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 第1章 淹死她 南纪国,云城。 入暮时分,天光缓缓沉下,迎着淡如柔纱的雾气,河面上的商船正浩浩荡荡驶出渡口。 “趁没人看见,还不快把那小孽种扔进水里!” 一声低沉的命令后,满头金玉钗钿的贵妇人,疾步走至船尾。 她瞪了眼丫鬟,又把厌恶的目光,落在丫鬟怀里的襁褓上。 许是丫鬟捂得太紧,襁褓里的小奶崽哼唧一声,难受地开始扑腾。 一只羊脂玉似的小脚丫,用力一蹬,就把五个肉嘟嘟的脚趾头踹出了外面。 “二夫人,毕竟是大小姐留下的血脉,要不……”丫鬟摸了摸那圆润可爱的脚丫,终是不忍地红了眼。 贵妇人顿时蹙眉。 “血脉?我们沈家可不认!不过是那贱胚与人私通生的杂种罢了。”妇人的声音越发怒了。 “她到死都不说孩子父亲的身份,想必定是个拿不上台面的野汉,如今咱们全府就要跟着老爷进京,不能让个野种污了府上名声。” “快扔,淹死也算是给了她痛快!” 在主人的催促下,丫鬟只能伸开胳膊,作势朝河面抛去。 只是犹豫片刻后,她还是顿了下,趁着贵妇人不注意,悄悄拿来木盆。 又掏出一块绣着腊梅的染血方帕,和襁褓一起,飞快放进盆里。 “对不住了小小姐,奴婢真的尽力了……” 小丫鬟叹完气,便将木盆连着孩子,轻轻丢进河面。 傍晚微风吹动,小小的木盆飘荡在水中,孤零零的,像极了一片无根可依的浮萍。 小糯宝已经好一会儿都没再听到说话声了。 等她伸出小脑袋瓜时,商船队伍早已离她远去,渐渐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 “嗝……大船船不要走!” 身边只有茫茫无边的河水,小糯宝害怕极了,她干裂的小嘴巴一下子张大,生生拽出了两道血口子。 小糯宝又挥了挥胳膊,但很快就耷拉下小脑瓜儿,放弃了。 几滴晶莹的泪豆豆,在她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开始不停打转。 大船船不会回来的…… 果然,她还是要被丢下的。 小糯宝难受地舔了舔唇边的血丝,小小地叹了口气。 为了能够留在府里,过去她一直都很乖的,从不敢哭闹。 就连府中下人拿她取乐,在娘亲离开后,只喂她馊菜汤拌猪食,小糯宝也都是强忍着眼泪吞下的。 小糯宝已经连拉半个多月的黄汤了。 现下就连心里委屈,想哭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个用力,肚子没能忍住,又要拉在襁褓里了。 “不能把小被子弄脏嗒……他们会打糯宝、还会逼窝闻着臭臭粑粑去碎觉……”小糯宝缩着肩膀,颤声提醒自己。 隐约间,娘亲临走前反复念叨的温柔话语,又在小糯宝的耳边回荡。 “好好活着……” “我们糯宝……是娘和爹在三清观求来的,是下凡历劫的福星仙子啊……” “不久后,爹爹就会带着最威武的仗队,来接咱们小糯宝了……” “乖宝儿记得要在外祖父家听话,只要留在府里,等到爹爹来的那一天……到时候、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小糯宝想到这些,心酸地直抹眼睛。 “凉亲……糯宝还是木有等到爹爹……窝似不似好没用呀。”小糯宝像是犯了错般地咬住嘴巴。 沙哑的小奶音里,噙满了委屈的哭腔。 微风轻拂,身旁方帕上传来淡淡梅香味,萦绕在小糯宝的身旁,仿佛安慰着这个小奶团一般。 闻到娘亲熟悉的味道,小糯宝抽搭了下鼻子,终于没能忍住,小手捂住眼睛呜呜大哭了起来。 “呜呜凉亲~” “糯宝儿想要凉抱~” 此时,不远处,一辆破旧的驴车穿过城外小路,朝着大柳村儿的方向驶去。 驴车后的妇人三十六、七的年岁,穿着一身青色粗布衣衫,头戴两根祥云式的木簪。 她正摩挲着兜里的几块碎银,手上动作却突然一顿。 “老大,快停下,娘咋听着有孩子在哭,好像还喊娘呢!” 冯氏伸手拍了拍儿子,这就跳下了地,把正在赶车的姜丰年吓了一跳。 姜丰年赶紧勒住缰绳,回头道:“娘,小心摔着。” 冯氏动作矫健,她轻松地一跃落地,又单手扶稳了驴车,顾不上应儿子的话,这就朝着声音寻了过去。 绝对是孩子的哭声! 见状,姜丰年也忙跟上冯氏。 天色已晚,姜家母子刚在城里卖了十袋粮,正准备回村。 河流的水声太响,老大姜丰年没听清哭声,只担心眼下世道不太平,回去晚了,卖粮的银子会被贼抢。 毕竟全家下半年就指着这点银子过活。 “娘,咱还是快些回吧,闹了三年饥荒,现在天一落黑就爱出乱子,前天晚上咱村长还在半道上,被人抢走一袋黄豆呢。”姜丰年开口道。 “不急那一时半会儿的,啥也没有孩子要紧。”冯氏听到哭声近了一些,脚下也立马加快。 她一路沿着河岸朝上找去。 “哭声就在前面,娘听着还像是个小女娃,都这么晚了,孩子自己在外头,小心被野狗叼了去。”冯氏语气带着焦急。 姜丰年忍不住笑了。 “娘,我看您是做梦都想再生个闺女,听岔了吧,这城外荒地哪来的女孩哭啊,我怎么就没……”姜丰年刚想说没听见。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不远处的河面漂着木盆。 而那盆里还有个小婴孩,眼看着就要漂到水流湍急处了! “娘,在那边,还真有孩子!” 第2章 萌宝预警 冯氏定睛一看,心底顿时大惊。 “快救!” 她这就捡起一根长树枝,朝着孩子的方向,冲了过去。 好在冯氏眼疾手快,眼看小糯宝要被水流冲远,她连忙用树枝勾住了盆边,给木盆拖上了岸。 等她把被水打湿的襁褓抱起来时,就见一个才一岁半大小、满脸泪痕的小家伙,正缩在里面直打哆嗦呢。 姜丰年一看还真有个小奶娃,心都揪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畜生干的,虽说眼下年成不好饿肚子的人多,但就算再养不起,也不能把孩子往河里丢啊!”他大骂。 冯氏瞥了眼锦缎做的襁褓,却摇了摇头。 “看这布料成色,少说也得十两银子一尺,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只怕不是为了省口饭,而是……冲着断了这孩子的活路来的。” “那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些。”姜丰年更忍不住叹气了。 感受危险消失,小糯宝抖如筛糠的小身板,这才稍稍稳住。 她紧张地睁开眼,就见容貌飒爽的冯氏,正一脸心疼地望着自己。 小糯宝怯生生地咬住手,抽搭了下鼻子。 冯氏看孩子还能睁眼,松口气笑了。 她这才仔细打量起小糯宝来。 眼前的小奶娃生得白净,活像个小糯米团子,只是身上病恹恹地有些浮肿,头发还被胡乱剃光,只剩几块血痂长在软白的头皮上。 冯氏心疼地紧了下眉,这时又见小糯宝始终拢着双腿,身上连条小亵裤都没有穿,只能光着屁股蛋儿,在小被子里瑟瑟发抖。 她终于忍不住怒了。 “造孽的玩意儿,这乖宝儿才多大点,那些人这么搓磨孩子,也不怕老天爷收了他们!” 小糯宝听到熟悉的“乖宝”二字,亮晶晶的眸子顿时怔住。 乖宝儿……只有娘亲才会这么叫她,每次都好宠溺的。 小糯宝眼前一阵发酸。 这会儿一难受,脆弱的肠胃又跟着痛了起来。 “噗嗤!” 小家伙早上被下人灌多了馊饭,一声闷屁后,还是没忍住闹了肚子,直接拉在了襁褓里。 小糯宝的脸色顿时惨白。 她生怕被冯氏厌恶,更怕像以往那般挨打,一双小手拼命地朝后伸去,想要遮住屁股上的“脏东西”。 可是不曾想,冯氏闻到味儿只是一怔,随即非但不嫌弃,反而还笑着给糯宝揉了揉小肚儿。 “你还小呢,拉个裤兜子有啥的,也用不着捂着。” “肚子疼不疼,快让大娘看看。” 冯氏温声哄着怀里的小人,这就弯下腰,捧了些河水要给小糯宝洗屁股。 在冯氏一次次的清洗下,小糯宝终于不再害怕。 她紧绷的小身板放松下来,很快就像块豆腐似的,软绵绵地趴在了冯氏的怀里。 这时,冯氏抬起小糯宝的一只小短腿,辨认了一下后便笑了。 “老大,这孩子不带把儿,还真是个小女娃,你想不想要个妹妹!” 姜丰年激动地呼吸一滞:“真是个丫头?娘,那这孩子没人照顾可不成!既被咱娘俩碰着了,那就带回家当小妹妹养吧!” 姜家男丁兴旺。 冯氏一共生了五个儿子,又刚得了个孙子,可惜清一色全是带把儿的。 这可让姜家人馋闺女馋坏了。 尤其是冯氏。 她一直都想再要个闺女,可惜五年前,她男人姜大山摔下山崖没了,她一人支撑着全家不肯再嫁。 本以为这辈子就是个没闺女的命了,没曾想现下倒来了个现成的。 冯氏欢喜得嘴巴都快咧耳后去了:“兴许也是老天心疼娘缺个闺女,特意把她送给娘呢。” 听到自己要被收养,小糯宝的眼睛顿时亮了,奶嘟嘟的小肉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要有家了吗? 这样也好。 她不要再等笨蛋爹爹了,该去做新家的小乖宝儿,重新好好生活! 小糯宝能够感受到冯氏身上的纯善气息,她伸出肉乎的小指头,揪了揪冯氏的衣角,也愿意跟着她。 “嗯嗯……回家家吖。” 冯氏听着心头大喜,搂着小糯宝就亲个不停。 “老大你听见没?这孩子乐意跟咱走呢,太招人稀罕了,一看就跟咱家投缘!也不知她有没有饿着肚子,快快,咱快带她回家去!” 临走前,冯氏看见木盆里有条绣花帕子,便细心地给一并收好,全当是给闺女留个念想。 有了妹妹后,姜丰年赶起驴来,都比方才更有劲儿了。 驴被抽得嗷嗷直跑,脚下扬起的尘土跟快要冒烟了似的。 冯氏坐在车后,一边哼着童谣哄小糯宝,一边算着今日卖苞米赚到的钱。 除去下半年的吃用、杂税苛捐、还有来年的春种钱,不管咋说都得挤出一些,给小闺女买块好布做小衣裤。 而且闺女看着气血不足,肠胃好像也坏了,可得再弄些精细吃食,好好给她补补才行。 正盘算着呢,突然,冯氏怀里一动。 只见小糯宝晃着小光头,一双短腿儿忽的就乱蹬了起来,看起来躁动极了。 “咋了乖宝儿。”冯氏连忙搂紧了她。 “别、别走那里!”小糯宝的小脸皱得像个肉包,开始哼哼唧唧。 冯氏听着闺女的声音奶里奶气的,心里都直酥酥。 只是糯宝还太小,这口水音含糊不清的,冯氏听了三遍才听清。 眼看着驴车就要走过去了,小糯宝终于急了起来。 她小手够到了姜丰年的后脑勺,使劲儿往下一薅。 “哎呦哎呦……疼疼。” 冯氏这才看出闺女不对劲,忙大喊道:“老大,快停下,咱不往前走了!” 姜丰年勒住缰绳,正捂着后脑勺疼得想哭,这时就听到“轰隆隆”一声传来! 只见前面路口两侧的山壁,竟猛的掉下了一大块巨石,就在离驴车只有几步远的地面重重落下,砸出一个深坑! 第3章 全家沸腾 姜丰年抬头一看,吓得脸都白了,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娘,得亏您刚才给儿子叫住,不然只怕咱们现下……” 就要被石头砸成肉泥了! 后半句话被姜丰年生生咽了回去,他不敢说,更不敢想,只有颤抖的裤管知道他有多后怕。 冯氏也是震惊极了。 她盯着那大山石,满眼惊厥,又缓缓看向怀里故意流着口水,开始装睡的小糯宝。 “哪是娘想要喊你,是你妹妹刚才开口了,娘以为她不舒服,才让你停下的。”冯氏摸着心窝口,说话的尾音都直劈叉。 咋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莫非这乖宝儿是在出言避祸? “真是妹妹?”姜丰年瞪大眼睛。 冯氏缓过来后思忖一下,本想问问小糯宝为啥喊停。 可再低头看时,却见小糯宝已经微微张开起皮的小嘴儿,睡得直打呼了。 冯氏心底一阵柔软,自是不忍叫醒闺女。 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如若真是闺女在帮忙,估摸着问明了也不大好。 于是她便摇摇头道:“行了老大,咱娘俩心里有数就行,反正你这妹妹生了个有福的面相,今儿又救了咱娘俩一命,以后你们都得给娘宠着她!” 姜丰年没有二话,他红着眼眶用力点头。 “放心吧娘,妹妹这一遭可是救了咱娘俩的命,以后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能亏了妹妹!” 正在装睡的小糯宝一听,心底多出被认可的踏实感,忍不住笑出几颗小牙来,甜滋滋的。 他们自是不知,自己可是下凡历劫的福星仙子,一块碎石,还是伤不了她要保护之人的。 只是小糯宝被清洗掉了前尘记忆。 所以除了能够卜吉预凶、收收善信们的贡品外,其余时候还是婴童的习气占了上风。 这不,才刚救回了娘和大哥,她就忍不住孩子气起来,即便是在假寐,也还是偷偷撅起小腚,在襁褓里开心地扭了两下。 冯氏感受到闺女的动弹,长茧的大手轻拍了拍。 她垂下眸子渐渐笑了。 自己这新抱回来的宝贝闺女呀,似乎很不一般…… 此时,大柳村。 眼看天都黑了,冯氏和姜丰年还迟迟未回,老二姜丰虎带着老四和老五,就要去村口迎一迎娘和大哥。 老大媳妇儿孙春雪,端着萝卜干咸菜和苞米面窝头,要再用锅热上一遍。 “这窝头一凉就梆硬,啃都啃不动,娘他们这一趟拉了那么多粮进城卖,可是累得不轻,不能让他俩回来吃凉饭。”孙春雪卷起袖子,动作麻利得很。 老二媳妇儿李七巧眉眼带着担心,不停朝门外看。 “只是娘和大哥这一趟咋去这么久,咱家这几年来都不太平,该不会是路上遇到啥事儿了吧。” “呸呸呸,老二媳妇儿你别瞎说!”孙春雪想起姜家近来的霉运,赶忙打嘴。 不过该说不说,这几年来自家确实太不顺当了。 先是公公姜大山落崖而亡,又是三弟被掳没了音讯,要不是娘性子刚硬强撑住了这个家,只怕这个家早就散了。 她们俩正嘀咕着,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驴车的咯吱声。 “娘回来了!”门口的姜丰虎大喊道。 孙春雪和李七巧这才松了口气,笑了笑,放下手上的活儿便要过去迎。 她俩才刚走到院子,就见姜丰虎他们兄弟仨已经围住了驴车,正盯着冯氏怀里,一个个乐得不成样子。 才七岁的老四姜丰景向来性冷,现下却不知怎么,才说了两句,竟就激动地对着空气挥拳高呼。 老五姜丰苗更是高兴得直蹦,像个小傻子似的,就差跳到冯氏身上了! 两个儿媳妇都不免惊讶。 “啥好事儿啊,能让咱家老四乐成这样。”李七巧好奇地抻着脖子看。 孙春雪还不明所以地笑:“兴许是苞米卖得好,娘买啥吃的东西回来了,快去看看。” 等妯娌俩凑近一看,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竟有一个生得软糯雪白的小丫头,正坐在娘的怀里,冲着家里人使劲儿挥舞胖爪呢! 不是吃的。 是个小闺女。 姜家人都沸腾了! 他们也有妹妹了! “啥?娘有闺女了?快让我看看!” 李七巧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没刹住脚下险些给姜丰虎撞飞。 姜丰虎高兴得直哆嗦,爬起来就往冯氏身边挤。 “妹妹,是妹妹!”姜丰景躲开摔飞的老二两口子,抓过大哥的胳膊咬了一口:“是真的,不是做梦!” 姜丰苗露出豁牙,又想哭又想笑:“太好了,娘出去一天就给我们生了妹妹回来,娘真厉害,娘你疼不疼啊。” “别胡说八道,娘哪能凭空生个孩子出来,要有那本事,还不得被当妖怪走。”冯氏狠揪一把老五的耳朵,有些哭笑不得:“小点声别吓着妹妹,都靠近些让她认一认。” 在冯氏的淫威下,一家人可算是暂且按耐住了狂喜,像看珍宝盒似的围在妹妹身边。 小糯宝骨碌碌地转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家人。 “糯宝……窝似小糯宝……大家好呀~” 好多人呀。 但是……他们为啥都这么激动。 唔唔怎么还有眼泪汪汪的。 小糯宝有些看不懂,但也感受到了新家强烈的热情,受宠若惊地低下头,紧张得又想拉裤兜子了…… 看着小糯宝大眼睛水汪汪的,脸上长了淡粉色的小奶膘,说话时肉肉还弹来弹去的,姜丰虎再也压不住心底的喜爱! 他冒着被娘揍的风险,这就要把妹妹抢过来自己抱! 老四和老五也立马凑过去。 他们紧紧盯着糯宝,都快看呆了。 这么肉嘟嘟、白得像雪花似的小妹妹,简直比他们梦里想要的还可爱! “呜呜呜我们终于也有妹妹了,再不用羡慕隔壁狗蛋儿了。”姜丰苗道。 “不愧是妹妹,身上都是奶香味儿,可比小子们香多了!”姜丰景道。 “你们快看,妹妹的小脚白乎乎的。” “脸也白乎乎的,真俊。” “对,屁股蛋儿也白乎乎……”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叽叽喳喳,都给闺女夸臊了,冯氏心疼地给他们扒拉开。 “去去去,快把妹妹抱给娘,夸人都不会夸!等以后都给你送去学堂,多学点儿夸妹妹的话再回来!” 第4章 全家围着宠 “对了闺女,你刚才说你叫糯宝?”冯氏重新夺回闺女后,脸上恢复了宠溺。 “那以后你就是姜糯宝了,跟着娘和哥嫂们一起住在这里,好不。” 小糯宝被哥哥们的热情惊住,忙紧抱住冯氏的肩膀。 “嗯呀,窝以后就似姜糯宝啦……听凉的!”她一字一句地乖乖应下,尽量让小口水音,听起来再清楚些。 姜丰虎他们心里一酥,一个个忍不住,又想跟冯氏抢妹妹抱。 冯氏哪能让儿子们再得逞,她抬腿给了一人一脚,这就笑着搂住闺女进屋去了。 “臭小子们,娘可不放心你们,不给你们抱,免得给我宝贝闺女摔了。” “好了都快进来,糯宝应当也饿了,先给她弄些吃的。” 这话像是个冲锋号,姜丰虎他们一听,哪舍得让妹妹饿着。 一个个都撒丫子冲向粮缸,抢着要把家里最后剩的半把小米,煮了给妹妹吃。 进屋后,冯氏刚把家里最后的褥子铺好,老二媳妇李七巧就眼巴巴地过来。 她在娘家时就曾有个小妹妹,可惜后来被继母卖了换钱做衣裳,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现下看着炕上可爱的小糯宝,李七巧心头一热,解开衣领,搂过来便要给她喂奶。 “唔……” 小糯宝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怼到脸上。 还未反应过来,嘴巴里便传来一阵甜滋滋的。 这时就听李七巧央求道:“娘,这孩子看着虚,光吃米粥哪里补得过来,况且咱家的米也没多少了。要不就趁我还有些奶水,让我多喂喂她吧。” 冯氏看了眼炕梢正在闷头啃脚的小孙子,二话不说就点了头。 “行,反正你生春哥儿都有半年了,他也不小了,以后多给他吃些米糊和菜就行,你身上这点儿就都留着喂给糯宝吧。” 小春哥儿懵懵地扭过头,啥都没听懂,继续卖力地啃着脚脚…… 小糯宝羞愧地看了眼春哥儿。 这个小娃娃好像比她还小欸。 这样真的好吗…… 很快,在冯氏和李七巧满心满眼的期待中,小糯宝盛情难拒,只能小嘴呱唧呱唧,卖力地开动起来。 咕咕……好喝! 眼看全家都宠着个新得的丫头,只有孙春雪没有去凑热闹,她扁扁嘴,不乐意地给老大端饭去了。 “家里本来就穷,还往家里捡孩子,怕是村里就咱家会干这傻事儿,大房二房知道肯定又要笑话了。” 孙春雪拽了拽洗得发白的衣衫,又嘟囔。 “老二媳妇就是个显眼包,成天想着法子讨好娘,放着自己儿子不喂,喂别人家孩子,再说了那丫头看着都一岁多大了,咋好意思还喝奶呢。” 姜丰年一听立马皱眉低喝:“谁是别人家孩子?从今天起,糯宝就是咱家亲妹妹,不许你乱说!” 方才若不是小糯宝提醒,他和娘早就在岔路口被巨石砸没了。 所以小糯宝就是他的亲妹! 谁敢说不是他就跟谁急! 孙春雪看着向来好脾气的男人居然发了火,惊讶地张张嘴巴,最后也只好噤了声,气得跑出去捡柴。 小糯宝也不是个吃喝没够的孩子。 在吮吸了一小会儿,垫了垫肚子后,她就不好意思再继续了。 小糯宝挣扎着撇过脸,正要把“口粮”吐出来。 可李七巧却看出她没有饱,说啥也要摁着她的小脑袋继续喂。 最后直到小糯宝喝得满嘴湿漉漉,撑到想要呕奶,李七巧才放下被浸湿的衣裳,满意地戳戳她的小肉脸。 “这喝的也不够多啊,你是不是心疼二嫂,不舍得再喝了?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快让二嫂亲一亲。”李七巧亲昵地吧唧了一下。 “嗝!” 在被蹭了一脸口水印后,小糯宝抱着圆滚滚的小肚,费力躺回被褥上。 她伸出淡粉色的小舌头,呲溜把嘴边的奶渍舔干净。 误会误会啊……这回她是真饱了,而且还好撑啊。 以前在沈府,饥一顿饱一顿,养得小糯宝的胃口本就比同龄孩子要小。 这会儿又难得吃到干净营养的食物,自然更容易饱肚了。 冯氏看着小闺女撑到脸蛋儿都憋红了,又有些责怪二儿媳妇喂奶没数,正要给闺女拍拍后背消食儿。 谁知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砰砰”几声! “老三家的,你个丧良玩意儿,自己偷摸就把粮食卖了,是不是大山没了,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娘了!” 闻声,冯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姜丰年他们也都如临大敌一般,绷紧了神经。 “娘,不好了,奶和大房二房他们一起过来找咱算账了!”门口的孙春雪撒丫子跑进屋,赶紧报信儿。 姜家这一辈共有三房。 早在姜大山还活着时就分了家。 那姜老太太偏心大房和二房,只许他们三房分走些盆盆罐罐,破褥烂被,其余的家产一律不给,就这样给冯氏和姜大山轰出了门。 光是这样还不够,后来这老太婆还总支使姜大山给大房二房出力干活儿。 什么耪地、浇水、割草样样不缺,累得姜大山一人得干三家活儿,这才在有一天迷迷糊糊地摔下了崖,撒手走了。 如今姜老太太眼见三房种的粮食成色好,能卖高价,竟又命冯氏把大房、二房的劣粮掺进自家粮袋,一起拿去城里卖。 冯氏绝不肯做这冤大头,白天偷摸只卖了自家的粮,就料到晚上会有这么一出。 “老四老五,你俩上炕守着妹妹,别让那老泼皮给她吓着。”冯氏板着脸冷哼一声。 姜丰景和姜丰苗就立马上坑,紧紧护在妹妹身前。 待冯氏一出屋,便看见姜老太太正由大房和二房他们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要往院子里冲。 “弟妹,娘喊你这么多声,你那耳朵是塞驴毛了吗,也不知应一声,把娘嗓子都快喊哑了!”大房的姜大海急赤白脸,一进来就要骂人。 冯氏顺势跟着掏了掏耳朵,也不客气:“大哥这话说的,大晚上的我只听有个破锣嗓子在外头嚎,还以为是村头的傻大姐又在给她姘头哭丧呢,哪知道竟是娘来了。” “老三家的……咳咳!”姜老太太老脸一拉,气得咳了两声。 大房的赵氏这时顾不上别的,上前急道:“弟妹,你快说你家粮是不是都卖完了,咱不是说过今年粮贩子压价狠,卖粮得齐心吗,三家要卖就得一块卖啊!” 冯氏斜了大房两口子一眼,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 她干脆抱起双臂把话挑明。 “大嫂,咱们不必老母猪穿肚兜,一套又一套的,你们两家啥时候和我们三房齐心过?现在不就是看上我家粮食好,想跟着我们一起卖高价吗,那我家粮食掺了你们的,吃的亏又有谁给我们补,可别整天想着算计,把人当傻子!” 赵氏嘴笨,被噎得脸上红白交加。 二房的姜大河见冯氏不给大房面子,阴阴地推了姜老太太一把。 “娘,快拿房子说事儿啊!” 姜老太太趔趄一下扑到冯氏的面前。 她那浑黄的眼珠立马瞪得老大:“好啊,老三家的,你现在自己也做了婆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可别忘了,你家现在住的房子可是我出钱盖的,那房契上写的也是大海的名字,你敢忤逆婆婆,就甭想再住这房子!” 冯氏面色顿时一青。 还好意思拿房契说事儿? 当初分家时,姜家两套老宅都给了大房和二房,三房本是无处可住。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姜老太太好像突然良心发现,竟出了银子买料,又让大房、二房一起帮三房另盖了间小平房。 