问题。”
晏离不得不把嘴边的话拐了个弯，换成眼下的正事，“连手写信函都出动了，第三区域的情况很严重？”
姬扶光摇头，长出了口气，“目前说不上，那边的人类发生战争，血族中有人趁乱猎捕难民。这要是被人类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血族来说，世界分为十二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划分出几个国家。如今人类大致和平，但不乏有些国家因为各种利益而发生冲突，形成战争。
战争发生就免不了产生难民，这些人都是最普通的百姓，没有保护措施，非常容易被血族中的顽劣者盯上。
晏离宽慰道：“都是些不知轻重的孩子，多让长老管教就好。”
“当然得管教，”姬扶光笑了声，眉眼冷艳，“要是管不好，那就别留着了，省得哪天惹出大祸来。”
晏离收起她签过的信函，“好，我会交代下去，你消消气。”
姬扶光揉了揉额角，捡起桌面的遥控器按下开关，“下午本来在看竞选视频的，我还不知道是谁赢了呢。”
壁挂电视亮起，播放键按下，画面里被打歪了的脸登时就面朝黄土。
观众席爆发出剧烈的掌声，而台上的身形高挑的胜利者背对着镜头，鸦羽般的墨色长发随风扬动，带着顾不上处理的伤向败者鞠躬。
姬扶光手肘撑着座椅扶手，掌面托腮，颇有兴趣地点评：“这个孩子很厉害，一路过关斩将，也不知道最后赢了没有。”
她很想要把进度条拉到最后，但又想维持这份好奇心，慢慢地欣赏这孩子的对战。
晏离没顺她的意，笑着提醒她：“你出去看看楼下，就知道赢的是不是她了。”
姬扶光终于把视线转向晏离，想起了她刚才似乎有话要说，“获胜者已经送来了？”
晏离笑而不语，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姬扶光起身，纯白柔软的丝绸衬衫搭配白底织金马面裙，赤红色莲花图纹在行走间跃然欲飞，为她描画上高华贵气。
把小兔子似的白色毛绒拖鞋换成高跟鞋就更好了，底下那孩子看到，会不会以为这位尊主大人平易近人，跟在后面的晏离笑着想。
血族之中分为纯血种跟混血种，混血种的占比要比纯血种要多得多，然而自古以来族中以血统纯净为尊，掌管全族的尊主更是纯血种中能力最为优秀的。
而在尊主之下还设有一个职位，称为尊使，主要负责管理混血种，是尊主手下不可缺少的臂膀。
从古至今，血族每隔一段时间会在混血种里举行内部竞争，选拔下任尊使继任者送往尊主身边历练，由尊主亲自来教导。
此时此刻，新任尊使继任者已经被扶起来，无力地靠坐在客厅沙发一侧的地上。
“是她，”姬扶光慵懒地扶着护栏往下看，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很漂亮的小家伙，只是打了一天的架，脏兮兮的。”
晏离把盛着殷红液体的杯子递给她，“递上来的资料里说，她叫夏灵泽，纯血种跟人类生下的孩子，今年一百二十岁，是个孤儿。她的人类母亲因孕育她而气血衰败，生下她不过几年就去世了，血族父亲身份不明。在这次的选拔里，她不仅表现出色，大部分失败者还对她印象很好。”
姬扶光偏过头，拇指摩挲着杯身，嘴角弧度更深：“怎么，你对她的印象也很好？”
晏离看向下方，满怀深意道：“我的印象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的打算，她跟前面几个获胜者都不一样。”
要得到姬扶光的点头，没有那么简单，在夏灵泽之前有过三个获胜者来到这里。
那三个人，都没有被姬扶光允许留下。
就像现在，姬扶光曾三次站在高处观察获胜者，每次都不过几分钟就做出了判断。
被姬扶光否认的人，哪怕竞选获胜，也无法顺利成为尊使继任者，这就是夏灵泽能够成为第四个获胜者的原因之一。
可是，今天不同。
晏离看了看姬扶光，至高无上的尊主眼睛在笑，是对着那遍体鳞伤的孩子。
楼下虚弱的气息仿佛察觉到什么，目光往她们的方向抬起，水蓝色的眼眸清澈见底。
姬扶光呷了口杯中鲜血，笑容愈加玩味：“从前来到这里的获胜者，有人眼睛里写着贪婪，也有人写着恐惧，还有人写着盘算。可是这个孩子，她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她可能连自己要承担怎样的责任都不知道。”
这个孩子满身是伤，鲜血淋漓，可却干净得堪比雪山上融化的雪水。
怪不得在殊死搏斗后会向失败者鞠躬，怪不得敢这样和她对视。
晏离心领神会，半是总结半是戏谑：“我懂了，你很喜欢她。”
姬扶光不答话，只摇晃杯子，注视着荡漾开的深红波纹说：“她伤得太重，把她治好再洗干净，换身衣服，然后带来见我。”
一双眼睛就给了她这样的感触，再往深处看会不会更有趣。
雪水是珍贵，有趣的雪水才值得她盛入杯子里。
晏离不无期许地应道：“好，我开始期待她会带来怎样的惊喜了。”
她转身下楼，血卫们陆续让开道。
姬扶光还在楼上看着，见晏离叫人拿来一杯跟她手中相同的液体喂给夏灵泽。
新鲜的食物为夏灵泽的双眸注入精神，再往上看时，楼上已经空无一人。
血族的体力恢复得很快，不过少顷，她就能够站起身来行走。
晏离亲自带她去安排好的房间，路上为她细说着需要掌握的日常规矩。
身体的疼痛缓解，精神也随之活络，夏灵泽边走边欣赏着着安静幽长的走廊。
这里富丽堂皇，连壁灯的底座都镶金雕银。
她从壁灯瞧到地毯，又从地毯瞧到窗口，最后想起那个居高临下的女人。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奢华的房子，也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人。
“这片区域都是从很早前传下来的，这个庄园名叫雷池，是尊主住的地方。从今天起你也住在这里，直到你能顺利继承尊使的位子，或者被尊主遣返。”
“我叫晏离，日安晏，离开的离，是尊主身边的执事，你也可以把我看做管家。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先来找我。”
“冰箱里每天都有新鲜的血袋，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拿，进食方面没有特别规定。”
“还有，要是想出门，记得要先……”
忽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晏离：“晏执事。”
这含清带冷的声音浸在宁静空旷的走廊里，像微风托起经历了整夜风雨侵袭的枝叶，一滴雨水坠入深不见底的清潭里，荡开剔透涟漪。
“诶，”晏离怔了怔，随即回眸笑了，“怎么了？”
夏灵泽的好奇心都写在了眼睛里，“刚才你身边的是尊主么？”
晏离点头，“对，她就是你要绝对遵从的人，事无巨细都要经过她的同意，不能擅自做主。”
姬扶光的身份跟气场摆在那里，被惧怕是最常见不过的事，夏灵泽又是个才成年的孩子，后知后觉地对姬扶光产生畏惧更是寻常。
她正要安抚，没想到夏灵泽轻声说了句：“她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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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晏离的脚步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缓。
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同样亲切：“……竞选之前，现任尊使会跟所有竞选者讲些常用的知识，你听了么？”
她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怪物，虽然血族本身就是怪物。
待在姬扶光身边数千年，从来没有人敢直言姬扶光的容貌。
不是姬扶光不美，连她这样总是跟随着姬扶光的人，都经常在心底感叹着姬扶光的美。
可这样美的人掌控着生杀大权，没有人敢用欣赏的目光直视着姬扶光，所有人都担心自己的目光会招来罪名。
夏灵泽点头：“听了，尊使说了很多。”
作为即将要竞争的参赛者，她听过最多的告诫并非参赛规则，而是倘若见到尊主应该怎样表现。
毕竟血族犹如野兽，每个人都以血为生，能力超群，赛场上没有人类那么多规矩。
可要是见到尊主，不论平时多么荒唐都得收敛，因为那是掌握着血族至高权利的王，稍不留神就会送命。
但刚才楼上那个人，真的像赛前叮嘱里说的那样，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么。
晏离给她划出重点：“尊主是始祖血脉，也是纯血种里能力最强大的，我们所有人都要听她的命令，说错一个字都会被责罚。你懂了么？”
夏灵泽认真地点头，轻声笑答：“这些我都记得，谢谢你提醒我。”
晏离这才放心，拍拍她没被伤到的后臂：“知道就好，在尊主面前要少说话多做事，不说话就不会说错话，记好这点就能解决很多事情。”
夏灵泽笑意未减道：“明白了。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好看的人，我想告诉她。”
……
晏离收回的手停在半路，表情也僵了些。
像是在说：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的，胆子还大。
她摆了摆手，决定绕过这个话题：“日常用品我待会儿给你拿过来，干净衣服送到房间了，不合身再跟我说，收拾好以后上二楼书房见尊主。”
正好到了房门口，她说着话就打开房门和灯，带着夏灵泽进去。
夏灵泽礼貌地颔首：“谢谢，我会尽快收拾好。”
晏离无奈地摇头，转身带上门出去。
早在夏灵泽被送来之前，她的资料就被呈到姬扶光的桌上，只是她下午在忙别的事情，这才没有来得及看。
现在人送来了，她回到书房就捡起那份资料解闷。
“喜欢住在山里，平时独来独往，少跟同类有交集，搏斗术精湛，精通较多人类技术……人类技术？”
姬扶光靠在沙发里，灰白毛色的哈士奇趴在她身边，耳朵一动一动的，像只贪懒又警觉的白狼，听着她喃喃地念着资料里的内容。
它忽然半睁开眼，嘴里呜呜地叫。
姬扶光低头揉它的脑袋，嗓音柔下些许：“雪球，你也要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么，她打架很厉害的。”
纸上的描述怎么都不比亲眼所见要好，她并不打算继续花费太多时间，把资料放到旁边就逗起了雪球。
晏离进来就看到她给雪球顺毛，雪球懒洋洋地把头伸进她怀里。
“安排好了？”姬扶光没抬头，手指按揉着雪球的耳尖。
“安排好了，”晏离来到沙发边，忍不住感慨，“这孩子挺特别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
“怎么说？”姬扶光来了点兴趣，怎样的人能让资历这么深的晏离发出感叹。
晏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概括，只好皱着脸艰难地描述：“很听话，但好像又不是非常听话，理解能力不错，但好像又不是很能理解别人在说什么。”
姬扶光停下动作，神情复杂地抬头：“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什么叫听话又不听话，夏灵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居然让晏离总结出这样难以通俗易懂的介绍。
“哎呀，”晏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干脆放弃了，“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还是得你自己感受，总之这孩子确实不一般。”
姬扶光挑眉，兴致刚被勾起，没关上的书房门就被敲响。
她们一起望去，很快姬扶光便勾起唇。
来人身姿纤瘦挺拔，黑色工装衬衫搭配同色长裤，下半截裤腿束进中筒黑靴里，同色袖箍跟腿环圈住她的手臂跟大腿，将美而有力的线条展现在她行走的每一步里。
她停在沙发前几步的距离，跟瘫软在地上的无力面容相去甚远，眉眼颇有些清雅的书卷气，只是脸颊上愈合的伤痕透露着些许藏在骨髓中的狠厉，整个人瞧着像沐浴着阳光却难以融化的薄冰。
雪球从沙发上跳下去，在她身边踱着步子观察这个新成员。
她手上端了杯她们都熟悉的液体，看起来浓度淡了许多，被她恭敬地递过来。
这养眼的皮囊让姬扶光耐心值拉高，对她笑说：“我不饿，你自己喝。”
夏灵泽眸光明亮：“这是我调制过的，想给你尝尝。”
姬扶光用难以置信的目光转向晏离，晏离回了个“你看吧”的表情。
夏灵泽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姬扶光回过神，接过杯子喝下一口。
熟悉的液体缓慢入喉，有清甜的香味被裹在其中，厚重的铁锈味被减弱，竟组合成她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你加了什么？”她尝着新鲜，也多了点疑问，“有别的味道在里面，跟原本的味道融合得很好。”
夏灵泽直起身体，笑容里有被夸赞的愉悦：“我刚才想进食，看到冰箱里有酒，我经常这样调。”
姬扶光好奇地追问：“……很有创意，这是参考了人类的技术？”
这些年人类文明飞速发展，血族随之接受各种新奇的事物，很多东西都有所了解，但很少跟自身的习惯联想起来。
原来这就是那句“精通较多人类技术”的意思，按照资料这么写的话，夏灵泽会的东西还有很多。
提起自己的爱好，夏灵泽的眼神都更亮了些，“是的，人类的调酒，我觉得很好玩。”
姬扶光点点头，把杯子放到扶手边的角几上，随后状似随意道：“你不怕我么？”
这是她当下最想探究的问题。
数千年来，没有谁敢这样和她对视，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天然的敬畏。
哪怕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晏离，无论她怎样的信任，晏离也牢记着尊卑分别。
可是夏灵泽不同，该有的礼节哪里都不缺，却分明没有惧怕她。
夏灵泽思索着眨了下眼，先摇摇头，又点点头。
晏离疑惑地望向姬扶光，这是怎么个意思？
姬扶光宽容地笑了：“又摇头又点头，是想说什么？”
夏灵泽看着姬扶光，说：“作为血族，尊主有处置族中所有人和事情的权利，我怎么会不怕你。但作为一个人，我很喜欢你……”她顿了顿，把心底的话坦然地说出：“你长得美，我很喜欢。”
这话让姬扶光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呢喃：“作为一个人……”
似乎连空气都凝固静止，她的右手慢慢地转动着左手食指上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的上部分有稍厚的弯曲弧度，犹如一轮弯月，它通体剔透中又有血丝般的纹路在其中生长游动，显出不同寻常的华贵。
那是血族至尊的象征，纵月戒。
不久，她停下动作，站起身来到夏灵泽的面前仔细端详。
“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她浅金色的眼眸流光暗藏，抬手抚上夏灵泽面上的伤痕。
搏斗时招招凌厉，获胜后却不庆祝自己的胜利，反而去关心失败者的伤势，身上不止掌握着许多人类的技能，甚至融进了人类的思想。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或者说，她应该把这个孩子看成血族，还是人类。
“没有人教我，”这回夏灵泽只是摇头，正色地娓娓道来，“别人总说血族不是人也不是鬼，在世界上是种难以定位的物种，是怪物。可我不觉得，我觉得我们既是人，也是鬼，在作为一个人的时候，我很喜欢你。”
晏离听着这话，眨眼速度都快了好几倍。
别说是当着姬扶光的面，就是对着普通血族，这话听起来也可笑得很。
大部分血族无法抵挡紫外线，仿佛鬼魅般在夜晚才能行动自如，要白日出行必须撑伞，只有强大如姬扶光的纯血种才能在阳光下行走。
而血族偏偏又有着血肉之躯，只是不能消化人类的食物，平时以液体为食，可除血液之外，从别的液体中也不能汲取到营养。
这样不是人类，也不是鬼魅的生物，在人世间的存在的确尴尬。
但今天，从夏灵泽嘴里说出了另一种解释。
晏离不敢多嘴，收回思绪观察着姬扶光的脸色。
姬扶光的视线从波澜微生到水波不惊，抚摸着夏灵泽伤痕的指尖来到唇边，“那按照人类的方式，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怎样的？”
她没有反驳那些说法，没有震怒，没有任何不满。
夏灵泽笑起来，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双眸有耀眼微光在浮动，“你好，我叫夏灵泽。夏天的夏，灵泽是雨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这大概就是一场夏天的雨，冲散累积的暑气，带来清凉湿润的味道。
姬扶光的手指从夏灵泽的下颌滑下去，挑起肩上一缕细柔长发绞上指节，最后落在那脆弱的脖颈处，指尖留恋地摩挲着。
既像抚摸，也像是下一刻就要掐断。
“我叫姬扶光，”她声音轻柔，有着说不清的蛊惑，“小家伙，我也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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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雷池的主宅坐落于整座庄园的中轴点，四周山水环绕，各个院落遍布其中，清静中不失大方庄严。
在这里，以姬扶光为首的血族们的日常很规律，白天在厚重的遮光窗帘后面休憩，天色暗下来就是活跃的起点。
身为纯血种的姬扶光不惧怕紫外线，但血族的习性是根深蒂固的，她同样不喜欢暴露在阳光下，于是在天黑前的时间里，她总是会做些不需要出门的事情。
比如处理公务，比如看书，也比如去过滤紫外线的玻璃花房里消遣等等。
有时候她会亲自照顾雪球，给负责陪它玩耍的孩子们放假。
夏灵泽来了以后，主要工作也是养宠物。
她的身份跟姬扶光手下们没什么区别，可她却很可能成为下任尊使，大家都默契地不会去指使她做什么。
不过短短几天，她就习惯了跟这只小动物玩在一起。
天色刚暗，她往墙角的餐盆添上狗粮，对刨着沙发的雪球招呼：“雪球，过来吃饭了。”
雪球闻声，立刻放弃了怎么都刨不出花的沙发，撒开脚丫子跑过来，把头埋进餐盆里吭哧吭哧地享用食物。
雪球是只体型硕大的白色哈士奇，脑袋直到背部的毛呈灰色，平时缩成团翻滚时像是只雪球，这才得了姬扶光的赐名。
夏灵泽蹲在旁边，抚摸着雪球厚厚的毛，小声地跟它说着话：“慢点吃，吃完我带你去散步。这里地方好大，你都去过了么？晏执事跟我说有些地方不能去。”
来到这里几天，她已经快把雷池能去的地方逛了个遍。
这里的血卫们虽然说得上自由，但总归是在尊主的眼皮底下，不比外面来得轻松，几天下来她倒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了。
她沉默地想着，雪球只顾着吃饭不搭理她。
姬扶光跟晏离停在下楼的半途中，颇有兴味地看夏灵泽喂食。
晏离惋惜地啧啧出声：“这可是下任尊使啊，就让人家每天逗狗，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姬扶光满不在意地挽了一下长卷发，看着夏灵泽的方向说：“难道让她出去找人打架么，她还要留在我身边很久，得学会享受生活。”
在这里过日子，除非是严重到需要派人出去处理的事态，否则她手底下的血卫们都是岁月静好的状态。
就算夏灵泽需要历练，也不可能出去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孩子将来要担任的是掌权者，而非执行者。
晏离听着就抽了下嘴角，“你管这叫享受生活？”
姬扶光看向她，表情看似无辜实则戏谑：“是的，比你轻松多了。”
晏离顿时语塞，“是比我轻松多了，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我管，谁多喝一袋血都得找我报备。”
可不得是她最忙么，整个雷池就一个主人，保护雷池安全的血卫加上日常打理的血佣们却有上百人，都得由她来调度。
姬扶光大发慈悲：“怪可怜的，奖励你跟我出门吧。”
她边说边往下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惊动了夏灵泽，后者很快站起身来，低头欠身行礼。
她们经过夏灵泽附近，晏离顺嘴问了句：“灵灵，你有没有要从外面带的东西？”
夏灵泽本想老实回答没有，但心念一动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能不能带我去？”
姬扶光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新式旗袍，领口跟袖口都以金色流苏点缀，下摆长至脚踝，皮质腰封束出纤细腰身，再有红唇高跟，每一步都雍容清贵。
夏灵泽走过去，试探着为自己争取：“尊主长得好看，外面会有不怀好意的男性，我可以保护尊主。”
这短短几句话，明明是要争取出去的机会，还连带着夸姬扶光，谁听了不说这孩子聪明。
晏离在旁边眯起眼睛笑，半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果然，姬扶光转向夏灵泽，提着个白底刺绣小包的双手交叠到身后，故意逗她：“你觉得我需要你保护么？”
夏灵泽把她美丽的剪影锁在眼底，话接得自然：“当然不需要，但我想为你做很多事情。”
姬扶光打量她几眼，气息悠悠地发笑，“她的衣服送来了么？”
初次见面那天她就发现，夏灵泽气质清隽，但武力精湛又令这人有几分狠劲伴随着，搭配起潇洒利落的装束很是亮眼。
正好夏灵泽没有带行李来，她吩咐晏离照着夏灵泽的尺寸定制衣服，总不能让夏灵泽以后跟她出门都穿得那么素净。
“……今天就送来了的，”晏离咳嗽两声，对夏灵泽使眼色，“还不快去换衣服，尊主这是同意你跟着出门了。”
“我这就去。”夏灵泽喜上眉梢，拨着卷起的白衬衫袖子快步回房。
姬扶光往沙发上坐，打开手机去查看邮箱。
血族是顺应时代变迁的，通讯工具也随着时代更迭而改变，现在大多数时候都用现代的联络方式，姬扶光每天都从邮箱里批阅各地的汇报，如果有较为敏感的指示，才会用书信形式交由手下人递送。
她翻阅了一会儿邮箱，厚沉的脚步才打断她。
“我穿好了。”夏灵泽站到她面前，任她打量。
黑色军式制服的上身被同色背带环住腰线，进而延伸到肩膀，往后背垂直向下扣在后腰，腿环依旧尽责地展现着纤瘦而不失力量的腿部线条，高筒黑靴再将本就卓越的身姿衬得更加高颀修长。
制服的肩章和领面都绣着暗银色的纹路，精致且蕴含着匹配她身份的象征，优雅锋利中透着危险的气息。
姬扶光沉思不语，不是很满意的模样。
雪球这时候填饱了肚子，狂奔过来。
夏灵泽张开双臂接住雪球，又蹲下把它放到地上，亲昵地搂着它的脖子：“我要出门，回来再带你去散步。”
这哈士奇品相很好，深褐色的眼睛很是威严，待在身着军装的她身边就像随时听候指令的白狼。
看着她低头时垂落的长发，姬扶光冲晏离抬了抬下巴。
晏离凑近去听完笑着应声，紧跟着上楼拿了把梳子跟皮筋。
她把夏灵泽拉到小沙发墩子上，三两下就把夏灵泽散着的长发给扎成了高马尾。
这下夏灵泽的外形更是清爽许多，额角留出几缕细碎发丝，在她动作时扫过眉眼，晕染出狂放不羁的味道。
雪球在她腿边呜呜地叫着，她竖起食指抵在唇上，雪球安静地坐在地上，她的勃勃英气跟雪球相得益彰。
晏离拍了个手，满意地欣赏夏灵泽的形象，“好了，我们灵灵真是个漂亮的小朋友。”
夏灵泽听着晏离的夸奖，期待地望向姬扶光：“好看么？”
姬扶光来到她面前弯下腰，伸手触碰她脸颊上几乎要消失的疤，既欣赏又惋惜：“脸上的疤还没好全，不然会更漂亮。”
脸上有疤的夏灵泽也是好看的，那股狠劲会被具象化地表现出来。
只是这样好看的脸，有疤痕总是不完美，她更希望夏灵泽的脸能恢复如初。
接收到她的心愿，夏灵泽在她倾身投下的阴影里轻声保证：“我今晚继续擦药，过两天就祛疤了。”
姬扶光笑笑，指尖敲敲她的脸颊，起身丢了句“跟上”便走在最前面。
血族的座驾同样跟得上时代，晏离主动选择副驾驶，把陪伴姬扶光的另一个后座给了夏灵泽。
雷池的所在是郊区，前往市区还需要一段路程。
晏离跟司机交代目的地后转身向后座，对夏灵泽嘱咐道：“灵灵，在人类的地盘要注意你对我们称呼，不能引人注意。”
夏灵泽苦恼地皱着眉头，“那你们之前出门，你会怎么称呼尊主呢？”
晏离思索着，把自己的习惯大方地传授给她：“我通常会找一些人类中领导的称呼，什么都有，不过周围没有人的时候还是回到原本的称呼。”
夏灵泽似懂非懂地点头，“这样么。”
分心给窗外风景的姬扶光收回目光，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族中对尊主和执事的称谓都没有第二个，再说还要保有最基本的恭敬，临时要想出新的很困难。
晏离笑着放过她：“你先想尊主的吧，她的最要紧，你不叫我也无所谓。”
夏灵泽的眉心松开，看着姬扶光的侧脸。
这样一个人，在人类的习惯里该怎样称呼呢。
她不太想跟晏离用同样类型的称呼，都出门当人类了，是不是可以暂时不当领导。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凑过去，踌躇地叫了声：“姐姐……”
晏离听到这称呼，抿嘴忍笑。
姬扶光睫羽微动，转头去看夏灵泽。
四目相视，夏灵泽深海般瑰丽的瞳孔里涟漪荡漾。
看姬扶光不置可否，夏灵泽话里的谨慎更重：“姐姐，可以么？”
姬扶光还是注视着夏灵泽，那不染纤尘的眉眼让她恍惚。
她觉得夏灵泽像一心奔向终点的旅者，明明旅途中有人告诫过，要去的目的地危险丛生，别人装备齐全都只敢在浅层逗留。
夏灵泽却轻装简行，对沿途埋藏的荆棘视而不见。
姬扶光的视线回到前方，唇边慢慢牵起比夜色更美的笑意，“随你。”
今晚的夜色很好，不该有荆棘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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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
江流市的商贸中心人潮不绝，嬉笑玩乐带来的火热在五光十色里发酵。
姬扶光一行三人进了商场，夏灵泽的装扮很快引起路人们注意。
有结伴的年轻女孩子故意凑近她们身边，再窃窃私语地笑着走远。
“附近有漫展么，这军装姐姐怪帅的。”
“我也觉得蛮帅的，但是没见过这个coser啊！”
“小问题，姐姐踩我就完事了！”
“这双大长腿没往我身上踹之前，我一句都不会夸！”
尺度超标的笑语飘到姬扶光耳畔，她瞥了眼落后半步的夏灵泽，后者一脸严肃地观察着周围。
“你在看什么？”她不禁偏过头去问，这孩子怎么对自己收割的回头率毫不自知。
“地形和人流，”夏灵泽低头靠近姬扶光，“这里的结构不方便隐藏，人流量也大，动起手来容易误伤人类。如果必须要动手才能解决，可以先考虑把目标引出去。”
她说话还惦记着观察，这些天来尘埃不染的眼睛里锐利频现。
旁边的晏离却是先被逗笑，连带着刚才在车上听她叫“姐姐”时强忍下来的那一份，笑得扶住腹部：“灵灵啊，你以为我们是出来干什么的？”
夏灵泽的兴致被按下暂停，“……怎么了，不是出来处理事情的么？”