也是为着这房子,姜大山受再多差遣也任劳任怨,总觉得娘还疼他,他就得合乎孝道。 冯氏想起就心中有愤,她漆黑着眸子道:“娘,您也别太欺负人了,这些年我家大山为你们出的力够多,早就够把这房钱还上了!” 眼看着冯氏不肯松口,姜老太太一拐棍敲在地上,狠狠吐了口黄痰。 “呸,还上个屁,儿子生下来就欠娘的,给娘干多少活儿都是天经地义!你这臭寡妇没了男人压着后骨头一天比一天贱,看来不给你点厉害是不行了。” “老大、老二,把这房子给她砸了,除非冯氏扒了上衣跪在村口给娘赔罪,不然绝不许他们再住这房子!” 这话一出,姜大海和姜大河宛如两条疯狗,抄起院里的铁锹、镐头,就要朝房子砸过去。 姜丰年和姜丰虎急得双眼猩红,死命地拦在门前。 “不许你们骂我娘,谁都不许!” “敢乱来我跟你们拼了!” 听着外面大哥二哥近乎嘶吼的声音,屋里的小糯宝跟着担心不已。 她正不安地抱起小手啃来啃去,这时猛一抬头,却忽然瞥见,房梁上居然倒挂着两团黑雾般的影子。 小糯宝顿时睁大了圆溜溜的黑眸。 那是……是两只倒霉鬼?! 第5章 霉气走光光 倒霉鬼最是晦气。 若入家门,必会祸事不断! 小糯宝正惊讶二鬼为何会在家里,此时,浑身黑黝黝的“倒霉鬼”也盯住了她,想要飘过去闻闻这小奶崽。 谁知才刚凑近,二鬼就被吓得直吐黑雾。 呜呜这不是玄门供奉的那位吗…… 咋的装成了个小豆丁了,一定是陷阱!吓死鬼了!! 看着惊吓到抽搐、开始横冲直撞躲闪的二鬼,小糯宝恐吓般地举起小脚丫,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都老实点,不然咬洗你们哦! 很快,两只倒霉鬼都蔫了下来,小糯宝也顺利看出了它们的来历。 原来,这二鬼是二房招来的,本是被姜大河殴死的乞丐怨气所化,应该缠住二房才对。 可谁知几年前,姜老太太找了老道化解,竟以搭新梁、盖新房的法子把它们封进此地,百年内不得脱困。 那老道临走前,曾再三叮嘱此屋不可住人,可姜老太太却怕无人替二房消此业障,会坏了她二儿子的运势。 于是就故意把这新房送给三房来住,好让冯氏一家替二房受尽这倒霉气。 顺道还能用房契拿捏他们,让姜大山分了家后,也得继续给大房、二房干活儿。 也是从那时起,冯氏家中便处处不顺。 先是没了个姜大山,之后冯氏的三儿子姜丰泽,又被官兵当街掳走,充做壮丁,至今生死未卜。 再后来,大儿媳妇孙春雪还在地里摔了跤,掉了个五个多月的胎。 如此种种,皆由姜老太太而起…… 在看明自家的遭遇后,小糯宝难受地咬紧乳牙,都快磨出响了。 哪有这般欺负人的。 这姜家老太,简直比沈府那些人还要心黑! 小糯宝是受过苦,淋过雨的,当然想为家里人撑把伞。 她鼓起了小腮帮子,还好有她在,以后这些歪门邪道,就断不会再进家门了。 小糯宝伸出两根指头,飞快对“二鬼”比划了一下,房梁上的二鬼猛的得了解脱,嗖一下就飘出了房子。 下一刻,只听外头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 “啊啊啊我的胳膊!” 姜大海举着镐头,正想要砸向屋门,谁知他力气突然一歪,手中的镐头竟莫名砸向一旁的姜大河。 这一下砸得极重。 姜大河捂着断裂的胳膊,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疼、疼死了啊啊!大哥,你那俩眼珠子长在脸上是出气儿的啊,咋往我身上打啊!” 鲜血顺着他的臂膀,不住地往下淌,断开的骨头钻破皮肉,露出一个好大的血洞。 剧烈的痛楚使他脸都扭曲了,哀嚎声更是传得满村都是。 姜大海也惊出了一身汗,他不解地看向双手:“……我刚才是咋的了,不应该啊……二弟,我真不是故意的。” 姜老太太气地啐了大儿子一口:“老大你眼瞎啊,是不是要气死娘!老二,快让娘看看!” 她急地就要朝姜大河跑去,可谁知脚下却忽然一滑,本就腿脚不利索的她跌了个大跤。 “娘!”大房两口子正要伸手去扶。 可惜却已经晚了。 “砰”的一声过后,姜老太的后脑勺撞到院里的猪食槽上,她眼睛往上一翻,身子顿时剧烈抽搐起来。 一大滩黑红粘稠的血浆,顺着她脑袋哗哗往外流,发出腥臭气味。 大房两口子被吓得六神无主,一把给姜老太太丢到旁边,瘫坐在地开哭起来。 “娘啊,您这是咋的了,别吓儿子啊……” 冯氏见状,不由怔了怔。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冷笑了声后,就收起手上的镰刀,把姜丰虎叫了过来。 “虎子,你跑得快,快去村里喊人来,就说你奶欺负孤儿寡母缺了大德,这会子正鬼上身,要对她两个儿子索命呢!” “好!”姜丰虎痛快地道。 其实冯氏只是随口一说,不过是借着他们倒霉的机会,让全村人来看他们的丑罢了。 一旦那老虔婆就此嘎了,全村一起吃席时,好歹也能凑点笑料。 屋里的小糯宝听了咯咯一乐,开心地含住手指,喷了两个大口水泡儿。 这个娘好聪明呀,胡乱编个瞎话,也能蒙对一大半。 听着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过来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小糯宝知道娘和哥哥,今夜不会再被欺负了。 她心满意足地拍拍小肚儿,白豆腐似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困意。 “嗯嗯……今天吼累哦~”小糯宝打了哈欠,很快就缩进被窝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姜家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 听闻姜老太太这个老泼皮出事,乡亲们不仅没有着急的,反而都觉是老天开了眼。 他们早就心疼姜家三房的遭遇。 这会儿纷纷拿着葵瓜子和小板凳,赶过来看个新鲜。 冯氏把受罪的婆婆晾在一旁,只顾着把新得了闺女的好事,趁着平日要好的乡亲们都在,赶紧说给大家乐呵。 “我那乖宝儿长得可俊,等白天抱给你们瞧瞧。”冯氏捧着把瓜子儿,笑眯眯道。 “闺女就跟小子不一样,臭弟弟哪有妹妹香!我可不敢抱出来给大家看,被你们抢去了可咋整。”姜丰虎提上壶凉白开和白瓷碗,挨个倒给叔婶们喝。 到最后,大家伙儿唠嗑唠累了,还是村长怕闹出人命,找人套了牛车,这才把姜老太太和姜大河,往城里医馆拉。 至于大房两口子,他俩早就受不住村民们的指指点点,红着脸偷摸跑回家了。 等送走了乡亲们,冯氏叉着腰,觉得好不痛快。 她进屋后,就看见闺女正撅着小嘴,睡得香甜,心下也不由多了股舒坦。 “真是娘的宝贝疙瘩,咋你一来咱家,娘就比平时顺心多了呢。”冯氏把小糯宝揽进被窝,宠溺地看个没够。 这时小春哥儿眯着眼缝,也要往奶的怀里拱。 冯氏一把就给春哥儿提溜出被窝:“去去,你个尿炕精,夜里一泡尿给你小姑姑冲跑了咋办,还是等着跟你爹搂吧。” 小春哥张着小嘴儿,委屈巴巴地嘬着空气。 唉,这一天连口奶水都没喝上,让他拿啥尿啊…… 第6章 撞大运了 翌日一大早,姜丰年他们几个刚一下炕,便都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仿佛有种轻松之感游走于全身。 简直让人神清气爽! 不像过去,总感觉屋梁上像是有啥东西似的,压得他们喘息不得,动不动就想叹一口气。 现在他们胸口也不再堵得慌了,连脸色都比从前亮堂了不少。 孙春雪和李七巧起来时,也是头一回睡得这般踏实,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看着喜气洋洋。 正好家里刚卖了粮食,冯氏给她们一人都拿了两百文钱,许她们过上两天回娘家看看。 于是妯娌两个心情都不错,早早便起来弄饭。 姜丰年和姜丰虎都勤快得很,随便扒上两口饭,就赶着去地里收秸秆。 眼下刚秋收完,在地头忙活的乡亲不多,姜丰年迎着晨光抻了抻胳膊,正要把手里的七星耙,递给姜丰虎。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哼哼”一声叫唤。 未等姜丰年反应过来,一只野猪崽子就闷哼着溜达进地里,四下嗅了嗅,开始拱地上的秸秆。 “大哥,快看你后面,有只野猪崽跑进咱家地里了!”姜丰虎震惊极了,眼睛顿时睁得老大。 “虎子,你该不会是一大早起猛了,看花眼了吧。”姜丰年还不信,以为二弟在骗他。 可等他转过身时,就见地里居然还真有只野猪,看着能有五六十斤。 这可足够一家子吃好几个月了。 姜丰年的脑袋嗡嗡直响。 不是吧……大柳村的山比人还穷,连只鸟蛋都不好找,咋还能有野猪跑下山呢! “大哥,再不抓就跑了!”这时,姜丰虎已经急地扑了过去。 “咱家倒了好多年的霉,想不到今天倒撞了大运,好,抓!”姜丰年打了个哆嗦,然后一耙子就抡了过去。 好在这是只半大的野猪,他们兄弟俩一人一耙,倒也应付得轻松,很快就把这猪崽打得昏死过去。 等忙完后,趁着没有乡亲看见,姜丰年抬着两只前蹄,姜丰虎抓着两只后蹄,就一前一后兴冲冲地往家去了。 “娘,快看我和大哥抓到啥了!” “是野猪!比咱家老五还沉的野猪,还是它自己跑到地里的!”一进院,姜丰虎就乐地大喊。 冯氏正在把缸里的小米舀出来,数着看够闺女吃上几顿。 起初,冯氏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等她掏掏耳朵推开门时,没想到就见院子里真有只野猪崽,正躺在姜丰年的脚边,吭哧吭哧直喘呢。 冯氏一时又惊又喜,着急地跑出去,连鞋子都跑掉一只。 “老大,这野猪当真是在地里抓的?咋会有这好事儿,你们可别蒙娘。” 姜丰年笑着给她捡起来:“娘,我和老二当时也被吓了一跳呢,您说奇不奇,哪有野猪往人家地里钻的。” 冯氏摸了摸怦怦跳的胸口,乐得嘴角都快咧耳后去了。 何止是奇。 简直就是天降好运! 眼下旱了三年,多少人家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能见到这么肥的野猪崽了。 这时,孙春雪、李七巧还有丰景和丰苗也都赶紧从屋里出来。 他们早就忘了上回吃猪肉是啥时候,现下一个个高兴的,眼睛都快放出光了。 尤其是老五姜丰年,只见他伸出小脏手,一边偷抹着嘴边的口水,一边馋巴巴地瞅着冯氏。 冯氏知道家里人也该好好补补了。 于是挥了挥手便道:“老大老二,快去悄悄把猪宰了,别惊动了旁人。弄完了咱们自己吃上一顿,其余的再拿到城里卖钱。” 如今人都难吃饱饭,就更别提养活家畜了。 外头猪羊肉的价格都卖得极高。 冯氏养不起猪也买不起肉,眼下难得能有个开荤的机会,她也不想钻钱眼儿里,咋说也得让自家先吃上些。 “好咧娘!” 姜丰年和姜丰虎听到能留下些吃,都喜滋滋地直搓手。 他俩一个去关大门,一个跑去磨刀,这就开干! 孙春雪也挑了一桶水,倒进大锅里打算烧,好留着洗猪皮用。 “娘,咱再多留些做腊肉吧,这样存得久,到了年节时,咱也能有肉做菜,免得回回过年,老四老五闻着二房他们那边的炖肉味儿,都总流哈喇子。”孙春雪央求地看向冯氏。 李七巧也笑弯了眼:“对啊娘,等咱以后把酸菜腌好了,切上半颗和腊肉一起炖,再放些粉条,冬天坐在炕上就那么一吃,身上胃里都暖和和的,别提多舒服了。” 冯氏也不含糊:“好,那咱就留下两块后肘肉,一扇排骨,做腊肉。再留两根大棒骨,用来炖汤,也好给咱糯宝补补身子。” 想到妹妹能有骨汤喝,姜丰景高兴地去给哥哥们搭把手。 姜丰苗像个小豆丁似的,甩着过长的衣袖,在院子里蹦来蹦去。 “太好了,妹妹喝汤我舔碗,过年还能有肉吃!对了娘,那腊肉能做得辣些不……老五想吃辣到流鼻涕的!” 姜丰景嫌弃瞥他一眼:“你现在就淌大鼻涕了,真埋汰,赶紧擦擦再说话吧。” 一时间,姜家院子里磨刀声、烧水声、嬉笑打闹的声音起此彼伏。 小糯宝听到外面的阵阵笑声,这会儿也睡醒了。 “嗯……运气好……抓到猪猪了?” 那就对啦。 小糯宝眯起眼睛咯咯一笑,银丝般的口水,差点淌到枕巾上。 现下房子里没了倒霉鬼,好运自然也就来了。 至于二房和姜老太太那边,已被倒霉鬼重新找上,以后就等着折腾吧…… 第7章 变出银子来 听见炕上有了动静,冯氏顾不上指挥老大他们干活儿,这就忙进屋来看闺女。 “乖宝儿睡好了?”冯氏抱起小糯宝,下意识伸手一摸。 在摸到褥子上一片干燥后,她笑地拍了拍闺女的小腚,忍不住亲了一口。 “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一宿下来不闹腾也没尿炕,可比你四哥五哥小时候强多了。” “嘿嘿,凉~”小糯宝吐着小舌头,热情回应。 在新家睡了一夜后,昨日被遗弃时的恐惧,也缓过了劲儿,小糯宝原本活泼的性子渐渐显了出来。 冯氏扯着干爽的小被子,高兴地给全家展示。 在得到哥哥们的一致夸赞后,小糯宝也“骄傲”起来,红扑扑的小脸扬得老高,等着再被亲上两下。 只是她身子太软,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差点大头朝下栽下炕。 吓得她小脖颈一缩,又赶紧趴在冯氏怀里,不敢乱动了。 冯氏笑着哄了哄闺女:“不怕不怕啊,娘一直搂着你呢,咋舍得让咱宝贝疙瘩摔了,宝儿你饿不饿,娘带你去找二嫂。” 说罢,冯氏先给她抱到门边把了一泡尿,便把小糯宝交到儿媳的怀里,让她先把“早饭”吃了。 李七巧等了一早上,把要来吃奶的儿子赶走好几次,现下可算是可以喂喂妹妹了。 “来,糯宝儿,这些都是留给你的。”李七巧掀开衣领,这就抱着怀里的小人儿晃了起来。 小糯宝昨夜睡得早。 过了这四五个时辰,也确实是有些饿了。 她熟练地撅起小嘴儿,吨吨吨开喝起来。 嗯,甜。 真甜。 就是有点腻…… 才半岁大的春哥儿看着小姑姑吃得香,饿得探过身子,忍不住张嘴要哭。 李七巧抱着小糯宝走过去,也不惯着儿子,直接一勺子怼进春哥的嘴,就喂了他一大口苞米面糊。 “哇哇……唔唔唔……” 春哥儿还不会说话,只能生涩地咽下食物。 小糯宝抱紧二嫂的手臂,看着只能趴在一旁舔面糊的春哥,有些心虚地咽下几口奶水。 再怎么说这也是小侄子的口粮,自己总霸占着,怪不好意思的。 若是家里条件能好些,吃食再丰富些,大人们就也能够不用再让她喝奶补营养了。 想到这儿,小糯宝这才眨着眼睛,头一回打量起新家来。 姜家的平房只有三间小屋,不仅狭小极了,且房梁低,砖瓦破,看着属实寒酸。 屋里除了些锅碗瓢盆,就只有两个大米缸,再无其他装饰。 要命的是那米缸早就见底,空荡荡的,比脸还干净。 只剩下半袋苞米面挂在梁上,看起来,就是全家唯一的主食了。 小家伙转了下脑袋瓜,又盯住了灶台。 早上刚吃过的东西还留在上面。 除了硬邦邦,都能打破脑袋的窝头,就只有热了几遍快烂掉的咸菜,估摸着,本是留着晌午继续吃的。 小糯宝看着看着,眼睛都要酸了。 家里真的好穷啊。 就这样,二嫂还要把仅有的奶水都留给自己…… 小糯宝有些感动,好想帮家里使使劲儿。 心里才刚一急,这时便听“咣当”一声,她手上就忽然多了两个银锭子。 小糯宝欣喜地喷了二嫂一身口水。 是善信们又给她上贡品啦! 作为福星仙子,收收贡品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只是以前在沈府时,每每收到都不敢用,生怕被旁人发现,抓住自己用来生财。 所以有时即便再没吃饱,小糯宝也只能偷偷趴在被窝里,想着贡品哇哇流口水。 可现下不一样了。 小糯宝有了新家,家人们只会爱她护她,不会害她。 她也自然可以大施拳脚。 这银锭沉甸甸的,压得小糯宝的小手生疼,她趴在李七巧的肩膀上呲牙咧嘴着,都要快握不住了。 于是趁着李七巧不注意,小糯宝抬起手臂,偷偷往后一伸,这就把两个大银锭丢进灶边的柴筐里。 过了会儿,孙春雪进来拿柴烧水。 她随便一摸就碰到一片凉凉的,正觉奇怪。 等她扒开木柴一看,就见两个白花花,闪着亮光的银锭子藏在筐里,孙春雪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啥啊……娘,老大……咱家这柴筐里咋还有银锭子呢!”孙春雪指着柴下,嘴皮子都哆嗦了。 冯氏一看也打了个激灵! 她忙抢过银子咬了一口,大喊道:“银子还是真的!这柴是你们谁拾回来的” “是老四和老五昨个儿上山捡的。”李七巧睁大眼睛道。 丰景和丰苗也不知是咋回事,两个孩子闻声愣在门边,像是定住了一般,久久缓不过神来。 “兴许是银锭早就夹在了柴棒子里,俩孩子没留意,就给一起捡回来了。”姜丰虎从外面跑进来道。 冯氏攥紧了银锭,心脏怦怦直跳。 家里真是奇了,先是野猪又是银锭的,这是要发啊。 一个银锭子值二十两银子,两个那就是四十两了,有了这四十两,家里便就不用再愁没钱用了! 这时,姜丰虎扒拉着手指头,激动得不行:“咱家今年的粮食才卖了不过三两银子,这两枚银锭,可抵得上咱种七八年的地了。” 姜丰年笑地踢他一脚。 “我看你以前那半年的学堂是白念了,别说手指头了,就算脚趾用上也是白瞎,这何止抵得过七八年了,明明比得上十年还不止呢!” 众人一听,顿时噗嗤笑出声来。 冯氏笑得眼角直飙泪花,她赶紧先把银锭收好,藏在箱底。 现下手头有了闲钱,冯氏头一个想到的还是闺女。 小糯宝看着差不多有一岁半了,可却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只能光溜溜地裹在小被子里,走路都不方便。 于是冯氏擦擦眼睛,出屋后便笑道:“待会儿等猪宰完了,吃好饭,娘就进趟城里,先把余下的猪肉卖了,再去买上几尺布料,给咱你们妹妹做几身衣裳才是正经事。” 第8章 倒霉催的二房 说起做衣裳,妇人的天性便显出来了,儿子们没啥主意,只有李七巧凑过去跟冯氏商量。 “先做两件衫子,得做大些,孩子小长得快,要是做正正好的,没几天就再穿不上了。”冯氏琢磨道。 李七巧心细,赶紧补充:“对了娘,小姑子皮肤嫩,里面贴身穿的小亵裤,可得挑好料子买,要软些的。” 冯氏止不住地点头:“嗯,这个还得多做几条,好留着换洗。” 毕竟糯宝是个小女娃,要格外注重,小衾裤上的花销可是省不得。 孙春雪看到刚得了银子,就要给小姑子花上一笔,不由心疼地捏着衣角。 “娘,糯宝还小呢,其实……用不着在穿戴上花太多钱。”她嚅嗫着插话。 冯氏顿时拉下脸来。 “甭管我给糯宝花多花少,都不能耽搁全家吃饭!” “再说咱家穷了这么几年,是自打我闺女进门,才得了这些好运,弄不好这银子就是我闺女旺来的,就算全花她身上也不过分。” 姜丰年也觉得,这两日之事都不是偶然,应当就是妹妹带来的好运! 他蹙眉道:“家里就这一个妹妹,钱留着不给她花给谁花,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以后不许再多嘴。” 孙春雪不好顶撞娘,红着脸退到一边,心里有些堵得慌。 这时,已经回到炕上的小糯宝,也听到娘要给自己做衣裳了。 她大眼睛亮闪闪的,手脚并用地爬到炕沿边,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娘。 以前在沈府,那些下人们嫌麻烦,只管给她丢进柴房里散养,是从来不给衣物用的。 现在终于能有衣裳蔽体了,小糯宝期待极了,粉嘟嘟的小肉脸爬上红晕,脑海里闪过许多在沈府见到的布料花样。 那些粉粉紫紫的料子,她都好喜欢呀~ 有的上面还有小花暗纹呢,看着滑溜溜的,穿在身上定是可美。 小糯宝虽然还是小奶崽,但已经有了爱美之心,她一兴奋就把脚丫子举过头顶,正要闻上两下,可这时一抬头,却见冯氏身上发白的衣衫。 娘的衣裳好旧啊。 而且灰蓬蓬的…… 小糯宝小脸一皱,顿时又心疼起冯氏来。 “凉、窝不用那么多衣裳的!”她赶紧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 “不要浪费钱钱,糯宝只要一件,够穿就好……凉也要给自己做一身,咱们一起穿。”小糯宝喝饱有了力气,小奶音响亮多了。 听到闺女才这么小,竟然也会为自己着想,冯氏先是一怔,随即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糯宝是在关心娘吗。”冯氏笑弯了眼睛给她抱过来:“真是个招人疼的乖孩子,放心吧闺女,娘有衣裳穿,等啥时候咱家条件再好些,娘再给自己做身新的。” 小糯宝抬起黑溜溜的大眼睛,听得一本正经。 这么说,她得使使劲儿,让家里多赚些银子,那样娘就能早做新衣服了。 “好吧凉~不过你放心,那天很快的,窝也会帮忙。”小糯宝啃住自己白嫩嫩的小手,哼哼唧唧地蹭了一手口水。 姜家人并未把这话太当真,只是听得心里暖洋洋的,一个个都忍不住心情大好。 姜丰虎更是凑过去逗了逗妹妹:“该说不说,咱妹妹别看还小,但看着可比三四岁的孩子还要聪明懂事。” “那可不,二叔他们家的姜芝芝都四岁了,还整天只知贪嘴要东西吃,长得还又黑又胖,就跟被雷劈过一样,跟咱妹妹压根没得比。”姜丰景摸着糯宝雪白的脚丫,骄傲地挺胸道。 这么说起来,就连不喜小糯宝进家的孙春雪,这时也忍不住觉出妹妹的好儿来。 小丫头长得俊,又伶俐,还怪招人稀罕的,确实不一般。 孙春雪的嘴角刚不自觉地弯起,就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吓到,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出门去了。 自己这心性咋这么不坚定呢…… 再招人稀罕,也是多了张要吃饭的嘴啊…… 老四方才提到了二房,这会儿冯氏也想起他们来。 她眸子漆黑了一瞬,哼道:“对了老大,昨晚村长用牛车给你奶他们送城里去了,也不知现在死没死在医馆里。” 姜丰年失望摇头:“还没呢娘,二叔只是伤了胳膊,奶这回虽伤得不轻,但送他们进城的李伯回来说,奶被大夫救过来了,只不过得了偏瘫,以后怕是得有人在近身边伺候才行。” 冯氏扁扁嘴巴,有些遗憾。 “可惜了啊,你奶咋没原地嗝屁呢?” 要是那老虔婆真断了气,那她猪肉也不卖了,正好请全村吃大席,那她也乐意啊。 姜丰景眼底闪过一抹腹黑:“娘,其实奶回来更好,反正她现在下不了地,干不了活,只能躺在炕上吃白饭,大房和二房都那么势利眼,看以后谁能稀得照顾她。” 这老太婆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冯氏一听,顿时大笑着摸摸老四的头:“说的对,就让她慢慢熬日子吧,快把野猪收拾出来,还是咱们吃晌饭要紧。” …… 晌午前,村长家的牛车咯吱咯吱地回了村。 大柳树下闲聊的乡亲们一看,原来是姜老太太,和二房两口子终于回来了。 此番,姜老太太脑袋伤得厉害,她虽是堪堪保住了性命,但却被治成了偏瘫,还花了不少诊金和药费。 等到了家后,看着姜老太太瘫在炕上动弹不得,咿咿呀呀地直淌口水,姜大河恼得不行。 他捂着还疼的断臂道:“真他娘的憋屈,这下咱家可是成了村里的笑话,娘还起不来炕了。对了,大哥和大嫂呢,我和娘出了这么大事儿,他俩咋倒还躲起来了!” 庄氏剔了剔牙,哄着饿得嗷嗷嚎哭的姜芝芝,没好气儿地哼哼。 “你那大哥大嫂跟三房一样,都不是个东西,咱俩不在家,他们也不说给芝芝弄口饭,看给咱们闺女饿的。” 姜大河本就心里窝火,一听就更来气,他狠狠捏着拳头,正要打在门上出出气。 谁料那门框不知何时凸出块木刺,只一拳下去,就猛的扎进姜大河的手背上! “啊啊啊疼疼!”姜大河甩着满手的鲜血,一屁股跌坐在地。 “也不知这两天咱家是咋了,咋就那么倒霉呢!”姜大河泄了气,哭丧着脸啐了一口。 第9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乡亲们都议论起姜家老太成了偏瘫的事儿,大房的姜大海和赵氏才在家里坐不住了,终于了露面。 他俩刚一进屋。 就见姜大河不仅断了条胳膊,还残了只手,正憋气地躺在炕上睡大觉。 一旁的老太太吭哧瘪肚地哼哼着,直闹着要喝水。 只是任凭她嘴歪眼斜地叫唤了半天,姜大河都没个动静,庄氏更是懒得搭理,只斜睨了一眼就继续给闺女炒芸豆角吃。 姜大海心疼老娘,急地跑过去提溜起水壶,忙先倒了碗水送到炕上。 “娘,水来了。” 姜老太太可算见到水了,她费劲地张着嘴,正要吞下一口。 谁知一口下却烫得她吱哇乱叫,不得不连吐带喷地都洒在了姜大海的身上。 “哇哇老、老大……想烫、死娘是不……”姜老太太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朝儿子瞪着眼珠子。 姜大海也不知壶里装的是滚水。 他只好责备地盯了眼庄氏:“弟妹,也不是我做大哥的说你,看给咱娘渴的,要不是我过来,还不知娘这么遭罪呢。” 庄氏一听,就把锅铲扔到一边。 她捏着小细嗓,阴阳怪气道:“原来您也知道自己是做大哥的啊,那正好娘眼下需要人伺候,我又得照顾大河,要不娘就先由您和大嫂抬回家去?” 这话一出,赵氏吓得嘴角一抽抽,她忙捅咕了下姜大海,让他别乱说话。 自打分家之后,大房和二房为了哄走姜老太太手里的银子,便商定好,以后由两家轮流养着老娘。 不许三房插手。 每隔两个月,姜老太太就带上铺盖卷,挪上一次窝。 眼下这又轮到了二房这边,赵氏作为大房儿媳,说啥都不可能把刚瘫了的婆婆往家里接。 赵氏早就和庄氏不对付了,这会儿也白眼道:“弟妹是不是被三房气糊涂了啊,娘最稀罕你跟老二了,就算我俩把她往回接,她也不能乐意去啊,娘您说是不是。” 姜大海觉得没脸,这会儿火气涌上心头,也只能把话茬儿转到三房那边。 “对,这事儿都怪三房那寡妇,她就是个祸害,要不是因为她不听娘的话,娘咋能大晚上的跑去她那破窝,害得摔成这样!”姜大海用力拍打了两下炕沿。 姜大河这时忍疼坐了起来。 “都是那娘们害的,我这胳膊断成这样,以后能不能再干重活都不好说!”他露出狠厉之色。 眼看着娘跟弟弟都遭了殃,姜大海想到自己老大的身份,觉得说啥都得站出来给他们撑腰不可。 不过当然,把娘接回家是万万不能的。 至于替娘出了医药钱……那他更是舍不得。 稍稍一想,姜大海只敢对着三房撒气。 于是他顶着张国字脸,激动道:“娘,二弟,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今晚我就去给冯氏那房子点了,让他们三房也出点血,绝不叫你们白受了这罪!” 姜大河本来还带点儿指望地看着大哥。 可一听要毁那房子,他又急地摇头:“不成不成,大哥你出的啥馊主意,那房子要真烧没了,三房不住了,谁还给我镇压那两个……” 话到一半,他表情不自然地咳咳两声,又赶紧收住话匣。 姜大海还不知此事。 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炕上瘫着身子的姜老太太也强烈地晃着头:“唔唔唔、老大啊……那房子可不许动哈,听、听娘的……” 昨天晚上,虽说是她带头要扒冯氏的房子。 可那也不过是唬唬那窝孤儿寡母罢了,给他们添些堵,从未想过要真扒。 区区一间平房是小,可一旦没人再替她二儿子承受怨气,那可不是相当于剜她心肝肉吗。 姜老太太吸溜着口水,偏爱地看着老二。 却不知姜大河两口子从一出医馆,就已经开始盘算咋给她弄到大哥家去了…… “要不这样吧大哥。”姜大河避开了姜老太太的目光。 他眼底闪过狠厉之色,咬着牙道:“我既断了手臂,那便让三房也断几只腿来赔才我,你家里不是刚做了几只捕兽夹子,想要偷摸抓村长家散养的老母鸡吗,你干脆给它们都放到三房门口,替我把三房那窝脏心烂肺给夹残了,那我也算没白受罪!” 姜大海一听,这也是个法子。 反正不过几个捕兽夹的事儿。 赵氏一听自家占不到便宜,还得出力,就想拦着,但姜大海不管不顾非要去。 他把那兽夹子在冯氏门口摆了一排,然后就拉着自家媳妇儿一起,躲在草垛子后面偷摸盯着。 “等着吧老二,大哥这回指定给你出气!” 姜大海两口子在门口蹲了快一个中午。 他俩腿都快蹲麻了,也迟迟没见有人出来,反而还闻到了一股猪肉炖粉条的香味儿。 许久没有吃上肉的赵氏舔了舔嘴唇,吃惊地睁大眼睛:“不是吧当家的,三房他们在吃炖肉?” 姜大海口水止不住地往下咽。 他觉得定是饿出幻觉了,不耐烦地晃头:“想啥呢,三房穷得叮当响,当初分家时咱娘连一块地都没给老三,还是老三走后那寡妇自己咬牙攒了钱,在村里买下块地,她家现在能弄个苞米面糊吃饱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来得闲钱买肉吃。” 赵氏只好忍着馋,安慰自己:“说的也是,咱都吃不起的东西,三房哪里能有,肯定是我闻错了!” 大房两口子顶着大日头,蹲在草垛里快被馋迷糊了,却不知此时的冯氏一家,刚拿香喷喷的炖肉填饱了肚子,那叫一个美。 第10章 遇贵人 这会儿,姜丰年兄弟们正一个个躺在炕上,回味着嘴里未散尽的肉味而,只觉得一阵不真实。 最小的姜丰苗更是像做梦一般。 自打他出生起,家里就没吃过几顿肉,更别说能吃肉吃到饱了。 “四哥,咱刚才真的吃着肉了?我还吃了七、八、九……十多块?”姜丰苗腆着油光光的小嘴儿,幸福得都有些晕乎乎。 姜丰景打了个饱嗝,眯起眼来:“嗯,是真的,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弹,可别把刚吃的都消化掉了,不然可就白瞎了好肉。” 姜丰苗一听,瘦巴巴的身子立马贴紧了被子,一动都不敢动了。 趁着他不来捣乱,姜丰景翻身爬到炕头,看着还在被娘喂着肉羹的小糯宝,丰景忍不住去伸手去夺羹匙。 “娘,你都喂妹妹好一会儿,也让我来喂喂吧。” “你可拉倒吧,你妹妹嗓子眼小,你要是不小心呛着她,娘可不能饶你。”冯氏护犊子地拦着姜丰景,俨然一副老四不是她亲生的样子。 姜丰年他们看着都哭笑不得。 毕竟娘一直都有个闺女梦。 现下梦圆了,可不是得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姜丰景只好委屈地坐在一旁干看着,顺道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妹妹。 因为前家苛待,小糯宝虽然是个小光头,可这也掩不住她天生的精致可爱。 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都快眨到姜丰景心里去了。 姜丰景又目光下移,看着她的小脚,像对金元宝似的,忍不住想咬一大口。 小糯宝见四哥一直痴痴盯着,还以为他也想吃肉羹,赶紧吐出勺子。 “四锅锅~你也吃吃,糯宝儿给你留了一半……”小糯宝虽还没饱,但也不舍得看哥哥馋。 姜丰景被这话萌得打了个哆嗦。 他受宠若惊地拉住妹妹的手:“糯宝儿自己吃吧,哥哥不吃,等四哥再长大些赚了银子,要让糯宝顿顿都有肉吃!” 小糯宝一听,笑得吹了个大口水泡儿。 “锅锅不用忙着赚银砸,糯宝自己有呢,等以后……窝还要让凉、锅锅,还有臊子们,都天天吃上肉肉~” 闻言,全家都忍不住哄笑成一团。 一个一岁大的小娃娃,就这么会顾家了? 只有小糯宝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 她乖乖翘腿坐着,小腮帮子跟着一本正经地鼓起来。 冯氏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等喂完了闺女,她估摸着村长家往城里送水的牛车就要出发了,这便要出门蹭车跟着一起过去。 小糯宝一看要去城里,隐约觉得又要有搞钱的机会了。 她赶紧小手一伸,像个鱼钩似的紧紧挂住冯氏的脖颈。 冯氏可不舍得拽开闺女,只好裹紧了她身上的小被子,带上切好的猪肉一起出门。 “闺女舍不得娘啊,你大哥他们还要在家里收秸秆,那娘就带你一起进城,好不好呀?” 还未等小糯宝乖声应下,冯氏便打开大门,一脚踏上了前。 “啊!!” 听到三房门口传来刺耳尖叫,草垛里已经睡着的姜大海两口子,顿时惊醒过来。 姜大海激动极了,忙不迭地就站起身要验收胜利果实。 谁知下一刻,他整个人却不由傻了眼! 只见冯氏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不仅活蹦乱跳,反而还从那捕兽夹里生生拽出来一只野兔子,放在眼前满意地直打量。 “娘刚才一脚踩到它尾巴上,还以为是个耗子呢,吓了娘一跳。”冯氏喘着粗气笑道。 说完,她又掂了掂野兔的重量,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把兽夹子放到咱家门口,还给咱捕了只兔子开胃,闺女你说这运气好不好。” 姜大海看着那兔子眼睛都快放光了。 啥啥啥? 咋的三房就这么好命?! 躲过了他的兽夹子还能吃上兔肉……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要是他没把捕兽夹子放到三房门口,而是放到自己家去,那这会儿能抓着兔子的,是不是就是他家了! 姜大海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忍不住开始抽搐。 心好像在流血。 这时,冯氏眼见这兽夹子摆得心思不正,大概也猜出了是谁所为。 她飒爽地啧啧两声,不仅不怵,反而还一股脑儿地把其余夹子都收好。 又故意大声道:“走喽闺女,白得这么些玩意儿,一会儿拿去城里卖了,少说也能换个二十文钱,娘给你买个大肉饼吃!” “她还要拿咱家东西去换吃食,我也想吃那肉饼子啊。”姜大海急得抓心挠肝,就差冲出来了。 赵氏拼命给她拽住。 “快趴下趴下,别让她瞧见咱们,来年开春我还指望让她教我咋抽穗呢,别闹得我和她说不上话啊。” 姜大海不好露面去讨回那夹子。 赵氏只能冲着姜大海气道:“看你干的好事儿,全便宜她家了,早说了让你别听你二弟胡乱折腾,咱家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还得倒贴东西!” 冯氏把野兔子往背篓里一丢,这就快步朝村口走去。 隔着老远,她就见到村长家的老牛车停在村里的磨坊旁。 他们大柳村的村民向来团结。 村长更是个热心肠的。 所以每每往城里酒楼跑去送菜时,村长都会提前小半个时辰,把牛车停在磨坊,有来蹭坐的便可一起捎进城里。 当然,乡亲们大多都不会腆脸白坐。 到了年根,但凡用过村长帮忙的,少说也是要送一小篮鸡蛋、或是一坛子新腌的咸菜去的。 见冯氏怀里抱着个肉嘟嘟的小家伙,背上背了个篓子,手上还提着个沉甸甸的大筐,村长便把牛车朝她那边赶近了些。 “姜老三家的,这就是你新抱养的闺女?”村长揉揉眼睛看了看,不免惊喜:“这咋生得怪白净的,眼睛也比咱村一般的孩子都要大,这么俊俏,倒不像是咱庄稼人的娃娃,反倒像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孩子呢。” 第11章 遇贵人二 冯氏让姜丰虎把那装了近一半的猪肉、猪下水、猪皮的大筐先抬到车上。 又摇头笑笑:“看村长你说的,我家闺女就是比寻常的好看些而已,是我一远亲养不起才送给我的。” 听着闺女被夸冯氏虽然心里美,可她也不知小糯宝的身世到底如何。 想着那锦缎做的襁褓,还有真丝花罗做的绣帕,冯氏隐约感到闺女的出身复杂得很,生怕胡乱说话引来麻烦。 村长笑着勒起缰绳,忍不住背后说起坏话来。 “看看你家这小闺女,再瞅瞅你们二房那个天天贪吃不够的黑丫头,用我孙子的话说,那词儿叫啥来着……对,惨不忍睹!” 这一趟,同行的没有旁人,只有村长自己赶着牛车。 一路上村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插科打诨。 看着那烟锅子里冒出的阵阵黑烟,小糯宝熏得眼睛有些刺痛,她伸出小手只好捂着,不然泪豆豆都快被熏出来了。 这时村长余光瞥见,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烟斗子。 冯氏看他愈发消瘦,便想劝上两句:“村长,这旱烟抽多了对身子也不好,您年岁也不小了,还是少抽些吧。” 村长本想控制住抬起烟斗的手,但一想起心事,他还是叹了口气,又重新吧嗒了两口。 “也不是我乐意抽这玩意儿,只是我愁啊。姜老三家的,你看这地里一天旱似一天,我家那些菜真快扛不住了,这要是再不下些雨,估计我这往城里给人送菜活计也要停了。” 自从入了夏,这老天爷就没降过一场雨来。 虽说乡亲们靠着从河里运水浇地,勉强熬过了秋收,可再这么下去也终究不是个事儿。 冯氏也一直盼着能下场大雨,好给自己地里浇透,不然旱成这样,来年想再种都是费劲。 小糯宝听到娘在叹气,她扬起毛茸茸的小脑瓜,抬头盯住晴空万里的湛蓝天空。 嘴巴里不由嘀咕两句:“快啦,雨雨马上就要来了……糯宝看的出来,不出七天,定会来场大雨哒~” 村长一听眼前不由亮了。 他笑眯眯地磕了下烟斗里的灰,终于舍得放下了:“这小孩子说话就是中听,村长爷爷哪怕是听着心里也舒坦。借你吉言,要是这两天真能下雨,那爷爷捡最好的小白菜和莴笋,给你家送上一筐去!” 小糯宝眯起眼睛,自信满满地点点小脑瓜。 那就谢谢村长爷爷啦~ 这菜看来是非送不可了。 一晃就到了城里,村长把牛车停在城东的茶水铺,一个人扛着两大筐的青菜,挨家挨户地往酒楼送了。 冯氏也抱着小糯宝,跟着一起往街上去。 只是到了街角处,她却拐了个弯,没有随着村长一起去找酒楼,倒是西边的肉铺子去了。 “凉~”小糯宝不懂地眨眨眼睛,又指了指大筐里的猪肉:“这些肉肉,咱们是要卖去哪里呀?” 冯氏笑着摸摸她的脑瓜儿。 “酒楼咱贸然去不得,人家一般只收熟客的食材,咱们这般穿戴的庄稼人去了,弄不好还要被奚落一顿,所以咱们把肉拿到肉铺子,那边不管是好肉还是下水,统统都收的。”冯氏跟城里的商铺打了几次交道,显然已很有经验。 小糯宝“哦”地点点头。 这就跟着冯氏一起,去卖小钱钱去了。 这云城的街口熙熙攘攘,铺面林立,做各种营生的贩夫走卒更是极多。 眼下荒年,不管是粮食还是肉菜,都算是比较抢手的。 所以冯氏刚一亮出筐里新鲜的肉来,就立马引来了两家正缺货的肉铺。 冯氏又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很快就把价钱提了上去,一筐猪肉卖了二两出头的银子。 加上那只野兔子,便是凑足了二两半。 这钱于他们庄稼户而言,可是相当于近一年的开销,冯氏喜上心头,这就拿出块最小的碎银子交给姜丰虎。 “虎子,你去前面的粮铺,买上二十斤小米和四十斤大米,回去给米缸装满。” 姜丰虎攥紧银子眼睛发亮。 都快忘了上顿吃白米饭是啥时候了。 冯氏想想又补充道:“等会儿,小米和大米再多添十斤吧。过两天你大嫂和你媳妇儿要回娘家看看,让她俩带上些回去,也好不用再看娘家哥嫂的脸色。” “娘,那我就替七巧先谢谢您了。”姜丰虎感动得不行,再笨嘴拙舌也要说句好话。 毕竟这年头,一碗白米饭都能馋哭半个村的小孩儿,谁家舍得让儿媳往娘家倒腾这个? 冯氏受不了膀大腰圆的儿子煽情,啧了声道:“用你谢?那也是娘的儿媳妇,半个闺女!去去去,快买去,别再这恶心老娘。” 小糯宝被娘霸气又护犊子的样子给逗乐了,她好喜欢娘呀。 于是一个没忍住,光溜溜的小脑袋拱进娘的脖颈里,开心地亲了两下,留下一大片口水渍。 冯氏摸摸闺女的脑袋笑笑,这就要去往布铺的方向去。 只是才刚走了几步,小糯宝的目光就被一对“母子”所吸引。 只见一个穿着邋遢、容色猥琐的妇人穿过街心,腋下还夹抱了个昏迷不醒的男孩,正急着要往巷子里钻。 那孩子瞧着才不过五岁左右,周身笼着团浓黑色的雾气,仿佛风雨欲来前的阴云般,让人心头压抑得很。 小糯宝皱皱眉头。 这是被换了气运啊,谁家哥哥这么可怜。 小糯宝正要叹一口气,然而这时,她却忽然发现,就在那团黑雾之下,竟还隐隐藏着一缕金色的龙气。 那龙气虽然越来越稀薄,但仍紧紧地绕着那昏迷不醒的孩子。 小糯宝惊得咬住小指头,这是帝王之气啊,难怪要被换走! 眼见闺女突然激动起来,小身子着急地扭来扭去,冯氏赶紧顺着闺女的视线看过去。 “咋啦宝儿?”冯氏看见那妇人后皱了眉:“瞧那人长得像拍花子似的,是不是给你吓着了。” “凉……”小糯宝赶紧薅紧冯氏的领子:“不似长得像……那人就似拍花的,拦住她!” 若不拦住,那个孩子就要被人贩子拐走,从此沦落乡野,再也不能恢复气运了! 第12章 全家的小福星 冯氏一听,顿时警觉。 真是拐孩子的? 她再仔细一看,前面的男孩虽被换了身布衣,但容貌极白皙干净,发髻上还束着锦缎玉带,绝不会是那邋遢妇人养出来的。 冯氏不由怒了。 敢偷孩子?先吃她一大比兜! 她抄起一旁菜摊的大萝卜,就朝那妇人砸了过去。 “你个拍花子的,还不快把孩子放开!” “哎呦喂。”那妇人险些被开了瓢,疼得正捂头倒地。 还未等她看清是何人打她,冯氏就已经冲到她的身前,拽着衣领子,狠狠扇了她两个大耳刮。 “说,你是不是全家饿得快下地府了,竟敢偷人家孩子,挣这腌臜钱,你不给自己积德,也总得给子孙后代积点吧,就不怕全家生的孩子都没有屁眼儿啊。” 那猥琐妇人被好一顿啐,接了满脸的唾沫星子,还以为冯氏是认识这被她偷的孩子。 于是也不敢嘴硬,只能半跪在地上求饶。 见她认了,冯氏叉腰大喊道:“来来来,都快来看看,这有个拍花子的!” “光天化日之下,这丧良心的敢把手爪伸向孩子,大家伙可得把自己孩子看好了。” 一听到城里出了个人贩子,周围的百姓们哪能忍,纷纷冲过来给人围住。 “敢拐孩子?”有人怒目。 “打她!!”又有人气得大骂。 寻常人家最恨人贩子,都是当爹做娘的,谁家若遭此祸,那可是锥心挖肉之痛啊。 于是不用冯氏再动手,那妇人已经吓得尿湿裤裆,很快就被揍出阵阵惨叫声。 正好这时,姜丰虎买好了米,从粮铺里出来。 冯氏让他把米放下:“虎子,你快去官府报官,把此处有人贩子一事说明,再跟官老爷们询问下,看城里可有人刚丢了孩子。” 想着那孩子束的发髻不俗,应当是来自大户人家。 而这有钱人若遇此事,定会立马报官,想来也不难寻其家人。 姜丰虎粗声应下,这就朝官府飞快跑去了。 过了没多久,等姜丰虎回来时,身后跟着的除了官府的人,还有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 那作恶妇人早就被打得满地找牙。 这会儿正趴在地上哇哇吐血呢。 官兵们走上前,将那妇人拖走,而同行而来的男子也连忙跑过去,抱起了地上的孩子。 本就孱弱的小公子,被人贩子这么一折腾,现在都还昏着不醒。 小糯宝看着好是一阵心疼。 呜呜好看的小锅锅受罪了。 眼见那孩子的家人已寻到,冯氏松了口气,正要带着闺女离开。 谁知这时,那男子却叫住冯氏。 “这位夫人请留步。”他快步上前,作了一揖:“听说方才是您救下了我家弈儿,请受我一拜。” 说罢,男子理了下微乱的衣衫,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下揖。 冯氏见他眼带血丝,气息也不稳,可见是为孩子的事急坏了。 她扶起对方笑了下:“客气啥,不过就是捎带手的事儿,你家孩子应是被吓着了,快带他回去歇息吧。” 那男子听后并未马上走开。 他从身上掏出一小沓银票,塞进了冯氏的手中。 “此乃大恩,必得重谢。只是此番我从外地来云城采买的,因所买之物太多,身上剩余银钱也不多了,暂时只有这些,还望您不要嫌弃。” 冯氏怔怔看了眼手心。 是银票…… 她赶忙推拒回去:“你快把钱收回,我只不过是见不得孩子受苦,随口喊了声罢了,哪里值得这些钱。” 可那男子却摇摇头,语气十分坚持:“您若不收,我便会一直惦念着您的恩情,回去后定要寝食难安了。” 冯氏手上顿了顿。 她快速扫了眼面前之人的衣着,全是最上等的绸面料子,且纹样新颖贵气,想必是个有钱的主儿。 这些银票于人家而言,应是不算什么的。 她要是一再不肯收,反倒做作,像是故意客套以便索要更多,又或是想让人家欠自己人情似的。 于是冯氏只好收回手,把银票揣好:“行,那这些我收下就是了,你也好图个心安。” 中年男子见冯氏爽朗痛快,心下舒服了许多。 他又看了看怀中的外甥,臂弯温柔地紧了紧。 作为京城最大皇商韩家的长子,他此行本是为了给宫中采办,只是看着外甥萧弈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整日闷在家里郁郁的,才想着带孩子出来透气。 可哪曾想,他一时忙碌疏忽,竟让人贩子钻了空子,从客栈就把孩子给偷走了。 韩尚忍不住觉得后怕。 如若没有这农妇相帮,家里的萧大宝贝疙瘩找不回来,那他有何脸面回京见娘。 还不如就在云城找个崖跳下得了…… 韩尚想想便越发感激。 只是后悔银票带少了,一时不能给冯氏更多。 正好这时,他看见姜丰虎脚边的米袋,便亮了眼睛对冯氏道:“对了,不知您家住何处?我采买时多置办了粮食,除了这银票外,我还想再送您两车白米,一车黄豆,算是答谢可好。” 荒年最要紧的就是粮食。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更甚。 韩尚知道,要不了多久,整个南纪国都会缺粮缺到疯了…… 听到整整三车粮,冯氏顿时心动到不行。 她也顾不得客气,这便激动应下:“我家就住在城外的大柳村,一进村打听姜老三家就是了,您是个豪爽人,我在这儿就多谢您了。” 韩尚笑着抱紧怀里的外甥:“那等我家弈儿身子稍好些了,我再亲自去您家登门拜谢。” 这时,小糯宝探着半个身子出去,趁韩尚不备,伸手戳了戳萧弈的脸颊。 苍白无血色。 但是软软的,还挺弹…… 小糯宝可惜地咂巴了下手指头。 唉,原本这俊俏小哥哥,也是个身子健壮的。 只是被偷换了运,不仅家门衰了许多,身子骨也一落千丈。 正好这时,韩尚掏出一块护身玉佩,要给外甥戴上。 小糯宝一眼看出此物正是替人偷运的媒介,是祸端之首! 她急地踢了踢小短腿,揪心大喊:“不可以戴介个玉玉……只要不戴,小锅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周尚就乐意听别人说外甥的身子能好。 一听就忍不住高兴。 于是他摸了摸小糯宝的脑袋后,就“咻”地把玉丢给了下人。 “哈哈好,那叔叔就借你这小丫头吉言了。” 至于这护身玉,反正是外人送的,不要也罢。 小糯宝顺了顺胸口,小嘴儿又忍不住嘟嘟。 “嗯嗯不戴不戴!要似能够踩碎碎,踩洗它!就更好啦……” 韩尚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 他笑着把玉拿来,竟真不当物似的,在地上踩成了几半。 “好了,踩洗它了。”韩尚学着糯宝的发音哄道。 见状,小糯宝终于能安心了。 她腆着小圆脸儿,瞅向韩尚舅甥俩离开的背影。 债见啦小锅锅,等你快快长大,糯宝也能有大腿可抱! 等韩尚他们走后,冯氏娘仨带着米和银票,也不敢再乱走动,就先跟着村长的牛车,回大柳村了。 到家后,冯氏忙把银票拿出来,在院子里数了一番。 眼前一共是六张。 其中一张是一百两的面额。 另外五张是八十两的。 加一起可就是整整五百两! 冯氏攥着银票,一时间腿肚子都打颤,她活了快半辈子,就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方才她竟然还跟人家客气,也不知是在装啥啊…… 这时姜丰年和孙春雪正好出屋,一见娘手里攥着银票,不由跌坐在地。 “娘,哪来的横财?您可别吓儿子。”姜丰年使劲揉了揉眼。 “这么多钱……是捡的还是抢的啊。”孙春雪脸都白了。 冯氏知道自家院墙矮,怕人听见,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都小声点!” “这银票啊,是你们妹妹给咱家旺来的!!” 第13章 不要走大路 进屋后,冯氏就将今日之事说给全家。 此番若非闺女识出人贩子,他们就救不下孩子,更不会得到这银票。 所以这钱,不正是闺女旺来的吗! 