姬扶光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灵泽直视前方，话里的失落怎么都藏不住了，“我还以为是有重要的任务，需要在有很多人类的地方进行，我可以不让人类碰到尊……姐姐，也可以去完成姐姐要做的事情。”
她以为能劳动姬扶光出面的事情，应该是很严重的。
既要在人类聚集的地方行动，又不能让人类察觉到血族的存在，这非常考验能力，这种具备高强度挑战性的任务，对她来说再合适不过。
晏离眼角都挂上了泪，伸手去拍拍夏灵泽的手臂，尽可能用正常的语气解释：“哪里有那么多架要打呀，只是出来逛逛街而已，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出来一趟的。”
“……这样么，知道了。”夏灵泽似懂非懂地点头，能跟姬扶光逛街也是新鲜的体验。
姬扶光看夏灵泽收起情绪，还是温声说道：“作为掌权者，不能只坐在家里听报告。你要亲眼去看时代的发展，了解外界发生的变化，这样才能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结合当下的情况，制定出最合适的方案。”
这是实话，几千年来，血族都是顺应时代舞台的。
她身处云端，看过登上高座的贵人翻云覆雨，也走下阶梯去看绿野丛林中朴素无名的平民默默无闻。数不清的人生在她的眼中上演过，数不清的祸事也在她的手中被镇压过。
这是她第一次教导夏灵泽，夏灵泽眼里刚熄灭的小火苗配合着复燃，“来这样的地方也可以了解么？”
“当然，”姬扶光回答，“以小见大，是掌权者必须要掌握的。”
“好的，我会好好了解的。”夏灵泽的精力恢复，只是这次不再心念着打架，而是自然地感受着这里的氛围。
姬扶光轻浅一笑，往晏离的方向偏头，“你不是想买点刺绣么，让她陪我逛就行。”
晏离是只能夜晚出行的混血种，两千多年前被转化后就待在她身边，生在那个年代，晏离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刺绣。
好在晏离也喜欢这件事，这么多年来始终维持着，但凡有时间就会往家里买材料，她们衣服上的针线活大部分都是晏离亲手做的。
“灵灵一个人陪你，不太行吧……”晏离怀疑地看了眼夏灵泽，总觉得危险指数直线上升。
姬扶光不甚在意地嗤笑，“你还怕有人能打得过她么。”
这人可是把这次竞选里的血族全都打败了的，何况是区区人类肉体凡胎。
“倒也是，”晏离想想也对，放下了心，“那灵灵你照顾好尊……你姐姐，等会儿我找你们。”
“好。”夏灵泽应声。
目送走晏离，刚好在电梯口，她们顺路上了二楼。
楼上同样人流不息，这回有更大胆的年轻男女过来拍照。
离得近了，夏灵泽听到大家在议论她们的瞳孔，只是都以为她们戴了美瞳。
她跟姬扶光保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听到姬扶光说：“想买什么就去。”
雷池里应有尽有，就算没有的，跟晏离说一声就能拿到，但姬扶光这么问，夏灵泽忽然觉得有种东西需要添置。
“我想买酒，”她想了想后说，也留意着姬扶光的神色，“家里冰箱的酒不多，也没有我很喜欢的。”
姬扶光没有拒绝，往四周张望，“我记得这里有个酒水超市……那边。”
她脚步不停，带着夏灵泽过去。
酒水超市向来是爱酒人的天堂，货架上满满当当的，全是国内外的酒水齐聚一堂，再搭配上货架间显然精心设计过的展示灯，将各种玻璃瓶里各色的液体点亮得越发璀璨缤纷。
夏灵泽进去便被勾走视线，无法控制脚步往货架深处走。
姬扶光对这些不感兴趣，随便挑了个货架看看解闷。
血族虽是血肉之躯，但身体里的器官却大部分都是死的，只能接收液体，如果要汲取营养，就只能通过血液。
她偶尔也会品尝酒或者果汁这样的液体，只不过从没有想过要把血跟酒或者果汁混合起来，夏灵泽在这方面的确是有创意。
可能别的方面也有创意，她边想边从货架上拿了瓶威士忌。
有陌生脚步靠近，她继续挑着货架上的酒。
那脚步停在她几步之外，男人的笑音同时响起：“这么烈的酒你喝得惯么，我给你介绍点更合适的怎么样？”
姬扶光不动声色，把酒放回去后往另一个方向接着挑。
男人没有放弃，紧跟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我是开酒吧的，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点适合女人喝的酒，太烈的你喝着也没有意思。”
姬扶光只当是耳边风，又拿出一瓶伏特加端详。
看夏灵泽那天给她品尝新意的样子，应该更喜欢调出各种味道才对，烈酒大概不怎么适合。
她把伏特加放回去，接着往下走。
男人连续两次碰钉子也不停止，再度跟上她的脚步，只是这次多了点不满：“小姐，你就算是拒绝我的好意，也总得给我个回答吧，我可是保持着礼貌跟你说话的。”
姬扶光看了看眼前一大片的烈酒，打算往后面去挑。
“过分了啊，有没有点礼貌？”那男人沉了嗓音，话末还跟了声气息，似乎是气得喘粗气，脚步声紧跟着响起。
姬扶光低下眼帘，刚拿下一瓶酒的手指轻轻敲着瓶颈，在身侧掠来一阵清凉微风时停下手指的动作，嘴角悠悠弯起。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泛着冷色：“离她远点。”
男人愣在当场，随后反应过来便消了点气，对夏灵泽笑道：“妹妹，穿得有模有样的啊，但是这不关你的事吧，别吃饱饭没事干乱出头啊。”
姬扶光侧目去看，夏灵泽背对她的方向，挡在她跟那男人中间。
她看不到夏灵泽的表情，只听到夏灵泽又说了句：“你靠近她，就关我的事。”
附近的顾客们听到动静，纷纷把目光投向这边，收银台的服务员也闻声出来。
那男人身着休闲西装，模样还算端正，正解开西装纽扣活动四肢，有几分助长声势的味道。
“我就搞不明白了，”他看顾客们快形成了包围圈，底气充足的同时做出委屈表情，伸出手指指向夏灵泽的脸，“大家伙评评理啊，后面那个女的，我客客气气地跟她打招呼啊，还告诉她这么烈的酒不合适女人喝，她就跟个聋子一样，你们说说，好歹回答我一句是不是？！”
周围的人群里开始发出议论，有觉得这男人委屈的，也有觉得他是没事找事的。
“是不是这个道理，”他忍不住得意地露出点笑，神态别扭极了，“现在还来了个小姑娘，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们怎么了。”
姬扶光不作声，余光里闯入一瓶漂亮的果酒，她转过脸去拿。
厚沉的长靴在这时迈开脚步，姬扶光听到男人的声音仿若被冰冻起来，僵硬又磕巴。
“干什么……你还想打人啊？我可没有碰你们一下啊，这也太过分了！”
有汹涌的浪在夏灵泽眼里翻滚，她眉心沉下，双手握起。
从她被送到姬扶光身边起，身边就不再有过能够挑起心底战意的事情，每天待在雷池里就像被干净的泉水洗涤，身上从未有过伤口。
但是现在，身体里的血似乎在发烫，有什么在悄声又有力地挣扎着要释放。
周围起了骚动，劝架声逐渐明朗。
那男人强撑着不退后，伸手去推夏灵泽手臂时滑过她的手背，本就不强的气势化作惊愕：“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夏灵泽唇下的虎牙随之生长，细长血牙雏形初现，正要抬手的瞬间有温暖覆上手背，耳畔也拂来轻柔的命令：“别凶。”
暖意一分一分地渗入，她握成拳的双手没有动弹，眉宇落了层冷霜。
“听话，”姬扶光轻叹，“不许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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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五章
她的后一句话是温和的，可偏偏有着连命令都达不到的力量，将夏灵泽的锐气赶回身体里。
夏灵泽神色绷紧，转过身来面对她，眼里的温顺在跟身体的亢奋分庭抗礼。
周边众人看情势冷却，都默默地散开。
“散了吧散了吧，都是小事，不用那么上火。和气生财啊，和气生财。”
服务员这个时候才敢过来打圆场，看她们没有要闹大的意思便回了收银台。
那男人却还没离开，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想说些什么，探着视线越过夏灵泽的肩膀观察她们。
姬扶光就像完全没有参与过刚才的对峙，伸手去勾住夏灵泽的小臂，带她看自己发现的那瓶果酒，笑着问道：“这瓶酒很漂亮，看起来是甜的，你要不要？”
夏灵泽的注意力全被吸去，神情终于舒展，只看得到漂亮的酒，“要。”
姬扶光抬了抬下巴，“去拿个购物篮过来。”
她们没有再理会那男人，那人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嘴里低骂了句“晦气”便走了。
等夏灵泽把购物篮拿回来，姬扶光将酒放进去才开口：“以后注意控制你的情绪，不要跟这样的人类计较，一旦争斗起来实力悬殊，一百个都不够你塞牙缝的。”
血族之间感应强烈，她是感觉得到的，夏灵泽差点就要动手教训那个男人。
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一时爽快事小，要是惹来大祸才事大，再说她也不觉得她们需要理会那个男人。
她半点气恼都没有，夏灵泽顺从中有着疑惑：“好。可是他打扰你，你不生气么？”
姬扶光缓步绕到货架的另一面，捡了几瓶外观诱人的酒，话音自如：“你是强者，强者必须具备的条件之一，就是学会对大部分事情不屑一顾。像那样的人，你在街上逛逛就能遇到十个八个，难道你全都要处理掉么。”
夏灵泽不自觉地点着头，跟上她的脚步递上购物篮。
姬扶光回过头来，将一瓶绯红色果酒放在掌心里摩挲，轻慢的嗓音沉了许多：“连普通人类都会对这种人视而不见，更何况我们。”
“嗯，是我错了，”夏灵泽坦然地认错，正色着开始反思，“就算真的要做什么，这里也不合适，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姬扶光把酒放进篮子里，抬手去捻她额角的发丝，放轻口吻：“去付款。”
资料里说夏灵泽大部分时间独来独往，大约正是这个缘故，才让这孩子不那么通晓人情世故，也不会第一时间考虑血族的安危。
好在夏灵泽虽然钟爱武力，但至少爆发前还有缓冲的时间，也没什么反骨。
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值得她好好打磨和欣赏。
姬扶光跟在后面，微笑看着夏灵泽去付款的背影。
没等她在心里多夸夏灵泽两句，夏灵泽转身过来，双手不自在地摸进裤子口袋里。
姬扶光皱眉，以眼神询问。
夏灵泽舔了舔唇，反常地低着嗓音：“……姐姐，我没有钱。”
收银台的服务员来回打量她们两个人的样貌跟衣着，表情复杂。
姬扶光眼里含了丝笑，去到收银台前，“我来。”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来扫码付款，跟普通人类没什么不同，这才得到服务员恭送上帝的表情。
她们走时，那服务员给夏灵泽的目光仍是异常，像是在说这是哪来的大小姐，身上一分钱都不带，可是看着又像跟班。
出了店门，姬扶光问：“你的手机呢，别告诉我你没有。”
夏灵泽晃晃刚买的一袋酒，无牵无挂的样子，“前几天竞选的时候放在身上被打坏了，我不常用手机，就忘记告诉晏执事了。”
血族内部的竞选可以称得上凶险，每场比赛都是拼尽全力的竞争，手机带在身上被打坏也是正常。
只是她不常用手机，这几天又都在熟悉雷池里的生活节奏，也就忘了报备。
有股气息在姬扶光胸腔里打了个转，她又好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透了口气才说：“我会让晏离给你买新手机，叫人加密以后再拿给你。”
为了防止消息被监控，血族所用的现代通讯工具都是加密过的，即使那些内容放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们在楼上闲逛了一圈，跟晏离汇合后回家。
今晚没有什么特别的见闻，姬扶光也不打算再聊买酒时的事，才上车就用平板电脑看起邮件。
夏灵泽在旁边研究今晚买的酒，一瓶一瓶地拿出来研究配料表。
快到雷池大门外，男司机忽然说了声：“有人。”
有个人影正朝着她们的方向翘首以盼，瞧着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晏离警觉地睁眼，顷刻间却卸下防范，神色里担忧和愠怒交杂。
姬扶光指尖滑动着平板电脑的页面，不见任何情绪。
夏灵泽见状便安静地待着，她要听从姬扶光的命令，姬扶光既然没有要应对的准备，她也就不必着急了。
“放我下来，你先把尊主送进去。”晏离跟司机交代几句，随即在大门外下车。
甜甜的嬉笑声从开关的车门里钻进来，是那个女孩子上前挽住晏离的手臂：“你可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晏离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四下看了几眼后难得加重了语气：“我说过晚上过来前必须先告诉我，你非不听话是不是？”
夏灵泽多看了几眼，听到女孩子抱歉的话语，被恢复行驶的车子抛在后面。
她低头虚虚地握了握手掌，余光看到姬扶光还是无动于衷。
不该是这样的，在她的认知里不该是这样的。
她跟着姬扶光进主宅，快要上楼时才忍不住说：“外面那个女孩子是人类，晏执事担心她自己待在这里会出事。”
她在确认那是个人类后，就明白向来温和的晏离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雷池是姬扶光的住所，这是整个血族都知道的事，免不了会有血族过来，而夜里正是血族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要是冷不丁看到个大活人落单，恐怕就要出大事。
所以晏离才会担忧又气愤，怕的就是那个女孩子万一碰上的不是她们。
“很聪明，”姬扶光并不吝啬夸她，紧跟着徐徐道来，“去年有几个大学生来附近的山里露营，天黑的时候这个女孩子来找我们借餐具，是晏离接待了她。到了半夜晏离担心出事，借口对露营感兴趣，过去陪了个通宵。”
说起这件事，姬扶光不禁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喜欢挑战些奇奇怪怪的项目，什么在鬼屋里过夜之类的，到这附近露营算是相比之下还算正常的。
夏灵泽把酒放在茶几上，说：“这边是郊区，没有景点，那些学生应该是专门来找刺激的。”
姬扶光随口“嗯”了声，没有要停步的意思。
今晚的出行没带给她什么特殊的讯息，人类的状况也没什么值得留意的。
她想回房处理公事，夏灵泽却没有打算这么快放过她，新的问题很快就砸向她：“晏执事跟那个女孩子的相处看起来不生疏，你是同意血族跟人类来往的？”
她停下脚步，侧身回眸：“我为什么不同意？”
夏灵泽上前几步，眉心拧成结：“族规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避世，如果必须要接触也要保持距离，避免身份泄露带来麻烦。”
她有些恍惚，此刻眼前的人，又跟她从别人口中描绘的轮廓有所出入了。
血族的避世规则从来都是被奉为圣旨的，正因为这点，她连自己结交的人类朋友都不敢频繁联系，劝说自己要把这些关系冷淡下来。
可今天，她又听到不该从姬扶光嘴里说出的话。
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姬扶光听着她说觉得自己既是人也是鬼，没有动怒也没有斥责，反而问她人类的初次见面应该怎样。
这个人真的是血族尊主么，曾经在脑海中勾勒出的“尊主”轮廓在变得模糊。
姬扶光听完只是笑笑，彻底转过身来面对她，“避世的目的是什么，是避免人类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也避免因此而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完全不接触人类，坐井观天，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在我看来，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会在意过程。”
规矩是死的，血族是半死不活的，既然没死透那就可以变通，只要能达到“不被人类察觉”的目的，该接触还是要接触的。
这样违反规矩了么，当然没有。
夏灵泽脸上不自觉的严肃逐渐松懈，到后来眨了眨眼，张了下嘴却没说出话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样子。
“还不是你该明白的时候，去遛狗吧。”姬扶光轻叹着转身要走，她暂时不想跟夏灵泽聊这些严肃的话题。
对一个孩子来说，学习还是得循序渐进才好，现在还不是让夏灵泽脑袋里汇积太多课题的时候。
后者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几步，似乎有什么在心底晃动，想也不想地叫住她：“尊主。”
“嗯？”姬扶光再次回眸，在灯光下被渲染出独属于深夜的柔与美。
模糊了片刻的轮廓在夏灵泽的眼里复又清晰，只是跟她想象中的模样愈发不同。
“你想不想喝酒，”她谨慎而期待，微微笑起来，“雪球好像去玩了，我没什么事做。”
“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姬扶光端了点架子，话里有笑意滋长，常年身居高位却令这点滴温和生出危险意味。
“知道……”夏灵泽敛去眸中期冀，咽喉肉眼可见地微动，不敢再上前半步。
还没等她感叹不该太过忽略尊主的权威，就听到脚步声重新响起，也听到女人含笑的嗓音：“去我房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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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宽大的石质浴池升腾着袅袅白雾，轻悠的拂水声与流动的雾相衬成画。
花梨木托盘被偶尔起伏的水面托动，仿佛海上的孤舟，滴水的手端起托盘上盛着血的玻璃杯送到唇边，仰头喝下时鲜润的血红色从唇角滑下，跟肌肤上的水珠相融后落进浮荡的水里。
姬扶光靠坐在浴池边，把杯子底端浸在热水里，声音被热气熏得柔软慵懒：“几点了，路漫漫走了么？”
浴池是凸起的设计，女性血佣声音从阶梯下传来：“十二点，时间太晚，晏执事让她留宿。”
姬扶光把杯子放回托盘，“平时周边监控不能松懈，有异常情况立刻告诉我。”
那个小女孩喜欢找晏离玩，也能在相处中把人类的细微变化传递给她们，没有太大的必要切断，确保她的安全就是。
台阶下的声音答应：“是。”
姬扶光推开托盘起身，池沿的古典屏风里印出朦胧而曼妙的曲线，而后擦干身子解开长发，裹上浴袍出去。
二楼的房间几乎都是姬扶光专用，以楼梯口作为中线划分。
书房跟储藏室集中在一侧，卧室跟浴室是另一侧的房间组合，中间打通形成整体的空间，她可以直接从浴室回到房间里。
这样的构造让本就不小的房间更显得更为宽敞，辅以沉香木为主的各类摆设，犹如将时光的齿轮拨回古韵深深的数百甚至千年之前。
窗外月色正浓，屋内灯光如昼。
夏灵泽低眸站在茶几前候着，听到动静眼帘微动，抬起的视线再也没有挪开。
烈火般的深红色浴袍衣角划过她的腿侧，清郁的梨花香气悠然增剧，她眼前的沉香木沙发上便坐下一袭纤柔身影。
明艳的红色浴袍将姬扶光的曲线显七分藏三分，多一分则丰减一分又偏瘦的轮廓，在她的每个动作里被衬出诱人的感受。
她靠向沙发里的靠枕，双腿交叠，抬抬下巴看向桌上不知名的器具，笑问：“这是什么？”
“调酒用的东西，”夏灵泽唇边衔笑，拿起个量杯翻转着给她展示，“你想喝，也许也会想看，我做给你看。”
姬扶光双眸弯起，单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颌，“好啊，开始你的表演。”
她对陪在边上的血佣使了个眼色，让人退出房间，随后观赏起夏灵泽灵活的调酒。
她是看过这种工作的，印象中的调酒师也优雅且熟练，眼前人的技术并不逊色于外面的人类。
量酒器在两手间跳跃舞动，指节修长有力地操控着每个步骤，毫无手忙脚乱的模样，当真是有着深厚的调酒经验。
姬扶光嘴角始终弯着，对突兀的敲门声答了句“进来”，很快竖起食指挡在唇前，示意来人不要打扰夏灵泽。
晏离弯起双眸摇头，安静地等着。
直到玻璃杯中的酒呈现出层次分明的渐变色，夏灵泽放松地翘起唇。
姬扶光对晏离动了动手指。
晏离说：“漫漫说胃不舒服想休息，刚好时间也不早了，我怕出事，就让她留宿了。”
姬扶光笑着调侃她：“那你今晚还是得辛苦点，这么个大活人的香味，当心哪个孩子自制力不够强。”
晏离也笑道：“在尊主的眼皮底下，谁敢挑事谁就是不要命了。”
夏灵泽把酒端来给姬扶光，被姬扶光触碰到指尖。
今晚的一幕幕重现在姬扶光的心头，她接住酒杯，另一只手握住夏灵泽的指腹，笑容恢复平和，“血族是有温度的，但在人类的感受里只有尸体一样的冰冷，以后小心别让人类碰到。”
血族向来都被贴上不人不鬼的标签，身体半死不活，可血族的的确确是有温度的。
只是血肉的温度太低，没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很难感受到这浅薄的温暖。
夏灵泽拧起眉头，懊恼极了：“我没想到那个人会动手，从前没有人类跟我动手，所以忘了防备。”
晏离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了，今晚出了事情？”
姬扶光收回手喝口酒，不屑地勾唇，“小事，是管不住生殖器官的男人，以前也碰见过很多次。”
这杯酒入口泛酸，稍后有清甜在舌尖漫开。
她露出满意的目光，又正色对晏离说：“给小家伙多做几身正装留着，下个月初的聚会，我要带她去。”
每年开春，血族都要进行一次盛大的聚会。
既是交流各地的管理情况，也是大家天南地北难得相聚的短暂时光，位高权重的血族们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一般都不会缺席，各家又都会带上年轻的小辈，这聚会也就成了扩展人脉的必备活动之一。
夏灵泽惊讶地指了指自己，“……我？”
“对呀，你。”姬扶光抚了下耳边发丝，语气轻快。
晏离不放心地看了夏灵泽一眼，又是打趣又是担忧的，“会不会太早了，灵灵才来家里不久，以前又不太接触族里的人，这聚会上可全都是脾气大的。”
姬扶光摇晃酒杯，漫不经心地笑：“她还只是个侍从，没必要去跟那些虚伪的东西周旋。”
晏离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对夏灵泽打趣：“那我去安排，灵灵要是害怕不想去，只能求尊主放过你了。”
她说完便离开房间，夏灵泽等她带上门才问：“为什么带我去，雷池里的任何人都比我优秀。”
这个聚会在血族里知名度极高，不只因为姬扶光会到场，更因为能被各家权贵带进去的小辈，必定是将来能独当一面的心腹。
她不过是在尊使竞选里胜出而已，来到雷池才不过一周左右，她什么也不会，甚至还把姬扶光当做人类来欣赏。
“这个，是谁教你的？”姬扶光动了动食指，戒指磕碰杯子发出脆响。
夏灵泽不知道姬扶光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细细解释：“是我的母亲，她是人类。我才出生没几天就学会说话，可我只能进食液体，那个时候我说，我想尝试别的味道，她就给我想了这个办法。
酒有很多味道，分别加在一起还能混合出更多的味道，我总是这样去感受别的味道，到后来就去专门学习了调酒。”
她的面上有怀念的色彩，随着言语的深入而加深色调，这是她来到姬扶光身边以后，第一次出现与温顺无关的表现。
姬扶光动容，真切地感叹：“你的母亲很爱你。”
血族的生育能力极低，要孕育生命非常困难，这也是血族难以壮大的原因之一。
当血族与人类结合，倘若生育一方为人类，更是会在怀孕时便被腹中骨肉吸食血气。等到孩子落地，母体已经受到严重不可逆的损害，生命临近凋零。
在这样的前提下，夏灵泽仍然能获得周到的爱护和教育，可想而知母亲该是个怎样温柔的女性。
可惜，身为血族的夏灵泽不能得到人类太长久的陪伴。
提起早已不在人世的母亲，夏灵泽水蓝色的双眸神采忽显，只是悲伤也紧随着将她的眉宇覆上阴云。
她靠着茶几的边角席地而坐，曲起双腿抱住膝盖，目光投向窗外的深邃夜空：“那天你问我，是谁教我说血族既是人也是鬼的那些话……是我的母亲，她可以吃很多东西，可以走在阳光下，这些我都不可以。
她很坦诚地告诉我这些，也说不要为了这件事而卑微，还说我不是怪物。我既是人也是鬼，我的能力比人类要强大，我可以活很久，但不可能事事都那么完美，所以我只能进食液体，只能在夜里出门。”
她说到这里停下，房间里一时无言，只剩苦涩在夜深人静里加速蔓延。
直到姬扶光放下酒杯，轻微的碰撞声打断情绪的堆积。
她声轻音柔：“这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原因。你身上有种鲜活的气息，跟血族的死气完全不同。”
夏灵泽怔住，转过头来，“……鲜活？”
从前有人夸过她，可从没有人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过，现在冷不丁听到，她一时间对它的意思有些迷茫。
“是一种品质，”姬扶光笑了，神色却不容反驳，“混血种比纯血种多得多，绝大部分没有太高的社会地位，还要隐藏真实身份来生活，由此而生的大小事情都要尊使来处置，这是个需要强硬与柔和兼具，才能坐好的位子。”
夏灵泽思维发散，好奇地追问：“那闻尊使呢，她当上尊使之前也在你身边历练过，她不够好么？”
姬扶光思索着微微摇头，话里似乎有着惋惜，“她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样子。后来在竞选上胜出的人，连她都不如。”
这也是在夏灵泽之前的获胜者不能进门的根本原因，那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当然也就不会有她想要的品质。
现任尊使闻玄清称得上优秀，能力出众经验丰富，将混血种治理得井井有条，可总是缺少了那么点温度。
血族需要有温度的统治者，即使在人类的传说里，她们是冷血的怪物。
夏灵泽静了静，转向她的方向抬头望她，愧疚的色彩在眼里生长，“其实参加尊使竞选，只是因为我想打架，平时要找到能打架的人太难了。但现在我想留在你身边，可我什么也不会……”
姬扶光笑着对她伸出手，柔和与强势都从她的声音传递着：“有我在，你怕什么。”
眼前身居高座的女人俯着身，明明统领着黑暗中一切的浪潮，可那只手却带着阳光的味道。
在夏灵泽眼中，属于姬扶光的轮廓更加清晰，不论是所见还是所感。
她站起身，面向姬扶光后单膝下跪，虔诚地将脸庞靠近姬扶光手心，抬起脸用灼灼目光注视她。
“我不会让你失望，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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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自从得到姬扶光初步的肯定，夏灵泽每天的任务主要就是三件事：逗狗，看书，还有锻炼。
她把时间安排得妥当，白天不能晒太阳所以用来看书，也会给雪球喂食，傍晚一到便带着它去花园里锻炼。
她看的书里除了人类书籍，还有血族内部的书，从族规到历年史，还有对血族的研究探秘等消遣的闲书。
姬扶光也由着她去，正是和平时代，多储备知识锻炼身体以备不时之需，没什么不好。
比起这些琐碎，姬扶光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近期的报告上。
傍晚，落日收回最后一片晚霞。
晏离打开灯，再拉开书房的窗帘，动作都放轻了，生怕影响到办公台那边聚精会神的女人。
但很快，摔向桌面的一沓信纸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姬扶光脸色不善，继续打开下一封信。
晏离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把摔到桌边的信纸捡起来，信里满满当当全是字。
她扫了一眼，放回姬扶光手边。
大事才会互通信函，这怕是出幺蛾子了。
晏离心想着，面上尽可能自然。
没多久，姬扶光冷哼着又把手里的信纸丢开，天女散花似的飞得满桌都是。
她闭上眼睛往椅背靠，头疼地揉着额角，厉声自语：“……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无知。”
晏离连忙再把信纸收拾起来，又是安慰又是劝诫：“冷静冷静，出什么大事值得这么动气，第三区域那边不是都处理好了么。”
“你看看这些人在干什么，”姬扶光睁开眼，指着晏离手里的信纸，眉头拧成结，“他们是不猎捕人类了，扭头去把一些崇拜血族传说的人转化成血族，想拿来讨我开心。”
晏离快速阅览信上的内容，越看越神情严肃。
姬扶光深吸了口气，话里犹如冷风过境般令人心胆生寒：“被转化的人类里有多少劣质的，有些人还把血族挂在嘴上，到处传扬血族的存在，觉得变成血族是多么伟大的事，愚蠢。”
血族生命漫长，从古至今存活的老一辈即使有那么些玩心重的，也绝对不会拿全族的安危开玩笑。
倒是现在这些被救活的人，巴不得把全族送到枪口下，救这些人还不如救条狗实在。
“你别生气，小辈们同情心泛滥，”晏离把信函放到她面前，忙不迭地宽慰，“这样的人就算让同类基数增多，质量也只会下降，尽早遏止就好。”
姬扶光又闭上眼睛揉着额角，久久才疲累地吐出口浊气：“出去。”
晏离只得退出去，下楼去给姬扶光泡杯茶。
一楼没有血卫，大家都有各自居住的小院，平时除了主宅的例行巡查以外，也就是血卫中领头的青枫跟越霄会在一楼守着。
现在夏灵泽来了，陪雪球的任务几乎都是她在做，那两个人也就出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此时的夏灵泽在雪球的窝边盘着腿，给一辆成型的小木头车钉上钉子，另一边凌乱地叠放着几块木板边角料。
雪球则在边上刨那些被她丢弃的边角料，只是被剪去指甲的爪子没有攻击能力，怎么刨都刨不出痕迹来。
晏离看看她，又看看茶桌上几天没动的茶具，对夏灵泽打招呼：“灵灵，过来。”
夏灵泽丢下工具，利索地起身，“来了。”
那天给她扎起高马尾后，她每天都自己扎头发，脸上的伤也去了疤，音容明净的样子清隽高颀。
她拍着手上的木屑来到晏离身边，面上笑容纯净无害：“晏执事，怎么了？”
“你看你身上脏得，玩什么呢。”晏离没好气地笑骂，替她拂去衬衫上的木屑。
夏灵泽愉悦地笑弯眼睛，“我让青枫帮我找了木材，拿来做个小木车，雪球可以拉着去玩。”
她偏开身体让晏离看，那边的小木车快完工了，雪球刨不动木板却越依旧兴奋，雪白的爪子把木板踢来踢去。
雷池里的生活本就闲散，除了少数必须每天都要进行的工作之外，其余时间大家都可以自由支配。
“你会的东西可真多，”晏离夸道，而后神秘地指了指楼上，“给你个任务，去给尊主送点喝的，能让她高兴起来就算你立功了。”
夏灵泽的笑顿时敛去了些，“她不高兴么？”
“嗯，是啊，”晏离叹气，惆怅地往楼上看，“她要管的事情太多了，明明都有规则在那里摆着，可是总有人要去试探底线，总有人要她不得安宁……”
这样的事情，人类社会里大概也不少见，白纸黑字地列出不能触碰的边界，可总有不该破土的花朵在那里盛开。
夏灵泽不禁追问：“发生了什么？”
晏离收回目光，及时地刹住车：“这还不是你该接触的，一步一步来，尊主会教你的。”
“那我去看她。”夏灵泽只得答应，她的确也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姬扶光的状态。
她要自己去看，自己去感受。
初春的夜里还裹着寒冬未尽的凉，姬扶光身着白色丝绸长裙，黑色长卷发趁她伏案书写而从耳边倾泄，黑与白相交，相映成风情万般的美。
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她头也不抬，把签下名字的信纸推过去，“送走。”
晏离熟稔的动作却没有来到，而是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由远而近，她皱着眉往脚边看。
雪球迈着小碎步过来，脖子上还套了根绳索，连着辆敞顶的四方木头车。
车里，或者说是木盒里平稳地放着杯鸡尾酒，纯白色乳质般的液体配上杯沿嵌入一小片吸睛的菠萝，清新的视觉感扑面而来。
雪球乖巧地坐下，显然是把这杯酒送给她。
她的眉头悄然松开，再抬头时一双挽起白衬衫袖子的手在接过晏离的工作，把她要送走的信纸仔细折好。
“这杯酒叫椰风之恋，”夏灵泽专注手上动作，嘴上也不被耽搁，“用了牛奶和椰浆，加了点朗姆酒，口感细腻有甜味。人类的研究报告里说，甜的东西里有种物质叫多巴胺，可以让人产生快乐的感觉。”
她说完，手上的信纸也被封入信封里。
姬扶光挑了挑眉，端起那杯酒，靠近宽大的椅背里呷了一口，“晏离让你来的？”
“嗯，”夏灵泽往信封封口盖上火漆印，“她说你不开心。”
姬扶光举起酒杯，这次的酒粘稠得无法被摇晃出涟漪，她懒懒的语调里分明充斥着一触即发的戾气：“可是这杯酒解决不了，只能让我轻松几分钟。”
夏灵泽把信函处理好，面对她半蹲下来，单腿膝盖着地，“我能为你做什么？”
用自己熟悉的方式来逗她开心，又是雪球拉车来送，又是精心调配的酒，可是哪里有这么简单就能解决呢。
只是这认真替她疏解的模样，倒真是可爱。
姬扶光再怎么烦恼也无法迁怒，只得放下酒杯，伸手去轻轻触着她的脸颊，柔声笑了，“你还小，还不到该学这些的时候，派人把信送走就行。”
夏灵泽眼波闪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好。”
她把信函收好，带着雪球下楼，把姬扶光的交代拿去问晏离，晏离再把通信方面的步骤教给她。
夜深，晏离要去处理新一天的事务，夏灵泽又回去盘腿坐下，给木车做最后的雕刻装饰。
一男一女谈笑着进主宅，从冰箱里拿出两包血袋。
夏灵泽手上动作顿了顿，往他们的方向道：“青枫，越霄。”
“诶哟，咱们未来的尊使！”男人相貌英俊，神色随和，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半是痞气半是调皮，“是不是想明白要跟我们去玩了？我就跟你说天天待在这里很无聊的，你老跟二哥玩，当心哪天人话都不会说了！”
他大咧咧地往沙发上坐，拆开血袋的塞子咕咚咕咚喝得爽快。
趴在夏灵泽身边的雪球抬头朝他吠了声，对“二哥”这个称呼很是不满。
“越霄，天天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女人斯文秀气，往越霄脑袋上狠狠一推，而后对夏灵泽抱歉一笑，“灵灵，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嘴欠，没有恶意的。”
他被推得呛了口血，不在意地打着嗝嚷嚷：“……你，青枫你就是见外，灵灵都是自己人了，得亲近点！”
这两个人是雷池里血卫的统领，青枫为首，越霄为副，年龄也相仿，是姬扶光手下血卫中能力最强大的。
他们的装束风格跟夏灵泽相似，统一穿着黑衬衫，两臂上端有血红的曼珠沙华刺绣开得艳烈，护卫的性质一目了然。
夏灵泽从地上起来，走过去对他们露出和善的笑容：“越霄说得没错，我们都是一家人。”
“你看！”越霄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得意地对青枫挤眉弄眼。
“得了吧你，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青枫笑着白了他一眼，但也把夏灵泽的话给听了进去，拧开自己的血袋靠在沙发边，“灵灵，你叫我们是有事么？”
夏灵泽点点头，将心中疑问老实吐露：“尊主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们都怎么哄的？”
“啊？”
青枫刚送到嘴边的血袋还没来得及碰，跟越霄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这有什么好哄的……”青枫摸不着头脑，小口抿着血袋，“尊主心情不好都是因为公事吧，事情解决就会高兴了呀。”
越霄龇着两排被染红的牙，跟着附和：“对啊，再说了谁敢往枪口上撞啊，不要命了啊。”
夏灵泽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枫瞧着不对劲，多了句嘴：“灵灵，你可别犯傻啊，我们俩可兜不住你，再多十条命也……”
她话没说完，夏灵泽已经丢了句“知道了，谢谢”就往楼上跑。
留下青枫跟越霄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有青枫那挤牙膏似的最后几个字：“兜，不，住。”
走廊里铺着地毯，夏灵泽迅疾的脚步声全都被淹没。
她回想着这些日子过来，姬扶光在她眼中那模糊以后又清晰的轮廓。
在雷池里，姬扶光仍旧是她曾听说过的模样，强大而难以捉摸，没有人敢靠近，也没有人想靠近。
但她分明感觉到了，姬扶光不是那样的，或者说不只是那样。
她连书房门都忘了敲，跑到沉香木办公台前，对上姬扶光疑惑的目光。
“尊主……不，姐姐，”夏灵泽双手扶着桌沿，喘着气还不忘对她笑，“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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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八章
黑色奔驰停在主宅外的阶梯下，简约而刚劲的越野车被月色镀上游动的流光。
台阶上，姬扶光身边一左一右站着晏离跟夏灵泽。
晏离皱着脸，快把担心给写在了脑门上，“非得出门么，在家里玩不好么？”
一般来说，她不会阻止姬扶光出门。
姬扶光不是没有跟人类接触过，正常的沟通不会有问题，哪怕是遇到搭讪的，只要姬扶光愿意正眼看人，几个眼神把人吓走那都是标准发挥，不会诱发太大的问题。
她这么不放心，完全是因为姬扶光发了话，这趟出门只带夏灵泽。
姬扶光再怎么能应付人类，本质也是个一族之尊，骨子里的傲气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要真出什么事，夏灵泽这个小孩哪里能应付。
还没等姬扶光说话，夏灵泽先歪了下脑袋：“晏执事，我们要去玩家里没有的东西。”
“你别说话。”晏离无奈地瞪她。
夏灵泽抿紧嘴，做了个往嘴上贴胶布的动作。
晏离放缓语气跟姬扶光解释：“这个时间是人类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你们两个混在人群里，万一出事怎么办？”
姬扶光抬眸望向高空中的弯月，话音如常：“不至于，放心吧。”
她回想起书房里的那一幕，脑海里还恍惚不已。
夏灵泽的笑容单纯而热烈，什么都没多说，只说要带她去玩。
她几乎没怎么考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可能是公事霸占了她心脏里太多的空间，也可能是那样的笑容太过勇敢和明亮。
她把手搭到夏灵泽伸来的掌心里，说：“好啊，我跟你去。”
晏离叹着气，不得不降低要求：“要去也行，带上我一起，不到必要时候，我绝对不多一句嘴。”
姬扶光微侧过身子看她，似笑非笑地戏谑：“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不带你去，就你那个日常习惯，你能忍得住不多嘴么？”
晏离就是雷池里的妈妈一般的存在，在外会提醒大部分行为的可行性，也会在需要时处理掉不能由姬扶光出面的事情，她们出行的安全指数向来都非常高。
伴随而来的弊端自然就是束手束脚，今晚是奔着玩乐去的，哪里能带她。
晏离点头表示理解自己的老妈子特质，嘴上仍旧坚持：“我明白。但司机没什么用，只有灵灵陪你，我没办法放心。”
夏灵泽继续闭嘴不言，她知道以自己的资历，不管怎么保证都没有用。
姬扶光左右看看，出了个折中的主意：“这样吧，我多带一个青枫。”
青枫比夏灵泽年长几百岁，又是血卫的统领，对人对事的敏锐程度比夏灵泽高，也不会像晏离那样过于草木皆兵，能够不打扰她今晚的“尽兴”。
算是个好办法，晏离终于松口：“可以，青枫我放心。”
姬扶光笑说：“成交。”
上车后，夏灵泽趴到司机耳边说地址。
车子出了雷池大门，姬扶光欣赏着沿途夜景，问道：“你打算带我去哪里，还特地叮嘱我不能穿裙子。”
在书房里答应夏灵泽后，夏灵泽交代她要穿方便行动的衣服，但其中的原因一个字也没说。
她想着答应了出门，那就干脆也配合了衣着，挑了件浅灰绿的桑蚕丝衬衫搭配白色阔腿裤。
副驾驶的青枫竖起耳朵往后靠，想提前了解今晚的节目内容。
哪知夏灵泽眨着眼卖关子，“江边。具体玩什么，到了再告诉你。”
这个关子还真严严实实地卖到了江边。
江流市以江为名，恢弘磅礴的江水绕城而过，每年都引来无数游客观赏潮景。
江边有一段临江公路，这里被众多摩托车爱好者们盘踞着，每到夜晚便享受着夜风与江浪的洗礼，拧下油门乘风破浪。
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姬扶光才下车就被杂乱的欢呼直冲脑门。
青枫目不转睛地望向热闹的源头，既被吸引又不忘揣着戒备：“好多人啊，会不会容易暴露……”
夏灵泽信心满满地对青枫说：“放心，我玩过很多次，不然怎么可能带尊……姐姐来。”
姬扶光侧目而视，用略显严肃的语气给她的兴奋浇上些足以清醒的冷水：“我答应跟你出来玩，不是让你肆无忌惮。如果今晚出了什么纰漏，领罚是免不了的。”
青枫反射性地站得笔直，这是面对姬扶光的常态反应。
夏灵泽也挺直腰板，脸上却收不住笑：“是，保证完成任务。”
姬扶光无声地勾起唇，对青枫吩咐：“你自由活动，别走远。”
青枫点头：“是，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
很快，夏灵泽带姬扶光钻进人潮里。
路边架起了茶棚，身着赛车服的青年男女们掀起一波又一波欢呼的热浪。
夏灵泽跟姬扶光好不容易才钻到空子，一层一层地穿过人群来到最里层，这里也是赛车手们准备的起点。
姬扶光平时从不往人多的地方钻，这次要从外面挤到里面，途中不得不跟许多人擦碰。
男男女女的多重气味跟声音混合，等她走出来时竟觉得空气格外清新。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夏灵泽低头留意着不让人踩到姬扶光，伸手要去牵姬扶光的手腕。
姬扶光迟迟没有抬手过来。
夏灵泽疑惑地抬头看，后者面露寒色与不耐，在热火朝天的人群里仿佛结了冰。
“对不起，”夏灵泽顿时了然，靠近姬扶光的耳畔，“我知道这不是该让你忍受的，但如果换了种方式，你感受到的就不会那么自然。回家以后我领罚，不过现在……你能不能听我的？”
以姬扶光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挤进人群里来，真要往人群里走，也会先让手下的血卫开出条路来。
只是，她今晚就是要姬扶光抛开身份的枷锁。
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赌的成分在，赌姬扶光喜欢。
她的试探在姬扶光的沉默里渐渐悬空，在期待就要粉碎于这样的沉默里时，她的小臂被轻轻挽住。
姬扶光目不斜视，“继续。”
夏灵泽笑笑，压低声音：“遵命，主人。”
她把姬扶光拉到身前不让别人碰到，恰逢三辆摩托车疾驰而出。
她凑近姬扶光的耳边讲解：“这里因为地势等各种原因，很适合骑摩托车兜风，久而久之就聚集了很多摩托车爱好者。这种比较自由的比赛，要获胜也不难……”
周围吵闹，不提高声音很难对话，即使她在姬扶光耳边讲，也适当提了些音量。
她介绍得详细，吸引了附近一个身着赛车服的年轻男人侧耳倾听。
当听到她说获胜不难，男人轻蔑地笑出来：“小姐姐，你口气挺大啊，什么路子啊？”
姬扶光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最近出门未免太不顺心了。
夏灵泽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安心，才对那男人礼貌地点头：“野路子，不值一提。”
男人上下打量她，撩着袖子走过来：“话都说了，这得露两手吧，不然这里的兄弟姐妹们可不容易让你走啊。”他停在夏灵泽面前，忽然振臂高呼：“是不是啊朋友们，这儿有个天降紫薇星在小看我们呢！”
人群的欢呼被这一嗓子给定格，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夏灵泽身上，接二连三的吆喝此起彼伏，夹着响亮的口哨声。
“哟，哪里来的小姐姐胆子这么大！”
“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作死啊！”
“小姐姐看看我，输了给我当女朋友怎么样！”
所有噪音都围绕着她们，姬扶光饶有兴味地撇了眼夏灵泽，想看看这人打算怎么处理。
夏灵泽面上维持着笑容，半揽着姬扶光形成保护的姿态。
“怎么样，小姐姐，”挑事的男人抹了抹自己的油头，笑得痞气地看向姬扶光，“旁边这美女长得也不错，是我喜欢的款……你要是输了就把她抵押在这儿，考虑考虑？”
姬扶光红唇翘起，眼神幽暗，周遭的喧嚣在似乎瞬间寂静下来，低温以她为中心点往四周极速扩散，令人置身于冰天雪地。
男人打了个激灵不敢再看，连对夏灵泽说话都失了些底气：“你，你快点！婆婆妈妈的，要不就认了自己在胡说八道！”
夏灵泽把姬扶光露出的气势看得清楚，她对那男人笑说：“我本来也是要跟你们比的，你们商量商量派几个人吧。”
这轻松的口吻又惹来一阵起哄。
那男人被激得忘掉刚才莫名的恐惧，这回除了轻蔑还有讶异：“可以啊你，带不带人？”
夏灵泽紧了紧自己揽着姬扶光的那只手臂，“当然。”
“好嘞！”男人张开双臂，倒退着走进停放摩托车的比赛起点，“我先敬你这个胆子啊小姐姐，记住我的名字，打败你的人的名字，我叫Alan！”
“我来！”
“我也来！”
人群里纷纷出来几个同样身着赛车服的青年男女，他们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对夏灵泽跟姬扶光轻佻地吹着口哨。
夏灵泽在停放的多辆摩托车中仔细端详，选了辆通体黑与红相间的车子。
她为姬扶光戴上头盔，动作放得轻慢的同时，用只有她们才听得到的声音俯到姬扶光耳边：“这是一项我很喜欢的运动，你会觉得自己被裹在风里，也会觉得自己好像在创造风。在这个地方还会有江浪陪着你，像是在风和浪里穿梭。”
即使还没有开始，她的话也将那驰骋的快意描摹出几分轮廓。
姬扶光却是侧目看向那些嚣张的年轻人。
“能赢么？”她同样也在夏灵泽耳边说。
“能。”夏灵泽毫不迟疑地点头。
姬扶光抬手去把她额角的碎发缠上指节，话里有些嫌恶：“我不喜欢他打断我们说话，把他打败，回家以后有奖励。”
夏灵泽轻笑，试探着得寸进尺：“那刚才要领的罚……”
“免了。”姬扶光大方地松口，用指节晃了晃她的小碎发。
本来也没打算要让她领罚，既然今晚是要尽兴的，那就不能总端着架子。
旁边的人们开始吆喝起哄，让她们赶快上车。
夏灵泽不再多说，戴上头盔后长腿一跨上了车。
她伸出手，姬扶光搭着她的手臂跨上后座，高跟鞋的鞋跟卡在脚蹬上。
她们本就万众瞩目，姬扶光上车后更是引来陌生男人打趣：“姐姐，要不要考虑来我车上啊，搂紧我肯定能赢啊！”
周围哄笑一片，围观的年轻人对她们吹口哨。
姬扶光双臂环住夏灵泽的腰，不慌不乱的声音被头盔掩得沉闷：“不许输给任何人。”
她的头盔被轻轻碰了碰，是前面的人转过来，清溪般澈净的嗓音在夜色里分明郑重又温柔：“有你在，我不会输。”
“那就……”姬扶光拖拽尾音，收紧手臂，“证明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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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
小旗子以直角弧度挥下，挡住一旁投射的光线。
数辆摩托车驶出，欢呼声再度响彻夜空。
猛烈的风被夏灵泽挡去不少，姬扶光把头埋在夏灵泽的肩颈后，隔着头盔枕着那瘦削的后肩。
她闭上双眼，在呼啸的风里分辨出江浪的奔腾，它们把她带回遥远的过往。
时间的指针往回拨动无数个圈，她想起自己曾经极其短暂地尝过今天这样的感受。
不等那时的她再深入几分，她便不再有机会去尝试。
每个人都俯首在高台下，没有人试图走上来与她平视。
比赛的路程不长，刹车后的寂静将姬扶光从回忆的长河里唤醒，被甩在她们身后的车子过去好几秒才紧随而至。
她跟夏灵泽先后下车，才站稳夏灵泽就握住她的双臂，得意的语气让人联想得到头盔下的眉开眼笑：“你看，我就说我不会输。”
年轻男女们的唉声叹气传过来，姬扶光在头盔下悠悠扬唇。
夏灵泽摘下她们的头盔放到车上，随即再次牵起姬扶光的双手，眼眸比天边繁星更亮：“感觉很自由对不对，我还把他们所有人都赢了。你看，即使我们在享受自由，也会是强者。”
她看到姬扶光在笑，摘下头盔的时候姬扶光就在笑着。
她今晚的安排是对的，姬扶光并非只是在雷池里高高在上的女王，没有人敢去设想，姬扶光也会想要摘下尊主的王冠。
起先挑衅的Alan挠着头过来，轻视的模样被这一路的风磨成崇敬，“朋友，你到底什么路子啊，我们在这片玩儿这么久了，没见过这么猛的。”
夏灵泽没管他，只顾着期待姬扶光，想等到姬扶光只言片语的夸奖。
可她看到姬扶光唇边笑意不达眼底，就这么无言地注视她，再慢慢地将视线挪到手臂。
夏灵泽触电似的僵在当场，连Alan说今晚的获胜奖励是两千块钱，都像是被隔音膜挡住，听得不真切。
是了，是她昏了头。
面前的人是血族的最高领袖，是能凭心情定她生死的人。
她带这个人出来感受人类的自由已经是越界，现在还胆敢忘情地牵着这个人的手，妄想得到想象中愉悦的笑容。
刚才那短短的路程，让她忘了姬扶光再怎么对她宽容，她也没有权利如此对待血族之王。
姬扶光后退一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的同时打电话给青枫：“过来接我。”
回家路上，车子里安静异常。
姬扶光一路都看着窗外，夏灵泽频频望向她的侧脸，数度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青枫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把嘴上的拉链拉紧。
回到雷池，进了主宅，姬扶光直接上楼回房间。
越霄对姬扶光的面无表情感到困惑，话还没问出口就被青枫拽走。
夏灵泽脚步迟缓地进来，正碰上往冰箱里填补血袋的晏离。
晏离关上冰箱门，看到她没精打采的脸，心提到了嗓子眼，“你这是怎么了，在外面惹事了？”
“没有……”夏灵泽抿紧唇，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表情有种视死如归的坚毅，“晏执事，如果对尊主不敬，该怎么惩罚？”
听到她说今晚没出事，晏离没多想地回答：“轻则关铁笼子里反省，重的话那就不好说了，体罚也是有的。”
夏灵泽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离觉得奇怪，笑着拍拍夏灵泽的脸颊，“你才来雷池几天啊，这就开始担惊受怕了？”
换做夏灵泽刚来的那天，她倒是会担心那么一会儿，这孩子瞧着就是能得罪姬扶光的样子。
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担心，只要不是太严重的问题，以姬扶光对这孩子的喜欢，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灵泽没回答，严肃发问：“家里有没有笼子？”
晏离这下更摸不着头脑，满脸迷茫：“有的，书房就有个防贼用的，开关是办公台上那个木雕。”
“谢谢。”夏灵泽点了个头，转身上楼。
“诶——”晏离心里不安，赶紧跟着上楼去找姬扶光。
从外面回来，又是在人群里挤过，姬扶光回到家就先进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等她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见晏离在茶几边上欲言又止。
她直言点破：“有话就说。”
“那个，”晏离尽可能迅速地组织好语言，用中性的措辞来概括心里的疑问，“灵灵今晚干了什么奇怪的事么？”
姬扶光把毛巾递给她，放松身体坐进沙发里，“没有，怎么这样问？”
晏离噗嗤笑了，这才放了心，“她问对你不敬该怎么惩罚，我告诉她以后她就问我哪里有笼子，现在人往书房去了。”
姬扶光怔住，随即喟叹：“她误会了。”
晏离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脸上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看来今晚还是有事，只不过不是坏事。”
姬扶光喝着茶，将心中堵塞的思绪拆分出来：“今晚她带我去玩街头摩托竞赛，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一定会赢。结果就像她所承诺的那样，她很高兴地拉着我的手，问我有没有感觉到自由。
晏离，很久没有人这样对待我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如果我不制止，她会不会越来越放肆，可是要让她在我面前戴上枷锁不敢抬头，我又觉得自己不愿意看到。”
这就是她一路沉默的原因。
她们赢下比赛，夏灵泽牵着她的手腕满眼欢喜，在那一刻她们像极了周围那些人类。
夏灵泽是颗无论放在血族还是人类之中，都光芒耀眼的明珠，她不愿意握起一把灰撒上去，让这颗明珠跟对她俯首称臣的人一样暗淡无光。
晏离明了地点头，惋惜地说：“现在把她送走，还来得及。”
姬扶光握着茶杯放在腿上，拇指轻缓地摩挲。
晏离继续道：“她的性子很好，听话肯学，体能竞选又是优胜者，以后很难再有这么好的苗子。但她让你有了两难的选择，也许不合适留在这里。”
其实不只是姬扶光，她自己也很喜欢夏灵泽，又乖又懂事的小女孩谁不喜欢呢，但她要以姬扶光为考虑事情的首要条件。
让尊主面临选择，这本身就是罪过。
姬扶光微微低头，很久才在垂落的发丝投下的阴影里抬起眼眸，“那就选我喜欢的。至于有可能的隐患，我不会让它发生。”
她说着话就放下茶杯起身出去，晏离自觉跟在后面。
哪知姬扶光丢下命令：“不用跟来。”
这就宠上了，晏离笑而不语地止住脚步。
书房是姬扶光平时待得最多的地方之一，所以哪怕姬扶光的能力足够强大，书房里也按照规矩设置了些防备装置，以防有不长眼的血族送上门来。