姜丰虎他们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但细细想来,好像自打妹妹进门后,一切还真不一样了。 “先是奶他们闹事不成,后来又抓了野猪,捡了银锭……”姜丰虎满面红光地喃喃着。 “这么看,妹妹还真是咱家的小福星。”李七巧一拍炕沿道。 这时,姜丰年又把躲避巨石一事道出。 说完,他还故意瞥了媳妇一眼。 “可不,先前要不是妹妹突然不舒服,让我及时停了驴车,那你们可就见不着我和娘了。”姜丰年不由加重语气。 这话一出,姜家人更是把小糯宝看得像眼珠子,心里那叫一个疼。 “行了,这事儿都不许张扬,别叫外人听了去。”冯氏大手一挥,下了命令:“反正你们只管给娘记住,妹妹就是咱全家的团宠,谁敢不宠着她,就给老娘滚出去!” 众人连忙点头。 丰景和丰苗到底还是孩子。 他俩对银票啥的不大在意,只顾着左右护法似的围着小糯宝,偷摸亲她的小元宝脚丫。 小糯宝也累了一天,自己在炕上团成了球状,搂着小被子就要睡香香。 偏生这会儿又被亲得脚底板发痒。 她难受地乱踢一阵,结果一脚丫怼进丰苗的嘴里…… “嗯,妹妹出汗了,咸的。”姜丰苗咂巴两下嘴,还挺满足。 嘴里的汗不是汗。 明明是小福星洒下的“雨露”! 李七巧不管福不福星的,她就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小姑子。 她一把挤开丰景和丰苗,抱起小糯宝拿窗帘一围,又想给小姑子喂奶了。 姜丰虎忙巴巴凑过去看。 看着炕上的闺女,被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冯氏满意笑笑,这就把孙春雪叫到外屋。 “娘今个儿买了米回来,老大媳妇,你去找几个袋子来,先把大米各装出两袋二十斤的,再把小米也装出两袋十斤的,其余的全给倒进粮缸里。” 孙春雪忍不住好奇:“娘,这粮食为啥还要分开装,可是要送给谁吗。” 冯氏掏出花剩下的银子,瞥了她一眼:“你个榆木脑袋,明个儿你和老二媳妇不是回娘家吗,这米当然是要你们带上。” “另外,这有两块碎银子,都是正好半两的,你们一人拿一块回去。你那哥嫂向来刻薄,带了钱粮回去能堵住他们的嘴,你也好多在你爹身边侍奉两天。”冯氏又道。 现下手里有了银票,冯氏也大方些,便把原定给儿媳娘家的粮食数目,又翻了一番。 只是也不好再带得更多了。 不然两个儿媳的娘家难免会起疑,以为姜家是不是有了发财门路。 握着手里的银子,孙春雪先是一怔。 很快就湿了眼眶。 孙春雪的娘家虽离得近,就隔着两个村子,但她平时却鲜少回去, 一来是哥嫂奚落,骂她从穷窝回来蹭饭。 二来是娘更刻薄,总说姜家坏话。 如今自己能带上这些钱粮,到了娘家也就能挺直腰杆了,孙春雪心头积累的委屈化成了感动。 她红眼看着冯氏:“娘……您待我真……” 未等那个“好”字说出来,冯氏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快把你那直哆嗦的嘴皮子给合上,赶紧拿称和袋子来装粮!弄完娘还得给糯宝煮肉羹呢,别瞎耽误工夫。” 孙春雪知道娘不习惯煽情,连忙擦擦泪眼笑道:“知道娘是直性子,那我不说了,您也别忙,以后小姑子的饭我给她做!” 原本她不喜这小姑子,只是家里太穷,舍不得多张嘴来吃饭。 可眼下一下子有了银票,孙春雪自然也就不介意这些了。 等装完了粮,她进里屋一瞧,就见李七巧正比划着小糯宝的脚丫,准备回娘家这两天,给小姑子纳个鞋底打发时间呢。 想起自己先前嚼舌根的话,孙春雪不免觉得有愧。 她默默退了出去。 打开自己要带回娘家的米袋,舀出了一小瓢,添进了李七巧的那份。 夜里,李七巧想着这两日会见不到小姑子,就翻来覆去地难受,于是便撺掇姜丰虎,给糯宝抱过来睡。 姜家的房子太小,除了生火做饭的外屋,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屋子。 东屋是冯氏和小糯宝,还有丰景和丰苗一起睡。 而西屋则是由砖头隔成两间。 前半间是姜丰年两口子的。 另一半则是姜丰虎、李七巧和春哥儿的。 姜丰虎蹑手蹑脚把妹妹抱来。 看着半张着小嘴儿,睡得香甜的小糯宝,姜丰虎心里直痒痒。 “媳妇儿,娘都有闺女了,要不咱俩也要个吧?”他嘿嘿笑着吞吞口水。 李七巧脸红踢他一脚。 “少来,我有小姑子就够了,今晚我搂糯宝睡,你滚远点!” “嘿嘿……” 漆黑的夜里,小糯宝被吵醒时,还以为是地震了。 土炕在微微晃着。 屋外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看着一旁正在“打架”的哥嫂,小糯宝无奈地看懂了。 她只好扯着枕巾堵住耳朵。 嗯,没地震就好,没地震就好…… 小春哥儿连着两日未能喝上奶水,很不适应。 早起时迷迷糊糊的,摸到个带味儿的东西,抱起来就嗷嗷啃。 小糯宝是在一片哭啼声中醒来的。 等她睁眼时,就见五哥丰苗正揪着春哥儿的胖腿,直抽屁股。 “不许吃姑姑的脚,姑姑的脚喷香,都给你啃臭了!” 而姜丰景正坐在一旁,拿着抹布,给小糯宝擦脚丫上的口水。 看着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侄子,小糯宝四仰八叉地摊开手脚。 唉,造孽啊。 看她都给人家孩子饿成什么样儿了。 所以等李七巧听到小糯宝醒了,要再过来给她喂奶时,这一回她的小嘴闭得紧紧的,像是上了锁似的,说啥都不肯喝了。 一来,也该把口粮还给小侄子了。 二来嘛,对于她这个一岁半的娃娃来说,其实奶水还真没有肉羹好喝。 想起娘昨天留了一大盆猪肉在窖里,小糯宝就忍不住分泌口水,她要留着肚肚,吃肉肉! 在努力拒绝了二嫂后,小糯宝终于在早饭时,得了上桌的机会。 她一口气吃了好几块焖猪肉,吃得小腮帮子鼓得溜圆。 冯氏又早早跟村长换了俩鸡蛋,给她蒸了碗鸡蛋羹,又放了少许酱油香油,和一点碎末葱花。 小糯宝摸着香喷喷的蒸碗,未等哈喇子淌下来,就被娘喂了一大口蛋羹,吃得她小嘴喷香,眼睛都亮闪闪了。 在又给闺女嘴里送了块焖肉后,冯氏这才抬头道:“虎子,你媳妇娘家离得远,今天你就陪她一块回吧。走大道,估摸晌午前应该就到了。” 小糯宝停止吸溜蛋羹,抬头瞅了二嫂一眼。 她眉间闪过一抹担忧,立马摇头直哼:“不不!” “二锅锅得带臊子走小路,记住,只能走小路!”小奶音再次加重! 第14章 妹妹说的就是理 姜丰虎一看妹妹发话,仿佛听到圣旨般,赶紧给记在心上。 “好,二哥就听糯宝的,妹妹说让往小路走,那二哥绝不敢往大道去。” “妹妹还有啥要交代给二哥的不?” 姜丰虎半个身子越过饭桌,看向妹妹。 小糯宝想起昨夜的“地震”声儿。 眨巴了下无辜的大眼睛。 “……嗯……二锅锅,你再带些泥巴去叭~” 一旦给二嫂娘家的炕弄坏了,好歹也能修补一下,不会太丢撵! “泥巴?为啥。”姜丰虎怔了怔。 李七巧瞪了眼,不许他有异议:“既是小姑子让带,那定有她的道理,你拿上就是了,问啥问” 饭桌上众人用力点头。 没错,只要是妹妹开了口,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用问,总之听妹妹的就对了! …… 孙春雪和老二两口子走了大半日。 冯氏在家闲不住,惦记着昨日被救人之事耽搁,没能给闺女把布料买上,所以就蹭着老村长的车,又进了趟城。 一口气买了十多尺绸布回来。 还都是小糯宝喜欢的粉嫩颜色。 什么奶黄色、春桃色,还有带着淡淡暗纹的藕紫色。 小糯宝看见时眼睛瞬亮,然后就哒哒哒地跺着小脚,兴奋地直往布料上扑。 她受宠若惊般,抬起红扑扑的小脸,望着冯氏,又戳戳自己的胸口:“凉,给糯宝买哒?” “嗯,这都是娘给你挑的,到时候全给你做成衣裳。”冯氏摸摸她的脑袋瓜。 小糯宝像是被丢进了蜜罐子里,挤着稀疏的小眉毛,美得快要冒泡。 以前在沈府只能巴巴看着的漂亮衣裳,终于要有啦,开心! 见闺女这副小模样,冯氏是又爱又怜。 虽不知先前那家是咋苛待闺女的,但从今往后,她定会把这些都给闺女补上,不让这乖宝再受半点屈! 媳妇儿和弟妹不在家,见娘要赶着给妹妹做衣裳,姜丰年怕她受累,就带着丰景一起帮忙。 姜家的男人们都勤快。 从不会把庖厨和缝补之事,只甩给女人做。 姜丰年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指挥着姜丰景,让他把娘量好的布,先拿剪刀裁开。 小糯宝的身量小,做起衣裳来倒也省事。 还未入夜前,冯氏就先缝好了件肚兜,又做出了两条小亵裤,这就给闺女换上了。 藕紫的肚兜,衬着小糯宝的皮肤更好了,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白皙又滑溜。 姜丰苗忍不住抱起手来,呆呆道:“妹妹好像个小仙子啊。” 小糯宝抱着宽宽松松的肚兜,叉腰躺在炕上。 嘻嘻不是像~ 就似似! 看到窝的美腻仙气儿了吗。 “就是像那种,年画上的胖娃娃仙子。”姜丰年又憨笑补充。 小糯宝一听,不乐意地小腚一撅,冲着姜丰苗。 你才胖娃娃! 哼,糯宝睡啦,有事勿扰! 冯氏点了油灯,熬了一夜,可算给闺女做好了一整身新衣裳。 小糯宝终于能摆脱襁褓和小被子,换上了略宽大些的衣裙,这下也不用再被家里人抱着走了。 她仿佛一只脱了笼的小野兔,刚一下了地,就抢着踩上五哥的布鞋,摇摇晃晃就要往屋外冲。 “啪!” 鞋子太大不跟脚,小糯宝一抬腿没能迈过门槛,差点大头朝下,栽进自己的尿壶上。 好在冯氏眼疾手快,一把给闺女拦腰抱起。 小糯宝被视线里越来越近的尿壶,吓得惊呼一声,她感觉身子被翻了过来,忙熟练地扒住娘的肩膀,紧紧抱住。 呼~ 炕上的姜丰年他们差点憋不住笑。 但为了妹妹的面子,也不好笑得太大声。 最后还是丰景聪明,找了两块草垫子,又系了绳,绑在妹妹的脚上,好让她在还没鞋子穿的这两天,不至于打赤脚。 小糯宝显然对新“鞋子”很满意。 踩着它们就先去院子里溜了一圈。 小糯宝走起路来晃晃跶跶的,一身小奶膘也跟着颤动。 再配上春桃色的衫裙,整个小人儿像极了刚下锅的鲜肉丸,在院子里蹦来跳去,活泼又馋人。 姜丰苗趴在窗边往外看。 “娘,你说肉丸是啥味儿来着,想吃……” 晌午,冯氏把窖里存的猪肉拿上来,挑了块肥肉兼有的,剁成碎末。 又掺了些土豆淀粉,拿拳头捶打一番,捏成了圆溜溜的一个个,煮了一大锅。 想起前天灌的血肠还剩一根,冯氏就给一并切了,蒸进锅里。 小糯宝吃了六七个小肉丸,又喝了半碗鲜汤,小肚皮很快就鼓了起来。 见娘和大哥都对血肠很是钟爱,吃得停不下筷,小糯宝舔了下嘴角,忍不住也想尝尝。 只是这血肠夜里挂在墙上,被隔壁王家养的猫咬过一口,冯氏虽给咬的地方切了,但仍不敢给闺女吃。 “宝儿,你肠胃本就弱着,今早起时还拉了泡稀的,娘怕这血肠不新鲜了,别给你再吃坏肚子了。” 冯氏哄完,就夹了只肉丸递到糯宝嘴边:“闺女吃这个。” 小糯宝咽咽口水,盯着血肠。 她实在是想知道那是啥味。 见娘不给,小糯宝就翻着小手,馋巴巴地大哥的怀里拱。 姜丰年不敢不听娘的,心里都软得不行,也只能强忍着。 小糯宝手舞足蹈卖了好一会萌,发现无用后,便泄气地趴在炕上,只拿屁股对着姜丰年。 一屋子人顿时都被逗乐了。 最后还是丰景看不下去,拿筷子蘸了点儿血肠块儿,放在妹妹嘴边让她舔舔。 小糯宝还没尝出个味儿,筷头就被嗦干净了。 她只能委屈地伸爪蒙住眼睛。 看不见呀看不见,嗯嗯,看不见血肠就不馋了…… 用过午饭,姜丰年留在家里刷碗。 冯氏想着明早继续给闺女煮蛋羹,就带了小半袋白米,去村长家换鸡蛋。 姜丰景和姜丰苗偷摸嘀咕了会,觉得现在有妹妹了,可算能在隔壁狗蛋儿面前扬眉吐气了。 于是他俩一人拉着妹妹一只小手。 牛气冲冲地就出去跑嘚瑟! 第15章 果真出事了 只是到了隔壁王家门口,喊了半天,里面愣是没人吱声。 眼看气不成狗蛋儿了,丰景失望挠头,又舍不得回去,就和丰苗带着妹妹,在村里“巡视”了一番。 午后的日头正足,晒得人背上暖烘烘的。 妇人们趁着农闲,坐在大柳树底下拉呱,不知谁家的大黄狗睡醒了,偶尔传来两声低吠。 小糯宝穿得一身新,迈着萝卜似的小短腿,晃悠悠地到处看。 身后跟着的俩哥哥,像是两只下了蛋的大公鸡般,挺胸抬头,一路走得雄赳赳的。 都快来看。 他们有妹妹了! 村里的婶婆们看丰景梗着脖子,还以为他是睡落枕了。 等她们把目光落在糯宝身上时,一个个的,眼前瞬间一亮! 这白净净粉嘟嘟的,好俊一丫头。 冯氏咋那么好命,种了小半辈子地,竟得了个贵小姐皮相的孩子! 她们赶忙凑上前围住小糯宝,羡慕地念叨起来。 “瞧这小姑娘,白得都晃眼睛,将来长大了,来提亲的还不得把门槛踩破了啊。” “还有这大眼睛水汪汪的,咋跟葡萄似的,看得婶子我都想咬一口了。” 村里的婶婆们大多纯善,加上冯氏人缘又好,这会儿自然都把小糯宝夸出花来。 不过当然,那扫兴膈应人的也不是没有。 住在冯氏对门的李婶子,和姜老太沾点儿亲戚,她就觉得冯氏脑子有泡。 别人家都生腻歪了丫头,只有傻子才往家里收闺女呢。 李婶子走上前,长满老茧的手爪,故意朝糯宝的胳膊拧了把。 她笑哼哼道:“啧,还挺细皮嫩肉,但丫头生得好有啥用,还不是个赔钱货,以后能给家里挣几个彩礼钱,就算是她最大的福气了。” 小糯宝才一岁半,哪经得起她掐。 白豆腐似的皮肉顿时起了红印。 她疼地咬住嘴巴。 “锅锅……” 姜丰景听到妹妹的哼唧声,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他咬牙道:“我妹妹才不是什么赔钱货,我家能有妹妹,是我们全家最大的福气,你再乱说个试试!” 姜丰苗气得脸鼓鼓。 “呸呸呸,你个老逼登呀!” “凭啥丫头就是赔钱货啊?你不也是女的?把你裤子脱了,让大家伙儿看看你带不带把儿,不带的话,那你也就是个老赔钱货!”丰苗噗噗喷着唾沫星,骂完就扑过去,一把拽掉了李婶的外裤。 妇人们见状都哄笑了起来。 李婶也臊红了脸,抓起裤腰就往家跑:“你、你个熊孩子,臭不要脸!!” 看着那一闪而过的红色大裤衩,小糯宝觉得有点辣眼,她赶紧揉揉眼睛,顺道默默给五哥点了个赞。 这时,姜家那边也传来了吼声。 “姜丰景,姜丰苗,我闺女呢?” “你俩敢把妹妹往外头抱,是不是活腻歪了!” 一听娘喊他们的大名,丰景和丰苗知道大事不妙,遭了,今晚屁股完开花了! 姜丰景抱起妹妹就往家跑。 姜丰苗撒丫子赶紧跟上。 想着哥哥那么护着自己,小糯宝也舍不得他们挨顿竹条炒肉,于是咯咯乐了下,就盯住家门口前的土坑。 “等等四锅锅,你快看辣是什么呀?”小糯宝拽了下姜丰景的耳朵,引着他往旁边看。 姜丰景正跑得呼哧带喘,余光一瞥,顿时来了个急刹车。 只见昨晚老五玩尿尿和泥的那个土坑,此时竟长出一大坨红艳艳。 那是……草莓! 姜丰景睁大了眸子,惊得直喊:“老五,快,快回家拿个篮子来!” “为……为啥啊四哥,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先回家挨揍吧。” 姜丰景:“……” “呆子,你自己看,你昨晚尿尿的地方长出草莓了,再不快点摘,等被别人看见就晚了。” 姜丰苗一听有好吃的。 撒腿就往院子里冲。 “娘,四哥说我尿出草莓了,我尿出草莓了!” “臭小子,我让你胡说!” 冯氏是拿着竹条,追着姜丰苗打出来的。 本以为这孩子在胡说八道,可没曾想,刚一出院子,就见门口竟长了满满当当一大堆草莓。 草莓的茎叶翠绿葱郁。 上面的果实更是垂涎欲滴,就好像是早就种在土里似的。 冯氏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了。 这大秋天的哪来的草莓? 何况,他们家就从没种过这玩意儿啊。 冯氏心下诧异,但也顾不了那么多,连忙拿了个篮子放在地上,就招呼着儿子们快来摘。 那红通通的草莓,一个个能有半个鸡蛋大小,新鲜红艳的果皮上,长着无数小“芝麻点”。 冯氏一股脑地把苗和草莓都薅了下来。 反正留着也没用。 不是这季节的作物,任它长着反而让人生疑。 只是不知怎的,那小小的土坑里,这草莓就像是摘不完了似的。 不管冯氏怎么往下扯,坑里总是还有。 “老四,这篮子装不下,快回家再拿两个大筐来!”冯氏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看着娘累得直喘粗气,小糯宝心虚撇过小脸。 她不过是随便抓了堆贡品丢出来,怎么就弄这么多了。 也太没个数儿了。 冯氏和老四老五忙活好一会儿,可算是把家里的三个大筐都装满了。 又顺带还添满了五个篮子,都是饱满诱人的大草莓…… 冯氏刚把草莓往院子里运完,这时,正巧二房的庄氏带着闺女,从门口路过。 姜丰景怕被二婶子看见,搂紧了妹妹,挡在门口,不许庄氏往里瞧。 庄氏抻着脖颈瞅了两眼,见姜丰景实在挡得严,她就懒得再看了。 “像你们三房能有啥好东西似的,成天穷得连白米饭都吃不上,谁稀罕看你们。”庄氏撇了嘴角讥讽。 姜丰苗不惯着她,也学她撇嘴。 “二婶子既不稀看,那你脸上刚才直勾勾瞪着我家的俩东西是啥?不是你自己的眼珠子,难不成是村口大黄狗的眼珠啊。” 庄氏叉起腰来骂人:“你这死孩子。” 这时,姜芝芝吸溜着黄鼻涕,盯住小糯宝的新衣,一屁股坐下就开闹。 “娘,我要她身上的裙子,我要嘛我要,你让她脱了给我穿!”姜芝芝早就被庄氏宠坏了,她躺在地上直蹬腿,踹得泥巴横飞。 庄氏也听说了冯氏有闺女的事。 她尖酸地瞥了眼,就蹲下身哄闺女。 “乖乖啊,今天你舅舅要来看娘,娘都跟他说好了,让他给你带零嘴儿,还有新衣裳新小裙儿。快起来,三房的破烂哪配得上我闺女,真穿了娘还怕你染上穷酸气呢。” 庄氏的娘家条件是很不错。 就住在西山村,和李七巧娘家同村。 姜丰景冷下脸,刚想说姜芝芝像个黑熊精,穿上绫罗也是白瞎,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不好了,往西山村走的大道有灾民闹事!” “十几个灾民都是外来的,抢钱抢粮,还杀了好几个人,西山村老庄家的大儿子就遭抢了,身上被捅的都是窟窿。” 老庄家的儿子…… 庄氏一听,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她尖叫着喊了声:“是我大哥!” 然后就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第16章 把妹妹供起来 西山村村口前灾民杀红了眼。 两日之内,祸害了整整七人,全是西山村和附近村子的乡亲。 血水沿着干裂的大地,一路流淌进西山村的田里,把还未收割的秸秆染成触目惊心的深红。 现下大路已被灾民占了两日,想到庄家老大他们的惨死,西山村的村民们悲痛欲绝,但又不敢硬来,只能强忍着愤怒,向官府求救。 姜丰虎担心灾民会闯进村里。 于是白天时,趁着有几个乡亲结伴,他就带着李七巧抄小路离开了。 一回到家,李七巧就扑到炕上,她惨白着脸颊,什么都顾不上说,只对着小糯宝是又抱又亲。 “好妹妹,你咋知道大道会出事的?” “你知不知道,昨天饭桌上你一句话,可是救了二嫂和你哥哥的命啊!快让我好好再亲亲你!”李七巧的眼角闪着泪花。 这提心吊胆的一路上,她就在想,若不是听了小姑子的话,回娘家时走了小道,只怕她和虎子,定是也要遇到那些亡命之徒了。 小糯宝的脸和脑袋,被亲得那是叭叭响。 感觉脑仁都快被二嫂给吸出来了…… 等李七巧一顿亲昵过后,小糯宝揉了揉满脸的红印子,也不嫌疼,她这就躺进李七巧怀里,心疼地去捋二嫂凌乱的头发。 “嫂嫂和锅锅没似就好,已经到家了,不怕不怕哈~”小糯宝发出稚气的小奶音,好想安抚二嫂。 二嫂待她好,有她在,就绝不会让爱她之人遭祸的! “这回多亏了妹妹。”姜丰虎也心有余悸。 他喘了口粗气道:“那伙灾民从我陪七巧回娘家那天,就在大路劫人了,好在听了妹妹的,不然我俩闹不好……也没命回来了。” 姜丰虎说着便有些哽咽。 就差给糯宝跪下了。 妹妹这小嘴是开过光吗,咋一句话的事,就能救他们两口子的命呢。 要不是怕娘揍他,他真想现在就去买张供桌,给妹妹供起来! 冯氏自打听说了西山村出事,就一直担心着老二两口子。 直到闺女见她叹气,过来给她抚平眉头,又咯咯直笑,冯氏心里才莫名有了些底。 她心绪复杂地坐在炕上,看着这会儿正跟李七巧贴贴、相当黏人的小糯宝。 福星啊福星。 要是没有闺女,就以老二那虎了吧唧的性子,真在大路遇见灾民了,非被夺了命去不可。 “大旱以来,灾民越来越多,他们找不到活路,有的宁愿豁出命来抢杀,也受够了再饿肚子。”冯氏顺了顺胸口,摇头低叹了句。 这时她又担心起西山村那边:“对了老二,你媳妇儿娘家村里现在咋样,大家伙都还好着吧。” 大柳村和西山村虽离得不近,但两个村子常有姻亲往来。 要是西山村遭了难,那他们大柳村的不少乡亲,只怕也要跟着揪心了。 姜丰虎坐在板凳,闷声回道:“他们村子里头倒还稳着,村长带着全村汉子守着村口,只是……有几个村民这两天进出村子时,在路上被害了。” “他们村做生意的庄家长子,就是二伯母她大哥,也在那儿送了命。” 姜丰虎说起这事,嗓子眼不免发紧。 要不是妹妹,自己也会和庄家老大一个下场…… 李七巧更是搂紧了糯宝,声音发颤:“从今个儿起,小姑就比我亲生闺女还亲,连我儿子来了都得靠边站!” 丰苗瞅了眼默默啃脚的小春哥,挠了挠头:“好像春哥儿以前,也是只有靠边站的份儿吧。” 自打有了妹妹,二嫂就没咋正眼外瞧过侄子啊…… 冯氏他们一听,都被丰苗逗笑了。 方才紧张的氛围也顿时消散大半。 小春哥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看不懂家人在笑啥。 饿了,但好像无人在意,唉,他还是继续吃脚丫子吧…… 姜丰虎两口子能平安回来,冯氏的心头就踏实了。 正好摘的草莓太多,一时吃不了,冯氏就洗出来一大盆,让姜丰虎他们可劲儿吃。 姜丰虎急着赶路。 耗了不少体力。 一个人就吃光了小半盆。 李七巧樱桃小嘴,吃得慢悠悠,边吃边从包袱里掏出一双鞋底子。 “我在娘家晚上闲的没事,正好给糯宝纳了个鞋底,娘,我看小姑好动,咱快给她把鞋子做好吧,她也能痛痛快快在院子里玩儿。” 这话正合冯氏心意。 她这就剪下块奶黄色的绸布,预备着做鞋面。 听到快有鞋子穿了,小糯宝心里可美,她小嘴一咧,对着娘和二嫂就笑出了牙花子。 外屋响起噼里啪啦的烧火声,是姜丰年和姜丰虎在做饭了。 两人叮叮当当,时而抢着刷锅,时而又为放没放盐巴吵得脸红。 里屋的冯氏和李七巧倒是轻省。 她俩手上针线飞梭,唠着丰苗扒李婶裤子的事,笑声不断。 小糯宝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掰着左脚丫闻了闻后,又嘿嘿去闻右脚。 哥哥们在做饭,娘和嫂子在说笑,这种带着烟火气的温馨感,让她觉得好幸福啊。 等闻够了小酸脚,小糯宝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躺在娘的大腿上,渐渐发出了小小鼾声…… 第17章 洗洗你的臭嘴 冯氏缝好了半边鞋面子,正想看看饭做成了啥样时,院子里,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弟妹啊,你也听说老二媳妇家的事了吧。”是大房赵氏的声音。 小糯宝被吵醒了,不乐意地撅撅小嘴,冯氏把她抱到姜丰虎的怀里哄,然后便皱眉出去应付赵氏。 只见赵氏腆着大饼脸,笑呵呵的,一来就要往屋里钻。 她正为庄氏娘家出事而得意,想来找人唠唠。 冯氏不想让她看见猪肉和草莓,先一步迈过门槛,给她拦在外头:“有事儿吗大嫂。”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来找你说说呗。”赵氏笑得挤眉弄眼。 她见冯氏不想请她进去。 就抓了个板凳坐在门边,瘪嘴絮叨。 “咱娘向来偏心她,还不是看她娘家有钱能贴补,她娘家都是靠她大哥做生意撑起来的,这下她大哥人没了,看她以后还咋横!” 赵氏又痛快地啧了声。 “嘁,昨个儿她还贱嘴薄舌,说我躲着不孝敬娘呢,现在她家出事了吧,活该,谁让她嘴上不积德!” 冯氏冷眼瞧着赵氏,却懒得搭茬。 大嫂向来小气,二嫂又轻狂,这妯娌二人早就撕破了脸皮。 倒不像她,虽说跟大房二房打过闹过,但平日里持重,所以赵氏和她脸面上,大多数时倒是还过得去。 但其实论缺德,赵氏和庄氏可是半斤八两。 虽说赵氏在家做不了主,但她也没少撺掇姜大海,来占三房便宜。 冯氏嗤之以鼻,拿起笤帚,就朝赵氏的脚底扫去。 “二房的事关我家啥事儿。”她没啥表情地哼哼。 赵氏被扫了一鞋子的土,只好挪着板凳换地方坐。 这时,她见姜丰虎正把小糯宝举在脖子上,就赶忙道:“嘬嘬嘬,你快下来,一个丫头片子咋能骑男人脖子,这样会坏了男人的运!” 小糯宝看她像唤小狗儿似的,歪过脑袋,就不下来。 赵氏在这娘俩身上都讨了没趣儿,只好讪讪道:“这孩子和人不亲,一看就是养不熟的,要我说,早些扔了得了。” 受不了她胡咧咧,冯氏扔了笤帚,正拧眉要骂。 小糯宝则快娘一步。 她双手叉起小胖腰,直接让二哥把住自己,抬腿对着赵氏就是一阵呲! “哗哗——” 赵氏还来不及反应。 一泡热烘烘的尿就落到了她头上! “咦,咋下雨了?不是……你这丫头,你往哪儿尿呢?!” 赵氏抬头看天时,还正好被淋了一嘴。 气得她扶着门框呸呸直吐。 见状,姜丰虎他们都笑得直不起腰。 妹妹干得漂亮! 姜丰苗围着赵氏,嘎嘎直乐:“大伯娘,您嘴巴好臭啊,过来前没刷牙吧,嘿嘿,我妹妹这是帮您洗嘴呢。” 小糯宝叉着肉乎乎的小腰,气哼哼点头。 嗯嗯,让她嘴臭乱说! 给她点“仙水”好好洗洗! 还有上次捕兽夹的事儿呢 等赵氏把嘴里连唾沫都快吐干了,她才抬起大红脸,憋屈地瞪了眼姜丰苗。 “你家才这么洗嘴呢,弟妹你也不管管你儿子!” 冯氏只管护犊子,大笑道:“咋啦大嫂,丰苗也没说错啥啊,人嘴臭不就得洗干净了再来见人吗,你自己不洗,那就让别人帮你洗呗。” “亏我看不惯老二家的挤兑过你,还想着她家出事儿跟你唠唠,你倒不知好歹,把我晾在一边,还让你闺女尿我,我再不进你家门行了吧。” 赵氏气得不行,她拎着湿淋淋的衣领子,扭头就走。 冯氏抱过小糯宝,在院子里冷哼两声。 这大嫂,居然还好意思跟她装相,占她便宜没够的时候都忘了啊。 “都是些缺德玩意儿,以后真不来了才好,免得脏了咱家。”冯氏啐了口道。 赵氏前脚刚走,庄氏后脚就也从门口路过。 庄氏早就哭肿了双眼,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她正要去找村长帮忙,想让村长派人护送她回娘家。 想到赵氏还未走远,小糯宝抱着娘的大腿爬下了地,她晃晃哒哒走到大门口,对着空气就大声嘟囔。 “老三家哒啊,你听说没,老二家哒那个她大锅死啦,真似活该啊。” “弟妹凉家要完啦,看她以后还咋装!”小糯宝卷着大舌头,有样学样地喷着口水。 闻声,庄氏脚下一顿。 她双眼泛着猩红,扭头就朝小糯宝冲了过来。 “你个孩子哪里学的这话?谁跟你说的!”庄氏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小糯宝无辜地眨眨眼睛,伸出一个小指头,指向前面的赵氏。 “是大伯凉刚刚说的……不过,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 想着这小奶娃方才说话的语气,和赵氏简直如出一辙。 庄氏气得脸都抽搐。 她大哥没了,大嫂居然这样幸灾乐祸,还在背地里骂她活该。 庄氏的心窝口窜起怒火。 她甩着泪珠子就追了过去,一脚从背后给赵氏踹倒。 “你也太不是好东西了,亏得我还叫你一声大嫂,我要不撕烂了你的臭嘴,都对不起我大哥疼了我快三十年!”庄氏又哭又骂,骂到声嘶力竭,又骑在赵氏的身上甩了她几个嘴巴子。 赵氏捂着淌血的嘴角,也恼了。 她反扑过去就扯庄氏的头发。 “你个贱蹄子,整天就知道扭着你那水蛇腰,也不下地干活,我当大嫂的都不稀得说你,你倒是敢对我动起手来了。” “好啊,看咱俩今天,谁先给谁撕烂!” 这妯娌俩早就有积怨,现在直接打了个昏天暗地,衣服都扯坏了,头发也撕得满天飞。 很快,乡亲们都被引来看热闹。 等姜大海和姜大河赶来拉架时,赵氏已经被扇成了猪头,庄氏也烂了上衣,被殴得口鼻都是血。 “大哥,大嫂下死手打我媳妇啊,我媳妇长得好看,打毁容了可咋整!”姜大河顿时暴跳如雷。 姜大海觉得脸上无光,这会儿也不忍让:“娘们的事,你少跟着掺和,再说了咱家还讲不讲长幼有序了,有你这么跟大哥说话的吗。” “那我就去找娘做主,看在娘面前,你还敢不敢提长幼!” “老二,你明知娘偏心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少拿娘压我!” 不远处,姜大海和姜大河也互相瞪起了眼,仿佛两只蓄势待发的疯狗,随时都会咬上一口。 姜丰年他们抱着双臂,冷眼瞧着,只觉可笑。 以前合起伙来欺负三房时,这兄弟俩不是还挺“团结”吗。 现在终于知道啥叫老人无德,家宅不合了? 活该! 看着哥哥们的脸色带怨,小糯宝鼓起雪白的小腮帮,暗暗握拳。 她还要努力变强啊,迟早要让大房和二房,把欠她家的统统偿还回来! 第18章 耳根子软听人挑唆 西山村之祸在十里八乡传开后,很快闹得人心惶惶。 孙春雪在娘家也听说了此事,她担心着老二两口子,想尽快回去看看。 她娘白氏坐在炕上,眼珠子一斜,一口瓜子皮就吐在她脸上! “你个死玩意,生你养你的是娘家,不在家帮你哥嫂多干几天活,倒去操心你婆家人死不死的,我看你就是闲得慌!”白氏狠戳孙春雪的太阳穴。 她又刻薄哼道:“他们姜家真出了事才好呢,少俩人还能多省些口粮,你也好拿回来给娘家吃。” 孙春雪受不了这话。 想起冯氏的用心,她脸颊滚烫地跳下了地。 “娘,您咋能这么说,要不是我婆婆大方,让我带了两袋米回来,您晌午还喝不上这么稠的小米粥,您、您咋就不能念着他们的好呢。”孙春雪鼓起勇气顶了回去。 白氏的三白眼一瞪,瞪出了满眼红血丝:“老娘把你这盆水泼在了姜家,他们拿东西给我也是应该的,要我记他们的好?呸,除非让姜丰年拿上二两银子,亲自来孝敬我!” 听了这话,孙春雪耷拉下脑袋,又难受地坐回炕上。 钱钱钱,又提钱。 她知道,娘看不上姜家,就是因为太穷。 当初许下这门亲事,正是姜家分家前的两日。 那时白氏看上姜家有两处大宅,田亩又多,想着闺女日后,能有条件往娘家贴补,才巴巴把孙春雪嫁过去。 可是谁曾想,一分了家,姜家三房倒成了整个大柳村,数一数二的穷了, 白氏的小算盘落了空。 心里头自然憋气。 偏偏姜丰年也是个不能忍气的,在头一次回门时被白氏辱骂后,他便再也不认这丈母娘,气得白氏更恨姜家。 孙春雪想替婆家长长脸。 她咽了几次口水,心一急,直接就把那俩银锭子的事说了出来。 “娘,不就是银子吗,您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家前些天,刚得了四十两呢!”孙春雪沉不住气道。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把银票一并说出时,白氏已经一骨碌从炕上爬起! “啥,四十两!那你分到了多少,咋不拿回来给娘?”白氏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手爪子险些揪疼了孙春雪。 孙春雪怔了下。 “娘……我家的银子,都是我婆婆自己管着,到不了我手里……” 白氏失望地坐回去:“那就是一文都没有,没用!” 想着那馋人的四十两,再看看不中用的闺女,白氏的不满达到了顶点。 她转了转眼睛,忽然像个大耗子似的,飞快蹦到地下,从柜子里翻出一包草药来。 “这个你拿回去喝,是娘前两天托人给你配的方子,一次煮上二两,早晚各一顿。” 白氏莫名有了好脸色,把药强塞给闺女:“你这肚子不争气,也难怪你婆婆不看重你,不然你好歹也是长儿媳,银子合该给你管着才是。” 提起怀孕一事,孙春雪的脸色不由黯淡了一瞬。 是啊,自打先前那胎没了,她就怎么都怀不上了。 虽然丰年和婆婆从没责怪过她,但想来也是介怀的吧。 孙春雪感动地看向白氏:“娘,还是您疼我,连药都给我抓好了。” 白氏奸笑两声,一口大黄牙呲了出来。 “那是,哪像你那个婆婆,从不知让你喝药,你要是我儿媳妇,娘就算一天灌你二十碗药,也非得把你那破肚子弄大不可,女人不能怀崽?那还活着干啥!”白氏舔舔牙齿,眼睛眯得像毒舌。 孙春雪莫名打了个寒颤。 一天二十碗……光撑就能把肚子给撑大了…… 这时,白氏又吓唬道:“要娘说啊,你婆婆心里就是没你,现在她又有了闺女,你要是再不长点心,以后在婆家就更甭想有地位了。” 原本孙春雪,已经有些喜欢小姑子了,可现下一经挑拨,她又不由纠结起来。 若只是多张嘴吃饭,也就罢了。 偏偏婆婆还那么疼小糯宝,家里啥都先紧着她…… 想起连奶都没得吃的春哥儿,孙春雪生怕自己怀了孩子后,也会因为小姑子,而受冷落。 她耳根子软,担心地开始抠衣角:“谁的闺女谁疼,娘,看来我以后还是得多听您的。” 白氏见状忙道:“这就对喽,回去你先可劲儿喝药吧。对了,这药三两银子二十副,等喝完了,娘到你家拿银子去!” 连着三日,孙春雪在娘家打苞谷、劈柴火、给老爹端屎端尿,啥活儿都一肩挑。 时不时的,还要被侄子白光宗薅着头发,打上两拳。 孙春雪以为娘疼自己,也勤快得很,从不抱怨。 等到农活都干完了,白氏也舍不得她在家里多吃粮食,就给她往大柳村撵。 闻着孙春雪怀中的鸡屎味儿,等她走后,白氏的儿媳妇奇怪道:“娘,那不是我去年拉肚子时配的药吗,里头有鸡屎藤还是啥的,咋让你闺女拿回去了。” 白氏得意地搂过白光宗,哼哼道:“你懂啥,只要她回去都给吃了,我大孙子定娃娃亲,还有念私塾的银子,就都有了。” 八十文配的一大包药。 三两银子卖给闺女。 值! 至于外孙子嘛,白氏翻翻白眼,她才不替闺女着急。 横竖嫁出去的都是赔钱货。 一旦有了自己孩子,还能想着娘家? 还是先给娘家贡献贡献再说吧…… …… 轰隆隆! 晌午前后,天边忽然响了声闷雷。 大柳村终于下雨了! 第19章 天降甘霖 这雨下得最急时,正巧被孙春雪赶上,她被浇成了落汤鸡,回家时累得睡了大半日。 为了这场甘霖,乡亲们都高兴坏了。 村长更是激动到连烟斗都摔了。 他带上满满一筐菜蔬,冒着大雨,就急着往姜家来送。 “下雨了,姜老三家的,你闺女那天说的可真准,说是七天后来雨,还真就来了!”村长戴着蓑笠,也遮不住笑出来的褶子。 冯氏也正欢喜:“这下可好了,您家的菜地不用愁了。这场雨水够足,把咱村的地都能给浇透,等来年开春,播种时就省事儿多了。” 村长本想进屋抱抱小糯宝。 好好稀罕下这好丫头。 可又怕自己身上湿,再给孩子弄不舒服了,才只好忍住没去。 他是真高兴啊。 原以为那天,小糯宝只是说来哄他,是个嘴甜的丫头,乐一下就完了。 可没曾想,现下不仅应了这丫头的吉言,而且连一天都没差。 正正好好就是七天! 这简直就是全村的及时雨啊。 村长越想越觉得,这孩子绝对是个有福的丫头疙瘩,可得给护好了。 临走前,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冯氏,你家闺女我是打心眼稀罕,以后要是有谁敢欺负她,那就是欺负我,你只管来找我做主,我老头子绝不能忍!” 冯氏巴不得多个疼闺女的,她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应下。 等村长走后,她打开大筐一看,里头除了村长家种的菜外,还有拿块深蓝色麻布,裹着的一小包鸡蛋。 冯氏都给好生收进坛子,留着给闺女蒸蛋羹吃。 这雨说来下得也是巧。 唯独只降在了大柳村这一片。 周围村子的村民们,看着盘旋在大柳村上空的阴云,一个个等得都望眼欲穿了。 “咋回事?” “这云咋还不挪地方了?” “雨只可着一个地方下啊……” “大柳村还真是奇了,就他们有雨,唉,咱村咋还不下啊。” 其他村的乡亲盼了许久,也没有盼来这场及时雨。 有的实在忍不住,就去大柳村找村长问了。 “你们村,是不是找啥人做法了,咋的就你们下雨了?” 村长拿着烟锅子,刚要点上,又眯眼笑着给放下。 “这个啊,天机不可泄露。”村长故弄玄虚地摸摸胡子。 哪有什么做法? 都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他们村的冯氏收养了个闺女,攒了福报,所以村里才来雨了! 不过这有福的丫头疙瘩,是他们大柳村的,可不能让外村给惦记上。 久旱后的甘霖,给大柳村带来许多欢乐。 待一场丰沛的雨水过后,干涸的水沟变得充盈,村里的孩子们围着水沟打水仗、抓蚯蚓,一个个玩得那叫一个尽兴。 只有姜家二房不知咋的,好好的大宅子突然漏了雨,上到姜老太太,下到姜芝芝,全都染了风寒。 躺在家里烧得直说胡话。 傍晚,小糯宝换上了新做好的小鞋,踩着院里的雨水,正吧嗒吧嗒地试着脚感。 这时,丰景和丰苗拎着四个大桶,就兴冲冲跑回来。 冯氏抱起闺女,低头一看,就见里头有东西往外直蹦,竟全是新鲜的小鲫鱼,每桶足足有十条! “鱼哪来的?”她忙问道。 姜丰苗被溅了一脸水花,抹了两把还直乐:“娘,我和四哥在村口大水沟抓的,那里水都满了,不知咋的全是鱼!” “嗯呢,我和老五抓了好几桶,村里其他人也正在抓呢。”丰景也难得笑得开怀。 冯氏顿时惊喜不已:“快拿进家,趁还新鲜,今晚先做个辣鱼锅子就苞米饼,再炖个鲫鱼汤!” 正好这鱼村里都有的吃,她也不用怕香味会飘出去,什么辣炒油炸,还是清蒸慢炖,都给它弄上! 小糯宝一听,偷偷藏起带着鱼腥味的小手,高兴地蹭了娘一肩膀口水。 嘿嘿,她没白忙,有鲫鱼汤喝啦! …… 这鲫鱼实在抓得多,过后姜丰年和孙春雪又去抓了两桶。 全家连着吃了两日,连打嗝都是鱼汤味,也还剩下一大半。 余下吃不完的,冯氏就统统给做成咸鱼。 先是洗净剖肚,又拿着粗盐巴腌在盆里,等过上两夜后,再用麻绳一条条串起来,晒在阳面的墙上,就能留着吃上小半年了。 处理完了鲫鱼,冯氏又想到窖里还存了两筐草莓。 那草莓当初是连苗带土一起拔,所以才多保鲜了几日,只是现在再不吃,也快烂在筐里了。 冯氏抱着小糯宝,看着草莓有些发愁。 “乖宝啊,你说咱家还有这么些果子,吃不完了这可咋整。” 冯氏边说,边偷瞄闺女的反应。 她总觉得,家里这些突然“蹦”出来的东西,好像都是闺女亲自“弄”出来的呢。 小糯宝故意仰头看天。 咂巴了两下粉嘟嘟的指头,一副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小样儿。 “哦哦是吗~唉,凉,窝也愁呀,这可咋办呀。”小糯宝把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 冯氏试探不出什么,倒发觉闺女已经学会了她的口音,不由笑得眉眼都弯成月牙,心里那叫一个稀罕。 只是食物确实不可浪费,不然可是会损福报的,小糯宝歪着脑瓜,稍稍琢磨了下。 这时她忽然想起,先前在沈府时,常看丫鬟婆子们吃一种放在小瓷罐的甜食。 好像叫果子酱! 就那么小小一坨,闻起来甜滋滋的,可是诱人。 只是自打娘亲走后,那种精细吃食,她们是从不会给自己吃的。 有时甚至还故意拿来,馋得她眼泪汪汪的,再大笑着把东西拿走。 小糯宝已经忍不住分泌口水了,她忙吞咽道:“凉,果果儿吃不完,咱们就做酱呀!” 做果酱? 冯氏听了眼前一亮。 “这主意好啊,等做完了封在罐子里,吃到冬天都不会坏呢,听闺女的!” 午后,姜丰年出去买了绵白糖回来,冯氏和两个儿媳这就动手熬酱。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后,待酸甜味的草莓酱出锅,冯氏就趁热都封进小坛子,这样才能存得更久。 看着家里满当当的粮缸,地上五六坛的果酱,还有墙上整面挂着的腊肉和咸鱼,姜丰苗高兴地窜了几个高,眼睛都有些湿了。 自打他记事起,家里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多的吃食! “娘,我心里可开心了,只要家里有吃不完的东西,我就啥都不想,就想乐!”姜丰苗叼着蘸满果酱的面饼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小糯宝趴在炕上听着,跟着笑出了个大口水泡儿。 这才哪到哪呀。 等着吧五哥哥,咱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20章 送粮的来啦 眼看日子越来越有奔头,冯氏心里也舒坦。 可在看到老五身上,那洗到发白的衣裳后,冯氏又不免心酸。 “光能吃饱肚子算啥?瞧你没出息的样儿。”冯氏怜惜地摸摸他的头。 “娘这几天还要再买些布,给你们都做两身新衣裳,咱的日子还能更好呢。” 想当初,老五出生那年,正好赶上分家。 姜老太太攥着六十亩的地,两处大宅屋,还有八十多两的银子,却宁愿拿出三十两贴补她娘家侄子,也不舍得分给三房半两。 至于耕地,更是连一亩都不给三房。 逼得冯氏也来了志气,她和姜大山先租了地种,勒紧裤腰带,挣的钱不舍得花,只为了能买上属于自家的地。 地,就是庄稼户的底气。 只是等好不容易置办上地,本以为苦尽甘来了,偏又赶上旱年,依旧只能过得紧巴。 家里穷,孩子们的衣裳都是互相捡着穿,洗到快烂也不舍得扔,其中老五就最苦了,长到现在都没做过半件新衣。 冯氏虽不是个矫情人。 但是当娘的苦了孩子们,心里难免过意不去,眼眶也不由红了几分。 姜丰年知道娘有多不易。 这时他忙笑道:“做不做衣裳都听娘的,反正娘给做啥我们穿啥,只是有了新衣裳后,这旧衣服也不能给我们扔了啊,这可都穿出感情来了!” 冯氏他这么一逗,又重新恢复了笑脸。 这时,姜丰年看了眼房梁和墙,“对了娘,既然咱手头宽裕了,您看要不要再重新盖个房子,盖个大的,不住奶他们给咱的这个了。” 这房子本就太小,不咋够住。 更要紧的是,等姜老太太和二房那边缓过劲儿来,弄不好又要拿房契说事。 冯氏思忖一下,果断摇头:“不成,哪有荒年盖房子的?那不是摆明了露富吗。” 要是年成好时,盖个大房还能说是粮卖得好,或是跟旁人借的。 可如今可是大灾年,谁家不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节骨眼突然盖房,凭白给自家找麻烦。 “咱大柳村的乡亲是团结,大多也都是心眼好的,可就算不用防着咱自己村的,一旦事情传到外村,那也容易招人惦记啊。”冯氏又道。 李七巧胆子小,也赞同地看着冯氏:“娘说的是,何况我娘家村那边刚出了祸,虽然灾民已经被官府镇住了,但咱们还是小心些吧。” 姜丰年一听立马警醒,赶紧就把这念头从脑袋里掐灭了。 姜丰虎不知娘他们在屋里说啥,这会儿,他正拿着苞米面饼,就着咸鲫鱼和大葱,坐在大门口吃着呢。 就在他吃到嘴巴咸,想进屋舀碗水喝时,一个乡亲带了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走到了他面前。 “这就是你要找的,我们村姜老三家了。”那乡亲说完就走了。 姜丰虎一怔。 “您是……” 那老者虽穿得破烂,但语气却儒雅有礼。 他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开口:“这位汉子,不知您家可是有人,前几日曾在人贩子手中救过一个孩子” 姜丰虎一拍脑门,忙不迭点头:“有有有,那是我娘跟我妹妹!” 老者立马笑了:“这便找对人家了,麻烦您回家告诉您母亲,就说约定好的三车白米和黄豆,我家主人早已备好,只是白天人多,怕给你们家招惹麻烦,不敢贸然送进村子里。” “待今夜落了黑,戌时前后,还请你们到村口迎一迎,到时再把粮食运到你家来。” 得知韩尚承诺的粮食也要来了,全家更是欢喜,只盼着赶紧入夜,便能把那吃不完的白米,给迎进家里了。 入了戌时,一弯月牙悬在半空,朦朦胧胧地照着大地。 村里的大黄趴在土坡上,红着双目,不停地发出恐吓的吠。 冯氏带着儿子们出来时,还不忘捎两条咸鱼,丢给大黄。 “嘬嘬吃吧,吃完就别叫了。” 待大黄叼个鱼的工夫,姜丰虎也趁机缠住了它的嘴,在一片低声呜呜中,冯氏他们也赶到了村口。 送粮的车队早就停靠在村碑处,一共来了五辆。 韩尚穿了身墨蓝云卷纹的长袍,正背着双手,候在车旁。 见他还亲自来了,冯氏稍感惊讶,这便上前微微欠欠身子:“这夜深露重的,只让手下来送就好了,怎么还劳动您亲自跑一趟。” 韩尚忙转过身,眸底泛着喜色。 “今日我必是要来给您道谢的,不过咱们还是先说粮的事儿。”韩尚连语气里都透着轻快。 他拍了拍身后的马车:“这里是说好的两车大米,和一车黄豆,我又给您添了一车小米,一共是四车。” “其实原本前几日就该过送来的,只是听闻有村子出了灾民闹事,我人生地不熟,担心不太平,所以等到今日才来。” 韩尚生怕粮食送迟了,冯氏会疑他反悔,才率先解释。 只是冯氏压根没往那儿想。 这粮食本就是韩尚主动提的,说明是真心想送,又怎会凭白反悔。 倒是冯氏没想到,韩公子竟这般细心。 不仅夜里送粮,甚至还怕引起乡亲的注意,特地让随从老者换了破烂衣衫,才进村报信。 这种设身处地为人着想的细心,往往令人格外感动。 冯氏感激地笑红了脸:“真是麻烦韩公子了,我们那日不过举手之劳,倒让您这般费心。” 韩尚摆手。 这时,他忙四处找了一圈,见糯宝不在:“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要紧事,就是专门向您闺女道谢的,多亏她当时让我扔了那破玉佩!” “自打没了那玉佩后,回去后我家弈儿就醒了,更奇的是,这两日身子骨也渐渐好了许多,竟不吃汤药也不咳了,就连大夫都不说出个缘由。”韩尚越说越激动,脸上泛着红光。 “当真?”冯氏也很惊讶。 韩尚用力点头。 他本打算要带萧弈来姜家,亲自见一见恩人小糯宝。 只可惜,韩家得知了萧弈险些被拐,特派了人来云城给萧弈接回,韩老夫人又亲封书信,给韩尚骂了个狗血喷头。 想想老娘骂人时的妙语脏字,韩尚尴尬地摸摸头。 “可惜不能带弈儿亲自给您家道谢了,不过待我回了京城,定让弈儿把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挑些好的出来,到时候差人送给糯宝!” 这时,村口的大黄嘴巴松了,又犬吠几声。 韩尚担心这么多粮食被人瞧见,也不好久留。 临上马车前,他似是又想起什么,忙命人把车内备好的包袱,快拿下来,那可是给糯宝的谢礼! 第21章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包袱里装了一袋菜种,又另有三只锦盒。 韩尚拿过后便问冯氏:“对了姜夫人,你们平日里在村里务农,不知可有种什么蔬菜瓜果。” “我们韩家在京经商,门路广,又正好有宫里的差事,若是你们能够种些宫中所需菜蔬,那我便可年年来收你们的了,咱们也能多有往来。” 一听能给宫里供给,冯氏顿时手心冒汗,当然想挣这钱。 可她又不想给韩尚添了麻烦,便犹豫着:“我家主要是种粮食,平日里地里的菜,也不过是些大白菜、土豆啥的,留着自己吃的,像这些寻常菜物,只怕入不得皇城的眼。” 韩尚却摇头笑了。 “寻常菜蔬的话,倒也犯不上来云城跑一趟,但眼下外邦新进贡了一种波斯萝卜,味甘脆甜,吃起来像极了果子,皇上和宫里的娘娘都极为喜爱,特命我们韩家负责采买此物。”韩尚说着,便把菜种递给冯氏。 “我早就打听过了,这波斯萝卜咱们南纪国也能种,且适宜的土壤,只有云城这种北地才有,这种子你且拿上,待开春种下,夏日便可收获。” “此物也耐存放,到时我再带人来取,也算是咱们两家都方便了。” 云城离京城不远。 算上车马和人手的费用,那也比从波斯采买,要划算不知多少。 韩尚直接要了三亩地的萝卜,先做试看,且每斤波斯萝卜,都照着宫里的收购价格,给了一百文的高价。 冯氏一想,那三亩地少说能出一千斤萝卜,加一起,便是一百两的毛钱了。 如此算来,波斯萝卜可是相当有的赚,还只占了三亩,也不耽误地里种别的粮食, 于是冯氏赶忙一口应下:“那便听韩公子的,这活计我家接了,定会把这萝卜好好侍弄,绝不耽搁您交差。” 