沉香木办公台正前方几步远的位置，对应的天花板上有不易被发觉的暗格，只要转动办公台上的木雕，数个暗格就会打开，几块铁栅栏会垂直放下，并瞬间组合成能够套住约摸两三个人的铁笼子。
夏灵泽在笼子里晃了晃栅栏，纹丝不动，连响声都没有，质量很好。
她去角落里盘腿坐下，放松地舒了口气。
这样，应该就可以让姬扶光消气了吧。
她今晚实在太过着急。
不管姬扶光对她多么宽容，对她嘴里那些人类的论调多么感兴趣，她都不能这么快就跨过横亘的尊卑之别。
她想跟姬扶光像人类那样平等地相处，她想让姬扶光去看看尊主这个位子底下的风景。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僭越得厉害，她仰头靠着铁笼子思索道。
书房门这时被推开，踩着拖鞋的悠闲脚步响起。
夏灵泽瞧到那浴袍下的纤纤长腿，耳尖发热地避开视线。
姬扶光停在铁笼门外不远，双臂环胸，“谁教你关铁笼子是这么关的？”
夏灵泽左右看看铁笼，疑惑之下忘了自己的“戴罪之身”，连眨好几下眼睛抬头问她：“……不对么？”
“当然不对，”姬扶光揶揄道，“这个铁笼子是抓贼用的，以你的罪名，这个笼子可不够大。”
按说这个笼子这么结实，要塞进几个人都可以，怎么还能不够大呢。
夏灵泽难以置信地怔住，“……那你叫人，把我关到该关的地方去吧。”
姬扶光嘴角蓄起笑，“没有地方关你，回房休息吧。你把钥匙扔到哪里去了？”
她往笼子旁边看了一圈，又去办公台上找。
这个铁笼子的钥匙平时在开关里嵌着，笼子放下来就会自动关闭，要打开得用钥匙。
现在办公台上找不到钥匙，她刚要再问，后面便幽幽地传来低落的声音：“我是不是不能留下了……晏执事说过，就算能得你的眼缘，也有可能在历练的中途被送走。”
姬扶光愣住，旋即反应过来夏灵泽在说什么。
对尊主不敬的人是要惩罚的，但或许不会用族规上记录的传统方式，一切全看她的心情。
在夏灵泽看来，既然不关铁笼子，那就是有别的惩罚。
她不禁微微笑了，听到身后的人又开口：“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不敬，但我心想的不是要冒犯你。我只是想用别的方式对待你，因为我感觉到，你不是别人眼里那种不能触碰的样子。不，或者说你不只有那种样子。”
像是快要滑下山崖的人，趁着生命尚存而把满肚子的话倾吐，这些话凝聚成一只钩子，以不舍和热烈熔铸成力量，牢牢地钩住崖边伸出的救命树杈。
“是我太急了。”夏灵泽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肩膀也失落地塌下来。
那只钩子的力量在流失。
姬扶光转身过来，“我没有怪你。”
夏灵泽水蓝色的眼眸里微芒浮动，双手不自觉地握住膝盖。
姬扶光走到笼子边，一贯的命令口吻柔软许多：“起来。”
夏灵泽抬头，面上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怔愣。
姬扶光弯起双眼，嘴上提了几分气势：“起来，难道要我低着头跟你说话。”
夏灵泽连忙从地上起来，来到她面前，跟她相隔一道铁栅栏，动了动嘴唇低低地呢喃：“起来了。”
姬扶光伸手进去，在半空中有片刻的迟缓，最终还是抚在夏灵泽的发顶，“我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你来这里才几天，可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别人不会做的，更别提是对我。”
她停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你不讨厌，对不对？”夏灵泽凝视着她，虽是问句却没有一分试探。
这个答案早就明白地表现着，但夏灵泽想要她说出来。
有些事情只要说出口，就会比藏在心里时的力量更加强大。
姬扶光没有立刻回答，隔了几秒后坦然地笑了，“对。”
“那我不用离开雷池了。”夏灵泽也笑，握着她的手滑到自己脸庞。
姬扶光挑着眉收回手，余光里看到夏灵泽刚才坐的地方躺着把铜色钥匙，这才安心地走向办公台，只给身后丢下一句：“回你的房间，别影响我处理事情。”
夏灵泽没动弹，犹豫又期待的声音追上来：“你今晚说过，赢了比赛给我奖励，还有么？”
姬扶光脚步稍停，很快低眸浅笑。
勇于涉险的战士来到险境入口，未来究竟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满路，就看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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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10. 第十章
要成为下任尊使，夏灵泽在历练期需要涉猎许多方面。
除了看正经的古籍跟不正经的杂书之外，还要提早掌握混血种生存所需的各项知识。
血族中混血种基数占比大，有许多都融入在人类社会里，这其中有大多数的身份地位都较为普通，日常的隐蔽跟食物来源都要依赖族里的安排，这些都在尊使的职责范围内。
绵绵春雨下了好几天，湿润的青草香气穿过窗帘的间隙飘进房里。
窗帘是专门的遮光帘，昏暗的房里时而响起翻书的微响。
夏灵泽连灯都没开，窝在沙发里翻着本《混血种生存指南》，偶尔看到自己没接触过的知识，还把边上的笔记本拿过来记录。
血族能力非凡，能在没有光照的夜里正常视物，也能听到距离遥远的微弱响动，更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动，平常情况下如果不需要伪装成人类，都会以最舒适自然的状态来生活。
夏灵泽看书看得入迷，敲门声响了好几下，她才分了点神回应：“进。”
晏离捧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一叠整齐衣物，好笑地叫她：“还不过来，要不然尊主给你订的新衣服，我可送给别人穿了。”
夏灵泽的注意力全部回笼，把书丢到旁边利落地翻下沙发，趿着拖鞋就快步过去，清清朗朗地笑起来：“这么多都是给我的？”
托盘上叠着很多套衣服，最底层有黑色，暗绿色，暗红色，黛蓝色，从露出的边缘花纹跟制式来看，跟前些天给她量身定做的军装是相近的款式，上层则是看起来比较轻便的衬衫等款式，准备得很是齐全。
“当然了，”晏离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伸手去打开房里的灯，顺嘴叮嘱她，“你啊，要养成在昏暗环境里开灯的习惯，不然哪天需要在这种场合里跟人类打交道，不小心泄露能力会引人关注。”
房间被点亮，夏灵泽看见晏离耐心解释的神色，听话地点头：“我以后会注意。”
晏离欣慰地笑笑，把托盘挪近了点，“看看给你的礼物。”
夏灵泽这才注意到，衣服上托着个手机，还有把匕首。
手机是新的，自然是上次姬扶光说加密过后再给她的。
更吸引她的是旁边的匕首。
她拿起来看，那匕首通体漆黑，触手冰凉，刀鞘被一只展翅腾空的飞鸟环绕，线条深刻流畅，这份贵重不言自明。
她抚摸着刀鞘上的纹路，小心地拔起一点，锃亮的刀身将灯光反射在她眼里，点亮她眼中的珍视，“好漂亮的匕首，应该不是现在的物件。”
“真偏心，都不看看新手机，”晏离微笑着打趣，随后为她解释，“这把匕首叫鬼车，年龄比你还要老上至少二十倍，是尊主收藏的宝贝。上面的图腾就是鬼车鸟，也叫九头鸟，传说每当它出现会都引来祸事，令人畏惧。”
夏灵泽把刀身收好，惊喜之余也疑虑：“我知道鬼车鸟，人类的《山海经》里有记载。不过，尊主为什么会送礼物给我？”
晏离曲起手指敲敲她的额头，无奈道：“你自己讨的奖励，这就忘记啦？”
换成别人，能让姬扶光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早就捧着礼物千恩万谢了，哪里还顾得上去问为什么。也就这小孩，还能记得要个名目，还忘了自己曾经讨要过。
才过去不久的记忆碎片在夏灵泽脑海里重合，她揉揉被敲的额头，唇边弧度深深的，“我以为她不会给了的……那天我问她还有没有奖励，她没有回答我。”
这份礼物，就是那天摩托车比赛，姬扶光答应给她的获胜奖励。
只是那天晚上她在铁笼子里问姬扶光时，姬扶光背对着她去翻找书架，最后挑出几本书来处理工作，没有再理会她。
她只好打开铁笼子出来，再把笼子收好回房。
过了这么多天，姬扶光都没有提起奖励的事，她以为姬扶光用来抵消她那天的不敬。
能留在雷池，留在姬扶光身边就好，奖励以后还能争取的。
她不再执着于这个礼物，没想到姬扶光原来放在了心上。
也许这几天是在考虑该给她什么。
夏灵泽想着想着，垂眸轻笑。
晏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活这么久还没见过有人这么喜欢姬扶光的，只得临走前跟她约法三章：“记住啊，这把匕首要收好，有人类在的时候不能拿出来。”
夏灵泽收起笑，郑重其事地答应：“好，我藏在靴子里。”
“手机也放好，别又弄坏了。”晏离憋着笑，摆摆手走了。
姬扶光吩咐给她定做这么多衣服，当然不会是随口关心，血族每年开春的聚会就在一周后的四月初。
聚会地址定在一个度假山庄，老板也是血族中人，负担着大家聚集在这里的隐蔽和安全。
纯中式的古风建筑在山水间被绿意环绕，夜色吞尽余晖，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阶梯下。
几名身着旗袍的女侍者早已等候在这里，其中一名上前拉开后座车门，其余的均欠身行礼。
白色丝质长裙裹身的姬扶光踩着高跟鞋下车，腰封圈住纤细腰线，裙上细薄的轻纱盛开着赤金线绣成的莲花。
夏灵泽跟晏离陪在她的左右两侧后方，在女侍者的引路下进入宴会主厅。
宴会座席以中间的过道划分为左右两边，分别排满两列座席。
每个座席都是能坐下两三个人的长桌，正好满足每位权贵携带一两名心腹的条件。
血族贵人们早早来到，或是在自己的位子上休息，或是跟初识这场面的心腹嘱咐规矩，又或是聚在一起闲聊琐事。
这些动静，都在双扇门被推开时戛然而止。
随着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清脆而悠缓的脚步在宽阔的空间里回荡，所有人的右手覆上左肩，齐齐俯首。
长长的过道尽头，最高的主位正等待着她的到来。
在主位下还有几个位子，此刻已经被数名衣华丽的男女占据，其中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对姬扶光低头行礼时胸前的链条摇摆，笑容隐约浮现着邪气。
在主位上落座，姬扶光朗声道：“各位，一切如旧，自便。”
下方异口同声：“是，尊主。”
大家收起行礼的姿态，这才放松下来继续刚才的状态，宴会厅里的嘈杂被按下续播。
姬扶光对身边的晏离说：“你也去吧。”
血族的聚会从来都不只是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口血而已，大家之间的交流能够透露出许多一年来积攒的讯息。
晏离作为姬扶光身边长久的心腹，每到这种时候都会游走在宴席里，一是代替姬扶光做拉拢人心的布置，二是探听有用的消息。
年年如此，姬扶光不必暗示什么，晏离就明白地应下：“是。”
晏离一走，姬扶光对夏灵泽抬抬下巴，“过来。”
今天的夏灵泽仍是扎着高马尾，暗绿军装潇洒利落，一路上都留意着人和事，不动声色就把宴会厅里的人都仔细观察了一遍。
听到姬扶光的命令，她弯下腰凑近，额角碎发扫过眉峰，有几分锐气顺势挣脱。
姬扶光很喜欢她乖巧听话的模样，不自觉地放轻语气：“自己去玩，别走远。”
“好。”夏灵泽点头，直起身去搜寻感兴趣的地方。
在看到有调酒台后，她径直过去，主位之下的男人意味不明的笑被甩在后面：“今年各家都养了新面孔啊，都活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有上进心啊。”
姬扶光淡淡道：“命这么长，养养宠物来消遣也是正常。”
夏灵泽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正巧调酒台没人，她观察起酒的品类。
台上的展示柜里分几个区域，有山庄里自酿的酒，也有国内知名的跟冷门的酒，还有国外的大小品牌，种类繁多，比起上次她跟姬扶光买回去的要多得多。
大概是考虑到会有人想调酒，边上也备着调酒工具。
材料齐全，夏灵泽伸出手指一一掠过众多瓶身，想要调杯酒送去给姬扶光。
有高跟鞋声逐渐清晰，在她身边停下，被媚色浸入的女声也飘到她耳边：“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能出现在这个场合的血族非富即贵，夏灵泽不得不走个面上的过场，她转过身来对女人微微欠身行礼：“你好。”
女人的五官有几分西方人的深邃，她被夏灵泽青涩的礼节逗笑，“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酒红色细肩带低胸长裙将她丰盈的曲线展露无遗，同色披肩滑下些许，更是惹人注视。
夏灵泽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不好奇也不多看别的地方，“不知道。”
“我叫安娜，”女人好脾气地笑着，挽了下自己的深咖色大卷发，又伸手去挑她散在额角的发丝，“是东方纯血种跟西方纯血种结合的后代，享伯爵尊位，也是纯血种里的长老之一。”
在尊主和尊使之下，身份最尊贵的是五爵。
五爵并非只有五个人，而是五个爵位，从首到末分别是公爵、侯爵、伯爵、子爵，以及最后依照性别来区分的女爵和男爵。
夏灵泽反射性后退一步离开她的指尖，眉心微蹙，仍旧按照礼仪重新行礼道：“伯爵大人。”
安娜拇指摩擦着扑空的食指指尖，若无其事般的话里分明藏有深意：“我知道你，尊使竞选的优胜者。如果不出意外，等闻玄清下台就是你继任……不过你到底是混血种，又这么年轻，找个主人庇护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她话音结束，脚步上前，手指再度靠近。
夏灵泽却是反应很快地再次后退，让她的手指继续扑空。
安娜又笑了声，“小朋友很有性格嘛。”
“我有主人，”夏灵泽明言拒绝，扭头看向远处的主位，“就是……”
可那上面无人端坐，她充满底气的话也虚了尾音。
安娜上下打量她，“我看你可不像有主的样子，身上的味道还很干净呢。”
“抱歉，我有主人。”夏灵泽再次拒绝，随后顾不上安娜的反应，快步走进人群里寻找。
血族权贵们相聚畅聊，熟悉的腥味在空气中隐约浮动。
她穿梭在人群的空隙里，看到晏离被缠得走不开，独独不见姬扶光的身影。
这里不是姬扶光的地盘，但无论如何不会有人敢对姬扶光做什么的，明明好端端待在主位上的人，这个时候会去哪里。
夏灵泽走上主位，将下方的繁杂看进眼里，脑海中陡然浮现这些日子以来姬扶光的点滴。
姬扶光没有斥责她那天马行空的观念，姬扶光喜欢她调的酒，姬扶光跟着她一起去体验人类的游戏。
姬扶光还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不讨厌她所做的事情。
有微弱的光在她心底闪烁，她身形敏捷地往宴会厅大门走去。
宴会厅后方有片花园，血族们都聚集在厅里，没有谁会留意到这里。
冷月高悬，枝叶繁盛的树下站着一抹纤细轮廓，似乎伫立了很久。
夏灵泽不自觉地缓下脚步，直到停在她身后。
也许是有那么多的铺垫在前，夏灵泽笃定地轻声说：“你不喜欢这个宴会。”
身前的人久久才侧过身来，轮廓被月光镀上冷色，弯起的唇角又将这冷艳消融：“谁允许你揣度我的想法？”
夏灵泽低眉，把顺从展现得极致，又放任一缕温柔染上话语：“既然规矩不能改，那就让我为你创造新的夜晚，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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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章
姬扶光答应了夏灵泽的提议。
就像之前一样，她对这个孩子不着边际的灵感有着莫名的宽容。
她轻声笑，夏灵泽便心领神会，嘱咐她稍等。
很快，夏灵泽回到树下，带着她回这次聚会安排休息的阁楼。
这里的设计华丽雅致，但多次居住过的姬扶光早就没了半点兴致，只心想着夏灵泽能在这个地方变出什么花来。
她们上到二楼主卧，夏灵泽开门时对她眨了下眼睛，这才缓缓推开门。
里面的布置没什么新奇的，唯独地上多了顶帐篷。
姬扶光问：“这是什么意思？”
夏灵泽笑了笑，过去把帐篷外面挂的小夜灯打开，说：“你离开宴会厅，其实就是离开尊主的位子，你想要待在没有那个位子的地方。”她顿了顿，转过身来面对姬扶光：“但是这个山庄里全都是血族，你继续在刚才那棵树下，迟早也会被发现。”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但血族的夜视能力让她清楚看到，姬扶光的睫羽微弱地翕动。
她走上前，神色诚恳：“我在帐篷里做了布置，你进去看看好不好？”
姬扶光默声不语，片刻后绕过她，钻进帐篷里。
这顶帐篷很宽，能容纳好几个人在里面休息，小桌子跟靠枕也一应俱全，俨然是露营的齐全装备。
姬扶光弓着身子找到帐篷窗口正对着的位置坐下，再抬头时怔在那里。
窗口正对着房间的窗，夏灵泽布置的角度很精准，从她的角度望出去便是直接望出房间的窗子，将漫天繁星装入眼底。
她不禁恍惚，似乎瞬间来到野外丛林里。
身边有细碎的杂响，夏灵泽也钻进来，坐在她身边笑意明朗地说：“很像在露营对不对，我用最简单的办法伪装了这个环境，让你感觉到自己不是在血族的宴会里，而是在绿野森林。”
姬扶光回过神来，眼里柔色浮起，放松身体靠向身后的靠枕，“不是让你在宴会厅里玩么，出来干什么？”
每年开春的聚会，最大的目的就是巩固关系网。夏灵泽作为未来掌权者，应该留在那里多看多学，这也是她没有叫上夏灵泽陪着出来的原因。
夏灵泽盘起双腿面对姬扶光，不甚在意地说：“那里没有什么好玩的，还有个人想要我认主，我告诉她我有主，正要找你就发现你不见了。”
她说得轻巧，姬扶光的表情却严肃几分，“是谁要你认主？”
夏灵泽回想那女人的自我介绍，“她说她叫安娜，是个伯爵。”
姬扶光松了神色，“她说的认主，跟你理解的不是一回事。”
夏灵泽所认为的主，是字面意思上的主，她跟夏灵泽也是寻常的主仆，安娜要夏灵泽认的主却不是这么简单。
在血族之中，日常的食物可以自行解决，也可以上报后由专门的人负责分配，身份贵重的以鹿血跟孔雀血为食，身份普通的则是食用猪血鸡血等。
有些权贵会饲养血仆，既方便也有营养。
血仆都是血族中人，认主就是定下血契，以自己的血来跟饲主交换利益。
而血族在吸食血液时，血牙会分泌出令激素剧增的液体，在短时间里能使被吸食者极度渴望鱼水相合，因此血仆通常都有着优越美色。
安娜就是喜欢养血仆的主，只是眼光很高，少有能入眼的，现在这是看上了夏灵泽，既想要食用夏灵泽的血，也想要夏灵泽的身体。
夏灵泽从前极少接触血族里的人和事，想必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涵。
果然，夏灵泽不解地问：“认主还有另一层意思么？”
姬扶光对她勾勾手指，“过来。”
她听话地俯身过去，脖颈处很快泛起凉意，是姬扶光伸手在那里按揉。
片刻后，姬扶光缓缓道来：“她说的认主，是指和她定下血契，成为她的血仆，用你的血来交换利益。但是你已经在我身边了，她拥有的任何好处都比不上。”
也许是语调太低，有柔软的成分在话里蔓延，温热的气息加速着它的扩散。
夏灵泽想揉揉耳朵，脖颈上纤软的手却箍紧。
“记住，”女人好听的声线低幽含蛊，和她几近鼻尖相碰，“如果有人想强迫你结血契，你就说，喝你一口血，碰你一根手指头，要用全身的血来还，这是我的命令。”
夏灵泽望进那浅金色眼眸里，不由自主地答应：“我记住了。”
姬扶光满意地轻笑，手松开夏灵泽的脖子滑到肩膀，微微推开，“和我说说你的成长经历，你母亲曾经教导过你的话很有趣。”
比起吵嚷热闹的宴会厅，身边的人和窗外的星星更吸引她。
“我的成长么……”夏灵泽扯了个抱枕过来抱着，再靠向姬扶光身边的另一个靠枕，舒展着修长的腿，长长地叹笑，“妈妈只陪了我几年就去世了，但是她尽量教给我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爱情，她都讲过。”
“具体呢。”姬扶光侧靠着，伸手去把她的长马尾握在手心里把玩。
夏灵泽说：“她说不管是什么感情，都有个共同点，就是需要表达。你喜欢一个人，在乎一个人，就一定要告诉对方。”
姬扶光笑：“这就是你第一次见我，就坦诚对我有好感的原因么？”
“是，我喜欢你，我要告诉你。”夏灵泽依旧明言，只是这次她不再用恭谨模样，而是转过头平视着身边美色无双的女人。
姬扶光无声地弯起唇，手指绕着她细软的发尾。
窗外悬挂在夜幕上的点点星光时而闪烁，跟姬扶光一起整夜聆听。
第二天的白天，参与宴会的血族权贵们会在各自的阁楼里休息，直到落日才会再度活跃。
聚会总共举行两个夜晚，昨晚较为自由，今晚则是需要共同进食。
昨晚半夜姬扶光给晏离发了信息，让晏离不必担心她的去向，之后便跟夏灵泽与世隔绝般地待在房间里。
黄昏，夏灵泽暂代晏离的工作，替姬扶光挑了身暗红长裙，跟随姬扶光重新回到宴会厅。
众人行过礼后，姬扶光下令随意行动，大家跟昨天一样聚在一起。
今天各家的心腹都适应了聚会的模式，趁着家主在议事，不少年轻的孩子们各自去寻找感兴趣的饮品。
夏灵泽看得眼馋，弯腰去问姬扶光：“你想喝什么？”
彻夜的倾诉与倾听，让她们之间相隔的河流更加容易被跨越。
姬扶光端着红酒杯，嘴角荡漾着蛊人心弦的笑：“随你。”
夏灵泽瞧着那抹笑意，柔声道：“那你等我。”
话毕，她走下台阶去果汁区域，这里有新鲜的瓜果和榨汁机。
没什么人在这里盘踞，兴许是觉得榨汁太麻烦，不如直接喝成品，或者去调制些酒水。
她挑了西瓜和葡萄，仔细地把果肉去皮去子，再装进榨汁机里。
熟练的动作吸引来几个同龄的混血种，他们的脸上尚有涉世未深的纯粹笑容，在她身边好奇又欣赏地跟她攀谈。
“你经常动手做这些么，看起来很厉害。”
“我听说继任尊使要学很多东西呀，你怎么好像都不忙的样子。”
“我们留个电话吧，我的家主也希望我认识你。”
夏灵泽在等待榨汁的间隙里一一答应，姬扶光要她多结交朋友，正好把这个任务给完成。
得到她的回应，众人也慢慢散开，她这是给尊主榨果汁呢，谁也没这个胆子去缠着她太久。
她端起果汁要回去，脸上的愉悦却在看到空荡荡的主位时隐没。
这次姬扶光并非远离宴会厅，只是在等夏灵泽回来的中途，被罗寒山请求借一步说话。
也就是宴会位置仅次于主位之下的那个男人，位属侯爵，他是纯血种里最有资历的长老之一，比起安娜更有分量。
宴会厅嘈杂，姬扶光被罗寒山引路到偏厅茶室。
茶水注入杯中，声音被偏厅里的幽静放大。
姬扶光站在落地窗前，眼中映入窗外的怡人夜景。
罗寒山端茶过来，悠缓的脚步一声声带着回响，“最近混血种不安定，甚至有些找死的想夺权，你怎么打算？”
姬扶光不动声色道：“混血种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罗寒山在她身后停步，笑含深意：“第三区域的人类在打仗，通常来说有那么几只吸血鬼趁乱想尝尝鲜，纯属正常，但那么有组织的猎捕计划，很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指挥。”
姬扶光蹙起眉头，思绪被带向前不久处理妥当的第三区域血族动乱。
她在信函里下了命令，猎捕人类的吸血鬼被按照族规处理，但就像罗寒山所说，有团疑云始终在她心上。
她转过身来，直截了当地问：“你都知道什么？”
罗寒山自下而上地打量面前容色绝艳的女人，舔着唇笑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跟你合作。”
姬扶光抿着唇，不发一语地看着他。
他把茶杯递过去，脚步也趁势上前，靠近她的脸侧：“我有很多好东西可以献给你，不管是势力还是财富。我们的结合也能够更好地统治这个种族，我们的后代也会比我们更强大。你说呢？”
他的眼里陡然显现出浓厚的痴迷，他深深地嗅姬扶光的香气，连呼吸都在发颤。
姬扶光侧目而视，笑容里透着蚀骨的寒冷：“血族繁衍能力很低，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罗寒山仍不死心，紧追不舍地伸出手去：“我们不必朝着繁衍后代去结合，那只是快乐之后的小惊喜，重点是我们的结合能带来更多好处。尊主……”
姬扶光的金瞳在光影里深浅交替，浓郁的金色濒临盛放。
只是顷刻间，微弱而迅猛的风掠过，罗寒山手里的茶杯掉落下地，茶水绕着碎裂成几块瓷片的茶杯开成花。
他的下颌被冰凉刀锋架着，一双正被血色吞噬的蓝眼瞳忽现在他身边，清如山涧流水的嗓音也在他耳边沉沉响起：“不许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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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茶室里静得落针可闻，窗外树枝被月光拽出细碎的影在地板摇曳。
落地窗边，罗寒山慢慢举起双手，冷笑道：“小杂种，手上注意点，敢伤我，你也活不了。”
夏灵泽双唇间血牙悄然生长，水蓝色的眼眸已充满浓烈血红，冷着脸把匕首往里推，“侯爵大人，你再往前一步，看我敢不敢。”
罗寒山咬着牙被迫仰起头，额头上青筋凸起，“尊主，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姬扶光的金色瞳孔恢复平静，在光影里语气淡淡：“罗寒山，你难道以为换成我动手，你的情况会比现在好么。”
夏灵泽的出现非常及时，再晚那么一点，罗寒山绝对不会能够站着跟她说话。
换个说法，夏灵泽算是救了他，虽然本意是要制止他。
罗寒山怔住，随即又笑：“好啊，那看来真是我得罪尊主了。”他舔着唇放下双手，对身侧阴阳怪气：“放开我，我给尊主赔礼道歉总可以了吧。”
“可以。”夏灵泽收了匕首，还是站在他身边盯着。
罗寒山的笑容意味深远，整理好自己的领子后右手搭上左肩，给姬扶光行了个扶肩礼：“我言辞不当冒犯尊主，还请尊主不要放在心上。”
有气无力还拉着语调，怎么都听不出太多的真诚。
夏灵泽皱着眉要纠正，看到姬扶光对她摇头。
话到嘴边，她只好咽回去。
姬扶光喜怒不辨地说：“血宴要开始了，出去吧。”
“是。”罗寒山又是悠长的一声答应。
他扭头对上夏灵泽，手指朝她的脸晃荡好几下才大笑着离开。
这异常的表现让夏灵泽疑惑，扭头就想追上去。
腰侧的背带被拽住，身后传来轻斥：“不许去。”
夏灵泽从不惧怕任何人，但面对姬扶光时，她的内心格外柔软。
从她们初次见面，她就难以抗拒姬扶光的命令，不止因为姬扶光是尊主。
她听话地转回身，温静的脸庞再也不见一分锐利，生长出来的血牙乖乖地趴在下唇上。
可天生的战士被挑起战意，又怎么会轻易被扑灭。
此刻的夏灵泽是温顺，可沸腾的血液让她忍不住微微地做着要张嘴撕咬的动作，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前去捕捉猎物。
她眼神委屈地望着姬扶光。
她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控制这样的亢奋状态，必须要见血才能收敛。