韩尚笑出洁白的牙,又将那三个锦盒一一交给冯氏。 “还有这个,都是给小糯宝的。” 冯氏打开一瞧,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两个盒中,一个装了颗大金元宝,在这夜里也金灿灿的,少说能有二三十两重。 另一盒盛满了东海珍珠,个个圆润光洁,都快闺女的脚趾头一般大了。 韩尚打开第三个锦盒,拿出里面的玉牌璎珞道:“金元宝和东珠是我的一份心意,留着糯宝长大了添嫁妆吧,至于这玉牌,则是韩、萧两家的信物,日后只要拿出玉牌,我们两家的属下或是门生见了,都会为您家搭把手的。” 想着此物这般要紧,冯氏忙小心收好,只感叹这可都是沾了闺女的光啊。 姜丰年他们看得更是头皮发麻。 从未想自家也能有这富贵…… 冯氏和韩尚二人,再三彼此谢过后,韩尚也觉时辰不早,不便再久留了。 临走前,他看了眼粮食,又意味深长道:“最重要的还是这些粮食,您务必收好,不要让旁人知晓,如今粮价着实不稳,或许……或许有一天,这些粮食是能够保命的。” 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韩尚不能再多说。 冯氏知他身份贵重,定不会说些没来由的话,便也牢牢记下。 等韩尚一行离开后,冯氏看这地上堆满了的粮袋子,心头无比澎湃。 “快,赶紧把粮食都送回家里去。” “都悄悄的,别惊动了旁人!” 姜丰年和姜丰虎眼睛发亮,既兴奋又紧张,这就扛起一袋袋粮食,偷摸朝家去了。 待把四车粮食全都弄回院子后,姜家人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冯氏点了两盏油灯,拿着杆秤称了一番。 “娘,一共是一千斤大米!” “三百斤小米。” “还有三百斤黄豆呢!”油灯照着姜丰年脸都发亮。 姜丰虎更是坐在地上搂着粮袋,嘴里停不下来:“这么些米和豆子,足够咱家吃好几年了,有了这些,就不会再有以前那挨饿的时候了!” 好在眼下一入了夜,乡亲们都在家里歇着,没人瞧见。 要不然这么多粮食被人看见,那整个大柳村还不得沸腾了。 冯氏还算稳当,先顾不上激动,赶紧让家里人先把粮食运进窖里。 只是家里地窖太小,忙活了一阵后,还有两百斤的大米放不下。 姜丰年满头大汗地笑:“娘,咱家竟也有白米多到装不下的时候了。” 冯氏想了想,就让他们把剩下的二百斤,先拿进屋子里。 “西屋老二两口子住的那块,还能稍宽敞些,就先拿到你们屋里放着,平时拿个破被子给盖上,别让人瞧出来就成。” 等一家子忙活完,已经是快半夜了。 虽早就到了睡觉的时辰,但姜家人却精神得眼睛瞪如铜铃,个个都欢喜得没了困意。 想着自家苦了这么多年,眼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姜丰年作为老大,心里是最踏实的。 孙春雪和李七巧也高兴地嘀咕了好久。 她们刚嫁进时家里多困顿啊,哪里想得到,如今白米饭能管够吃,就跟做梦似的。 一家人兴奋地唠到后半夜。 最后还是冯氏先有了困劲儿。 她搂着早就呼呼睡的小糯宝,催促孩子们也快去睡。 临睡前,冯氏不忘吓唬他们:“咱家有粮这件事,都是沾了你们妹妹的光,可得给娘记着些。还有,谁也不许出去胡说,一旦遭了贼惦记,全家都得遭殃。” “要敢在外头胡咧咧的,娘就给谁头一个撵出去,听到没!” “放心吧娘,以后妹妹就是咱家的天!” “我们肯定管住了嘴,只管吃不管说!” 就连不喜小姑子的孙春雪也直笑:“娘,明个儿我就早早起来,给咱糯宝蒸蛋羹,做大米饭锅巴吃!” 都说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接下来的日子,姜家人可谓是神清气爽。 走在村里都格外有精神。 看着孙春雪喜滋滋的样子,对门的李婶子背地里偷骂:“冯氏家那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媳妇,天天穷乐个啥,看她那个大板牙就碍眼的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了呢。” 第22章 整个村子都会死 若是换做平时,丰景和丰苗听了这话,非得把李婶子家草垛点了不可。 可如今他们也懒得搭理。 毕竟肚子里吃饱了,那才是真格,李婶子也就能嚼个舌根了,哪像他们,顿顿都有白米和腊肉能嚼! 自打有了闲钱,冯氏隔三差五,还会买些肉包和点心回来,让全家打个牙祭。 她是个谨慎性子,回回出门都不忘带上个破筐,上面再放几双鞋底子。 逢人问了,只说是进城卖掉补贴家用,倒也没人怀疑。 只是偶尔李婶子闻到肉味,会在家里抱怨,“不知哪家有钱烧得慌,又在炖肉吃,想馋死谁啊。” 这荒年闷声发财,姜家人不攀比不炫耀,一家人过得倒也安稳乐呵。 日子一晃,小糯宝来家里也有快两个月了。 冯氏他们照顾得精细,小糯宝被养得胖乎了一圈,身上格外肉嘟嘟的,哒哒跑起来时小奶膘都一颤一颤。 她那原本虚弱的肠胃,也给养好了,现在每顿都能吃上小半碗饭。 头发还长出了两寸,稀稀疏疏地垂在耳后。 冯氏抱着怀里的闺女,亲昵地吧唧两口:“小孩子头发长得快,等再过上小半个月,娘就能给你扎小揪揪了。” 小糯宝一听,眼睛亮得像两颗大珍珠。 她也是爱臭美的小姑娘啊。 “嗯嗯,要揪揪,糯宝想要小揪揪!”小糯宝一头拱进娘的怀里,咯咯笑得像朵小花儿…… …… 晨起时,家里总是格外闹腾,一个个巴不得都围着糯宝转。 外屋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是冯氏又在拿盆边敲鸡蛋,开始给闺女做小灶了。 李七巧也“不甘示弱”。 背着还在呼呼睡的春哥儿,就只顾着给小姑子烙饼吃。 发好的面擀成椭圆,多加些打散的鸡蛋,烙出来的面饼松软无比,再抹上草莓果酱,那味道香中带甜,闻着就让春哥儿淌了满嘴口水。 而里屋那边,丰景和丰苗也挤来挤去,都想抢先给妹妹把尿穿衣。 看着全家都围着小姑子,再想想韩尚给的那些物件,孙春雪为了自己不被落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了刚睡醒的糯宝一个大笑脸。 小糯宝觉得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赶紧拿小手捂住眼睛,趴回褥子上。 起猛了,这一大早撞见鬼了……大嫂也开始给她献殷勤了。 冯氏怕给闺女吓着,过来给孙春雪撵走:“你别弄这死出,我看着都起鸡皮疙瘩,快去外屋把炕桌端上来,咱糯宝该起来吃饭了。” 小糯宝胃口不大,只吃了半碗蛋羹、两块软烂的烀肉,外加一小碟虾米紫菜汤,还有几口小饼,便再也吃不下了。 冯氏把她吃剩的饼丢给儿子,丰苗就欢天喜地地捡着吃了。 “闺女,娘抱你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儿啊?”冯氏正开口要问。 这时,姜丰年就急着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道:“娘,村长叔要在磨坊开会,他闺女招呼咱们都赶快去呢!” 眼下早过了秋收,日子清闲,大柳村少有集体要议的事。 冯氏一听,估摸着不是小事,这就给闺女把虎头鞋穿上,抱着她往村口去了。 等到她们娘俩赶到时,不少乡亲已经聚在村里的大磨盘处,正三两成群,唠着闲嗑。 待挨家挨户都派了代表,人来齐了之后,村长拿了个小马扎,红光满面坐在前面。 “村长叔,有啥要紧事,把我们大伙都叫来,我还得回去给我婆婆烧炕呢。” “除了收秋税粮食,咱村还少有这大阵仗,到底啥事啊村长。”有的乡亲已经好奇起来。 村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忍不住直笑:“乡亲们,都别着急,这好饭不怕晚,让你们久等是因为咱村啊,要来一笔横财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来了精神。 冯氏也忙竖起耳朵认真听。 村长站起身,继续红着脸蛋笑道:“我在城里送菜,近来认识个富户,就是那开当铺的马老爷,他家因有变动,需要迁了庄子里的祖坟,一直未找到合适位置。” “正好前几天见了我,说是找人算过,咱大柳村有处洼地,正好适合给他家迁坟用。” 村长激动地搓搓手:“那马老爷可是说了,只要咱村让他把祖坟迁来,他就给咱们村一共三十八户人家,每户三两银子,还会帮咱跟官府说情,以后三年内的税粮,都减免一成。” 听罢,乡亲们顿时动了心,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啥?给块没人用的空地,一家能得三两银子?” “这马老爷出手可真阔啊。” “三两……这可是三两,我家今年收成不好,连粮食都没卖上三两呢,这事我愿意!” “村长叔,俺家也愿意!” 反正那地太过低洼,种不了粮食,闲着也是闲着,村民们无不雀跃起来,都忙不迭地高喊乐意。 村长不住地点头笑:“好好好,这事利好咱村,得了钱后我老杨绝不会私贪半两,定会足数发给你们,咱大伙的手头也能过宽敞些,冬天还能过个富裕年。” 说罢,他生怕这肥差跑了,这就要为了乡亲们,赶紧跑去答应马老爷。 然而,就在村长刚要勒紧缰绳时,小糯宝却忽然抬起头,在冯氏怀里打了个寒颤。 她巴掌大的小脸煞白了一瞬。 接着就急巴巴地哑了嗓音:“不阔以,不阔以让他们迁坟的!” “不然,窝们村子,都会死光光!”小糯宝红了眼。 就在村长爷爷车轱辘开动时,她看到,整个村子,竟都笼罩在一片死气之中。 那比浓墨还重的死气,黑压压的猛逼过来,此正是灾煞之兆! 第23章 让你满嘴喷粪 什么? 村长险些从牛车上摔下来。 他跌了个趔趄,脸上一片震惊。 乡亲们也都睁大眼睛,忙朝小糯宝的方向看去。 冯氏怀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此时竟扬起脆生生的小脸,说这不吉利话? “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张秀才他爹已经有些心慌,第一个咳嗽起来。 刘婆子也过来摸摸糯宝:“冯氏,你家这闺女……该不是做啥噩梦,惊着了吧。” 只有冯氏脊背已经发凉。 她抖着嘴唇,低下头来悄悄问:“闺女,娘知你绝不会随口乱说,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会发生,咱村若接下这差事,当真都会死……吗?” 小糯宝死死箍紧娘的脖子。 肉乎的胳膊肘,勒得冯氏生疼。 “只要那坟一迁进,整个村子便算是入了墓。”她的眸底闪动着异光,不停重复:“凉,所有人,全部都会洗光光哒!”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坟地。 而是为了旺马家,借走全村一百八十人的命数,进行施法的入墓法阵! 小糯宝已经观想到,那个所谓的马老爷家,也不过是京中一官宦人家的旁支罢了。 此番是那官宦之家急于上位,打算送个闺女进宫选秀,为了能如愿当选,助全家再得隆恩。 所以这才铤而走险,差遣马老爷这个远在京外之人,用了此种极为恶毒的厉法。 大柳村一共三十六户、一百八十口人,从斗数上来算,这数正好四方四角,可为马家做那最周全的富贵墓。 “洗光光!” “一个都活不了哦!” 看着还在不停喃喃的小糯宝,村长的心不由悬在了嗓子眼。 那日,这孩子就预言对了下雨的日子,而且偏偏,还只有他们大柳村下了雨…… 那么这回,一旦又是准的呢,他不能拿全村的安危冒险啊。 村长犹豫极了,手里的烟锅子都快捏折了,正好这时,姜大河拎着小马扎,吊儿郎当地过来了。 小糯宝看到他身后的“倒霉鬼”。 立马勾了勾手指。 无论如何,她也要守护村子,守护住她和娘、哥嫂们一起生活的家! “二鬼”见是玄门小祖宗,为了报恩,这就直朝村长身后的磨坊冲过去。 “乡亲们,此事要我看……” 就在村长有些打退堂鼓,正要重新再议时,只听“砰隆”一声巨响,此处的磨坊猛的断了横梁,竟轰然倒塌下来。 村长和前面的乡亲差点就被砸中,关键时,得亏一根大梁倒在了磨盘上,才替众人扛住了破砖碎瓦。 村长急得大喊:“快,都快躲开,磨坊塌了!” 等乡亲们都跑远后,那根大梁再也扛不住,整个磨坊哗啦啦的,全都坍砸在地上。 村长看着身后,顿时窜起一身冷汗。 这个磨坊可是有了年头了,从大柳村初建时就在。 几代村民先辈们,都在此处磨粮食讨生活,后来磨坊虽用得不多,但也仍然村里议事的地方,见证了大柳村多年来的变迁,和无数祖宗们的血和汗。 “一直以来都好好的,怎的现在说塌就塌……还差点砸死了人。”村长闺女杨田梅惊魂未定道。 村长也怔了好一会儿。 又缓缓看向小糯宝。 这时,其他乡亲也开始恐慌起来。 “村长,磨坊可是从祖先们一直用到现在的,突然倒了可不是啥好兆头。”住在村尾的李老伯道。 村东的刘婆子苍白着脸:“莫不是真被姜家丫头说准了,迁坟会坏了咱村风水,所以才有预兆。” 庄稼户都很迷信。 尤其是在避谶这方面。 想到糯宝方才的话,再看看这没来由倒下的磨坊,渐渐的都开始嘀咕。 “弄不好真是祖宗显灵了啊!” “小孩有能开天眼的,兴许她是真看着啥了,替祖宗们传话警醒咱呢。” 冯氏也想起什么,忙道:“村长,这迁坟一事本就可疑,谁家祖坟不往高地建,反倒要迁到咱村低洼的地方。” 村长一拍脑门,汗都下来了:“是我草率了,真有啥好事,也不能那么容易掉咱村头上啊。” “那此事这就作罢,我赶紧去回绝了人家。”村长眼睛通红地看着糯宝:“冯氏,这事要真有诈,你闺女可就是救了咱全村啊!” 待村长赶着牛车走后,乡亲都松了口气。 个别几家贪恋那银子的,虽然觉得可惜,但是村长在村里极有威望,只要村长发话,他们也都没有异议。 只有姜大河气呼呼地摔了马扎。 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刚进门就踹飞了姜芝芝。 “丧门的三房,弄个死孩子出来装神弄鬼,能白拿的银子就这么泡了汤,穷窝里的人就是晦气,真想拿个镐头,给那娘俩的脑袋砸个窟窿,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还替祖宗传话呢,我呸,一个不带把的赔钱货,要能有这福气,那我就去倒立吃屎!” 姜大河骂罢,刚要进茅房里小解。 谁知,下一刻,他脚底一滑,整个人一头栽进粪坑里,猛的炸出一堆屎点子出来。 “啊!我……唔唔!” 姜大河正欲张嘴,却又猛灌进两大口粪秽,噎得他直翻白眼。 一旁的“二鬼”狠狠踩在他背上。 该,让你连福星仙子都敢骂。 既这么喜欢满嘴喷粪,那不妨就多吃两口,吃饱了算! 第24章 休想做白眼狼 察觉到倒霉鬼的小动作,小糯宝趴在娘的颈弯里,突然嘎嘎笑个不停。 冯氏心里一慌。 这孩子莫不是方才受了惊,还没缓过来? 她急忙跑回家,一进屋就给闺女抱在炕上:“老二媳妇,快把娘昨天买的桃酥拿来,再冲碗糖水,快给咱乖宝儿压压惊!” 李七巧飞快下地,搅和糖水的手腕子都要翻出花了。 全家紧张得不行,忙问:“娘,不是村长叔喊去磨坊议事吗,这是咋了。” 在听冯氏道出迁坟之事后,姜丰年他们神色一紧,顿时只觉心疼。 这小丫头肩膀才多瘦点啊,就要担着全村的安危了,可别给她压得不长个子了。 姜丰虎伸手直摸妹妹的头顶。 “没事没事……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摸摸手,魂不走……妹妹不怕。” 其实小糯宝压根就不害怕。 像观想吉凶之事,她早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习惯了。 但是二哥哥的大手还在用力捋着毛,倒让小糯宝有点紧张。 “二哥你轻点儿啊,妹妹头发本来就稀,可别再给她捋秃了。”丰苗大喊。 小糯宝无奈鼓脸。 其实有些大实话,五哥不用说出口的…… 这时,只有孙春雪不信邪道:“不会吧,迁个坟进来,咋还会死人,咱家可别挡了村里财路,到时候落埋怨啊。” 毕竟那可是一家三两。 都够给她娘,付一回汤药钱了。 孙春雪又皱眉:“一旦这孩子是瞎说的,那咱可就捅了大篓子了,要是别村接下这好事,那咱一家子再出门时,还不得被乡亲们吐一脸唾沫星子啊,也不知小姑子背不背得动这锅。” “老娘现在就想吐你一脸!”冯氏正要喂闺女吃桃酥,一听就急眼了。 “眼皮子浅的没边了你,也不动你那个头疙瘩脑子想想,就咱村那小块破地,卖的话都用不上三两银子,人家凭啥还要给你每户三两,咋的,咱大柳村这穷地方,还能给他祖坟里的复活了不成!”冯氏瞪眼骂道。 事出突然必有妖。 何况那马老爷在城里开当铺,可是个出了名的马扒皮,连指甲缝的泥巴都恨不得抠出来卖钱,又怎会对乡下泥腿子们大方。 孙春雪脸红地站起身:“娘,我也是为咱家着想啊!一旦……” “一旦个屁,真要有人想挣这买命钱,敢来咱家骂,那天大的锅也是我来顶着,用不着我闺女背,更耽误不了你!”冯氏气得大啐一口。 外人咋样她管不着。 但家里要是有敢质疑闺女的,就是白眼狼,忘了好日子是谁给的了! 姜丰年也动了气,扯着孙春雪胳膊就往外拽。 “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顿顿两碗大米饭,也堵不住你这张破嘴。” “你要真觉迁坟是好事,还不赶紧把人引到你娘家村去,省得你这两天总念叨你娘的好,还跟我要银子想拿回去孝敬她!”姜丰年拧着眉毛喝道。 孙春雪委屈地捶捶肚子。 她不也是为家里好吗,咋回回挨骂的都是她。 肯定还是没孩子闹的,她要是能生个大胖小子,就不信丰年还能那么稀罕糯宝。 这时,小糯宝咬了口桃酥,忽然眨巴了下眼睛。 “哦,是这样~” “又咋了闺女?”冯氏凑过去问。 小糯宝拿桃酥填满小嘴,呜呜着啥也没说,只是伸手朝姜大河家的方向指了下。 “你是想说二房他们?”冯氏已经跟闺女有些默契了。 小糯宝点头如啄米。 清澈晶莹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坏笑。 那极其恶毒的灾煞,看来就要被二房给带走喽…… …… 姜家二房。 等姜大河在茅坑里呕了几回,好不容易才爬出来时,看着“一脸粪怒”的儿子,偏瘫的姜老太险些从炕上蹦起来。 “老二,你、你不是去咱村磨坊了吗,咋又从大粪坑里出来了呢?” 姜大河顶着一脸屎黄,狠狠抹了把脸。 “娘,我觉得……咱家现在真不是一般倒霉,要不咱找人给看看吧。” 姜老太太捂住了鼻子,不停往后挪:“儿啊,有话好好说……你先离娘远点。” 看着早就跑没影的庄氏娘俩,姜大河无力地拿过一块抹布,要往脸上擦。 擦了两下他又气不过给摔了。 “靠,咋是娘的擦脚布,我说怎么比我脸还味儿呢?!” 姜老太太是真不信她擦脚布那么臭,最多不过馊点呗,她想过去闻闻求证,又怕被姜大河熏着。 只好赶紧先问起村里的事儿。 “村长把你们叫过去,到底都干啥了?” 姜大河更来气了。 他坐在炕沿上,把三房骂了个遍。 在得知,原本能拿到一笔银子,却被三房的小丫头给说没了后,姜老太太气得两眼溜直,身子都抖了起来。 二房两口子种地不行,今年的粮食本就没卖上几个钱。 如今庄氏娘家又没了贴补,这三两银子,可就显得格外要紧了。 姜老太太捂着心窝口直骂:“冯氏这个败家的烂货,之前老三就是叫她给克死了,现在她居然还敢挡咱们村的财运,真是个祸害精。” “就是,那寡妇要是自己不想要银子,分到手后,大可以拿来孝敬给您呀。自打您伤了后,她连看都没来看您一回,没心肝的,呸!”姜大河狰狞地吐着黄痰。 姜老太太转转眼珠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欠起身子捅咕儿子。 “快,大河,还等啥呢,赶快去东砬子山,你表哥他们村一趟。” 姜大河正叽歪着:“干啥啊娘,你是不是又想拿咱家东西给表哥,东砬子山离得可不近,还嫌我不够折腾啊。” 姜老太太着急拍炕。 “你傻啊,这回咱村没福,不接那迁坟的好事,就赶紧给你表哥通个气啊,他们东砬子山荒地多,要是能把这差事揽过去,让我大侄子挣上些银子,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姜大河一听也是。 要是表哥得了好处,弄不好还能给他分点呢。 于是姜大河这就换了衣裳,朝着东砬子山去了! 第25章 良言难劝该死鬼 东砬子山离大柳村不远,是个不大的村落。 因整个村都坐落在山坡上,才得了这个诨名。 前些年,东砬子山的村民糟蹋了个姑娘,正巧是大柳村的。 为此,两个村曾经大打出手,村长为了给乡亲们求个公道,不仅去衙门击鼓,还下了死令,两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不许通婚。 也不许有钱粮交易。 姜老太太虽知此事,但照样常往东砬子山去,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其中一个外甥,搬去了东砬子山住。 说起娘家侄子,姜老太太那叫一个疼。 甚至当初姜家分家时,姜老太太宁肯让三房净身出户,但也要留一半银子,分给了自己的两个亲侄子。 照姜老太太的话说,侄儿就是她的底气,她到哪儿也不能忘了独苗哥哥的两个儿子。 这不,用着姜家的银子,姜老太的大外甥刘槐,很快收买人心,当上了东砬子山的村长。 等到姜大河过去后,一把此事说给表哥,那刘槐眼珠子一亮。 “还有这好事儿,收个富户的祖坟,一户能得三两,还有粮税可减!”刘槐心里痒痒,巴不得现在就把钱拿上。 姜大河赶紧道:“是啊表哥,这事儿可不能耽搁,一旦被其他村子抢了先,那这钱你可就花不上了。” 刘槐一听,拔腿就要往城里去。 那马家富户在城中出名,他这就要过去游说一番。 临走前,姜大河巴巴求道:“表哥啊,这事一旦要是成了,你可别忘了我和我娘啊,咋说也得分点银子给我们。” 刘槐敷衍地点点头。 “快回吧你,等事成了我就去告诉你!” 听了这话,姜大河忍不住满脸堆笑,这才满意地回了大柳村。 很快,这两天,村子里就多了风言风语。 有的乡亲听说,那马姓富户,已经把祖坟迁到东砬子山。 不仅付了钱粮给刘槐。 而且迁坟迁得很着急,当天一大清早,甚至还请了几个术士一同前往,在东砬子山施了好一阵法呢。 听见大哥和娘说起此事,小糯宝不由皱起眉毛,长长叹了口气。 那马家急着送闺女进宫选秀。 事情急,要速成。 所以迁坟自然得越快越好,不然那厉法咋能及时起作用呢。 掀开带着粗糙刺绣的旧门帘,冯氏看见闺女焦躁地在小被子打着滚,一会儿蹬蹬短腿,一会儿又捧着小脸嘟嘴,似乎有着心事。 直到小糯宝自己玩累了。 小身子倒在被跺上,呼呼睡了,冯氏才放下门帘,继续跟姜丰年说这事。 “娘,现在村子里都在传,说那刘槐把马家祖坟弄进东砬子山,一个人把银子都给吞了,只分了些粮食给他们村的乡亲。”姜丰年一边烧炕,一边说道。 姜丰虎削着萝卜皮,皱眉问:“这刘槐一个人把银子都拿走了,东砬子山的村民咋也不闹?” 姜丰年摇摇头。 “你也不想想,这事是二叔告诉刘槐,刘槐一个人去张罗的。他们村其他人,哪知道还有银子的事儿。” “你以为谁都跟咱们村长一样,有啥好事从不背着咱们啊。” 姜丰虎一拍脑门,想想也是。 东砬子山的村民能知道的,不都是从刘槐嘴里听说的。 刘槐要说只有粮食,他们自然也不知还有银子那码事。 眼下年成不好,哪怕一家分点儿粮食,东砬子山的百姓就足够乐了,当然也不会再闹。 “要是按照一户二两银子的话,那东砬子山一共十八户,可就是三十四两银子了……”姜丰虎扒拉了半天手指,恨不得脚趾头都用上。 姜丰年啧了一声。 “你咋算的,明明是三十六两。” 姜丰虎一听,更激动了:“对,是三十六两!那这刘槐心也太黑了,不愧是奶的外甥,这心简直比老母猪的脚丫子还黑呀,一个人私吞了三十六两!” 冯氏却摇摇头。 