姬扶光很轻地叹了声气，放开她的背带抚上她的眉心，“学会控制情绪，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在当下就把人撕碎。”
夏灵泽眨眨眼，脑海中顷刻间浮现出昨晚姬扶光在树下隐忍的身影。
强大如姬扶光，都有无法挣脱的枷锁。
她眼睫微动，轻轻点头，伸出血牙的唇把话说得模糊不清：“知道了。”
姬扶光弯起唇，指尖沿着她的眉来到额角垂着的细碎发丝，手腕倾斜滑到她的唇边。
夏灵泽温顺地低头，却听到向来发号施令的命令口吻柔和而不容抗拒：“咬这里。”
她惊讶地抬眼，不敢置信眼前人的动作。
姬扶光却是神色自若：“体内能量过于亢奋，必须要吸食新鲜血液，否则耽误下去会导致体爆。”
血族不见天日的滋养让姬扶光的肤如白瓷，青筋隐约可见，那里面流淌的液体是整个血族中最尊贵无比的。
夏灵泽怔怔地看着那截手腕，喃喃低问：“我可以么……”
姬扶光唇边笑意如旧：“我选上的人，只有我能决定生死。”
金色瞳孔在光影里波光粼粼，夏灵泽鬼使神差地低下头。
姬扶光闭上双眼仰头，空气里似乎有筋膜被刺穿的微响，血液在幽暗处奔腾。
片刻，夏灵泽舔着唇后退一步，闪烁着血色的血牙在往回缩，赤红的眼瞳也褪回剔透的蓝色。
姬扶光的血当真是血族上品，她身体里的躁动平复得迅速，还有股充沛的力量在四肢流窜，可想而知要是持续被姬扶光的血浇灌，那该获得怎样强大的力量。
她先是舔舔唇，又晃晃脑袋，把这些邪念甩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吸了血，姬扶光的唇殷红更甚，眼波如水，本就艳烈的美色愈加勾人。
夏灵泽的视线移不开，情不自禁地低语：“你好美。”
只是她手里还握着匕首，这一幕不免滑稽。
姬扶光吸了口气，缓住体内潮涌才红唇浅扬：“油嘴滑舌。”
她看向夏灵泽手里的匕首，回想起罗寒山临走前的表现，不安的重石压上心头，不由得将刚被咬过的手握起成拳。
夏灵泽想握住，手抬到半途又担心冒犯了她，只好收回匕首再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姬扶光注视着手腕上夏灵泽留下的血口，那里已经开始结痂，她出神般地低喃：“爵位分为五等，以公爵为首，罗寒山是位属第二的侯爵。他位高权重，性情暴戾阴郁，比他弱小的人得罪了他，没一个有好下场。”
罗寒山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看着夏灵泽时，她就心知不妙。
哪怕夏灵泽跟在她身边，有她庇护，但夏灵泽的身份地位仍旧远远低于罗寒山，以罗寒山的肚量跟过往的先例来看，恐怕不久之后夏灵泽会面临难关。
可是夏灵泽听完，只是满不在意地笑笑：“我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想别让他碰到你，他也不配让你动手。”
她明明是高挑的个子，五官也完全长开了，可有时候就是像个意气风发的孩子。
姬扶光叹了声气，抚上夏灵泽的鬓角，鲜见地低软着说：“夏夏，我一向不相信愿力，总觉得许愿是无能者的挣扎，但现在我忽然有了希望……我希望你永远热烈勇敢。”
血族生来就只能在黑夜里，她的强大令她能够沐浴阳光，可这整个种族里又有多少人如此强大呢。
千古以来，血族的兴衰都在月光之下，她每每在高台上俯瞰，只有遍地的死气，没有人敢用明亮的眼眸看着她。
夏灵泽像是生机勃勃的热火，水泼不灭，风吹不熄，以最鲜活的姿态投坠进这片死气沉沉的深夜。
她不许任何人熄灭它，包括她自己。
“夏夏……”夏灵泽眼里落入闪动星光，不敢轻信地重复，“你叫我，夏夏？”
姬扶光大方地莞尔：“是啊，我要跟别人不一样的叫法。”
夏灵泽觉得耳尖在升温，小声地对她笑：“我喜欢。”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她，雷池里也没有，这是独属于姬扶光的称呼。
还没等她再多说，有浓烈的腥味在空气里蔓延过来，一时间鼻息间都是厚重的血气。
“开始了，”姬扶光收回手看向外面，面上重新端起正色，“开春的宴会为期两天，第二天晚上是最重要的血宴，也是血腥味最重的时候。”
平时一杯血就足够腥的，现在能造成这样重的腥味，宴会厅属于血族的盛宴想必已经拉开帷幕，只等她们就位。
“好腥……”夏灵泽的脸都皱起来，她是要以血为食，但这样浓的味道也令她难受。
姬扶光走在前面，“跟上。你现在只是侍从，不用跟着一起喝。”
宴会厅里果然准备就绪，每个席位上都摆上昂贵的杯盏，腥气就是从这数十个杯盏里升起。
晏离结束了所有的活动，守在主位边等待。
罗寒山也恢复了神色，等在自己的位子上。
侍者捧着托盘为姬扶光端上杯盏，灯光在杯身上的血莲花图腾游走。
姬扶光端起杯子，视线扫视整个宴会厅，嗓音响彻满室：“万古至今，亘古不灭。”
这是每次聚会上她必须要念的族号，寓意着血族的强盛和生生不息，每年也必须要经过这个环节，才算是开启新的一年。
宴会厅空旷宽广，她的声音在室内引发回响。
所有人跟随她的口令，连续三次高呼：“万古至今，亘古不灭。”
随后举杯一饮而尽，铁锈味在空气中剧烈起伏。
姬扶光红唇含血，目光流转，绕出主位。
夏灵泽皱眉憋气，端正姿态跟上脚步，晏离也紧跟上去。
姬扶光边走向出口，边冷声道：“我就不多留了，希望各位今年能让我省点精力。”
众人哗然，依照惯例，尊主是会留下跟大家叙话的。
正当疑惑时，她停下脚步，往罗寒山的方向冷窥一眼，接着回过头带自己的人离开。
身后有年迈的长老愤怒地质问罗寒山：“这是怎么回事，你犯了什么罪过让尊主这样生气，连议事都取消了！”
安娜也怪里怪气地责问：“你犯什么病了，真当她不会把你怎么样么。”
回到雷池，晏离才敢开口问个究竟。
一路上姬扶光都寒着脸，她也不敢去撞枪口。
就算现在到了家，姬扶光看起来情绪也不是特别轻松，往客厅沙发坐下就闭上眼睛休憩。
夏灵泽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看姬扶光没有制止的样子，才代替她回答道：“血宴之前，罗寒山在偏厅里欺负尊主，被我拦下了。”
在夏灵泽看来，罗寒山的行为就是想要轻薄姬扶光，称为欺负没什么问题。
但这话让晏离吓得不轻：“你说什么，罗寒山欺负尊主？！”
姬扶光揉着额角睁开眼，“罗寒山想用他的势力来交换跟我结合，还有繁衍后代，没等我动手夏夏就闯进来了。”
晏离又惊又怒，不禁感慨：“他怎么胆子这么大，不要命了。”
姬扶光轻蔑道：“他是想赌一把，我要是答应了，他就是无罪。我要是没答应，他也可以自行请罪，以他的身份我反而不好罚他。”她想起夏灵泽的阻止，不免担忧：“现在夏夏得罪了他，我一下子倒不知道怎么办了。”
晏离闻言，把关心转向夏灵泽：“灵灵不常出门，天天跟在你身边，我想不会出什么事的。”
夏灵泽赞同道：“对，而且我很厉害的，他派十个人……不，一百个也打不过我。”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那是自负，放在夏灵泽身上倒是事实。
只是配上她那真诚的神色，晏离被逗得笑也不是板着脸也不是，表情很是别扭地拍拍她的后背，“灵灵，说话不能说太满，凡事要留有余地。”
没等夏灵泽接受这新的教育，姬扶光便插话道：“别人是这样，她不用，我就喜欢她自信。”
夏灵泽对晏离歪了下头，额上碎发软软地扫着眉峰，笑得纯净：“我不用。”
晏离的目光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换，最后摇头妥协着挑明心中所想：“你就宠她吧。”
姬扶光轻笑，很快又皱起眉：“不过还是要提高警惕，我担心的不是他派人暗算，要真是这样那还是好的，夏夏足够应付他。”
罗寒山的能力在众长老里不算最强，地位却能与其他年长的长老平起平坐，可见绝不是白混的。
“我知道，”夏灵泽答应道，“不过今晚你说如果是你动手，他的下场只会更惨，他应该会领这个情的。”
晏离忧心忡忡：“不见得，这个人出了名的锱铢必较。”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姬扶光烦躁地挥挥手，“到时候再说。”
她起身要上楼，余光瞥见冰箱旁边有几箱没开的酒。
大概是晏离新买回来，填充冰箱的。
自从夏灵泽来了以后，雷池里的大家全都受了她那份调酒技能的益，每天都能喝到各种口味新鲜的饮料，恨不得让雪球也喝点。
她调酒调饮料时的模样和动作也很是吸睛，要是闲暇时瞧见，还能当消遣的节目欣赏。
姬扶光心念微动，停下脚步，“晏离，把主厅腾出个地方，装个调酒台。”
跟在后面的夏灵泽跟晏离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姬扶光怎么有这个兴致。
还是夏灵泽先揣测：“……这是，给我的？”
“难道是给我的。”姬扶光瞥她一眼，头也不回地上楼。
夏灵泽笑得嘴角怎么都下不来，对她的背影轻声说：“谢谢。”
晏离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心里重播起那句话：你就宠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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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三章
春色渐浓，万物复苏。
聚会以后，姬扶光慢慢收到各地同族的对今年的筹划。
血族之中有许多能力优异的人，在各行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在不暴露真实身份的基础上，像人类一般生活着。
姬扶光的背后也有着低调却不容小觑的商业链。
为了给血族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她在世界各地都开设有鹿和孔雀的养殖场，当地血族可以就近订购新鲜的鹿血和孔雀血。
鹿肉和孔雀肉深得人类中富豪商贾们的追捧，形成了给人类酒店业供货的产业链，在此基础上再投资些大大小小的产业，她的财富可想而知。
阳光正好，姬扶光批阅了几个申请增加养殖场的报告，端了杯咖啡来到窗边静立眺望。
她偶尔会走进阳光里，只是每次都感觉不到跟黑夜有太大的不同。
最多也就是光线不一罢了，至于温度，还不如夏灵泽来得热烈灼人。
想到这里，她放下咖啡出了书房。
才下楼梯，她就听到主厅里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她吩咐添个调酒台后，晏离很快找人来设计安装，没两天就在冰箱旁边装上了调酒台跟存酒架。
夏灵泽就开始在那里泡着，连带着青枫跟越霄没事都爱往那里跑，几个小孩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这不，客厅拉着遮光窗帘，调酒台倒是点着氛围夜灯。
越霄坐着高脚椅，趴在调酒台上摇晃酒杯，打着酒嗝问：“灵灵啊，晏执事说你以前都喜欢住在山里，那你平时吃什么，打猎啊？”
夏灵泽把量杯里的酒倒进酒杯里，笑着解答：“吃的当然没有现在好，我都是去市场里买鸡血跟猪血。”
她今天穿着休闲，仅仅是白衬衫搭配工装裤和马丁靴，长发柔软服帖地散在背后，身上的书卷气中不乏潇洒自在。
青枫在调酒台一侧双手托腮，好奇地追问：“你买血的钱从哪里来的呀？”
夏灵泽晃晃酒杯里的冰块递给她，耐心地解释：“我妈妈给我留了很多钱，而且我也会赚钱的，跟上次的摩托车比赛一样，我还有别的途径，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出去赚钱，可以花很久。”
“真厉害。”
“好厉害。”
青枫跟越霄齐齐夸奖，两个人碰了个杯。
夏灵泽腼腆地低头笑笑，这些技能放在人类之中怕是不值一提的，只是雷池里的人有固定的吃喝住行，不必出去挣钱，这才高看她几分。
在窝里玩球的雪球吠了声打断她们，一袭红裙也款款而来。
三个人连忙从调酒台过来，排排站着行礼，异口同声：“尊主。”
姬扶光弯腰摸摸雪球的脑袋，对三个小孩说：“我下来坐坐，不用管我。”
“是。”三个人再次同声。
越霄答应完，两只手分别拽着夏灵泽跟青枫回调酒台。
夏灵泽一步三回头，看到姬扶光坐上沙发，雪球嚣张地跳上沙发趴在她身边。
虽然姬扶光发话不用顾忌她，但有她在这里，三个人也不那么自在，聊天的音量显然拉低许多，仿佛在贴耳说悄悄话。
青枫和越霄还算能适应，夏灵泽却是分了神，边回答他们边时不时抬眼看看沙发那边。
身着红裙的女人抚摸着白狼般的宠物，烈与纯泾渭分明又互相融汇。
夏灵泽的手指贴着酒架上的酒瓶肚子一一滑过，脑海里浮现出想要调制的模样。
姬扶光惬意地瞧着她们，手上抚着雪球背上的毛。
直到晏离进来，跟她附耳说了几句话：“罗寒山带着闻玄清来了，我看来者不善。”
姬扶光平静道：“让他们进来。”
闻玄清是现任尊使，主管混血种的一切事务，即便是晏离也要给几分薄面。
那天夏灵泽被罗寒山记恨，私下派人教训夏灵泽的胜算几近为零，毕竟夏灵泽是尊使竞选的优胜者，在武力方面很难让夏灵泽吃苦头，这趟带闻玄清来怕是要治夏灵泽的。
晏离临出去前对调酒台方向安排：“你们几个别玩了，青枫越霄带人戒备，灵灵去尊主身边待着。”
几个人立刻领命，分别行动。
主厅的设计是日常跟会谈区相结合的，姬扶光去到会谈区，坐上几层台阶上的黑檀木宽椅，雪球摇着尾巴趴在她脚边。
夏灵泽站立在旁边，迎客回来的晏离也候在另一侧。
罗寒山跟前些时候一样，面上挂着邪性十足的笑，跟身边陪着的女人一起对姬扶光行了礼。
那女人身着西装，中长发随性地扎成低马尾，充满沉稳又知性的味道。
罗寒山解开西装外套纽扣，懒散地双手插兜，“尊主，几天不见，不知道你有没有在等我。”
姬扶光神色如常，伸手握住椅子扶手。
晏离公式化道：“有事直说。”
“痛快，”罗寒山猛地拍手，视线扫向夏灵泽，伸手直指她的面门，“那天那个小杂种……对，就是你，敢用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闻尊使，这该怎么处置啊！”
他的后半句话提高了语调，咬着重点对身边的女人问。
闻玄清面无波澜：“按照族规，低位者不得违逆高位者，如果事实严重，就是以下犯上。”
罗寒山咧开嘴笑，再问：“那她这个行为，算不算严重啊闻尊使？”
闻玄清静了静，说：“算。”
夏灵泽抿紧了唇，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姬扶光转动左手上的纵月戒，平缓的话音里分明隐含厉色：“罗寒山，谁给你的胆子。”
罗寒山几步上前，躬身自下而上地笑看着她，口吻竟透着难言的疯狂和顺从：“我的尊主大人，我可以接受您给我的任何惩罚，因为您是至高无上的，也是我最仰慕的。”他直起身子，再次指向夏灵泽：“但是她不行，混血的杂种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她给我当血仆我都嫌脏！”
夏灵泽下颌绷紧，拳头捏得发疼。
她明白罗寒山的意思。
罗寒山认了自己得罪姬扶光，可以接受姬扶光的任何处罚，但不能接受她半路阻止这个错的发生。
只因她的血统不纯净，是血族中要被纯血种踩在脚底的混血种，所以即使他是错的，也轮不到一个混血种来制止。
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雪球开始扫动着大尾巴，一下一下地打着她的小腿。
她低眸去看，也接住姬扶光不着痕迹递出的眼神。
心底躁动轻易被镇压，她安静地松开手。
姬扶光站起身，眼底蕴藏危险意味的笑：“她是为我而违逆你，这个罪，我免了。”
罗寒山啧啧有声，摇头笑道：“尊主大人，您赏您的，我罚我的……”他上身前倾靠近，一字一顿：“赏罚互不相干。”
他的一条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在第一层阶梯上，跟姬扶光上下对峙，兴奋和狂妄让他表情扭曲，双目凶光不断，嘴上笑得怎么都合不拢。
他看姬扶光不作声，心口的气趁热打铁，膨胀得几近爆裂：“您如果非要保她，没有人敢说一句不行。但是从今以后所有人都给我记住，这个杂种就因为得您的喜欢，她就能为所欲为！”
晏离上前伸手挡在姬扶光前，厉声喝道：“罗寒山，注意言辞！”
姬扶光一言不发，眼眸深沉，摸不透思绪。
罗寒山拿捏着这件事的精髓：夏灵泽虽是在尽侍从的责任，但也的的确确以下犯上。
半赏半罚，可以抵消，也可以全都实行。
以罗寒山咄咄逼人的嘴脸，她要救下夏灵泽，将来夏灵泽的名声必然为这件事而生出瑕疵来，对继承尊使之位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要是接下惩罚，以下犯上的罪名哪里是这孩子能受的。
姬扶光不自觉地按住晏离的手臂，觉得有一团乱麻在心间缠绕难分。
罗寒山发狂般地大笑，眼睛死死盯着姬扶光，“怎么样，你从来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今天不还是要哄我开心换我松口么。以下犯上可是要受七天鞭罚的，我倒想看看这小杂种能撑几天。”
这是血族的王啊，从来没有人能让她为难，让她无措，无论多少人对她垂涎，就算想要倾尽一切博她半点眷顾都不能。
但是今天能让她进退两难，是不是也算得到她的青眼相待。
他阴狠的笑声犹如阴魂在主厅里游荡，很快，重物落地的响声让他僵住。
夏灵泽对着姬扶光跪下，脸上不见一丝动摇：“尊主，我愿意接受惩罚。”
只希望，你不要再为了我伤神。
她把这句话藏在心里，悄悄地接上。
她只是个小小的混血种，能获得尊使竞选的优胜已经是意外，她从不敢想象自己会得到姬扶光的青睐。
近一个月来，姬扶光对她又何止是青睐。
相处的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迅速播放，她悠然地笑。
“你疯了！”罗寒山惊愕，一时不知该怎么看待夏灵泽，嘲讽的话里竟有劝诫的意思，“你知不知道鞭罚是什么，别以为你赢了尊使竞选就无敌了，这可比竞选狠多了！”
闻玄清沉默着，望向夏灵泽的眼神微动。
僵持的状态就这么被夏灵泽化解，姬扶光红唇翕动，握紧晏离的手臂。
瞧见她眼里的不忍，晏离对她摇头。
如果强行赦免，姬扶光跟夏灵泽都会惹来非议，除非罗寒山放弃报复，否则夏灵泽受罚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姬扶光闭上双眼，喉咙里有什么令她难以吞吐。
她听到罗寒山气急败坏地大吼：“把她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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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关押犯事的血族，当然不会用书房里的铁笼子。
雷池里有专门的地下室，划分成多个区域，对应族规中列举出来的各种惩罚。
这个地方不吉利，是姬扶光不能轻易踏足的。
夏灵泽被几名血卫领下来，陪同的还有尚未离开的闻玄清。
血卫打开一间牢门让她们进去，夏灵泽眨着眼睛观察周围，脸上写满了新鲜感。
这里的环境算得上不错，干净整洁，还有张躺板可以让她休息，待上七天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轻松地往躺板上坐，想要拍拍板子时被束缚双手的铁环遏止住动作，可惜地叹气：“要是能松开就好了。”
“松不开，”闻玄清站在她面前，惋惜地看着她，“我们作为混血种，必须要服从纯血种的规则，即使你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夏灵泽惊讶：“闻尊使也觉得我没有做错么？”
她还以为身为尊使的闻玄清会铁面无情，搬出族规来教训她，没想到闻玄清会安慰她。
闻玄清点头，并不遮掩自己的同情：“你很勇敢，可惜夹在尊主跟侯爵之间……尊主明明可以救你的。”
夏灵泽低垂眼帘，在心底默念着姬扶光的名字，有微弱的暖意在心口浮沉不止。
她轻声说：“我不要她救我，我不想别人议论她徇私，说她作为尊主却不遵守族规。”
如果救她需要承担那么多后果，那她宁愿姬扶光冷眼旁观，何况姬扶光的沉默，分明把对她的爱护表现得那么响亮。
这样就够了，足够她将这次惩罚看做换取姬扶光宠爱的代价。
这是罗寒山绞尽脑汁也得不到的。
她想着，唇边克制不住地翘起。
闻玄清在她身边坐下，不无感慨地说：“这样的事情我也经历过，还是在我当上尊使以后。”
“当上尊使以后？”夏灵泽疑惑。
她对闻玄清有着天然的好感，大概是因为同是混血种，对方又温文尔雅，还不吝啬对她的赞赏。
“是的，”闻玄清坦然道，“身为尊使，难免要接触纯血种，有时候就会为了一个人而得罪另一个。后来我明白了，就不再去参与纯血种之间的纷争。”
夏灵泽从中剥出关键：“那你真的就不再分对错了么？”
她觉得不是的，闻玄清的名声很好，她接触过的混血种对闻玄清无不夸奖，溢美之词数都数不清。
闻玄清双手交扣，话里隐有不明意味的叹息：“只是不再分一部分人的对错，因为我不配。”
这话里的“一部分人”，说的应该是纯血种。
夏灵泽听得仔细，也能感觉到在闻玄清的认知里，纯血种是不可亲近的，这跟她的感受倒是近乎相悖。
她没有见过太多纯血种，见过的纯血种也大多都给她不好惹的印象，比如罗寒山，比如安娜，比如那场宴会上其余的权贵。
但她知道姬扶光不是那样的，或许只有姬扶光不是。
“闻尊使……”她张了张嘴想分辩，想为姬扶光解释。
闻玄清适时地开口，正好挡住她的话：“你跟我一样，记住这点。”
“我们一样？”夏灵泽抬起被铁环束缚的双手指了指自己。
是指都是混血种，还是别的什么。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闻玄清的意思只有这么简单么。
闻玄清不再多说，起身后和颜悦色道：“你是个有血性的孩子，有你作为我的接班人，我很放心，也很高兴。”
夏灵泽还年轻，思想又总是跟别人有很大分歧，难得有闻玄清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夸她，再去捡起刚才的话题也似乎不合时宜了。
她只好顺势接下话头，诚恳地笑：“谢谢你。”
闻玄清看了看手表，“那我就不多待了。第一次行罚快开始了，你做好准备，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随时找我。”
夏灵泽点头，“好的。”
目送闻玄清出去，夏灵泽起身准备活动筋骨，余光便闯入熟悉的红色裙角。
守在门口的血卫们全体行礼，晏离打开门。
夏灵泽惊讶：“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这个地方不吉利么？”
姬扶光言简意赅：“跟我出去。”
“啊？”夏灵泽不解地看看她，又看看晏离。
晏离从血卫手里拿来钥匙，边给夏灵泽解铁环边关心道：“已经把罗寒山跟闻玄清打发走了，尊主不会让你在她的眼皮底下受罚的，做个样子也就过去了。”
夏灵泽那一跪真是吓了她一跳，还从没见过骨头这么硬的小孩。
罗寒山心胸狭窄，无非就是那点自尊心作祟，想要姬扶光妥协些什么。
姬扶光不可能这么做，那么夏灵泽低头服个软，大概也能让他出了这口气。
只是如果给了台阶，也就侧面说明那天拦住他的行为不应该，夏灵泽宁愿受罚也没有松一点态度，让旁观者瞧着都忍不住感慨。
夏灵泽一听，后退一步拒绝晏离替她开锁，“我不出去。”
晏离又被惊到，扭头看向姬扶光。
姬扶光蹙眉，“听话。”
夏灵泽又后退，难得的义正辞严：“这次我不能听你的。这里是你的栖息地，可是人多嘴杂，免不了会有人私下议论，万一传出去会对你不好，大家会说你身为尊主带头不守族规，以后你还怎么管理全族？”
姬扶光默声不语。
夏灵泽又说：“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出现纰漏，我都不会听你的。”
姬扶光凝视了她一会儿，久久才舒了声气，对她伸出手去。
她走近姬扶光，默契而温顺地低头贴近姬扶光的掌心。
“这里有个惩罚前的步骤，”姬扶光抚着她的鬓角，留恋地感受着指尖下细软的发丝，“就是要问受罚的人，知不知错。”
她们离得很近，姬扶光对上那双水蓝色眼眸，拇指缓缓摩挲着她的眼尾。
夏灵泽呼吸温热，目光坚定：“不知错，不会改，永远不。”
姬扶光轻柔地笑，心间流动的满足化为唇边呢喃低语：“在我这里，不知错也是乖孩子。”
晏离不忍地提醒：“鞭罚为期七天，每天都会在阳光最烈，气温最高的时候进行。血族自愈得很快，以这个惩罚的强度，伤口第二天就会结痂，但是当天又会继续惩罚，反复七天，伤口会加深，难以愈合……灵灵，你真的不出来么？”
夏灵泽对她们歪着头微笑：“你们在外面等我。”
晏离喉头滚动，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她真切地感受到，姬扶光宠爱这个孩子的原因。
在人类世界更新换代到如今，血族内部也经年累月地把更重的枷锁捆绑在大家身上，可这个孩子太过干净，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的尘埃都没有玷污过。
在这具躯体里，储藏着她从未在任何一个血族身上看到过的美好。
姬扶光深深地看了眼夏灵泽，不再停留地转身带着晏离出去。
闹了这么久，外头正是午后，阳光晴朗。
姬扶光回到书房，咖啡凉透了也不管，端起来喝尽便静坐在椅子上。
晏离按下吊灯开关旁边的窗帘开关，遮蔽投进的日光才进去。
座钟秒针在幽静的书房里不知疲倦地行走，晏离收拾好桌面的文件，给她递了杯红酒。
“这是灵灵刚才调了一半的酒，青枫越霄不敢喝，说像是给你的。”
姬扶光没有说话，只把那杯酒接在手里。
晏离说：“我去调取了罪行档案，很久以前有过类似情况。罗寒山有个推心置腹的下属，叫阿开。这小子目中无人，到处惹是生非，凡是遇到不合自己心意的都要大闹一场，嘴上还不干不净地要给别人当爹。
有人无意争执，给他些财物打发他，他拿了钱却继续叫嚣。底下的孩子们受气，有个年轻的小姑娘找上门讨公道。那小子吃了亏，罗寒山却治了小姑娘的罪，用的就是以下犯上的罪名。”
姬扶光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追问道：“然后呢？”
晏离笑说：“死了。同样也是以下犯上的罪名，身体都烧成灰了。”
姬扶光嗤笑：“越卑鄙的人，越会利用规矩的漏洞，也越害怕比自己强大的存在。”
夏灵泽是混血种，即使将来当上尊使，地位仅次于她，仍旧会被纯血种轻视和制约。
只因族规里还有一条，就是混血种天生就要服从纯血种。
连最普通的纯血种，也能凭借着这条规矩，来把堂堂尊使踩在脚底。
今天不管她事后怎么奖励夏灵泽，只要诸如罗寒山这类的纯血种拿捏着族规，夏灵泽就永远避不开尖牙利齿的撕咬。
她低下头，望进那杯清透的酒里，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她心底发酵，让她感到胸口发闷。
复古的座钟发起整点报时，像颗石子投入静谧的湖面，波纹一圈圈地荡开。
现在是下午两点，日头最毒烈的时候。
晏离低语：“第一次行罚，开始了。”
胸口的闷疼如潮水般涨起，姬扶光握着酒杯的指关节泛着青白，低垂的眼眸里有冷光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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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夏灵泽不在，照顾雪球的活儿又到了青枫越霄身上。
照顾了几天，人跟动物都蔫蔫的。
室外阳光被窗帘完全遮挡，青枫关掉调酒台的夜灯，索性打开大吊灯。
光线灌满整个主厅，也照亮躺在地板上四脚朝天翻起肚皮的雪球。
越霄恶作剧地揪着雪球肚子上的毛打转，雪球也没搭理他，没精打采地打瞌睡。
他盘腿坐在旁边，唉声叹气地揉雪球的脑袋，“夏夏不在，二哥都没精神了。”
“嘘——”青枫走回来，忙不迭地纠正他，“‘夏夏’是尊主叫的，你没发现只有尊主这么叫么。”
越霄打了个激灵，左右张望确定姬扶光没下楼才松了口气，“这不是尊主不在嘛，我就随口叫叫。”
青枫坐到沙发上，警惕不减：“我建议你别随口，万一叫习惯了，哪天当着尊主的面这么叫灵灵，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夏灵泽刚来的时候，大家都没统一称呼，一会儿“灵泽”，一会儿“小崽子”，叫什么的都有。
后来还是跟着晏离一起叫的“灵灵”，显得夏灵泽年纪小，也突出大家对她的宠爱。
到了最近，大家发现姬扶光开始把夏灵泽的姓氏叠起来叫，这显然是跟大家的叫法区别开的，有可能是姬扶光刻意的。
要是有别人跟着这么叫，难保不会惹姬扶光不高兴。
越霄这次听了劝，作势往自己嘴上打了个巴掌，“好的好的，我马上改回来！”
只是说曹操曹操到，他才给自己掌完嘴，脚步声就从楼梯处传来。
两个人忙起身站到旁边，一起行礼。
一截裙角拂过他们的裤腿，姬扶光在单人沙发坐下。
雪球翻身过来抖了抖毛，跟在姬扶光身边。
晏离正好从外面回来，去她跟前报备道：“伤药准备好了，都是最好的。”
夏灵泽受罚第三天了，按照姬扶光的吩咐，合适的伤药都在这几天里准备妥当，只等夏灵泽回来休养。
姬扶光“嗯”了声，视线越过晏离看向远处的调酒台。
那里的酒架上空了几瓶酒，大概是这几天青枫跟越霄也没闲着，夏灵泽没给她们调配，她们就干脆原模原样地喝。
晏离也跟着望过去，心领神会道：“我这两天物色了些酒，她回来之前就送到。”
听着她的话，越霄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
都是他喝得最多，从前没人在雷池里开发调酒的活儿，冰箱里也就偶尔有那么几瓶果汁似的酒，他也没怎么感兴趣。
现在夏灵泽热衷这件事，家里的酒随之增多，他也跟着爱喝起来。
青枫憋着笑，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姬扶光没遗漏她们的小动作，只是没有多言地又“嗯”了声。
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夏灵泽又总是跟她们待在一起，这样自由活跃的氛围才最舒服。
客厅里的座钟在行走，一天中最热的时刻不紧不慢地到来。
整点报时在主厅里飘飘荡荡，激起孤独的回响。
姬扶光抚摸身边的雪球，眼下映出一片美丽的睫羽阴影。
青枫和越霄低头，似乎是联想到此刻那个牢笼里的情景，面上的不忍不加掩饰。
晏离倒了杯水给姬扶光，瞥见门口来了个女血卫，对人点点头：“进来。”
血卫来到姬扶光跟前行礼，为难地禀报：“尊主，夏灵泽说想要纸笔……以前没有开过这样的例子。”
姬扶光停下手上动作，“什么时候说的？”
血卫回答：“刚才。”
姬扶光轻声说：“给她。”
比起主宅，地下牢笼里则没有那么舒适。
阳光从透光的洞口泼洒进昏暗的空间里，有微尘在光束中漂浮，淡淡的腥味在悄无声息地蔓延。
所有的牢笼都死气沉沉，只有第一间传出沉闷而无力的气息，被寂静而空旷的空间放大。
殷红浓稠的液体顺着躺板边缘流过，汇聚在边角直到不堪其重才滴落下地。
躺板上俯趴着的清瘦身体尝试着挪动分毫，很快双手便颤抖地握紧躺板边缘，将那里流淌过的血模糊成一大片。
她咬着牙，额角碎发被汗水和血污打湿，凌乱地黏着苍白的脸庞，原本洁白的衬衫碎裂得不成样子，背后褴褛的布条浸在血肉里，稍微挪动都会带来撕扯的剧痛。
她多次努力想要翻动身体，最后仍是在克制不住的颤抖里，跌落回躺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的呼唤由远而近：“夏灵泽，醒醒——”
一沓信纸被放在眼前，她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出片缕清明。
女血卫蹲下来，小心地拨开她眼前汗湿的发，“你要的纸笔我给你拿来了，尊主同意的。”
夏灵泽连扯开嘴角笑都吃力，话音断断续续：“她真的，同意了……”
受罚的人没有自由，这是默认的。
从来没有人在受罚期间申请要东西，她只是抱着那么点希望试试，没想到姬扶光同意了。
血卫感叹又疑惑：“是呀，尊主一听就同意了，你可是头一个破例的人呢……不过尊主这么喜欢你都要遵守族规，也真是铁面无私。”
话里对姬扶光的铁腕很是敬畏，这正是夏灵泽想要的效果。
她边咳边笑：“她是尊主，本来就要这样。”
她咳得板子都在震，身上破损的衣服变成钝刀拉扯她的伤口，更是让她疼得抽气。
“哎呀你别动了！”血卫怕她继续扯着伤口，扶她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双手悬在她的背上急急地劝说，“你这衣服都坏了，会摩擦伤口，很疼的……要不，我帮你把伤口上的部分剪掉？”
夏灵泽虚弱地笑：“行啊，那麻烦你了。”
趁着她去拿剪刀的工夫，夏灵泽往肩膀上还算干净的地方蹭蹭沾血的掌心，拿起面前那沓纸上的笔，费力地咬开笔帽。
她跟姬扶光三天没有见面了。
她自从来到雷池以后，从未有哪天不待在姬扶光身边，哪怕姬扶光忙着处理公事，她们一天里说不上几句闲话，她也没有离开过姬扶光这样长的时间。
罗寒山的叫嚣，姬扶光的沉默和不忍都尚在眼前，她的心不可抑制地发烫，抬眼去瞧了瞧耀眼的阳光光柱，撑着残存的气力往信纸上一笔一划地写：
我很喜欢阳光，
母亲曾在阳光下对我笑，
那个画面看起来很暖，
可惜我不能走进阳光里。
不过现在，有件事情让我有同样的感受，
就是在你身边的每一分钟。
这封信在第二天早晨被送到晏离手中。
那时的姬扶光正端坐在办公台前，将这两天收到的检举公函一一批阅。
血族中也是充满人情世故的，她对夏灵泽的另眼相待早在血宴时就传扬出去，这次罗寒山表面上找回面子，在别人看来却是在驳尊主的脸面，早就看不惯罗寒山的人当然会伺机而动。
夏灵泽才受罚不久，接二连三的检举公函就递到雷池，从族内的规矩到对外的生意，几乎每项都被罗寒山踩过线。
姬扶光展开空白信笺，把罗寒山触犯的罪名细致无遗地罗列，以罗寒山的身份，这件事交给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放心。
晏离不敢打扰她，守在旁边等。
直到定下剥夺长老之位和降低爵位的罪，她才舒展眉心放下笔，“这次算是因祸得福，底下人看他跟我起冲突，纷纷抓住机会要把他拉下台。这么多罪名，至少能把罗寒山的头衔去掉几个，从今往后只是个子爵罢了。”
罗寒山是纯血种，又有五等爵位中高居第二等的侯爵之位加身，不论是在血族之中，还是在人类社会里经营的权势地位，都是普通血族与人类仰望的所在。
如今降爵，那些攀附他的权贵少不了有见风使舵的，虽说他还有个子爵之位，可这脸面与权势总是会大不如前。
晏离感叹：“他本来就是纯血种，加上资历在身，可以说是横行霸道多年了。”
姬扶光把信笺递过去，靠进椅背里松了口气道：“尽快公示，再派点人盯着他。他的底子不会这么快削弱，难免要闹上一闹。”她稍停顿，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以他最近的身子骨，也可能闹不起来了。”
晏离双手接过来，面色了然，“明白。”
姬扶光不经意间瞧见，她手上有张折叠的信笺，顺嘴问道：“你拿着的是什么？”
晏离把它放在桌上，神秘地卖起关子：“地牢里的人拿来的，是灵灵昨天写的。”
姬扶光拿起信笺打开。
信笺的四周有一抹很浅的血痕，看得出来是染了满手后尽量擦拭过再触碰，可还是往纸上印了点痕迹。
信中内容不多，几句话写得工整有力，少数笔画勾得歪歪扭扭。
姬扶光折起来放到桌面，面色如常：“去办正事吧。”
“好。”晏离不多问，既然姬扶光没有怪罪，那起码不是惹人生气的东西。
等书房回归宁静，姬扶光要拿文件的手半途换了个方向。
她重新捡起那封信，提笔在下方留下自己的痕迹。
“已阅。”
正是晴朗的早晨，微风卷起窗帘角。
窗帘下摆被风高高鼓起，一截日光正碎在她的批示上，镀染出温暖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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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六章
浓浓的春意席卷整个江流市，包括远在郊外的雷池。
夏灵泽受完惩罚已是四月中旬。
她仰着头靠在身后的铁架，被铁环束缚的四肢朝外张开，连脖子也被冰冷的圆环圈住，褴褛的衣衫掩不住她身上累累伤痕，血淌过崎岖的皮肉滑落下去，令冷硬的铁架染上她的温度。
听着最后一声鞭响抽在坚硬的壁砖上，她扯开嘴角虚弱地笑，“结束了……对不对？”
这是血族里最难熬的惩罚之一，为的是震慑下位者，让大家不敢对上位者不敬。
这么多年来，触犯这条守则的人不多，能捱过惩罚的人更是罕见。
罗寒山想要她和姬扶光一起低头，笃定她受不住惩罚，她偏要推翻他的算盘。
她不止不后悔那天把匕首架在罗寒山脖子上，倘若再来一次，她仍旧会代替姬扶光来威慑罗寒山。
那是她要忠诚侍奉的主人，不是什么事情都值得她的主人操心的。
“结束了啊……”她笑得愈加愉快，呛得咳嗽起来，扯得胸口发疼。
没有人回答她，行罚的几个血卫沉默着为她解开铁环。
她浑身只有疼痛，毫无力气，被松开的瞬间直直地往前垂落。
她闭上眼睛，嘴角含笑，认命地等待被地板亲吻的剧痛到来。
可她落入的是毛绒披风里，有双手及时地接住她。
心毫无预兆地加快跳动，睁眼见到晏离担忧的神色后，她努力聚起的一分气力很快散去。
“晏执事，你怎么来了？”她鼻息低弱，揪着软厚的披风。
晏离就像是大家的母亲，总是把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有种不必言说的亲切感流淌在一言一行里，她跟雷池里的血卫们都很依赖晏离。
只不过，刚才她怎么会以为是姬扶光呢。
行罚前姬扶光下来一趟已是破例，何况这两天她递了好几封信上去，姬扶光毫无回应。
大约是在忙着，也或者是用沉默来回应。
晏离把披风给她围好，轻声的斥责里满是心疼：“伤成这样，我不来接你，你指望谁能送你上去？”说罢又对身后道：“快，担架。”
夏灵泽这才发现，晏离身后跟着几个抬担架的血卫。
她觉得好笑，又咳嗽起来，“把我抬上去么，我还没被抬过呢。”
晏离温和的面庞少见地有些气恼，手上却也不忘小心地拍拍她的后颈，替她顺气，“还笑，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固执的小孩。”
固执，姬扶光也是这么看待她的么。
夏灵泽微敛笑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她呢……”
晏离就知道她惦记姬扶光，叹息着安慰：“在你房间里等。”
这句话犹如在漆黑的夜里燃起烛光，微弱而不熄地在她心里燃烧，她重新绽开笑颜。
姬扶光是第一次进夏灵泽的房间。
主宅以她为尊，向来只有底下人恭敬地来到她面前，她从未进过谁的房间。
除了晏离之外，夏灵泽跟青枫还有越霄是整个雷池里，唯独能够以护卫的身份住在主宅一楼的。
平时如果没有要紧事，青枫跟越霄不能随意上二楼，夏灵泽要跟着姬扶光，算是例外。
姬扶光绕着房间缓步逛了一圈，把夏灵泽的日常喜好跟习性看了个大概。
血族不必像人类那样每天睡觉补充体力，通常上百年或几百年才休眠一次，每次花个几十年的时间。如今为了适应人类社会，房间里也会安置有床，用来时而养神也舒服许多。
夏灵泽房里色调清新，床头柜上不规整地叠着几本书和笔记本，书桌旁的书柜腾空了些空间，陈列了几个看起来很新的木雕，整体空间清简舒适，夏灵泽眉眼间的书卷气似乎盘桓在这里。
姬扶光拾起扣在床面的书，看起来正在阅读，却来不及放好就出了房间。
封面书名是《海子的诗》，书页正翻在《半截的诗》，末尾的几句被她用笔画出下划线：
你是我的
半截的诗
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这样的体裁，跟这两天递上来的信中格式很像。
姬扶光眉目柔和，用指尖摩挲它们的笔画。
杂乱的脚步声就在这个时候来到，她没有抬头，继续翻阅着手里的书。
伤痕遍体的人被小心地搬上床，应该是忌惮着她的存在，连擦碰到伤口的抽气声都咬着牙压得轻了许多。
血卫们陆续退出房间，晏离来到姬扶光身边，苦恼地小声报备：“伤得很重，没办法做太多清洗，得先用药。”
夏灵泽浑身是伤，被放上床后躺着也疼，又担心自己的血弄脏了床单，咬着牙想要翻身用手掌撑起身体。
姬扶光看穿她的意图，“嘭”地一声合起书，“别动。”
夏灵泽立刻停下，翻到一半的身子撑不住姿势，手臂抖了抖便跌回原来的位置，疼得她咬住唇止住痛吟，脸色苍白如纸。
晏离赶紧坐到旁边扶她，“小心点，都这样了你还要干什么？”
夏灵泽就着晏离的身体慢慢挪动，稍微支起上身，愧疚地说：“我怕弄脏床单……”
从她被抬上床就把血污带了上去，现在再去避开伤口哪里来得及，再说她身上就没几块好地方，也没办法避开。
晏离眉头抖动，笑也不是骂她多余也不是，一股气在腹腔起了又落，最后只化作无奈又耐心的宽慰：“没事的，家里什么都有，脏了换新的就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治你的伤，尊主很担心你呢。”
夏灵泽眸光里有期待和小心在闪动，她偏过头去看姬扶光。
姬扶光把书放在床头柜，到沙发处坐下，双腿交叠，“别废话了，开始吧。”
没有否认，也没有不满。
夏灵泽嘴角悄悄牵动。
“好。”晏离微笑着摸她的头发。
她把枕头叠起来，扶着夏灵泽靠上去，再去拿桌上的一杯血跟药膏回来，先让夏灵泽把血喝掉，补充体力。
夏灵泽受了七天的罚，原本充满活力的身体都萎靡无力，进食都进得格外艰难，只能小口地呷着。
晏离就在床边等，顺口多说了些有关鞭罚的历史：“族规是从古至今慢慢完善的，以下犯上的罪名从来都令人恐惧，从前还不是鞭罚的时候就已经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不管换过多少种刑罚，共同点都是没有人敢挑战，换做人类来经受，第一天就会当场毙命。也就是你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扛了七天。”
她边说边为自己的话感到畏惧，不敢置信地又观察起夏灵泽的伤，对这个尊使竞选的优胜者又多了一重肯定。
多天不能进食，夏灵泽捧着杯子把血喝尽，唇下血牙意犹未尽地伸出，面上渐渐有血色浮起，身上的伤也肉眼可见地止住血流。
她长发凌乱，还嘴馋地舔着血牙尖，书卷气荡然无存，反倒生出几分嗜血的邪性来。
“把牙收回去。”姬扶光冷不丁地开口。
夏灵泽享受的表情陡然僵住，迅速把还未彻底伸出的牙缩回去，“……收了。”
晏离低笑，伸手替夏灵泽整理额角的发丝。
那被吓着的小表情也让姬扶光心绪放宽，她放轻口吻：“血牙是情绪的象征之一，平时要学会克制，不要让别人捕捉到你情绪的敏感点。”
换了别人，她懒得去说那么多。
别人的情绪能控制也好，不能控制也罢，历练些日子就能找到自己想走的路。
但看着夏灵泽那张纯净无害的脸，还有这满身的伤，她就不想放任这孩子胡乱摸索，再撞得头破血流。
夏灵泽捧着杯子听，末了郑重其事地点头，“记住了。”
姬扶光没说什么，对晏离使了眼色。
晏离把夏灵泽手里的杯子收走，再把桌上的药膏盒子拿来打开，乳白的膏体散发出清凉含苦的药香。
她坐到夏灵泽身边说：“血族强大，但你伤筋动骨，至少十天半个月的休养才能剧烈运动，这药也要天天抹。”
她说着，就要去扒夏灵泽那破烂不堪的衣服。
哪知道夏灵泽本来听得好好的，看她伸手过来就不顾自己满身的伤，撑着身子艰难地往后退，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抗拒和防备，虚软的声音都有了点气力：“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抹。”
姬扶光轻挑眉梢，并不言语。
晏离看她没有要顺夏灵泽意的意思，便对夏灵泽稍硬了些语气：“听话，你自己抹不到背后的伤。”
夏灵泽脸上的坚定有所动摇，只是越往下说越含糊不清：“我，我照着镜子慢慢来，不要这么多人看到我不穿衣服……”
血族能力超常，她的声音再低，也清清楚楚地飘进姬扶光跟晏离耳中。
这次晏离哭笑不得，“你真是……”
也不知道这小孩在想什么，非常时候，谁能有这个心思去看她的身体，身上还那么多伤。
“我来。”
一只纤白的手伸过来，是姬扶光来到她身边。
晏离笑着起身，把药膏放在姬扶光手心里，退开几步。
“你先出去，”姬扶光对晏离说，紧跟着眸色一转对上怔愣的夏灵泽，虽是温和却也不经意地泄露与生俱来的气势，“不让太多人看到你不穿衣服，那就我一个人看。”
房间里温度适宜，夏灵泽却平白打了个抖。
晏离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连忙退了出去。
少了个人，夏灵泽的抗拒反而增剧，说话都结巴起来：“我可以自己……自己，自己来。”
她窝在床上，姬扶光站在床边，一高一低的视角让两个人之间莫名地有压迫感蔓延开来。
姬扶光穿了件白亚麻宽袖直裾长衫，暗红腰带圈出纤纤腰线，古韵与风情合为一体，连刚才伸手要药膏的动作都自成美景。
夏灵泽管不住视线，直盯着看，耳朵尖在发丝的遮挡下发烫。
她的目光干净而热烈，是让姬扶光最喜欢，也最心软的。
这片幽蓝的海把姬扶光的心浸透，她坐到床边，轻声说：“你怕什么？”
就像那天夏灵泽坐在地上坦诚自己什么也不会时，她柔和却不容反驳地说过这句话。
夏灵泽怔怔地望着那浅金色的眼眸，她好像让姬扶光误解了。
她只是羞于当着姬扶光跟晏离的面光着身子，可现在只剩姬扶光，她却觉得那种感觉不减反增。
那是种发烫的感受，是从心底散发的热。
她眨眨眼睛，让那难耐的温度化作唇角羞赧的弧度：“我不怕，我只是不好意思……”
姬扶光宽容地抚着她的鬓角，“那你转过去脱，让我看看大概的伤势。”
夏灵泽忙不迭地点头，展颜生笑：“好。”
刚喝了杯血，她的体力恢复了些，慢慢地挪动着也能转过身去。
衣服前几天让地牢里的血卫剪去了后背的一大块，那里是伤痕最多的地方，层层叠叠，新旧相覆最严重的部分血肉模糊。
这件衣服如今只称得上是几块碎布，脱下后能看到有伤痕蔓延到前身，是行罚时偶尔歪了过去，七天下来竟也累积不少。
棉签沾着药膏轻微地触碰上她的背，她吃疼地抽了口气，侧靠着床头咬自己的拳头。
耳边及时响起女人低低的声音：“疼么？”
姬扶光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下深可见骨的血肉裂痕，不知怎么的就问出这句话。
她知道很疼，从古至今熬过这个罪名的人不过寥寥几人，这几人里还有就此葬送了敏捷行动力的人，可想而知这七天有多么痛苦。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否冤枉，她只觉得眼前人的伤，一分都不该有。
“疼的，”夏灵泽松嘴咳嗽了声，回眸对她笑，凌乱的发丝拂在面上，衬出些不曾有过的脆弱病态，“但是我很高兴……能为你分忧，我很高兴。”
姬扶光把棉签放在药膏盒子上，用指腹轻柔地摩挲她结痂的旧伤边缘，话音轻得几近呢喃：“到了今天，你还是不知错，不悔改么？”
夏灵泽不假思索道：“对，我不后悔。”
“为什么？”姬扶光抬头，深邃的眼眸盛着她的轮廓。
“因为，”夏灵泽又笑，眼睛里像是装进一片灿阳下的海，绚烂明朗，“因为你是唯一听我说话的人，可你本来是最该斥责我的人。”
她遇见过的所有血族，没有一个不对她说的话而嗤之以鼻。
她以为，身为尊主的姬扶光该是所有人之最，不止要喝止她，也许还会处罚她。
可这些设想没有零星半点被实现，她许久没有触碰过的温暖，恰恰是姬扶光所给。
姬扶光静默片刻，温柔平和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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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回到主宅后，夏灵泽闭门不出。
即使她恢复了少许体力，第二天就能下床蹒跚走动，可她的伤多处见骨，闷在衣服里对伤口痊愈有害无益。
她干脆天天穿件运动内衣待在房里，也不敢靠近沙发跟床，捧着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地看，累了就用额头顶着墙壁闭目休憩。
姬扶光也由着她自己舒服，吩咐晏离每天送血袋过去，再瞧瞧她恢复的情况。
就这么好血好药地养着，一周后她的伤都结了层厚厚的痂，见骨的伤也长出新鲜血肉，本来光洁的背尽是深浅不一的肤色和疤痕。
结痂的伤痒得厉害，还不能挠，她浑身都不舒坦。
估摸着手脚都恢复了，她没跟谁打招呼就出房间。
青枫巡视完主宅，下楼就见雪球蹲在主宅外面一个劲地叫。
“雪球怎么了，来生人了？”她边往外张望边往调酒台走去，现在这里是她跟越霄平时的休息地。
“来生人，我还能在这里偷懒？”越霄悠闲地摇晃着可乐罐，打了个汽水嗝。
他话刚说完，一道迅疾的影子便投在地上的余晖里，瞬间就没了影。
门口的雪球嗷呜嗷呜地叫得更欢，上蹿下跳兴奋极了。
青枫吓了一跳：“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人了？！”
不怪她震惊，楼上那位向来不耍技术，她跟越霄又都在这里，夏灵泽也好些天没出现了，她当然第一时间以为家里来了新人物。
可是看着越霄满脸的嫌弃，她恍然大悟：“灵灵出来了？”
不等越霄答应，门口坠下一道竖影在雪球旁边，仅着运动内衣跟热裤，黑发随风舞起，肌肤被汗水染出健康的光泽，为结痂的伤口又添了笔浓重的狠厉。
这幅画面被余晖泼洒下成片的温暖，吞噬了厉色，将沧桑与安宁的美晕染开来。
夏灵泽弯腰去摸雪球的头，带着它进主厅。
疏通了筋骨的她笑容明朗，对青枫和越霄打招呼：“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青枫伸手和她击掌，笑叹道：“好久不见，虽然你压根也没出雷池。”
越霄对她举起易拉罐，吹着口哨欢呼：“好久不见啊小崽子！”
夏灵泽笑意不减，伸手去弹他的易拉罐：“好久不见。”
雪球在调酒台边找了个角落窝着，大尾巴摇晃着蹭夏灵泽的小腿。
青枫倒杯橙汁递给她，再关心地打量她上身的伤疤：“晏执事说你背上的伤都见骨头了，这才一个周你就跳来跳去的，不要紧么？”
“我觉得已经没事了，”夏灵泽做了几个扩胸运动给她们看，“结疤太痒了，不出来活动我会忍不住去挠，挠破会被晏执事骂的。”
青枫把一杯果汁递给她，笑道：“那可不止晏执事骂，我跟越霄……哦还有楼上那位都得揍你。”
夏灵泽握着杯子低头笑笑，想起姬扶光那天给她擦药的情景。
这些天姬扶光没有再去看望她，但晏离却天天都来看她的伤。
以晏离的身份，本不必要这样关心她，这每天的关怀背后兴许另有原由。
大概是受了姬扶光的命令。
她顺藤摸瓜地往深处想，唇角深深扬着。
一番寒暄结束，夏灵泽拉来椅子坐下，打算再逗留一会儿。
越霄神秘地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话说，我听说罗寒山出事了……四肢都被扭断了，现在整天在家生活不能自理，妞都泡不动了。”
夏灵泽眉心蹙起，喝了口果汁。
“谁能把他弄成这样？”青枫有些惊讶，给自己倒了杯酒都忘记喝，“爵位再降也是个子爵，而且他也很厉害啊。”
越霄不屑地撇嘴：“谁知道呢，怕是哪个公爵侯爵的看不过去，亲自动手把他干了。”
青枫幸灾乐祸地喝了口酒：“也该教训教训他了，好事。”
夏灵泽旁听不语，思绪逐渐陷入混沌中。
罗寒山本来就是纯血种，能力处于血族中的金字塔高层，即使降爵也仍有能力，普通血族不可能伤他毫分，更不必说要扭断他的四肢。
能伤他到如此地步的人，至少可以确定是纯血种，否则没有这样强大的能力。
她在调酒台又待了片刻才回房，换上整洁装束再扎起高马尾。
听青枫和越霄说，姬扶光去了花房。
那是雷池里唯一能让吸血鬼接触阳光的地方。
它采用当下先进的隔绝紫外线的玻璃作为材料，像只倒扣在地面的玻璃碗，在阳光和月光下都流光璀璨。
花房里花草繁盛，夏灵泽远远就看到玻璃墙里的身影。
一袭朱砂红细肩带丝绸长裙，肤如凝霜，垂首低眸修剪花枝的模样褪去高台上的压迫感，依旧夺目摄心。
晏离在玻璃房外打着电话，夏灵泽隐约听到几句“漫漫”还有“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看来晏离跟那个人类女孩儿的联系的确非常频繁，她边走近边想。
晏离看她过来，很快挂了电话，替她打开玻璃门后跟随进入。
里面的姬扶光没有抬眼，剪下一小截玫瑰花枝，在夏灵泽来到身侧时悠悠启唇：“有力气了？”
“是，”夏灵泽目不转睛地看她，话中含笑，“再不出来走动，我就要憋死了，身上痒也不能挠。”
姬扶光勾唇，晏离也摇头笑出声来。
夏灵泽察言观色，小心地问：“我听越霄说，罗寒山被扭断了手脚……”
有颗种子从刚才就掉进她心里，这一路走来都在蠢蠢欲动，迫不及待要破土而出。
姬扶光不动声色，修下几片绿叶后嫣然而笑：“那是他应得的。怎么，你想去给他治伤？”
夏灵泽怔愣片刻，眼中旋即沉入一片了然：“没有，我就是问问。”
心底那颗种子就这么安静下来，再不见骚动。
面前的玫瑰花修理结束，姬扶光转而看向旁边的花盆。
夏灵泽还不想走，随口挑了话题：“我想出去买书，可以么？”
姬扶光终于抬头，目光触及她衬衫领口下冒出的半截伤疤，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以，伤还没好。”
这视线里的温度这样温暖，把夏灵泽的语调泡得更软：“可是我天天在家里很无聊，出去逛逛心情好了，伤也好得更快。”
姬扶光静了静，凝视着夏灵泽。
这孩子现在越来越“恃宠而骄”，明知道她施放宠爱宽容，偏还不见收敛，胆敢向她要这要那。
从在地牢里要纸笔，再到此刻求着她要出门。
可这“骄”却又深浅适中，不到惹她厌烦的程度，反而让她瞧着这张笑容里仍残余几分稚嫩神色的脸庞，怎么都狠不下心去管束。
她轻叹道：“再休息三天，就带你出去。”
夏灵泽的眼眸弯成月牙：“好。”
姬扶光重新把目光转回尚未修剪完成的玫瑰花，眼底笑意浮动。
夏灵泽久久地注视她，用只有她们才听得到的气息，低低地笑着叫她：“谢谢姐姐……主人。”
接下来三天，夏灵泽都处在可以跟姬扶光出门的兴奋里，没事就挑挑衣服选选鞋子。
姬扶光给她定制的衣服很多，住在雷池这一个多月，晏离断断续续地给她送来。
最多的还是军装，从之前来看，姬扶光也喜欢她穿这个款式。
出门那天，她想也不想地换上一套暗红绣银纹军装。
虽说天气渐渐热了，但血族不受温度影响，她穿这么厚也不会觉得热，外头的人最多以为她是个玩cosplay的。
谁知姬扶光从楼上下来，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皱起眉：“去换身简单的。”
“你不喜欢我这么穿了？”夏灵泽摸不着头脑，悄悄看向看好戏的晏离。
姬扶光往沙发上坐，伸手去接住蹦上沙发的雪球。
晏离手掩口鼻提醒：“这是要你让伤口透气，别裹得那么严实，去换件单衣下来。”
夏灵泽这才反应过来，笑容重回面上：“……好，我马上去。”
她上楼换了白衬衫配黑长裤，脚上长筒靴也换了双中筒马丁靴，清爽透气。
姬扶光这才点了头。
今天出行晏离得以陪同，又因为姬扶光没有指定目的地，她只得专门从副驾驶扭头过来请示：“尊主，市区里的书店有挺多个的，我们要去哪一个呢？”