她想到闺女说的“死光光”,眸子不由漆黑了两分。 “他贪多却未必嚼得烂。”冯氏声音幽幽:“银子要有命赚,更要有命花才是。” 这话一出,姜丰年他们都知是啥意思。 他们之所以等着妹妹睡着再谈,就是怕妹妹又想起那日之事,会惊着她。 东砬子山的村民虽不好相处,但也终究有一两户良善之辈,想着妹妹的话一旦应验,整个村可就要出大灾祸。 姜丰虎有些不忍心:“娘,那他们村岂不是,要大祸临头了,这么想来也挺……” 冯氏抬起眸子。 脸上闪过一抹罕见的冷漠。 她打断儿子道:“你心疼他们又能咋的,难不成你去让他们把粮食还回去,看他们是能听你的,还是把你给打出去。” 姜丰虎一听不吭声了。 冯氏又摇头道:“那年,他们全村一起包庇,那个糟蹋瑛姑的畜生,想来真有大祸临头那日,也是全村的报应。横竖咱们也为他们做不了什么,且看各自造化吧。” 听到瑛姑,除了嫁到姜家才三年的李七巧外,其他人都知道此事,不自由地寒了目光。 是啊。 哪怕是为了瑛姑。 这场灾祸,也是东砬子山应得的。 在听说了东砬子山分粮后,大柳村难免有人羡慕。 毕竟这本应该是他们村的好事,总有种被捡漏的感觉,何况不用他们做啥就能白得粮食,谁家有钱烧的,会嫌粮食多啊。 村长在听到风言风语后,生怕有人会因此埋怨小糯宝,于是立马放出话来。 “谁家要是有啥不满的,想在背后嘀咕,就来找我老头子当面说!” “要是让我听见谁在背后嚼舌根,小心我跟他翻脸!” 村长的威望在大柳村没得说。 他一发话,自是没人再敢非议。 只是住在对门的李婶子受不了了。 她刚从姜老太太那里串门回来,听到人家帮外甥,捡了大柳村的漏,心里不平衡得很。 正好回来时又碰见冯氏,李婶子白了冯氏一眼。 嘴里嘟囔道:“寡妇捡个丫头养,真是晦气到一对去了,好好的银子,竟被你们给搅和没了。” 第26章 敢骂我闺女 冯氏扔下捡柴的箩筐,目光冷冷一斜,就扫了过去。 “老李家的,你骂我闺女?” 李婶子没想到被冯氏听见了。 她看了眼人高马大的冯氏,腿肚子一软,汗就下来了。 “你、你那耳朵塞驴毛啦,谁……谁骂你了……全天下就你一个寡妇啊?”李婶子嗓子眼直发紧。 冯氏冷脸哼笑。 呦呦呦,这还敢做不敢认呢。 上回这婆娘趁着没大人在身边,掐了她闺女一把,她还没去算账呢。 现在又被她逮着,哪能这么算了! 于是冯氏也不废话,袖子一撸,冲过去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李婶子的大脸蛋差点被扇歪。 “那你倒是说说,你方才骂的是谁家寡妇,又是谁家闺女,你要是能说出个名字来,我今儿就饶了你!”冯氏瞪着眼睛,薅住李婶的头发就开骂。 李婶子长得还没个土豆高,一时挣脱不得,疼得眼泪都快甩下来了。 冯氏又朝她大腚狠踹了脚:“你成天一口一个寡妇,我问你,寡妇咋啦?寡妇也是靠自己双手干活,养活全家!哪像你,守着个整天只知寻花问柳的汉子,被他染了一身病,还得在家里守活寡,呸,我看你过得还不如寡妇呢!” 被戳中了痛处,李婶子咧着嘴巴,要哭不哭的。 眼泪已经淌了一心窝子。 正好这时,村长闺女杨田梅,带着几个妇人路过,李婶子见来人了,赶紧抹抹眼睛,连跑带颠地朝家跑。 跟她打了招呼她也不应,杨田梅不由愣了下,问冯氏:“李婶子可是出了啥事?咋走得这么急。” 冯氏抱起双臂,故意道“没啥,她染了花柳病,急着进城去看呢。” “啥?李婶子被她汉子传了那病?”妇人们顿时惊了。 “臭汉子害人啊,我说呢,这两天看她总往城里跑,原来是治病去了。” “前天我还去她家跟她学腌鸭蛋呢,我不能也染上吧。” 这事儿很快就在村里传了个遍。 李婶子听说后,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趴在炕上嗷嗷哭,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她进城是为了给儿子找私塾! 不是去治病!! 听够了风言风语,李婶子的儿子李文才也脸上无光,他忍不住质问他娘,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呜呜,儿啊,那冯氏人穷嘴还贱,你咋能信他,娘送你去一年二两的私塾,定是她家去不起,嫉妒咱家才到处胡咧咧的。”李婶子捂着脸哭。 李文才低头生了会闷气。 最后只憋出一句:“行了,别哭了,等我爹以后再从城里回来,你别跟他睡一个被窝了……” …… 这两日云城的大小私塾开始招生,村里条件好的人家,有不少都进城相看。 冯氏去城里逛了一圈后,就给儿子报了最贵的私塾,一年要五两的束脩。 李婶子带李文才碰巧撞见。 看着冯氏一下子就掏出五两,只为给儿子念书,李婶子惊得眼珠子瞪老大,却酸得说不出话。 李文才默默甩开了李婶子的手。 他就知道,娘总是骗他…… 回去的路上,冯氏心里欢喜,她是给丰景报的私塾。 毕竟丰景今年七岁了,正是可以读书识字的年岁。 放在以往,冯氏还没有条件送儿子去念书,如今却不同了,她知道念书的重要性,只要有钱就要供儿子读。 云城的大小私塾有七八家。 区别不仅在于束脩的多少,还有教书夫子的本事。 那小私塾束脩一年不过一两,可请来的夫子,不是混日子的书油子,就是些不得志的年轻人。 而好的私塾,成材率虽高,但束脩也要五两银子一年。 回家后,冯氏正要告诉姜家里,她已经在城里最贵的私塾,给老四报上了名字。 这时小糯宝就一个骨碌爬过来,奶声急道:“凉,好的,四锅锅要读,就读那最好的,不要心疼银砸!” 这小家伙看过好几次,姜丰景的背后经常有金光闪烁,那是天子门生的气数,可不能轻易浪费。 看着她奶嘟嘟,跟个小大人儿似的跟着操心,姜丰年他们没憋住,一个个都笑起来了。 冯氏止不住点头:“好好好,咱就听我闺女的,让你四哥念最贵的私塾!” 可谁知,等丰景和丰苗从外面回来时,一听到自己读个书,一年要花五两银子,这倔驴顿时不干了。 姜丰景皱眉拒绝:“我不去,若非要我念书,除非送我去城里最便宜的,不然打死我都不去!” 整整五两,而且还只是束脩的钱。 这还没算寄宿、吃穿、零用的花费。 越是好的私塾,所用笔墨、食宿便越是价格不菲,弄不好一年整合下来,十两都不止。 光那五两银的束脩,就是以前家里两年都赚不来的。 娘这几年来有多操劳,姜丰景不是不知,他不忍心为了自己读书,就花家里这么多血汗钱。 “反正只要我好好念,啥私塾都一样,都说夫子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贵的私塾未必出秀才,便宜的也未必不能出天子门生,这事我说了算。”丰景倔起来,小脸都跟着红了。 冯氏知他懂事,既心疼又难受,她红着眼,忍不住要抬手打他。 “你不去,信不信娘就打到你去,你个孩子,啥时候轮得到你做主。” 眼看这一巴掌要下去,小糯宝急巴巴扑到丰景身上,要给他挡着。 冯氏见状,赶紧把手收回来,生怕伤着闺女。 “凉,你不要气气~”小糯宝先是哄了哄娘。 然后她两只小手拢在一起,又去抱丰景的胳膊:“四锅锅,糯宝就想看你去,最好的地方读书!便宜的地方,配不上糯宝的四锅锅!” 说完,小糯宝拍了两下冯氏的大手,朝丰景直眨眼。 “凉有银票呢,四锅锅忘了吗,足够咱家花花啦!要是似四锅锅觉得银砸不够,窝再帮家里赚,你就去吧好不好啊。” 妹妹的小奶音一出,其实姜丰景的性子,早就软了大半。 现下又被小糯宝央求地摇着胳膊,姜丰年的心更是早就化成水了,软得一塌糊涂。 刚还一脸“视死如归”的他,此时又立马搂住妹妹,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好,四哥就听妹妹的,妹妹让四哥去哪读书,四哥就去哪!”姜丰景一下子又气势如虹了。 本以为这小倔驴又要挨娘的揍,谁知他这么快“臣服”,姜丰虎“嘁”了一声,失望手里的竹条拿早了。 姜丰年更是大笑感慨,家里谁说话都没妹妹好使啊。 冯氏见状也挺乐。 得,看来以后,她这个娘都得靠边站,家里的“顶梁柱”,还得是闺女啊! 小糯宝知道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很想再帮家里使使劲儿。 她躺在炕上翘着脚丫,又琢磨上自己那些存货了…… 第27章 大祸降临 身为玄门仙子,小糯宝受的可是十方供养,光是昨个儿一日收的贡品,就够得上一箩筐了。 只是有些事,光靠小家伙自己也是不成的,还得家里多多配合。 毕竟大柳村处于北寒之地,现下入了深秋,正是农闲之时。 地里没活儿可做,像冯氏这般的庄稼户,便基本都是窝在家里,随便找些事做。 娘和哥哥们不到外头,小糯宝也没法“大展身手”,总不好把贡品都丢在家门口,或是院子里。 一回两回还说的过去。 可若是久了,那也太吓人了。 小糯宝深深为家里人的小心脏操心,可不想弄得太过,惊着他们,所以已经非常克制了。 只等着他们再下地或是上山,她再好好发挥把大的。 早饭时,小糯宝囫囵吞了半碗鱼汤羹,就嫌坐着吃太累了。 她抓着半块鸡蛋饼下了饭桌,撅着小腚,趴在炕上继续慢慢啃。 这时,正好姜丰年和冯氏在说话,小糯宝偷偷爬到炕边,一听大人们又没有到地里的打算,她顿时觉得鸡蛋饼也不香了。 “啪”地一下就丢到了春哥儿的头上。 小春哥儿早就长出乳牙了,如今李七巧嫌喂奶太疼,早就让他继续试着吃饭。 他抱着香喷喷的饼子,糊了满嘴的口水过去,就乐呵地开啃起来。 眼看着自己使不上劲儿,小糯宝决定主动出击。 她还太小,自己不能蹦下地,就让丰景抱着她去了外屋。 看着门边放着的锄头,小糯宝伸出白皙的小指头,赶忙指道:“下过雨,地里长草啦,大锅锅,得锄草!” 姜丰年一听,就笑着亲了亲她:“天都有些冷了,地里的草不咋爱长,前几日大哥刚去弄过,现在不急着去地里忙。” 小糯宝一听泄了气。 这时又见李七巧在烧炕,她又忙装模作样地指着柴筐:“二嫂嫂手快,烧好多柴啊,柴柴不够啦,得上山多砍些!” 姜丰虎一把给妹妹举过头顶,这就走到墙外,给她看那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垛。 “嘿嘿,妹妹放心吧,咱家柴够呢,用到明年开春都用不完。” 小糯宝泄气了,她的腮帮子鼓成了俩大鸡蛋,气得直朝哥哥们喷大口水泡。 “借口,都似借口,锅锅们都似懒蛋!” 两个木头疙瘩啊,咋就不知道配合她呢。 姜丰年和姜丰虎不愧是大直男,见妹妹生气,只觉可爱得不行,逗着她还嘎嘎直乐。 小糯宝无语地伸手捂住眼睛。 不看他们,哼,不看就不气了。 只有冯氏觉得闺女话里有话,她过来给了两个儿子,一人一脚。 “笑啥笑,谁家也不嫌柴多,反正你俩闲着也是闲着,都给老娘上山,一人砍一捆回来!” 小糯宝嘴巴顿时一咧,朝着娘的怀里就扑了过去,还兴奋得小腚一扭一扭的,像条大豆虫似的,拱得冯氏直痒痒。 还是娘懂她! 冯氏被闺女弄得想笑。 她嘴角咧到耳后,拍了拍闺女的小身子。 一旁的孙春雪见了却扁了扁嘴。 这小姑子,咋那么会支使人呢,这不没事找事吗。 要是累着她男人,坏了她晚上的大事可咋整。 本想着就一捆柴的事儿,这哥俩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但没想到,姜丰虎和姜丰年忙活到了饭点,才气喘吁吁地回家。 他俩一人拎着三只野鸡,另一人抱着桶草鱼,身上还都背了筐菌子,高兴得不成样子。 “娘,今个儿真没白去,快看我们带了啥回来。”姜丰年笑道。 “哈哈果然听妹妹的就是没错,咱村的山还是头一回有这么些好东西呢。”姜丰虎振臂高呼。 闻言,冯氏和李七巧笑着去接。 孙春雪愣愣地瞅着野鸡。 嘴巴张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了这回的甜头,姜家兄弟几个便经常往山上去。 小糯宝这下可舒心了。 从不让哥哥们空手而归。 隔三差五的不是山鸡野鸭,就是鱼虾菜果,家里的伙食也日渐丰盛,顿顿少说也得四五个菜。 很快,山上弄的东西已经多到吃不完。 于是冯氏就在院子里搭了鸡圈鸭窝,再有抓回来的鸡鸭,就统统养着,也好留着下蛋,给小糯宝蒸着吃。 小糯宝不喜吃独食。 回回早上只有她自己有蛋羹,丰苗和春哥只能馋着,她也吃得不得劲。 在吃方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于是冯氏看着,不知不觉就多了三十多只鸡鸭的圈,便大手一挥,决定以后早上蒸一大盘蛋羹。 这样家里每人都有份。 反正鸡蛋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啥稀罕东西了。 这天上午,姜丰年带着斧头和箩筐,正要往山里去。 出门时,还遇到对门李婶子,冲他直翻白眼。 想着近来村里到处都在传李婶子的病,再想想那天她给妹妹掐的红印子,姜丰年就要笑不笑的。 “咋了婶子,眼睛不舒服啊,反正你也常去城里看那病,不如一块把眼睛看了吧。” 李婶子气得老脸一红。 正要骂句“臭不要脸”。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个身影疯了似的跑回村子。 姜丰年一看原来是姜大河。 只见姜大河瞪直了浑黄的眼珠子,像是没看到姜丰年似的,连滚带爬地一路跑,跑得好生狼狈。 “死了,东砬子山的都死了!”他边跑还边大喊,嗓子嘶哑如兽:“娘,他们都死光光了!” “娘啊,表哥他们……那个血,都淌成河了!” 姜丰年和李婶子脸色一怔,二人也顾不上拌嘴,赶紧跑去村长那里打听。 第28章 给糯宝下跪 未出半日,东砬子山的祸事就在十里八乡,传了个遍。 大柳村的乡亲们聚在磨盘前,听得满脸震惊。 “东砬子山造孽啊,那刘槐不知抽的啥风,突然说要挖山找银矿。”有人消息灵通,回来就大骇道。 “他们村本就是住在山上的,结果……挖了两下,山就塌了,村里的乡亲都被压在山石底下了。” “那个血啊,当时就把地染红了,等周围村子过去帮忙时,一个有气儿的都没了!” 听完这话,乡亲们顿时震惊无比。 有人声音颤抖:“这么说,东砬子山,都死光了?” 这不是正应了冯氏闺女的话了吗。 看着身后还未重新盖上的棚屋,村长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般,双腿都挺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是那天我答应了马老爷,那现下没了的,可就是咱村一共一百八十口人啊!”村长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只剩下了一堆褶子。 众人一听,腿肚子也都不停打颤。 这么说,冯氏家的闺女,当真是替祖宗传话。 帮他们躲过一劫?! 原本村里还有羡慕东砬子山,觉得他们捡了大漏,得了钱粮的。 现下想来,他们捡的哪里是漏。 明明就是临头大祸啊! 一时间,乡亲们都红了眼眶,有的惊厥满脸泪水,有的吓到屁滚尿流,都连滚带爬的,就朝冯氏家里去了。 就连李婶子也张大了嘴巴。 不会吧,真那么巧? 被冯氏的闺女给说中了! 她也顾不上被传花柳病的事儿了,只庆幸自己村子没接下这祸,双腿还打着晃,就跟着乡亲一起,跑去冯氏家里感谢去了。 在姜丰年打听到了东砬子山的事,回来告诉全家后,冯氏并不惊讶。 她就知道,闺女不会说错。 只是亲耳听到一个村的人都没了,难免还是有些感慨,她扶着门框站了会儿,这时,就看到乡亲们朝自家,冲了进来。 众人一进门,就恨不得给冯氏跪下。 “姜老三家的啊,要是没有你闺女,咱们村可就完了!” “这让我们咋谢你家才好啊!” “之前我还抱怨过你家坏了咱村的好事,现在想想,真恨不得扇死我自个儿。” 村里的汉子们这会儿都顾不上气概了,一个个红着眼眶,不停道谢。 妇人们更是早就哭出了声。 只想扑过去,好好抱一抱冯氏。 都是相处了多年的乡亲,冯氏见他们这般,也有些动容,赶紧给前面的几个扶起来。 只是想着闺女这般太过高调,难免招人疑心。 所以冯氏也没说太多,只故意道:“我闺女是个福气包,正巧能替祖宗传了话罢了,这倒也没啥,要谢就谢咱村祖先吧。” 祖宗保佑一说,既能震慑住乡亲们,又不会招来太多对闺女身份的怀疑。 毕竟孩童偶尔会开天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倒也说得过去。 小糯宝一听,倒也配合娘。 她趴在二哥哥的后背上,摆出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板起了带着婴儿肥的嘟嘟脸。 “嗯嗯,你们平日里勤劳团结,才得先人庇佑,以后也要继续好生劳作,不可损了咱村的福报。”她还故意沉了沉小奶音。 乡亲们以为真是祖宗在传话。 一个个的连忙跪在地上,对着小糯宝就直磕头。 “砰!” “砰砰!” 乡亲们磕得脑袋直响,额头都有破皮流血的,看得李七巧直吸冷气。 村长更是泪眼滂沱:“先人啊,我老杨头在此发誓,以后定会带领村子,好好过日子,不再琢磨啥投机取巧的偏财。” 小糯宝见状,偷摸笑了下,又赶紧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嗯嗯不错,可得说到做到,本宝宝费了心神,太过劳累,需要上炕休息,你们快快回吧。” 反正她都是受十方供养的,那么这些人的叩拜自然也是受得起。 只是怕自己再也装不下去,就示意众人可以起来了。 只不过,这救了全村人的性命,可是天大的恩了,即便小糯宝要他们起来,村长仍然带头跪地不起。 无奈之下,小糯宝也不好强求。 便只能在一声声砰砰的磕头声中,由姜丰虎抱回炕上歇下了。 待小糯宝进屋后,老村长抬起红红的额头,这才带着乡亲们起身。 冯氏觉得此事重大,想了想后低声对村长道:“东砬子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仅会惊动官府,周围的村子们也都必定会议论此事,要是让旁人知道,那迁坟之事的话,只怕咱们村也会被认作是祸端。” 村长一听,赶忙点头。 “放心吧姜老三家的,这事我知道该咋做,先前我眼皮子浅差点给咱村惹来大祸。”村长愧疚地握了握拳头。 而后满是沟壑的脸部,又露出坚定之色。 “所以这回,不管是咱村,还是糯宝,我都会死死护住,绝不再让这事给咱招来麻烦。”老村长沉声道。 冯氏听了心头一松。 便再无担忧了。 此番躲过灾祸之后,乡亲们都过得倍加感恩。 可唯独二房的日子不好过了。 虽然在村长的令下,众人对福星庇护村里,躲过一劫之事闭口不对外说。 可东砬子山的事毕竟蹊跷。 很快就有风言风语传到外村,把灭村一事和迁坟扯上了关系。 加上姜大河先前到吹牛,说是他为东砬子山报信,才接下了马家迁坟的肥差。 所以外村好多人,不知有大柳村之事,只认定是姜大河把祸引到了东砬子山。 东砬子山那日有两个村民正好不在,躲过了劫难,如今都恨透了姜大河娘俩,只当他是受了马家好处,坑了东砬子山,发誓绝不放过。 这几日,姜大河压根就不敢出村。 姜老太太更是日日躺在炕上哭。 “我的好大侄儿啊,老姑真想你啊。你说你咋连银子都没花完,人就没了呢。” 姜大河憋屈地也抱头想哭:“表哥要死也晚点死啊,他可说好了会分咱家一些银子,结果他到现在也没给,现在人还嗝屁了,那我不就白去报信儿了吗,我的银子啊!” 银子没拿到就够倒霉了,要命的,是还惹来记恨。 姜老太太顶着俩红红的肿眼泡,叹气道:“儿啊,别想啥银子了,这些日子,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村子里,先保命要紧吧。” 第29章 给糯宝的谢礼 一晃又过了两日,大柳村也恢复了平静,村民们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小糯宝,是祖宗认定的小福星一事,在众人心里,也算是悄悄地坐实了。 傍晚,冯氏抱着闺女到地里溜达,连着碰见好几个乡亲,都眼睛红红地望着她们。 冯氏以为大伙得了啥眼病,怕会传染,就赶紧带着闺女先回家了。 等姜丰年从山上回来后,听娘一说,他忍不住笑:“娘,乡亲们这是真把妹妹看做是祖宗了,见到自己祖宗,一想哭,那眼睛能不红吗!” 冯氏没想到还能这样。 她看着正在炕上撅腚闻脚的小闺女,一时只觉哭笑不得。 待日子久了,为了感激小糯宝,乡亲们又开始陆续往姜家送东西。 大伙都是庄稼户,嘴笨不善表达,一个个的不知当面该说啥,索性就偷摸来送。 这天一大清早,姜丰年提着松松垮垮的裤腰,正要去茅房小解。 才刚一释放,就听到院子里突然扑通一声,吓得姜丰年差点呲到裤腿上。 待他跑出来一看,就见院子中央,不知何时竟多了个提篮子。 旁边散落出半包小孩吃的饴糖,还有十几根地瓜,一看就是刚从墙外扔进来的。 姜丰年赶紧开门追出去,可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无奈他只好把东西捡起,送进屋里:“不知道又是谁家送的,还怕咱不收,溜得比耗子还快。” 孙春雪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打着哈欠道:“看这地瓜是红瓤的,估摸着是村东头刘婆子送的,咱村都种黄瓤地瓜,就她家的不一样。” 不过要送也多送些她吃得上的啊。 就那饴糖,一看就是孩子吃的玩意儿,孙春雪不满地摆摆手,觉得这些人就是瞎耽误工夫。 这时,李七巧往灶下添了把柴,她笑吟吟的。 “乡亲们都是好心,这是想谢谢咱糯宝,又不好意思当面说呢。昨早娘开门时,就看见有人在墙头上,放了碗炸花生米,炸完还裹足了白糖,又香又脆,孩子都爱吃,小姑子自己就吃了小半碗。” 丰苗也甩着袖子跑进屋乐。 “那可不,昨晚我起夜时,还在门口捡到两副巴掌大的小棉袜呢,也是专给咱妹妹的!” 一想到糯宝现下成了全村团宠,姜丰年他们就忍不住高兴,连吃饭都想多干两碗! 只有孙春雪没什么感觉。 啥宠不宠的,送的还不是不值钱的东西,没啥大用。 冯氏闻声也从里屋出来。 她把篮子里的饴糖拿走,又挑出几根地瓜,洗掉泥让孙春雪蒸了吃,余下的就交给姜丰年放进窖里。 “咱村的乡亲心眼都好使,糯宝也没帮错人,这些都既是大伙的心意,能吃的就吃,吃不完就好生收着。”冯氏眼角带笑,擦完手又进里屋看闺女去了。 一锅稠到能挂住勺的小米粥、几个咸鸭蛋、一盘土豆丝鸡蛋饼、昨晚吃剩的猪头肉,再加上几根蒸地瓜,便是姜家人早上的吃食了。 大人们早早用过饭,就各干各的活儿了。 姜丰年和姜丰虎都上山去,冯氏拿出新买的几块料子,和儿媳一起坐炕头缝衣裳。 等小糯宝睡醒爬出被窝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冯氏拿了块饴糖塞她小嘴里,然后就抱着她去地窖:“乖宝儿啊,你看,这些可都是乡亲们给你的谢礼呢。” 村民们虽没啥贵重东西,但是像一坛子咸鸭蛋,或是两包山楂条,这种自己家做的,倒是都拿得出来,也算是一番心意。 小糯宝咯咯笑出了牙花子。 她冒着口水吸溜饴糖,心里一甜,再往山上丢贡品时也就更大方了。 为了能让哥哥们省些力,小糯宝往山上“投喂”的本就很多,现下又故意添了不少,其他村民们自然也会捡着。 原本大柳村的山,可谓是一穷二白,除了些野菜和蘑菇外,啥野味儿都没有。 现下突然有了,大伙倒也没起疑,只当这又是祖宗庇护,心里只有敬畏和欢喜。 看着此处的村民都挺淳朴,小糯宝的心情大好,也不介意被其他人蹭到“贡品”。 毕竟在荒年过日子,吃独食是件很可怕的事。 一家吃独食久了,弄不好哪天,就要被别人给“吃”了。 哥哥们这一筐筐的往家捡,日子久了必定显眼,倒不如让旁人都能捡捡剩儿,对自家反倒是种保护。 在小糯宝的福气加持下,大柳村的日子有了改善,村民们沟沟壑壑的脸上,也渐渐展开笑颜。 姜丰年兄弟四个更是勤快,每日少说都会出两个人,去山上忙活。 等到丰景的私塾开堂后,这活计便由丰年和丰虎都担着,丰苗偶尔跟着过去凑个热闹,倒算不上主力。 冯氏和两个儿媳也想帮忙。 可姜丰年却觉得上山辛苦,又有蛇虫鼠蚁出没,不肯让她们受这个累。 