夏灵泽也看向姬扶光。
今天是姬扶光迁就她没错，可指定目的地的权利她大概是没有的。
姬扶光捧着平板处理公务，靠在椅子里缓缓道：“最大那个。”
这小孩喜欢看书，去小书店也没意思，不如直接去最大的，藏书也更丰富。
晏离笑说：“是。”说完便交代司机打开导航。
夏灵泽凝视她的侧脸，歪了下脑袋靠近她，微弱着语调说：“谢谢。”
姬扶光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轻浅地弯唇。
江流市最大的书店位于市中心，它独拥整个现代欧式风格庭院，以书籍的类型分门别类归纳在独立区域，更开辟出供顾客赏阅书籍的休息专区，也有阅读间隙急需满足口腹之欲的用餐区。
到了夜晚，书店被一盏盏复古壁灯点亮，不亚于任何一处景点。
夏灵泽到了这里，像一滴水回归大海，四处流动不亦乐乎，什么书她都能看上几眼，再挑出最喜欢的放进购物篮里。
姬扶光也被数不清的书吸引，时而挑几本下来，晏离提着的购物篮也就没了多少空隙。
正巧逛到小说区域，夏灵泽顺势进去瞧瞧。
姬扶光不感兴趣，只在外面随意看看外层的书名。
书店里人来人往，交谈声不断。
空气中有轻弱波动，姬扶光泰然自若却眼波流转。
一对并肩的女性伴侣经过附近，其中一人低马尾配灰西装，与身边齐肩卷发笑容温婉的女人言笑晏晏。
姬扶光眯了眯眼，耳侧响起夏灵泽的询问：“……那好像是，闻尊使？”
只见闻玄清一改众人印象中的严谨恭敬，面上竟在温柔地笑。
正说着，血族的能力也无时无刻不在发挥，那两个人的话穿过嘈杂人群，清晰地来到她们耳边。
闻玄清身边的女人约摸三十来岁，她颇为抱歉地对闻玄清说：“其实你不用来陪我来的，给孩子买辅导书我一个人就可以。”
闻玄清嗓音柔和：“宁钰，她慢慢接受我了，我得好好表现。”
宁钰惋惜中含了些期盼，摇头道：“你如果能跟我们去游乐场更好，可白天总是不怎么能约到你。”
“这个再说吧，”闻玄清轻飘飘地将话题带过，自然地望向前方，“小孩子的辅导书好像在那边。”
她往姬扶光和夏灵泽的方向抬了下视线，没有看见她们似的，继续跟伴侣走远。
夏灵泽说：“她好像发现我们了，可是怎么不过来。”
在以自身为中心，向外扩展的较宽距离里，血族能感知到同族的存在，她们既然能感受到闻玄清，闻玄清当然也能察觉到她们，尤其是姬扶光强大的能量磁场更是无法忽视。
“不重要，”姬扶光满不在意地回眸，“你挑完了么？”
这里全是人类，就算闻玄清过来也不能行礼，要根据当下情况判断行为的可行性，这不过是小事罢了。
夏灵泽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举起一本小说：“挑完了，我能不能买一本小说？”她指着封面，兴致昂扬地介绍：“你看，‘世界微尘里，你与爱至上’，我很喜欢这句话。”
姬扶光的视线落在小说封面上，而后转向夏灵泽的脸。
这个在竞技场里打败所有竞争者，带着满身伤痕却能将狠厉收放自如的孩子，更多时候都在绽放着不染尘埃的笑，喜欢着血族之外的诸多事物。
现在又把“恃宠而骄”发挥到令人难以狠下心拒绝的程度，也或者该说，是姬扶光狠不下心。
她就是喜欢夏灵泽不同于旁人的温顺，鲜活又灵动。
“可以啊，”她笑着戏谑，拍拍夏灵泽的脸颊，“今晚买的每一本书，看完以后至少写一千字读后感，或者上书房来口述。”
“啊……”夏灵泽的笑脸瞬间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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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十八章
买完书，晏离吩咐司机掉头回家。
车子才启动，夏灵泽问姬扶光：“还能再去一个地方么？”
姬扶光拿起平板电脑还没打开，偏过头问：“怎么？”
晏离摆摆手让司机慢点开，回头笑问：“你还想去哪里呀？”
看姬扶光那可以商量的模样，夏灵泽往她身边挪近，眼睛里燃着微小的火苗，随着话里的雀跃而摇曳：“我刚才注意到你对历史类的书感兴趣，但这里是正规书店，摆上来的都是经过审核的书和内容……我在想，你会不会想要看些不那么官方的。”
姬扶光挑眉，抓住重点：“你想带我去找点不过审的？”
她是对历史类书籍感兴趣，到底是亲眼看着历史舞台更迭交替的，她对后世如何陈述那些古旧往事很好奇。
那段湮没时光里的动魄惊心，往往只在史书上留下轻描淡写的一笔，她很喜欢从那简短的记载里，回望往昔那幅画卷的轮廓，偶尔也能品味出新鲜的感悟。
“对，我觉得你会喜欢的。”夏灵泽的眼角眉梢在阅读灯下盛着明亮的笑意。
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歪一下头。
姬扶光低声一笑，浓稠的宠溺无孔不入地渗进她本该毫不动容的话里：“晏离，照她的意思。”
“是。”晏离笑叹。
夏灵泽探身过去，声音里裹着散不开的愉悦：“我们去旧货市场，进去的时候小心一点，会有小孩子在那里到处跑……”
姬扶光注视着她的脸庞，心底泛暖，默声合上眼眸靠进座椅里听她絮絮地嘱咐司机。
旧货市场，顾名思义就是二手交易市场。
很多人用不上却还算得上完好的物品会拿来寄卖，这个地方被各种各样的货摊盘踞，当然也就有一些奇货存在。
这个市场在江流市的老城区，街道瞧着仍是数十年前的味道，道路两侧挤满宵夜摊点，有些还延伸到马路上。
人们吃着宵夜吆五喝六，栓在路边的狗时而吠上几声，烟火气就在这样杂乱的环境里滋生。
司机好不容易把车子开到街道口，再往里就是熙熙攘攘的旧货市场，是怎么都不能再开进去了。
姬扶光吩咐晏离不用跟来，然后跟着夏灵泽深入人群里。
小摊子顺着路不间断地排列下去，摊主们或是悠闲地躺在躺椅里玩手机，或是向围拢着的客人巧舌如簧地吹嘘货物，整个市场热闹非凡。
这比上次围观摩托车比赛要更拥挤，姬扶光闻到空气里不绝的汗味，眉头登时就打了个结。
清淡好闻的木香在这时围上来，是夏灵泽牵住她的手腕，温热的呼吸拂到她耳边：“人太多，我牵着你走，要是觉得这里味道难闻，就再靠近我一点。”
正是天热的时候，市场里人多，有些膀大腰圆的男人还光着膀子，生怕汗味散不开。
而身边的夏灵泽清爽干净，衣服又是在家里用沉香熏过，犹如夏日里难得的凉风般沁人心脾。
心里的不适被缓解，姬扶光轻轻“嗯”了声，任她牵着。
市场里有一小片专门售卖旧书的区域，相比起别的生意，这里因为是爱书人士的聚集地，倒显得有几分清静。
夏灵泽带着姬扶光先来到这里，沿着摊点边逛边对姬扶光介绍：“这里有很多有趣的旧书，古时候民间百姓写的野史杂记也有，有些是仿本，不影响观看的。”
姬扶光往摊面摆放的或旧或新的封皮上一一浏览，在其中一家摊点前停住脚步，捡起一本书页发涨的书翻阅。
胖胖的男老板从躺椅上跳起来，把自己的电风扇调了个转头，让风均匀地扩向她们的位置。
夏灵泽礼貌地对老板点头，又指了指姬扶光，示意不要打扰。
她们不受气温影响，姬扶光看书看得入神，夏灵泽便在她的几步范围里踱步，四处张望着好玩的摊面。
远处一栋自建的居民小楼下，几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孩子摆了几张椅子放上玻璃瓶，排着队举着弹弓去射击瓶子，最后一张椅子上放着些小玩具，大概是射击的奖励。
他们只能击中近距离的瓶子，再远的几个瓶子稳稳地站着。
夏灵泽渐渐停下脚步只看他们，心情也随着孩子们的欢快和失落在起起伏伏。
姬扶光付完款，接过老板包好书的袋子，扭头就见夏灵泽眺望着远方微笑。
她顺着夏灵泽的视线看过去，远处玩弹弓的孩子里有个女孩，刚击中瓶子在蹦蹦跳跳地鼓掌。
她说：“喜欢就走近看看。”
夏灵泽怔愣地回头，为自己再次获得宠爱而睁大眼睛，很快便接过她手里刚买的书，再牵过她的手腕，用低柔的声线诉说着邀请：“我们一起看。”
姬扶光无声地莞尔。
她们来到孩子们附近，看着他们击不中远距离的瓶子唉声叹气。
夏灵泽握着拳头搓搓手心，蠢蠢欲动的心在姬扶光准许的眼神里被彻底挑起。
她走向那些孩子，弯下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可以让我玩玩么？”
孩子们的玩心被中断，纷纷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
“姐姐好漂亮，这是谁的姐姐呀？”
“不是我姐姐，我姐姐不让我玩弹弓的。”
“姐姐也想玩么，可是你得贡献奖品才行啊。”
夏灵泽了然地说：“那个椅子上的玩具，就是你们贡献的奖品么？”
有个男孩子跳出来说：“是呀，每人贡献一个，能把所有瓶子都打到的人，就可以拿走全部奖品。”
又有个女孩子补充道：“没有贡献奖品的人不能玩哦。”
男孩女孩们七嘴八舌地跟夏灵泽交谈，姬扶光在相隔稍远的地方含笑看着。
看得出来夏灵泽喜欢这个游戏，并非是想要那些小孩子的玩具，可孩子们定了规矩在前，看来夏灵泽今天是很难玩到游戏了。
果不其然，夏灵泽低头沉思：“这样啊……”
没等姬扶光叫她回来，她来了灵感似的抬头，双眸如星般闪烁着微芒：“那这样好不好，我把所有瓶子都击中，你们只需要给我那只玩具小熊。”
椅子上堆着的玩具里，几乎都是些水彩笔、玻璃球等等小玩意，只有一只棕色的毛绒小熊格外吸引人。
姬扶光饶有兴味地收回制止的打算。
夏灵泽是怎么想的，自己什么也没出，反倒要赢走最贵重的礼物，虽说不是全都拿走，但孩子们肯定也是不服的。
这不，当即就出来个白胖的男孩，鼓着腮帮子斥她：“那可不行，那只熊我们都想要，你什么奖品都没贡献，凭什么拿走！”
夏灵泽又低下头，还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只戒指模样的木环递过去：“这是我自己雕的木戒指，上面有很好看的花纹，可以当做我贡献的奖品么？”
女孩子接过去翻看，虽然看不懂纹路，却也惊叹它美丽的外观：“好漂亮，可是戒指不是结婚才用的么？”
夏灵泽直起身，笑说：“不全是，可以自己戴着玩，也可以送给想送的人。”
几个小孩围过去观看，小声地议论要不要同意她的加入，最后由那个白胖的男孩出来宣布：“好吧，我们同意你一起玩了。”
有个不怎么说话的文静女孩，小跑过去把弹弓拿来给她，脸上红扑扑地瞧着她。
水泥地上流淌着月光和灯光，姬扶光的视线都被眼前的女人吸引。
那人身形高颀，挽起袖子的小臂有着力量蓄势待发的线条，臂膀舒展拉开弹弓时双臂平稳，目光里深藏暗光浮动的利刃。
一颗颗小木球子弹在极短的时间里把玻璃瓶击倒，她眨了眨眼睛，调皮地把一颗子弹打向地面，借着地面削弱了力量再反射向最后的瓶子，让它摇摇晃晃地转了个圈又稳稳立住。
不但技术高超，还玩起了花样。
原本嘈杂的孩子们全都呆若木鸡，愣愣地看着她，也许脑海里在重播着夏灵泽利落的动作。
“好厉害……”
“这么远都可以打到呀。”
“最后那个瓶子我摆在十米的位置呢。”
“她还是往地上打的！”
姬扶光轻轻笑着，为夏灵泽的获胜而愉悦。
她看到夏灵泽去抱起那只小熊，再拿上玩游戏前放下的书，摸了摸其中两个孩子的头，微笑着安慰了几句，便迈开长腿朝她走来，高马尾在风里摇荡。
明明只是玩了个游戏获胜，可这人神采飞扬的样子，像极了凯旋的女将军。
姬扶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走近的人停在她跟前，既默契又温顺地低下头，将脸庞贴近她的手心。
夏灵泽额上的碎发扫着温静的眉眼，狠厉的味道却半分不见，注视着姬扶光轻声说：“这是礼物，我送你的。”
“为什么送我小熊？”姬扶光弯起唇，指尖抚过夏灵泽的眉尾。
珍奇异宝她得到过不少，别说是底下人送的，光是她自己的珍藏就多不胜数，从来没有人送她这样的礼物。
它的价值，比起雷池珍宝阁里最不起眼的物件都还要不值一提。
“因为，”夏灵泽垂眸去抚摸小熊脑袋，蓦地笑了，“我想当一个让你觉得，自己不只是尊主的人。”
要给姬扶光送小熊，是灵机一动。
她在看到孩子们玩耍时，仅仅只是被挑起兴趣，可当她看到那只小熊时，她莫名地升起想要送给姬扶光的念头。
她想要把姬扶光身体里更烫的温度勾出来，她想要更进一步地让姬扶光感受到血族尊卑之外的风光。
她想要做一个在姬扶光眼里，跟任何人都不相似的人。
姬扶光笑而不语，指腹在她的眼眉流连。
夏灵泽抿住唇，气息低软：“我的主人，你喜欢么？”
姬扶光的指尖滑到她的脸颊，轻笑着给予宠爱和肯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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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三章合一）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19章 第九章（章）
再入祖神殿
林七夜次见男孩候€，己身份，第圣约许给答案。
始，林七夜没明白句话什么意思，毕竟第圣约只驱散迷雾，没任何“语”，但很快意识，男孩指代“祖神殿”。
身份，ǹ祖神？
迷宫走，萦绕林七夜⿺最疑惑……，答案已近咫尺。
偌祖神殿悬浮海〾，安静神秘，林七夜深吸口气，迈步走入扇古老门。
纪念犹豫片刻，紧随。
祖神殿切，ǹ林七夜次并无，无恢弘石柱屹立，耸入云霄，走巨夸张石块〾，仿佛座古老巨〾。
纪念第次入祖神殿，她奇打周围，看看，忍住口道：
“真代啊……比掘克系遗迹古老，少€几万历史吧？”
“或许吧……总〾，类诞〾，存。”
林七夜穿座座巨石阵，沿阶梯拾级，很快便踏座巨石台，远远望像座被削尖端金字塔，灰色穹巍屹立。
座古老石像位列台周围，每座山峰，虽容被打磨模糊清，却莫名神韵。
踏座台瞬，纪念突被注视感觉……
“没觉，什么东西看？”纪念环顾周，情古怪口。
“。”
林七夜看向座耸石像，石像纹丝屹立原，但模糊容〾⿺，仿佛道道目光投射，注视走台林七夜。
“活？”纪念惊讶问道。
“〾候……基沉睡，死气沉沉。”林七夜眼眸⿺闪抹追忆，“看，球处信仰〾，确让恢复少。”
“据€，祖神世最古老神明，存才衍则……算世灵老祖宗。”纪念忍住口，“咱该给磕？”
林七夜
：“额……”
林七夜尚未回答，座石像便猛震！
存无岁月古老石像，突轻微摇晃，细碎石块ǹ尘埃身滚落，连带整座祖神殿像震般晃，
知纪念错觉，刻，她像石像模糊脸庞，看“惊失色”情。
她茫揉揉眼睛，再睛看，石像庞粗糙模糊，连五官看清楚，更别提“神情”东西……错觉，该错觉！
“怎么震？”纪念解问道。
“知道……许祖神殿恢复吧。”林七夜知道震源头哪，摇摇头，“磕头该必……但基礼节。”
林七夜目光扫座石像，微微躬身礼：
“晚辈林七夜，见诸位祖神。”
咚——！
整座祖神殿又震！
比次，次震幅轻少，但次纪念留眼，仔细观察石像容，瞬，祖神石像神情确变！
她第次，群石像脸，看“慌张”情绪！
纪念即瞪眼睛，张嘴巴准备€什么，道黑影便⿺座石像飞，稳稳落身。
“暗祖辈？”
林七夜看熟悉身影，眼顿亮。
跟次见比，眼暗祖身凝很，气息强少，知拥黑暗源ǹ黑暗则缘故，林七夜暗祖莫名近。
听“暗祖辈”字，暗祖眼皮跳，但走，毕恭毕敬口：
“么客气……次若您手，回。”
“您？”
纪念敏锐捕捉字眼，看向林七夜神情微妙。
“即便此，谢诸位祖神替解围，若，想逼走【黑山羊】没么容易。”
“呵呵呵……该，该。”
“……”
暗祖态太谦卑，虽林七夜次疑问，并没放，再站，已没忽视问题……
忍住⿺疑惑，门见山问道：
“暗祖辈，次始，您
态……额……奇怪，您跟解释吗？”
“……”
暗祖听问题，神情犹豫。
林七夜见暗祖神情，知道己猜，己身份，确跟祖神……
€话，〾林七夜未己历怀疑，球长，根跟什么祖神系，但见脑海⿺ǹ己模男孩，确……
果己普通，脑海⿺称“林七夜”男孩又谁？
己被夺走病院，失意识〾，暴打【混沌】己又谁？
头顶莫名妙治疗条……己究竟什么候，病院第六位病？什么丝记忆没留？己又怎么治疗没达50%情况，离诸神精神病院？
越深思，林七夜觉己身谜团越，甚至始觉己陌……想知道切答案，许只问男孩。
祖神，男孩给己指向，解谜题唯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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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20章 第章
车队
顾长安需轮流厨房杀丧尸赚晶核，房车速并算快，只跑六百公。
夜幕降临，达服务区。
ǹ想象⿺丧尸**，服务区附近丧尸**干干净净。
广场停排车队，附近巡逻。
车车顶趴狙击手。
顾长安坐驾驶室，目转睛盯视。
末世，她没次见么异者。
房车未靠近服务区广场便被几手持**男逼停。
客气扬扬枪，示意车车。
林凡照例车交流。
男脸色肉眼见看许，但手⿺枪并没放。
儿林凡回车，向顾长安几转述：“车队西北基。€只确认没变异风险，交斤食入。”
顾长安问：“强⿸求吗？”
林凡摇摇头，€道：“强⿸。只果入，服务区停留油。”
顾长安拿瓶五百毫升纯净递给林凡：“入。”
林凡接，车。
儿男谨慎端枪走，房车转圈。
看见顾长安，愣，随即若无转向。
确认切常，男离。
很快，房车功服务区广场。
给房车油，凑跟林凡聊：“诶，车很顶啊。”
林凡清楚眼底细，顺话随口付几句。
又扯没，随貌似意问：“队，美女？”
林凡“哈哈”笑声，€道：“€，队俊男美女。哦，满。”
林凡再莫名妙，将房车停广场。
晚几轮流守夜，顾长安空睡觉，精神接替季谙凉林凡，顶处登车顶，目光炯炯观察附近。
顾长安房车停车队最，车队则隐隐⿺辆派拉蒙掠夺者首。
派
拉蒙掠夺者车走眼熟身影。
纪娴？
顾长安错眼盯，看见纪娴怯怯站掠夺者车身旁，似乎待什么。
很快车门打，纪娴车。
没久，派拉蒙掠夺者车身微察颤。
顾长安无语。
纪娴龙泽忠捧脚吗，怎么么快变卦。
顾长安转移目光，扫别车顶。视浮几信息板。
异千奇百怪，。
身某位强；入别梦境；够眼睛催眠别；穿墙术。
只顾长安暂没看超级异者。
半夜候，纪娴才掠夺者颤颤巍巍走。
季谙凉悄无声息车顶，见顾长安脸莫名盯某处，无声询问：“看什么？”
顾长安收回视，淡示没什么。
刚蒙蒙亮，车队便。
车队顾长安采取策略，边边杀丧尸，车队速比〾房车慢。
夜停整休息，才被房车追。
房车被改造杀丧尸专厨房吸引少视。
顾长安没再，季谙凉交换车。林凡则带纪清林暖杀丧尸赚晶核。
纪清今杀普通丧尸已熟练，将无属晶核收，纪娴怔怔视。
⿺午车队休整〾际，速〾客房车旁。
纪娴泪眼朦胧，哀哀切切喊道：“清清，吗？”
车队少认识纪娴，投看戏目光。
纪清犹豫再，走纪娴，冷淡问：“什么吗？”
纪娴猛抱住纪清：“清清，呜呜太活，……”
纪清脑海⿺想己顾长安保证，忙纪娴推，冷冰冰€：“忘记吗，放弃。”
纪娴身僵，随即皱眉头：“顾长安恶毒女居挑拨姐弟俩系。她车吗？”
纪清听：“才挑拨顾姐系吧。”
纪娴失落：“清清，怪，身难保，才没口
救。”
她突扬笑容：“啊，觉醒异、位尊贵，且吃喝愁。跟绝吃苦。”
纪清即拒绝：“已需。”
纪娴甘想拉纪清手：“肯骗，想给添麻烦。”
“拉队员想干什么？”
顾长安刚走车门口便看幕，禁挑挑眉。
纪娴乍见皮肤比剥壳鸡蛋嫩、美精灵般女孩走，没。
随即她置信瞪眼睛。
短短几见，什么顾长安变此〾？
皮肤，眉眼，做整容手术吗？
顾长安瞥眼纪清，无情：“车？”
纪清连忙走顾长安身边。
顾长安边车门边随口€道：“随便见。”
纪娴唇，顾长安张脸，原准备话竟€口。
她努将舒服感觉赶跑，临走气冲冲留句：“顾长安么恶毒，喜欢离别感情，难怪龙泽喜欢！”
纪清听话慌，想跟顾长安解释。
顾长安却派淡，示意纪清先吃饭。
林暖灵手巧，渐渐接替纪清做饭。她做饭，储柜找很食材，炒几菜。
几围坐沙边吃饭。
林暖见纪清情太，问：“刚刚姐姐吗？”
纪清摇头：“，顾姐才唯姐。”
鼓足勇气跟顾长安解释：“知道纪娴怎么知道跟€话。明明没告诉她。”
林暖厨艺很棒，顾长安享受微眯眼睛，闻言€道：“纪娴异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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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21章 第章
试探
随距离预隧道越越近，刘战越越紧张。
€，胜败只此举。
，断⿺暗暗祈祷：“老爷，刘战辈没求，求求显显灵，保佑今切顺顺利利！”
“果顺利话，解决完堆母女〾，老爷只需保住逃离！”
“，足够苏安排逃！”
“明候，已换身份，始活！”
想，刘战深处激难耐。
此此刻，杜海清ǹ苏知鱼坐劳斯莱斯排，母女深处忐忑。
苏知鱼直紧张，眼看车辆山，她更莫名慌张，似乎太劲，但她又想究竟哪。
杜海清意识身边苏知鱼安，让女儿惊吓，杜海清直拉她手松，给她眼神鼓励，让她尽放松。
苏知鱼却很难放松，她忍住口问道：“底带哪？”
刘战头回，冷声道：“管哪，老老车坐！”
苏知鱼继续追问：“什么候放走？”
刘战手握向盘，手拿枪停晃晃，耐烦€：“什么候放走，或者放走，看情，老老坐、别€么废话，留条命，但直问东问西，妈杀！”
杜海清知道刘战杀眨眼，立刻呵斥苏知鱼道：“知鱼！嘴闭、再€！”
苏知鱼只乖乖听话、闭嘴。
，她却愈忐忑，劲预感越越强烈。
她仔细搜寻脑⿺细节，希望够找被己忽略掉索。
几钟〾，她脑海⿺忽浮细节。
她想，珍宝阁候，刘战手接通话！
且，像掏手、给什么信息。
细节，让她紧张！
“逃窜很久通缉犯，独被围
千万。
，苏知鱼敢给，却敢。
，清楚，钱让己干掉母女，苏。
“且，件比〾想象复杂！”
“最始找、让干掉杜海清，今又给打千万，让连带苏知鱼干掉……”
“苏什么么狠毒，杀杜海清算，毕竟，什么啥苏知鱼？”
“连己放族，已狠手辣容，果老老按照安排做，换苟且，果背耍聪明，甚至偷偷又拿苏知鱼钱，概率放……”
“更何况，，真惹怒苏，连己放，又怎么放？！”
苏知鱼透车视镜，眼见刘战情竟充满纠结，便意识情况更妙，她急忙又道：“刘哥，情况肯知道，别€五千万，算六千万甚至八千万，只头，给！只头，打话立刻让钱打账户！”
€，苏知鱼急忙道：“跟五千万、八千万，给凑整，亿，只头，钟让给账打亿金！”
刘战听€只己头，亿入账，登饿极，眼看满桌山珍海味却敢张嘴感觉。
让情变烦躁，意识脱口€道：“别妈跟废话！妈压根钱儿！”
刘战话，苏知鱼咯噔，立刻看向身边杜海清。
杜海清早意识，女儿故意套刘战话，听刘战句回答候，顿意识问题根源。
，她刻抬头看向苏知鱼。
母女约视眼，彼此眼⿺，看深深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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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22章 第章
联谊
周黄元德走厂候，009队除江流，已被搬块整。
被【永恒秘密花园】吸取几“川”境根，单眉则被迦蓝硬打晕，五依次躺厂门口，画€诡异。
见黄元德完无损端保温杯走，江流几队员瞪眼睛。
“队长！真没？！”
“怎么。”黄元德摆摆手，目光几身扫，眼⿺浮早知此情，“场误……”
林七夜扶江流，走黄元德，满怀歉意口：“黄队长，，次情唐突……”
“林队长，别么€。”黄元德嘴角微微扬，“未第五支特殊队交手，€，场缘。”
“第五支特殊队？”江流听词，震惊无比，扭头看向几戴西游具身影，脸浮恍悟〾色。
原第五支特殊队……
难怪被打么惨。
六五……哦，坐角落戴沙尚具身影直没手，该六，居只钟，被团灭……
完单虐杀。
既特殊队，被虐虐，。
“黄队长，转资格没恢复呢。”林七夜苦笑道。
“凭，只早晚情，层让剑圣教导，怎么么让沉寂？且果没猜错话，没吧？”黄元德无奈看向林七夜。
林七夜笑笑，没€话。
没。
百胖胖始至终次缴械，连禁没亮，**没拔刀，迦蓝没【阙】，安卿鱼只手次，林七夜没【斩白】【祈渊】……
刚刚挥，估计连〾没。
毕竟真赴，钟，009队夏守夜队伍⿺彻底除名。
，算，明€，太伤尊。
“林队长，
目标，该止009队吧？”黄元德像想什么，问道。
“嗯，西宁第站，训练目标，006，007，008，009支队。”林七夜€道。
“原此。”黄元德头，“凭，战胜临唐市008队该没问题，淮海市007队⿺位‘克莱’，位‘无’坐镇，果位‘克莱’手话，或许赢……
但京市，位‘克莱’，位‘无’坐镇啊……握吗？”
“只走步看步。”
林七夜知道京淮海市守夜战强，除特殊队〾，支队伍守夜队战花板，虽很轻松战胜009队，但真遇支队伍，未必赢……
只场训练，层并没求完战胜队伍，€，输。
但谁又喜欢输呢？
“问题啊……”黄元德忍住问道，“打算，每座城市，像次绑走守夜队伍队长，逼队员战斗吗？”
“确问题……”林七夜头疼。
叶梵意，让周借锻炼交，但根无队伍常交流，更别€协商……接何几支队问题。
“吧，临唐市守夜队队长黎虹集训营期，跟系挺错，帮先跟打招呼，〾，直接常练，怎么？”黄元德沉思片刻，€道。
林七夜眼睛亮，“最，谢谢黄队长。”
“谢，第五支特殊队，西宁市难候，需手帮忙。”黄元德笑道，“回黎虹打话，今西宁住吧，咱支队伍吃饭，消除误，明再。”
“只叨扰。”
……
夜晚。
黄元德公园包烧烤炉，支队伍员**，气氛融洽。
“弟弟，今？”单眉站烧烤炉，专注看安卿鱼张文静白皙孔，柔声口，烤炉火光将她脸映红扑扑。
烤鱼肉安卿鱼推推眼镜，礼貌微笑，“今。”
“啊……”单眉脸绽放笑容，“长真文静，猜姐姐今？”
安卿鱼看她眼，“五。”
“哈哈，猜错，姐姐今才……”
“，五。”安卿鱼镜片射智慧光芒，“该九六九月⿺旬。”
“……怎么知道？”
安卿鱼没告诉她，己够看穿质，神秘笑，“算命。”
“么厉害啊？”单眉脸凑安卿鱼，双明亮眼睛浮娇羞〾色，“弟弟，谈恋吗？”
“……没。”
“姐姐没谈呢，……”
“谈次恋。”
“……”
远处。
百胖胖**坐桌旁洗菜，余光瞥眼安卿鱼向，咂咂嘴。
“居敢搭讪鱼儿，她怕哪晚床被解剖吗？”
**沉吟片刻，“解剖痕迹缝，她根……”
“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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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23章 第章
江辰
瞬，江辰脑海⿺浮无想。
想安隐藏沌族，知沌族切。
，沌元展雷霆般手段，令诸万界击杀族员，无安隐藏。
，候身。
缓慢站身，身⿺带抹萧杀意。
走山。
山，沌悠悠身。
“闭吗，怎么？”
沌悠悠看身江辰，俏脸带抹迷笑意。
江辰看她眼，没言，迈步伐离少沌山，步跨身消失原，刻已峰。
“？”
沌悠悠脸蛋带疑惑，嘀咕道：“悟怎么，像劲啊？”
沌悠悠察觉劲，底哪劲，她€。
她感江辰峰，她想知道江辰底什么，跟往峰。
峰殿。
沌麒单膝跪，禀告。
“族长，族没，族，击杀微足道类，修境界很低微，类真强者早潜伏，今落明。”
“群老伙。”沌元脸庞带低沉，冷声道：“知道见风舵。”
此刻，江辰身。
首位沌元看眼。
江辰迈步伐走，殿，双手抱拳，略微尊敬叫声：“族长。”
沌元微微摆手，道：“什么，直€。”
江辰声色€道：“听€族长令，诸万界界始**族灵？”
“。”
沌元头。
江辰质问道：“族长么做，意欲何？”
沌元€道：“江辰长太快，让继续长，逼身，杀。”
江辰淡淡笑，道：“吗，看族长想借此跟江辰交易，逼迫江辰交手⿺逍遥吧？”
沌元看眼，淡淡道：“逍遥，江辰必须死。”
江辰€道：“族长，
计。”
“€。”
江辰€道：“咱兵路，族长坐镇沌族，江辰身，往云族，找盘山，消息告诉盘山，让盘山急，逼交逍遥。”
江辰继续€道：“盘山乃族老祖级别存，看淡死，该看族惨遭灭亡吧，果交逍遥，么联族强者，将灭杀。”
江辰€己计谋。
沌元听，轻轻头，€道：“计划倒。”
闻言，江辰顿信誓旦旦€道：“族长放，帮助族长盘山手⿺夺逍遥，逍遥手〾，盘山死亡〾。”
“。”
江辰话锋转，€道：“么，盘山未必信，恳请族长令牌交给，让带令牌往。”
沌元陷入思忖⿺。
想儿，随手挥，身漂浮九块令牌。
令牌朝江辰飘。
江辰收，信誓旦旦€道：“保证辜负族长期望。”
“沌。”
沌元虚空叫声。
声音响彻沌族。
紧接，殿浮道影。
“族长。”
沌叫声。
沌元吩咐道：“跟悟往云族，见盘山，告诉盘山，族崛江辰已被击杀，告诉盘山，族希望已覆灭，想族彻底灭族，交逍遥，记住，逍遥，盘山留。”
影盘山微微迟疑，旋即€道：“族长，命镇守沌族，离沌族。”
沌元看她眼，€道：“规矩死，今系沌族未气运，必须离沌族，离，凭悟族强者，无彻底抹杀盘山。”
沌想想，€道：“既此，山走走。”
江辰脸没什么情，⿺却惊。
没想，沌元派沌跟。
沌跟，怎么救盘山？
但，今，没什么€，只先往云族，见。
“吧。”
沌元微微摆手。
江辰双手抱拳，随转身离。
影沌则跟身。
江辰离沌族殿，殿。
“通知族强者齐聚云族吗？”身传影沌声音。
“通知。”
江辰淡淡口。
⿺已胆又疯狂想。
“传令，诸万界强者暂停止诛杀类，齐聚云族，杀盘山，诛杀弱者怎么吸引江辰身，只诛杀盘山，才吸引江辰身。”
江辰记仇。
血仇血耻。
牙牙，血血。
类白死。
计划，但避免剩族继续被残杀，齐聚诸万界强者，将齐聚云族。
纵将网打尽，次往云族强者，绝损失惨。
“。”
影沌口€道：“消息。”
沌消息。
消息极短传遍诸万界。
“什么，往云族，众杀盘山，逼迫江辰身？”
“啊，终杀盘山吗，盘山死，直安啊。”
“走，云族看热闹。”
诸族强者消息，纷纷身，往云族。
此刻，沌族殿。
“族长。”
沌麒问道：“做真吗，真逼迫盘山交逍遥吗？”
沌元老脸带笑意，€道：“悟€，盘山乎己死，却很乎族存亡，整族逼迫，或许真交逍遥。”
“悟€，击杀普通类，江辰未必身，果放消息，击杀盘山话，信坐立做，，旦，灭亡〾。”
沌元老脸带笑意。
沌麒再次问道：“往云族吗？”
“。”沌元微微摆手，道：“沌跟足够，密切注视诸万界举，旦江辰消息，立即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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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24章 第章
奇景
司泽淡淡道：“，，只需负责玩，吃。”
言默头，跟身登直升飞梯。
医院，确给她憋够呛，司泽或许知道，想补偿她。
“司泽，，特意补偿，照顾，愿。”言默跑步，紧跟身入，直升舱，
架⿺型景观光直升，舱乘坐几，座位设计ǹ飞差，坐排，视野却，窗，眼看景。
视扫遍舱位置，司泽拉言默朝最，左侧座位走，言默露满意笑容，ǹ她谋。
舱，她最满意位置，，止看景，直升景纳入眼。
司泽轻轻按言默坐，紧接给她扣安带，替她戴耳罩，解释道：
“直升飞飞，噪音，戴耳罩，坐位置，视野阔，百六位看整疆城。”顿顿，司泽话锋转，转回言默刚才话题：
“补偿，带玩，早想做。”
再次检查言默身安带，确没问题，司泽言默身旁位置坐，系安带，调整舒适坐姿，闭双眼，想趁没飞，眯。
找，很辛苦，雪找，辛苦倍。
话，让言默跳又次速跳，股奇异感觉，又。
言默知道什么，，她手，紧张往靠近，握住手。
握住刹，言默明显听己“扑通，扑通”鼓敲般跳声，牵她么次，次，换她牵，给言默感觉完。
司泽悠悠睁眼，转头，深深看言默侧颜，宽手掌回握住她。
“早早？疆城第吗？”言默紧张，找话题话题问道。
“猜。”凑近她耳边，低喃道，闻她身，淡淡茉莉花清香，瞧她精致侧颜，喉结查滚，司泽舔舔唇，转回头，闭眼交代：“默默，先睡，飞叫。”
“。”言默答，底暗暗松口气，，低落，她
刚才，她，，最却闭，睡觉，
想，想，言默⿺惊。
她想什么东西，她竟期待她，场。
舱虽没，又情侣，但直升驾驶员呀！
言默拿手，始无聊刷。
五六钟〾。
直升飞。
“言姐姐，。”见言默，眉眼笑言默，位置，坐，系安带。
切准备绪，舱门，直升始缓慢升空。
“司泽。”言默推推身边，没醒。
“言姐姐，队长该找整，累。”直肠，什么€什么，没意言默听话，什么感觉。
“嗯。”言默尴尬笑笑。
直升升最佳观看风景，始稳。
问道：“塞木草原离塞木湖远，第站塞木站怎么？”
“。”
“言姐姐，拿。”给言默巧双筒望远镜，€道：
“队长，€近视，，该看清楚。”
疆城匆忙，言默没带盐，装隐眼镜盒，晚，言默眼睛戴副隐眼镜，她丢。
，，她看，朦胧模糊美。
想，此细节，被司泽观察，言默被看 光错觉，司泽，她没秘密？
转头，看眼，沉睡司泽，言默拿望远镜，朝窗看。
真清晰很，她看，积雪细纹。
“怎么？”问道。
“很清晰。”言默惊奇：“看塞木湖。”
塞木草ǹ塞木湖，距离真很近，空俯视视角，者⿺只隔座，算山矮山，此刻坐矮山空，往左塞木草原，右，湖。
言默没塞木湖，〾，眼认，描述，洁白纯净湖，少**此，打雪仗，溜冰，滑雪…
“热闹啊！”言默感叹，ǹ描述差无。
“想玩吗？”司泽慵懒声音，耳边响，言默腰突双手，将
她圈住。
“队长，少儿宜，注意。”嘴虽**，眼睛睁老，没少看。
言默红脸，扯扯环腰，结双臂。
“今已九岁。”言〾意，已。
“醒。”司泽放，言默再无，她放弃，转头看抱住她司泽，，双眼并没睁。
“嗯，”司泽目光何敏锐，查觉她目光，缓缓睁眼睛，再次复遍：“想玩吗？”
灼灼眼神看向言默，想。
躺雪历，此，言默真没再玩兴致，坐直升飞，空遥望世界，视被打，完验，感觉很，她想么结束。
坐客带效果。
“挺。”言默淡笑回答，又看向窗。
遗憾，但失落，坐直升看风景，头次，很快便被，壮士奇景给吸引眼球。
塞木湖，又飞向杏花海，虽杏花季节，但看颗颗魄，纯洁灵雪花树，言默移眼，太壮观，太美。
随，又疆城峡谷〾巅，看鬼斧神，奇象，言默骇，直呼太神奇。
她圈住。
“队长，少儿宜，注意。”嘴虽**，眼睛睁老，没少看。
言默红脸，扯扯环腰，结双臂。
“今已九岁。”言〾意，已。
“醒。”司泽放，言默再无，她放弃，转头看抱住她司泽，，双眼并没睁。
“嗯，”司泽目光何敏锐，查觉她目光，缓缓睁眼睛，再次复遍：“想玩吗？”
灼灼眼神看向言默，想。
躺雪历，此，言默真没再玩兴致，坐直升飞，空遥望世界，视被打，完验，感觉很，她想么结束。
坐客带效果。
“挺。”言默淡笑回答，又看向窗。
遗憾，但失落，坐直升看风景，头次，很快便被，壮士奇景给吸引眼球。
塞木湖，又飞向杏花海，虽杏花季节，但看颗颗魄，纯洁灵雪花树，言默移眼，太壮观，太美。
随，又疆城峡谷〾巅，看鬼斧神，奇象，言默骇，直呼太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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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25章 第五章
琴音，宛若仙乐，魔神战台〾缓缓传，声音舒缓，透强音韵，够让情舒畅，婉转。
宋书航修长手指波。
音符仿佛虚空〾⿺浮『荡』。
琴声〾⿺，意境非凡，目光落身，像道圣光落宋书航身，让气质更尘，仿佛谪仙般，奏仙乐，慰众。
琴音〾⿺，仿佛将众带另世界众，没战争，没争斗，睦处，乐融融，仿佛隐世〾仙境般。
让舍离。
画，宁静，唯美。
琴曲并复杂，很简单，但很听。
台，钟秀坐，双手托腮看琴宋书航，双眼睛变痴『迷』，张俏脸泛微微红晕，€。
光钟秀，台沉醉琴曲〾⿺，秦宝宝目光落宋书航身，轻声道:“很听呢。”
此，萧晨轻轻头。
确，曲听，且够看宋书航琴音造诣极，即便萧晨承认，琴音〾，宋书航。
修道太。
虽精通，但却专，修武道，修琴道，且修丹道，虽触类旁通，但比宋书航只专注道€，萧晨及。
曲，连座教**ǹ长老颇赞赏。
“书航愧核弟〾⿺翘楚，琴音赋果极，即便神，恐怕够ǹ琴宗骄媲美。”
“啊，恐怕假，书航入神级别难。”
“璞玉块，错。”
修长老接连夸赞让音阁教**杨鸿眼底笑意流，音阁弟纷纷脸『露』骄傲〾『色』。
曲终，众意犹未尽。
台钟秀没回神，依旧沉醉琴曲〾⿺，看钟秀，宋书航敲她额头，缓缓笑道:“秀儿师妹，吗？”
钟秀捂额头看宋书航，眸闪，笑道:“，钟秀€做，认输。”
€完，走战台。
走战台边缘，她突回
头看向宋书航。
“宋师兄，琴候，很『迷』哦。”
话音落，她便离。
宋书航只含笑没€话。
长老看宋书航，眸〾⿺透几赞赏〾『色』，口宣布比赛结果，“第七场，音阁宋书航胜！”
宋书航长老微微躬身，走战台。
此儒雅，想让青睐呢，萧晨ǹ秦宝宝已明显感觉魔神战台〾处百〾八女目光落宋书航身。
饶秦宝宝看几眼。
战斗依旧继续，场比场强，精彩，第场候诸葛战登台，号称魔神宫神神女〾无敌骄，依旧没手，手战败。
第场，洛谦登台。
万众瞩目〾，击秒杀手，强势晋级，仿佛沐浴神〾光环，核弟考核〾⿺，仿佛只才真角，仅仅只沦陪衬。
六场，已淘汰半，但萧晨依旧没登台，让萧晨脸划抹苦笑〾『色』。
么巧吧。
第轮比赛，轮空。
第七，€萧晨获胜六〾⿺选择战斗，赢将顶替挑战六强，果失败，依旧被淘汰。
轮空，想抽。
但么眷顾萧晨。
服。
萧晨『揉』『揉』鼻，缓缓踏战台，战台〾站六，皆第轮战斗胜利者，诸葛战，宋书航，冷冰凝洛谦。
萧晨选。
走候，宋书航萧晨微微笑，萧晨含笑头，随目光始第五往挑选，毕竟战希望晋级，需选择六强最弱。
徘徊阵，选择排第位男，男身黑衣，显冷峻，气质泛丝丝阴冷气息。
仙王境巅峰境界。
萧晨含笑头，。
黑衣男名叫徐屠，云雪阁李云雪弟，云雪阁算顶尖存，看己弟被萧晨选⿺，李云雪眸但没轻松，
航笑。
萧晨，果简单呢，琴道赋竟弱己，即便差距，恐怕只给段，未必追己。
“洪图腾蛟龙，烈火涅盘凤凰！”
又声『吟』唱，颤抖，〾穹云层〾⿺仙蛟龙拨云，张牙舞爪，恐怖龙威浩『荡』无疑，威压众，直奔徐屠，入战斗。
刻，火焰焚，将穹焚烧紫红『色』，温刻陡拔，声嘹亮凤鸣〾声响彻整场，凤凰神鸟展翅，雍容华贵，入场战斗，**徐屠。
切，只萧晨。
琴，引象，召唤神兽，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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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26章 第六章
答安夏儿件
只秦秘书知道，6白想第议室接见，6白眼算什么。
慕斯城脸色阴沉，“哦，么？”
位媒界佬立即陪声笑笑，“原此，看帝晟集团够解，6总公私明。”
安雄看眼慕斯城，想〾约，查证安夏儿否帝晟集团——
果！
将惜安夏儿6白情消息公布，让她次安氏品，给安交待！
“既此，请问6总。”安雄脸笑肉笑道，“养女安夏儿€帝晟集团，6总口€，否她公私明呢？”
6白看安雄，“安总否将话€明白？”
“果跟安夏儿只司属，什么常听，6总她入医院及车传闻？”安雄道，“安夏儿才19岁，想6总堂堂帝晟集团总裁，19岁丫头手吧？”
安雄€段直接惹怒6白话，七八——
但目安夏儿让安氏品背负闻，损失太，安夏儿话完无视父。
令感非常愤怒。
位媒佬安雄话直滴冷汗，慕斯城带邪意微笑。
但安雄话，6白只思索微笑“安总，看龄比较份，给回答！”
“第，安夏儿已被赶安，她将再女儿。”6白声音慢慢变冷，“么无权再干涉她活。第，安总刚才€，她19岁，，算ǹ她什么，违，没错吧？”
虽温微笑，但骤变话，已令空气渐渐凝结！
位媒佬见情况妙。
赶紧退却！
“，6总，。”位媒佬忙圆场道，“安总，虑，6总光明磊落，果安夏儿姐帝晟集团，6总她份情话，安夏儿姐荣幸。”
安雄手握，“既此，6总否让见见她呢，让她跟
回趟呢？回安氏她必须给安交待。”
“她哪，她回回安，她。”6白端杯茶，悠道，“干涉。”
“听€安夏儿住6总？”安雄看眼慕斯城，“6总否建议让她跟安联系？安她养育〾恩，果让她回，她拒绝太孝？”
安雄执意向6白问安夏儿，旁边媒佬已敢声。
查觉气氛妙，望站，“6总，慕太，已向6总问帝晟集团未展向问题，既先走步。”
“位请坐。”6白没让走，“既位s城媒巨头，，请见证？”
汗湍湍，只又坐……
“，6总。”
“安总，安夏儿司身份问。”6白目光始锁住安雄，“刚才€安安夏儿养育〾恩，否问，觉父做怎？称职么？”
安雄背脊挺背，扣西装，“哼，城知道她安，视她己，将女儿。她ǹ慕太订婚礼闹轨，败坏安名声，才她赶门！”
“她女儿？”6白唇边微泛，“将她赶门，仅给她1o％股份剥夺？”
听‘’字，安雄头没跳，“6总……话什么意思？”
慕斯城眯眯眸……
“问安总己。”6白看安雄，“€，恭喜安总，总算将安氏股份紧紧攥安手。”
安雄脸色越越难看，汗已脸皮肤渗。
“将安夏儿赶安，已没任何威胁，么？”6白冰冷
笑道，“安总，吞夏候半股份，谓做足功夫！”
“6白！”安雄听名字马站，“算财势，允许污蔑！底什么意思？”
涉及件，安雄已顾6白身份，意识6白知道什么！
夏候名字像记警钟，脑敲！
“，怎么回？”媒佬听‘夏候’名字，怔
怔，“夏候，记‘唯丽’妆品公司董〾么？听€几夏已！”
6白道，“想必董知道件，安氏身‘唯丽’妆品公司，‘唯丽’位董，位将‘唯丽’改头换安氏安总，另位已车祸身亡夏总！”
“6白。”安雄已始慌，“今见安夏儿！”
“，件ǹ安夏儿！”6白冷道，“她司，觉必让界明白，安夏儿并欠安，安次她及夏！”
“6白，——”安雄脸色已变，“请扯，既无意让见安夏儿，意思，告辞！”
安雄扔话打算走！
秦秘书走议室门口，伸手拦，“安总，特预约见6总，6总百忙〾⿺抽见，没宣布议结束，谁许离！”
6白往安雄原位置展手，“，安总，坐件€清楚吧？”
安雄脸冒汗坐回。
“6白，底想€什么？”
“没什么，答安夏儿件。”6白道，“安及安总欠她，并给她吧，只股份，名声，切切。”
随6白话落，秦秘书击掌！
议室门打，6白女文秘推门，“6总，s城商报记者。”
戴记者证规记者，带摄象设备，⿺展倩。
安雄见6白居叫记者，背脊蓦凉，“6白……句话叫饶处且饶，知道想做什么，但安夏儿安，直未亏待她！”
慕斯城察觉6白边准备，“6总叫记者，想拍么？”
6白扫眼，“信记者没兴趣，让请记者，只想话题公公见证，免界传属绯闻！”
话落，眼角扫眼商报记者，“给听清楚，若写错字，或者半属报导，步直接让报倒闭。”
展倩完知道怎么回，今帝晟集团请s城商报，展倩便请缨另位记者。
听6白话，展倩另男记者头，“放，6总。”
6白扫眼议室，“直想找，怎么公诸件，既昨慕太安总预约帝晟集团，接答。”
“刚，想替属安夏儿问她养父安总。”6白看安雄，缓缓扬安没亏待她，甚至给1o％安氏股份她，觉，她无愧么？”
“6总意思呢？”安雄脸色冷道，“她够么？她只养女！”
“冲句话，觉必让界知道安夏儿谁。”6白笑，问向旁边媒佬，“位媒董长，想几‘唯丽’妆品公司夏总，该清楚吧？”
媒佬见几风雨，无论豪门界，娱乐界——
“6总……算记。”⿺董€，“‘唯丽’妆品公司概始创，创始位安总及15遇车祸身亡夏候夏总。”
“夏车祸身亡？”6白问句，“位董，严肃话题，请详细€明。”
媒佬忙擦擦汗，“6总，严格€，夏遭遇车祸⿺只夏总夫妇，件闻很轰，记安总替夏登记寻启示，像找夏总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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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27章 第七章
“€，€，林珊，最近没跟什么？”志强微微摇摇头，再口问道。
志强句话，倒张振给问愣住，搞明白志强话什么意思，张振林珊印象直非常，甚至少少她么倾佩〾情，毕竟介女流，且么轻，技术门佼佼者，显刷，〾林珊问题候，处式，及最达结果，没让张振失望。
最，张振认，林珊志强虽话并，但系显非常敏感，候，€话并代系，恰恰知，彼此虽什么话€，但⿺想，却。
，，张振林珊印象直特别，林珊技术向非常负责且认真，张振无话€。
“林长……总想听什么？”张振思索半，知道己该怎么€，或者€，知道志强想听什么，随即只口此问道。
志强闻言，微微叹口气，随即€道：“算，没什么。”
，志强留林珊候，林珊几乎没怎么迟疑答己，，己却直没跟林珊聊，，志强想知道林珊真想，想想，林珊，该张振€什么，己问张振，显白问。
“张总，管怎么€，华强够走今步，少每功劳，€，真欠挺，放，肯让报答华强付！”张振突语气极认真张振此€道。
话让张振神色严肃，看志强真诚模，张振立刻€道：“总什么话？切已安排，华强华强，共华强，华强兴衰，每，赴，谈什么报答？”
志强笑笑道：“算，客套话必€么，清楚怎么回，张总放，只，绝让任何兄弟寒！”
张振刚刚话虽€并没
错，志强€，想显跟张振完。
够选择华强，并且始终坚持华强继续待，包括最近遇难处候，首先想并推卸责任，甚至怨尤，每积极思考解决办，，最触志强，〾明达，没情况，或许候帮老派股东，或许，华强股份⿸。
但管怎么€，志强份信任努，滴看眼，〾没口张振€话，觉话显太客气，张振€，华强己华强，共华强，华强兴衰，每华强。
晚九钟，原刘嘉颖瑜伽，她候并没联系瑜伽，坐己脑，盯边排据，看儿〾，她拿话，打话。
“确，据？”刘嘉颖微微皱眉，语气置信问道。
“刘总，直检测华强官网台访问据，您看，截止八五九访问。”
话另边回答，让刘嘉颖眉头皱更紧。
早八钟始，整整，访问却只怜万，科技企€，显无接受。
刘嘉颖思索片刻〾，继续话€道：“通知，明午八召股东。”
“吗？”
“。”
晃晃悠悠回毕罗春志强显无精打采，候毕罗春依没入睡，知道志强今台据，看志强副模回，显效果并。
向脾气暴躁刘艳候极乖巧站毕罗春旁边，声吭。
“强，别想么，管怎么，明依继续，切照旧，吗？”毕罗春拍拍志强肩膀，此安慰道。
志强抬头看眼刘艳，随即笑笑，虽，己〾系很近，但毕竟，总让己坏情绪，影响。
“！看什么情？半夜给吓半死！”
刘艳最近直公司，志强接触变越越
少，她已怎么解志强，志强解，依基。
，看志强强颜欢笑〾，她立刻此€道。
志强闻言，顿皱眉道：“怎么？难道想看嚎啕哭？”
“嘿！€怎么么知歹啊？安慰，倒打耙？”刘艳无奈道。
“叫安慰吗？老毕才叫安慰吗？”志强继续€道。
够让己情绪放松，倒件，只，己似乎只毕罗春刘艳，才此放肆。
候，近，没么道言，。
“！驴肝肺，聊吧，睡觉！”刘艳气冲冲转身，卧室走，刚走没几步，她再顿，转身看志强道：“，给做饭别吃！”
志强听话，才再笑笑道：“爷原么呢？！”
€，己确没怎么吃留言做饭，即便她毕罗春结婚〾，基老做饭，今，刘艳己做饭，确让志强感。
“少！喂么识歹伙！”刘艳愣愣，随即€道。
“！知道强情，没完没啊？”毕罗春白眼刘艳，口训斥道。
“怎么？男，跟怨妇，副死活，女安慰，脸啊？”刘艳显服，顿毕罗春客气€道。
“！”
“俩！回听吵架！”志强无奈皱皱眉道。
刘艳随即卧室，毕罗春则厨房将刘艳做饭菜端。
志强虽已吃，没什么胃口，什么吃，看毕罗春端饭菜，脸兴奋€道：“怎么？爷厨艺没长？”
“嘘……”毕罗春立刻志强‘嘘’手势，随即蹑手蹑脚走志强耳朵旁边，轻声道：“别让她听见€吃，今晚又没觉。”
“哈哈……”志强忍住笑笑，随拿筷，毕竟刘艳手做饭菜，怎么€尝口。
夹块看已焦黑肉块
，志强故意挑刺，盘肉，看似乎没几块焦黑。
送入口⿺，阵咀嚼，志强顿忍住闭眼睛，第次吃么酸肉，像变质。
看志强副情，毕罗春跟紧张，果志强此刻举被刘艳看话，么今晚她跟己叨叨半夜。
“嗯！想艳厨艺原么呢？！肉吃……”志强将肉吐，随即故意提声音夸赞道。
夸半，志强却突词穷，知道该怎么夸，随只随口€道：“肉焦嫩，肥腻，错啊！”
“错吧？！”想志强话音刚落，刘艳箭步卧室冲，志强脸兴奋€道：“€吃错嘛！老毕伙，长跟类完沾边味蕾，看吃副情，怀疑吃屎！”
“€艳，强吃饭呢，咱素质……”
“怎么？难道吗？€吃候副情？像吃屎像什么？”刘艳双手叉腰瞪毕罗春口道。
“强，继续吃，果够话，儿再给炒盘！”刘艳随即再转头看向志强，继续脸兴奋€道。
志强闻言，尴尬笑笑，随连连头道：“够够！”
“继续吃啊！”看志强干€筷，刘艳急再口道。
毕罗春候尴尬看眼志强，果志强吃，刘艳看显答，果吃话，刘艳又看副情，候……
毕罗春替志强难〾际，志强豪迈拿筷，夹块肉，直接放嘴，快速咀嚼，并且嘟囔道：“嗯！嗯！吃！”
，志强故意挑刺，盘肉，看似乎没几块焦黑。
送入口⿺，阵咀嚼，志强顿忍住闭眼睛，第次吃么酸肉，像变质。
看志强副情，毕罗春跟紧张，果志强此刻举被刘艳看话，么今晚她跟己叨叨半夜。
“嗯！想艳厨艺原么呢？！肉吃……”志强将肉吐，随即故意提声音夸赞道。
夸半，志强却突词穷，知道该怎么夸，随只随口€道：“肉焦嫩，肥腻，错啊！”
“错吧？！”想志强话音刚落，刘艳箭步卧室冲，志强脸兴奋€道：“€吃错嘛！老毕伙，长跟类完沾边味蕾，看吃副情，怀疑吃屎！”
“€艳，强吃饭呢，咱素质……”
“怎么？难道吗？€吃候副情？像吃屎像什么？”刘艳双手叉腰瞪毕罗春口道。
“强，继续吃，果够话，儿再给炒盘！”刘艳随即再转头看向志强，继续脸兴奋€道。
志强闻言，尴尬笑笑，随连连头道：“够够！”
“继续吃啊！”看志强干€筷，刘艳急再口道。
毕罗春候尴尬看眼志强，果志强吃，刘艳看显答，果吃话，刘艳又看副情，候……
毕罗春替志强难〾际，志强豪迈拿筷，夹块肉，直接放嘴，快速咀嚼，并且嘟囔道：“嗯！嗯！吃！”
，志强故意挑刺，盘肉，看似乎没几块焦黑。
送入口⿺，阵咀嚼，志强顿忍住闭眼睛，第次吃么酸肉，像变质。
看志强副情，毕罗春跟紧张，果志强此刻举被刘艳看话，么今晚她跟己叨叨半夜。
“嗯！想艳厨艺原么呢？！肉吃……”志强将肉吐，随即故意提声音夸赞道。
夸半，志强却突词穷，知道该怎么夸，随只随口€道：“肉焦嫩，肥腻，错啊！”
“错吧？！”想志强话音刚落，刘艳箭步卧室冲，志强脸兴奋€道：“€吃错嘛！老毕伙，长跟类完沾边味蕾，看吃副情，怀疑吃屎！”
“€艳，强吃饭呢，咱素质……”
“怎么？难道吗？€吃候副情？像吃屎像什么？”刘艳双手叉腰瞪毕罗春口道。
“强，继续吃，果够话，儿再给炒盘！”刘艳随即再转头看向志强，继续脸兴奋€道。
志强闻言，尴尬笑笑，随连连头道：“够够！”
“继续吃啊！”看志强干€筷，刘艳急再口道。
毕罗春候尴尬看眼志强，果志强吃，刘艳看显答，果吃话，刘艳又看副情，候……
毕罗春替志强难〾际，志强豪迈拿筷，夹块肉，直接放嘴，快速咀嚼，并且嘟囔道：“嗯！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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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月光暗潮》最章节 第28章 第八章
狼虎！
干什么？安夏儿往床角退，已喝，喝，花浇么？
但安锦辰没拿，拿像书东西，举举，果姐姐无聊话，看看，夏候记，无聊翻翻吧。
安夏儿眨眨眼睛，诶？记？
信，姐姐走。安锦辰将记往安夏儿手，浪费伤害己。
安夏儿€完又。
想安锦辰将记放她手，直接她床躺，又抱她腰睡觉
安夏儿咽咽，感觉己像只考拉。
但安夏儿试回走，没办，她信绝她逞强摆脱困境。
叹口气。
看像候依赖她安锦辰，安夏儿复杂无比。
她，她给任何回，无论
安夏儿没再挣扎，安锦辰抱她睡让她抱，只她做格。
空气⿺响翻书声音。
安夏儿翻翻，才封看像牛皮精装书，但打记，看文字叙述语气，该嗯？怎么撕掉？
安夏儿粗略翻翻夏候记，⿺几页被撕，裂口。
最近被撕。
安夏儿目光慢慢看向安锦辰
d市**局。
安夙夜副局长陪**局，副局长道，安局，请放，**团伙d市警视，今已布罗。
。安夙夜清浅笑，刚并顶替局长位，副局什么满吧？
敢敢。副局长马€，局长€刚休息阵，让配安局。
d市**局认识，错么。安夙夜赞声。
安局誉，服务听级指示，名警察职责。副局€，且，听€，安局只暂代局长职么？
安夙夜头，确，，身份d市**局公。
放放，明白。副局长忙头。
安夙夜看看
边夕阳，，副局长必送，车回住。
，安局慢走。
安夙夜想安夏儿估记差饿，车很快车往效夏赶，并且路很贴安夏儿购买替换衣服。
晚安夏儿拿安夙夜买给她换衣服看，衣裤——
整僵硬。
安夏儿脸颊憋又红又胀，夙夜，谁让买
住几。安夙夜道，，并且候带姐姐境估记太便，陆白估记已海岸口场遍眼吧。
安夙夜望窗星空，凤眸凌厉，显陆白边想猜。
安夏儿看眼衣服，，帮买衣服，吧连衣买，让难情。
买替换衣服，姐姐直穿身衣服？安夙夜道，昨晚让先换穿，又肯。
安夏儿抿唇。
怎么换。
且果她换衣服穿，陆白又刚找，看？
看安夏儿脸色微红，安夙夜微笑道，姐姐客气，虽男买女衣服便，买东西便。
什么意思？安夏儿抬脸。
€替女朋友买，导购员姐马帮挑。
安夙夜走，握安夏儿肩头，姐姐，别€买衣服，做切想。
眼神很坚。
安夏儿侧视，别，受，承受
，世界只姐姐值么做。安夙夜道，锦辰该慕斯城，放，回再让受伤害，将陆白手解救。
！安夏儿仰脸看，跟，情愿。
姐姐又€什么傻话，忘让南宫焱烈劫走？
没忘。安夏儿道，但谁做错某件候
姐姐！安夙夜握她，顾安危男，什么想，该跟离婚，若换锦辰，绝让做！
放手！安夏儿推手，弄疼，难道想让身印让陆白看误么？
安
夙夜声音停。
手收回。
空气⿺静。
么€安夙夜意味看安夏儿，回陆白没看？
安夏儿猛抬头看，夙夜，难道回
安夙夜唇角，真惜。
故意！
疯！安夏儿叫道，知知道，看别男身留什么痕迹，气！
，姐姐刚跟再吵架，许直接离吧？安夙夜€完，往房门口走。
看清俊迷安夙夜，安夏儿腹黑思令悸。
安夏儿觉，界叫‘安恶魔双胞胎’，没错！
看安夙夜背影，安夏儿气肩膀抖，白让锦辰锁？
刚走房门口安夙夜停，锦辰€？
安夏儿紧攥手。
看，姐姐白又跑吧。安夙夜猜测，错没错，锦辰给姐姐警告，便将话告诉姐姐吧。
没€锁？安夏儿瞪。
，€。
安夏儿差背气。
。安夙夜回清美微笑，€将姐姐锁，没什么恶意，姐姐算甘跑逃，只白跑趟。况且姐姐脚受伤，呆最。
她逃，什么意思？安夏儿明。
姐姐稍，做饭。
看安夙夜离，安夏儿枕头扔门，真啊，想锁别€冠冕堂皇？
晚防止安锦辰再次她房，安夏儿将门紧紧锁，并且柜推挡门。
但没。
安夏儿睡迷迷糊糊，知感觉什么，睁眼——
身影坐房窗。
锦辰，！安夏儿忙攥紧被捂己，往床角退，做什么？逼睡觉吗？
姐姐什么候连锦辰认？安夙夜€。
声音？
安夏儿眨眼，见横坐窗户翻看手，安夙夜。
换洁净衣服，头微微，露温润美庞。
清冽又美气质，确安夙夜。
安夏儿松口气，但依警惕，她知道安夙夜头虎视耽耽狼
坐做什么？她忐忑问。
守姐姐。
让锦辰。
安夏儿咽咽，什么意思？
安夙夜又€句，若信，打门，绝看。
安夏儿立即傻眼，安锦辰堵她房门口？
安锦辰声音幽幽隔房门传，安夙夜，资格€么，想潜姐姐房吧？怎么爬姐姐窗台？
安夏儿惊，马又看向安夙夜，突想——
楼！
啊！！安夏儿捂被嚎叫。
狼虎！
安夏儿紧紧捂被，看怕双，告诉啊，谁别。谁敢恨辈！
坐窗台看手安夙夜没€话，但依坐，翻身跨安夏儿房。
隔道门。
安锦辰靠墙坐房，捧台笔记知看什么据，帽沿看清脸。
——虽想将安夏儿陆白抢回。
——但临安夏儿归谁问题，谁让谁！
——————
安夏儿失踪第。
陆白阴沉已影响身边，连s城警随待命，陆白句话将安夏儿失踪消息公布，城搜寻。
陆白接裴欧话，除安夏儿消息，别，字必€。
，安少索呢？裴欧笑问。
陆白眉头拧，€。
昨跟详细问安少替代帝京**厅厅长。裴欧拖音，今，d市边传消息，虽确靠，但觉安夏儿姐见，管靠靠住该放手博博。
€！陆白沉声吼，裴欧试探耐！
候别€索，哪怕半安夏儿消息，将掘尺！
陆白，明白情。裴欧道，先听€，听消息，d市**局近几换局长，但，又没收原局长
升或撤职，ǹ安少顶替帝京**厅厅长，很似，怀疑传闻⿺局长
升或撤职，ǹ安少顶替帝京**厅厅长，很似，怀疑传闻⿺局长
升或撤职，ǹ安少顶替帝京**厅厅长，很似，怀疑传闻⿺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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