即便孙春雪有时非要跟着,他也只是板脸摇头:“一旦碰着个野猪啥的,你再伤着可咋整,咱家又不是没男人了,你只管在家陪娘和妹妹就行。” 看着哥哥们都有担当,小糯宝只觉得心里暖和。 这样的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跟沈府那般空有钱财,却内含龌龊的门户比,可是要强上百倍! 只是这山林充盈,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看着乡亲们时不时能捡个果子,抓只野兔,三房这边更回回都是满载而归。 大房的赵氏酸得牙都快掉了。 咋的她去了好几趟,却啥都遇不着呢。 这天,眼看姜丰虎腰间别把斧头,跟姜丰年有说有笑,又要上山去。 赵氏眼睛放光,想着能跟在后边捡点漏,便啥也顾不上拿,赶忙追上他们。 “这哥俩每天忙活着打猎,弄那么多东西,全家就算撑死也吃不完啊,咋也不说给他大伯,和大伯娘送来些,真不愧是寡妇养大的,没些个人情味。”赵氏走到累了,忍不住瘪嘴嘀咕。 姜丰虎耳力好,听到后头有人嘟嘟囔囔。 他和大哥相视一笑,啥也没说,就默契地一起拐弯。 等赵氏低头爬个坡的工夫,再一抬头时,发现人竟没了。 这山路她也不熟悉。 一时自然是追不上姜丰年他们。 赵氏气得使劲咬牙:“这俩死孩子,走那么快干啥,急着去奔丧啊!” 她刚还要再骂,谁知这时,突然有把桃木剑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扎进她脚背,捅穿个大窟窿眼! “哎呀我的娘呀,这是啥玩意,扎死我了!”赵氏吓得打了个激灵。 等赵氏拔下带血的桃木剑,着急忙慌要往家跑时,却不料伤口疼得厉害。 她一脚没使上劲儿,踩了个空,整个人骨碌碌地就摔下了山。 第30章 戳到心窝子 山上的哥哥们打猎正忙,屋里的小糯宝也没闲着。 “嘿咻!” 她和春哥儿躺在一个枕头上,隔一会就动动手指,把什么鸡鸭鱼虾、蔬菜瓜果的往外丢。 累得小脸红扑扑的。 只是偶尔小糯宝懒得细看,也有一股脑乱丢的时候。 等忙活上一阵,她才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丢了把桃木剑出去…… 眼见姑姑小手翻飞,春哥儿看得是眼花缭乱,黑溜溜的大眼睛都惊呆了。 只是看了半晌,他也没看出姑姑在干啥,便也有样学样地跟着翻翻小手,嘴里发出“噗哈噗哈”的憨笑声。 小糯宝瞅着越来越胖乎的侄子,手心直痒痒,这就把桃木剑的事抛在脑后。 她rua了下春哥儿的脸蛋,又趁大人们不再,朝他嘴里塞了个大肉丸。 “跟着姑姑窝,保你有漏吃~” 善信们供奉她这小仙子,跟那些形象威武的神仙比起来,给的贡品也是足够宠,足够大方。 除了新鲜的食材外,有时还会再供上些玩具糕点,甚至是家常小吃啥的。 这些小糯宝不好直接拿出。 可别给娘和哥哥们吓着了。 所以不是放在一边,就是偶尔偷偷享用。 “唔……”一下子得到姑姑的投喂,春哥儿咂巴到肉香味道,眼睛都直放光。 他还不习惯吃肉,便叼着肉丸趴在炕上,拿小米牙一点点啃。 在淌了一嘴口水后,春哥儿很快就啃掉了大半个丸子,香得他都快迷糊了,直朝姑姑嘿嘿乐。 看侄子吃完后,小糯宝又给他喂上一个,然后自己也缩在角落里,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活像个偷油吃的小老鼠。 快到晌午时,冯氏见儿子们还没回,怕闺女饿了,正想先弄饭给她吃。 可一进屋,就看闺女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 朝上的小肚子鼓得溜圆,还时不时冒出两个饱嗝。 冯氏有点摸不着头脑,正想问问闺女。 小糯宝捂住油光光的小嘴,只是摇头晃脑地嘻嘻笑,冯氏被她逗得心情好,便没太在意,又去外屋忙活了。 片刻后李七巧也进来。 她吧唧了一口小姑子,又摇摇头,来看看儿子尿没尿炕。 谁知刚把春哥儿提溜起来,这小子吃得饱,就咿咿呀呀地哼唧,着急要拉粑。 李七巧给春哥儿抱出去一趟,回来时纳闷极了:“娘,这孩子今儿吃啥了,咋拉得那么臭,隔着老远,一泡下去给咱家驴熏得都直扭头。” 冯氏转转眼睛。 忙再进里屋去看闺女。 就见小糯宝已经心虚地闭紧眼,开始呼呼装睡了。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大笑声。 是姜丰年和姜丰虎回来了。 “娘,大伯娘从山上摔下来了!” “啊?咋摔的?” “哈哈哈她非说是天上掉下个桃木剑,扎着她脚丫,她受了惊才摔的,您说她是不是脑子有泡,那天上咋能掉桃木剑,她咋不说能掉馅饼呢。”姜丰虎笑得直不起腰来,脸都红得不行。 姜丰年也笑到眼睛睁不开。 “现在乡亲们都笑话她,说她成天上山抓不着东西,肯定是被气糊涂了,才开始胡说八道呢。” 屋里的小糯宝无辜挠头。 其实她很想说,天上既能掉馅饼,也能掉桃木剑的…… 只是这桃木剑怎么这么会扎呢。 嘿嘿别说,扎得还挺准…… 冯氏透过门帘缝儿,看见闺女粉嘟嘟的小脸趴在炕沿上,还一副窃喜的小模样。 她咋觉得,这事儿又是闺女弄的呢…… 在唠了一阵赵氏咋丢人后,姜丰年兄弟俩也不歇息,这就去处理从山上带下来的收获了。 这一趟又是四只野鸭、三只山鸡、一桶草鱼,还有大半筐的蘑菇和果子。 孙春雪看得满眼惊喜,薅住鸡脖子,就要往鸡圈里扔。 姜丰年他们上山打猎回的吃食,这是一日比一日多。 起初家里都尽量弄着吃。 后来吃不完的,便放在禽圈里养着,或是囤在地窖。 可是眼下,窖里都快堆满了,禽圈更是挤得不行。 冯氏看了眼儿媳手里的野鸡,要是再往圈里丢,只怕非要发生“踩踏事件”不可。 于是她便道:“老大媳妇,你把那鸡拿绳子拴在驴车边上,这几只留着拿城里去卖吧。” 孙春雪立马眉开眼笑:“好嘞娘,要是天天都拿去卖,咱家也能多一门进项。” 冯氏微微颔首。 几只鸡鸭,卖上个两三百文不在话下,若再加上些草鱼,也能凑个四百文了。 照这么算下去,不出一个月,就能挣上十两多,可比卖一年的粮食还要多上几番。 要是忙活上一年,那少说也能有百两银子的收入。 再加上藏在箱底的银票,冯氏的心头不由澎湃起来,这日子真是奔着富裕去的! 想着现下,家里的吃食多到囤不下,非得卖了才能解决,孙春雪和李七巧也不由红光满面,觉得越发幸福起来。 孙春雪边干活边感慨:“咱家的日子真是好起来了,想当初分家时,那真叫一个难啊。” 这大儿媳刚进门就赶上分家,冯氏想想心里也是不落忍。 她“嗯”了声。 “那时苦了你了,咱家连地都没有,租了一块又怕交不上租子,日日天还没亮,就要你摸着黑就去浇水。” 孙春雪叹起气来:“那可不,我记得驴车拉水有时还不听使唤,好在有老三总帮我,可惜咱家现在日子好了,他却不在了……” 这话一出,冯氏的脸色顿时变了。 姜丰年心底一咯噔。 他赶忙瞪了媳妇一眼:“好好的提啥以前,是嫌日子过舒坦了是吧,那么想忆苦思甜,就去地里挖野菜去!” 孙春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她赶紧捂上嘴,嗓子眼一阵发紧。 老三姜丰泽,一直可就是娘心里的伤啊,自己咋嘴皮子一秃噜,就给这茬儿忘了呢……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久久都没有人再重新开口。 小糯宝搂着小被子,一直在屋里偷听话。 这会儿见提到三哥哥,娘就不吭声了,她急巴巴地翻身起来,就要往炕边爬。 娘定是被戳到心窝子了。 她要去抱抱娘! 第31章 三哥哥来信了 只是刚要下地,小糯宝就不免犯了难。 她才只有一岁半大,这普普通通的农家土炕,于她而言无异是巨人肩膀,没人抱着根本下不去啊。 小糯宝只好先抓紧炕沿边,试图把双腿往下挪。 可是挪到一半她就不敢再动了。 脚丫子蹬了两下,除了空气啥都踩不着。 可想爬回去吧,偏偏又力气太小,藕节般的小胳膊累得发红,身子也仍然悬在半空。 小糯宝这才知道怕了,她赶紧大声哼唧几下。 等冯氏闻声跑进屋时,就见闺女大半个身子都掉在外边,像个小青蛙似的,不断蹬腿求救。 “闺女,你可别摔了啊。”冯氏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忙给小糯宝托进怀里。 小糯宝受惊般地长呼口气。 这下也不敢再乱动了,赶紧鹌鹑似的窝在娘怀里,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对闺女的紧张,冲散了些冯氏心头的痛楚。 她抹了下眼睛,轻轻拍着闺女的小后背,温声哄了哄。 这时,姜丰年也进了屋。 他脸色发青道:“娘,我媳妇她说话不过脑子,您心里可别难受,老三他……他迟早会回来跟咱团聚的。” 冯氏毕竟也是经过事的,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 恢复了神色后,冯氏便摆摆手:“你也不用安慰我,老三他都被抓走快两年了,一直没个音讯,无论将来咋样,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了,娘心里有数。” 这话听得姜丰年心底一痛。 是啊,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 他忍不住捏紧拳头:“要是当初,奶没支使三弟进城就好了,那么三弟也不会……” 姜丰年的眼底闪过一抹愤怒,他真想朝墙上打一拳出气,可又怕惊着妹妹,只能生生忍住。 小糯宝感受到娘和哥哥的痛苦,赶紧搂住冯氏的脖子。 “凉~别桑心,还有糯宝在呢。”她张开小嘴儿,急巴巴地哄。 闺女的话让冯氏心头一热。 她蹭蹭闺女的小脸:“还是我闺女贴心,有你在,放心吧,再难的事娘都挺得过去。” 关于这三哥哥的事情,那天撞见倒霉鬼时,小糯宝就看出来一些。 很快,在冯氏又和姜丰年嘀咕几句后,糯宝也算是把事情全捋明白了。 原本家里还可以再有一个哥哥的,就是三哥姜丰泽。 只是两年前,因为霉运的缘故,姜丰泽碰巧赶上官兵抓壮丁,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被抓走了。 那日,姜老太太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非要姜丰泽进城,替姜大河抓几服跌打药回来。 姜丰泽虽不想去。 但又担心姜老太会去为难冯氏,便想着不过是跑趟腿罢了,也就进了趟城。 谁知就这么一去,姜丰泽便再也未能回来。 等冯氏得知消息去找人时,只被告知这次掳走的壮丁已被运离云城,多半是送去修城池做苦力。 当天晚上,冯氏哭了整整一夜。 眼睛都哭肿成了核桃。 从那以后,老三姜丰泽就再没有音讯,只是偶尔有消息传来,说是那批做苦力的,大多都累死在他乡了…… 姜丰泽生得好,可谓是气宇轩昂,家里除了丰景的容貌能跟他一比,其他兄弟都差一大截。 想着这般出挑的哥哥竟遭此大祸,小糯宝哪能不急,她赶紧闭目观想,想要看看三哥的运势。 才片刻后,小糯宝便猛的睁开眼睛,露出亮晶晶的眸光。 “凉,三锅锅,还活着!” 什么? 冯氏顿时睁大了眼。 “闺女……你三哥真的还在人世” 小糯宝的眼睛又亮了一瞬。 “往南走。” “就能得到三锅的消息!” 一听这话,姜丰年险些站不稳,激动地死死抓住门框。 啥? 当真能有丰泽的音讯?! 冯氏更是胸口砰砰狂跳,她光着脚就跳下了地,急地就往门外跑。 “老大,往南正好是去云城的方向,快套驴车去!” 姜丰年抓起地上的布鞋,跟在后面嗷嗷追:“娘,鞋,先给鞋穿上!” 驴车一路嘎吱嘎吱,在土路上跑得飞快。 在一番尘土飞扬后,没过多久,冯氏母子终于进了城里。 云城街上铺面林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姜丰年这会儿才缓过劲来,他摸摸头:“娘,妹妹只让咱往南,可没说让咱去哪儿找三弟啊。” 冯氏心里只信闺女,神色坚定道:“你妹妹既这么说了,那就只管听她的,往前走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他俩把驴车停在一街角处,继续走了一段,正要拐弯,这时,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嘟囔了声,“这信是大柳村的”。 冯氏下意识回头,就见旁边正好是处官驿。 官驿的门口坐着两个驿差,石阶上还放着几捆书信,二人正低头理着,边理边嘟囔。 那书信有的都已经泛黄卷边,可见是有些日子了。 不知为何,冯氏心头突然漏跳一拍,她不自主地走上前,向那驿差打听。 “听您方才提及了大柳村,可是有大柳村的信?” 驿差们头也没抬:“有啊,还好几封呢,反正我们又不送,理出来也不过是扔了而已。” 冯氏不由皱皱眉。 不过倒也对这些驿差的作风有所耳闻。 官驿本是官员往来歇脚、递送军中书信的所在,可是这两年动荡,云城官驿的晌银发放不足,所以他们便也偷了懒。 除了官家文书之外,余下的军中来信,他们是一律压着不递。 冯氏犹豫了一下,便好声好气道:“那真是巧了,正好我也是大柳村的,不知我们村的书信可否让我带回,要是哪个乡亲的,也能给人家看上一看。” 那驿差见冯氏不过是个农妇,正觉不耐烦,这时,冯氏忽然掏出一小块碎银,塞到对方手里。 “你们在这儿也辛苦了,全当是请你们喝两碗茶。” 驿差掂量了下银子,这才有了好脸色,他扒拉出三封信,全都给了冯氏。 “你们村的,就这些了,看着还像是一个人寄来的。” 冯氏忙让姜丰年过来:“老大,娘不识字,你快看看这信是写给咱村谁家的。” 姜丰年低头看了眼,瞳孔就顿时一震。 “娘,这上面写着是给咱家的……” “这是三弟来的信!!” 第32章 喜事 这信封上有边塞戌军的字样,姜丰年不明白,三弟的信为何会从军中寄来。 等他要打开信时,手都止不住地抖,生怕这信是弄错了,白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待姜丰年上下看了遍后,他眼睛通红,差点哭出声来。 “真是三弟,娘,是三弟找人代写的!他现在在塞外庆南王的戌军里呢!” 冯氏一把抓紧儿子的衣袖:“那上面还写了些啥,快读给娘听听听。” 姜丰年抹抹眼睛,赶紧把信上所写都念了出来。 这才知,原来当初姜丰泽被掳走时,官兵见他生得气度不凡,便没让他去做苦役,而是送去边塞充军了。 “这两年来,塞外常有周遭小国突袭,三弟随军打了不少仗,虽有时也遇恶战,但也都堪堪熬了下来。” 得知他起码保住了性命,姜丰年忍不住振了振臂。 “娘,三弟还说,同他一起来的,但凡能熬个一年两载的,早就在军中有了官职,就是他不知道为何,总是比别人倒霉,每每论功行赏,总能因为各种缘由把他拉下。” 冯氏这会儿早就泪流满面了,泪珠子飘进了风里。 她哽咽道:“管它赏不赏的,娘不稀罕,娘只要你弟弟活着就好。” 姜丰年用力点头,大鼻涕都快淌到嘴边了:“娘说的对,只要他还活着就够了,就是不知我三弟他,啥时候能回来跟咱团聚啊。” “等着吧,这最后一封也是三个月前寄的,咱家现在有了你妹妹,一切都会顺遂的,他早晚都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冯氏想到闺女,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他们姜家何德何能。 竟能得糯宝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啊! 等反复又读了几遍信后,冯氏娘俩才舍得把信收好。 他俩很快就抹干了眼泪,心病一下子没了,人也神清气爽了。 “老大,你赶快写信,告诉你三弟,就说信咱家都收到了。” “对了,别忘了告诉他家里有妹妹的事儿,你们兄弟几个,就数他闹着要妹妹,闹得最凶。”冯氏忍不住又笑起来,巴不得尽快让丰泽知道闺女。 姜丰年傻笑地点头:“嘿嘿,那我回去可得多稀罕稀罕妹妹,不然等三弟回来了,妹妹跟前可别就没我的份了。” …… 自打这天起,压在姜家心头的郁结彻底没了,全家上下都喜气洋洋。 冯氏心里高兴,连着三日宰鸡杀鹅庆祝,顿顿少说要做六七个菜,好让全家吃个痛快。 丰年和丰虎上山也格外卖力。 他俩回回收获颇丰,再轮流赶着驴车卖到城里。 每天,就能有五六两银子入账,简直都快赚麻了。 这兄弟俩自从能摸到银子,便也不忘给妹妹献殷勤。 姜丰年前天刚花了三百文钱,在糕点铺子买了芋头糕、核桃酥、还有半斤的松仁奶酥给小糯宝。 看着糯宝吃得小嘴喷香,直找大哥抱抱,姜丰虎生怕自己在妹妹心里没了地位,转头也在城里花光了一两半的银子。 等他回来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往炕上那么一放,都是给小糯宝的。 一个小拨浪鼓、两包甜蜜饯,一双成衣铺子里买来的小虎头鞋,半罐刀儿糖,还有一根雕着蝴蝶飞花的小玉簪。 看着姜丰虎花钱也虎,冯氏正要说他。 可扭头一看都是给闺女买的,冯氏又顿时喜笑颜开,给糯宝买东西,多少都不嫌贵! 小糯宝的头发虽然还扎不起发髻,戴不了发簪。 可小姑娘的爱美之心作祟,她还是抱着那玉簪,高兴得直往脑袋上比划。 这时姜丰虎又从兜里,掏出几卷桑蚕丝线来,往李七巧怀里一塞。 “媳妇儿,给你买的,这线可贵,一百文两卷呢。”姜丰虎眯眼笑道。 李七巧最擅女工,又喜缝补刺绣,她心里欢喜,嘴上却又不免嗔道:“买这么好的丝线干啥,怪贵的。” “谁让我媳妇手巧呢,就得用贵的才配得上你的手艺。”姜丰虎笑着说了大实话。 小糯宝搂着发簪。 被塞了一脸狗粮。 眼看姜丰虎就要撅着胡子拉碴的嘴,凑近李七巧的小脸上,小糯宝赶紧捂住眼睛。 二哥哥太秀了。 就是那个胡子啊,能不能刮一刮…… 天儿越发冷了,下午时,窗外刮着北风,吹得窗纸都呼呼响。 姜丰虎怕冻着家里女人们,不停往灶下添柴,把炕烧得可热。 小糯宝躺在厚褥子上,只觉身下跟烙了饼似的,烫得她时不时就拖个小褥子,换个地方躺。 眼看闺女拖着小褥子,从炕头跑到炕梢,跟要逃荒似的,冯氏忍不住乐,赶紧下地吩咐姜丰虎。 “别再加柴了老二,再加就给你妹妹烫跑了。” 李七巧一边笑话他就是虎,一拿出新买的丝线,开始缝制绣品。 只半个时辰的工夫,李七巧便绣好了半只鸳鸯,那丝线靓丽,衬得鸳鸯栩栩如生。 小糯宝只看一眼,便立马被吸引住了。 她知道二嫂手工极好,正是人如其名,应了那个巧字。 孙春雪过来时,也不免羡慕:“弟妹针线活就是好。不像我,粗手粗脚的。也就能下地干个农活。” 李七巧摇头笑笑:“不过是绣着玩儿打发时间,再巧也换不来饭吃啊。” 听了这话,小糯宝扭头看了看二嫂。 她忽然看出,二嫂最近似有财运,于是再瞅瞅那绣品。 小手就一把抓住李七巧的腿:“二嫂嫂,不要浪费啦,把这些拿出去卖!” 第33章 糯宝指定的财运 一听这话,冯氏也道:“是啊,老二媳妇,娘去城里看过那些绣娘的绣品,虽然精美,但跟你比起来却少了分灵气,不如你就把绣好的拿出去卖,也无所谓赚多赚少,只要别辜负了你这手艺就好。” 毕竟李七巧的亲娘就是个绣娘。 这门手艺确实难得,冯氏也不舍得她只蹉跎于,打发时间上面。 “嗯嗯,嫂嫂,拿去卖吧~”小糯宝坚定点头。 看着小姑子萌化人的眼神,李七巧也没啥犹豫的。 “好,那我这几日绣些什么,就拿去城里碰碰运气。” 待李七巧忙活了小半个月,绣出了四幅绣图后,本想着不过是碰碰运气,未必卖得出去。 谁知刚一进城,把绣品一亮,就立马围过来不少人。 一下子四幅绣品,全都卖光了。 李七巧欣喜极了,正要回家去抱抱小姑子,这时就见一个衣衫整洁的老者,遗憾地拉住了她。 “我看你方才那几幅绣图,用的都是苏绣的技法,且绣风灵动精巧,又绣了江南一带二十年前盛行的,平沙落雁,你家里可是有江南人士。”那老者问道。 李七巧一听,赶忙回道:“我外祖父母曾在扬州一带开过绣坊,后来家道中落,辗转到了云城,我娘以前还做过绣娘,正是她教会我这苏绣手艺,出来卖丑了。” 那老者一听到扬州,微浑的眼睛顿时亮了下。 “我也是从扬州来的,咱云城是北地,扬州的可不多见,这么说也算是半个老乡了。”老者有些止不住的喜悦。 说完他摇摇头:“只可惜我方才来得晚了,没买到你的绣品。” 李七巧抿唇笑了:“这有何难。我再回去绣上几幅,到时还会拿到城里来卖,您若是不嫌弃,可把家住何处告知与我,我亲自上门给您送去。” 老者看她这般有耐心,也顿生好感。 于是索性便道:“要不这样好了,正巧半个月后,我孙子就要有百天了,那时我会宴请亲朋乡邻,正缺一副百日宴图,想挂在大堂内。” “你若是肯,那这活计我便交给你了。一副百日宴图,我先给你五两银子做定,待绣好了,再给十两,你看可好?” 像这种宴图,李七巧平日里也知道怎么绣。 只是她没曾想,对方一下子就能给出十五两的价格,她顿时红了脸颊,喜地直点头。 老者看着和善,虽衣着不显,但却也很是大方。 这就掏出五两银子,很是信任地交给了李七巧。 回去后,家里得知李七巧竟接了这门生意,都不由替她高兴起来。 毕竟这可是十五两。 换做以前不知家里要赚几年呢。 李七巧也不藏私,一见到冯氏就先把五两交给了她。 冯氏却也爽快,她晃晃头道:“这银子是靠你自己挣的,家里银钱也够用,你也不必上交,自己揣着吧。” 一副十五两的绣图,李七巧可是不敢怠慢。 自打接下这活计,她便夜夜点了油灯也要绣。 糯宝看她辛苦,可惜又不能帮到她啥,于是就趁着李七巧忙活事,偷摸拿了贡品,哄着侄子一块吃。 帮二嫂哄哄春哥儿,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一晃过了不过八天,离约定好的日子还早了七天,李七巧就早早把百日宴图给绣好,拿到城里去送了。 眼见这绣图精美,老者立马补齐了那十两银子。 本以为就此就算完事儿,不成想,待老者孙子过百天时,李七巧的绣图竟被其他人看中。 看着如此栩栩如生的绣品,宴会上的宾客们,还都以为是城里的一品绣坊定制的。 待老者说出此物为李七巧所绣后,宾客们不由都看向李七巧,给她看了个脸红。 “手艺这般精湛,我家老太太过六十大寿时,也想要一幅这种绣图。”一位妇人着急道。 另一个男子也点点头:“的确不错,只怕就算是一品绣坊的绣娘,也没这个水准啊,若是能为我家绣上一幅摆在客堂,价格都好说。” 才一会儿的工夫,李七巧便接下了六七单生意,那老者怕她有所错漏,还拿来纸笔,为她一一记下。 待临走时,老者看李七巧是个稳重可靠的,便道:“我在城中开了家胭脂铺子,若是你以后还有绣品要卖,不妨拿到我的铺子里挂着,也免得你再在街上摆摊露面,也属实不大方便。” 李七巧这才知道,原来老者就是香留坊的杨老板。 香留坊在城中,那是数一数二的胭脂铺,自己的绣品挂在此处,定能卖个好价钱。 而香留坊也可以绣品为噱头,引来新客,如此一来,两相便宜,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于是李七巧也不犹豫,这就点头应下。 回去后,待把此事跟冯氏一说,姜家上下都高兴得不行。 “这也算是门长久生意了,竟来得这么顺利,弟妹真是厉害。”姜丰年笑着道。 “要是没有小姑子,提醒我把绣品拿去城里卖,我还遇不到杨老板,更别提接下今天这几幅绣品了。”李七巧越想心里越美。 她忍不住俯下身,对着炕上的小糯宝,就是一通亲。 等到夜里,李七巧悄悄把那十五两银子拿出来,放到小糯宝的手心里。 “不是让你自己留着吗,咋又拿出来了。”冯氏一愣。 李七巧红着脸笑:“这银子可是小姑子帮我赚的,就给她做小体己吧,全当是提前为她攒嫁妆了。” 小糯宝一听,也很给二嫂面子,小手一缩,这就收进了被窝里。 “行,乖宝儿你自己收着吧。”冯氏忍不住笑:“这十五两才是个开始,咱家的银子啊,娘都好生攒着,将来那些都是你的。” 第34章 钱都给你攒着 想到将来家里攒足了银子,还都能听自己调遣,小糯宝笑出一排小乳牙来,这就搂银子睡香香了。 翌日一大早,冯氏就把沾满口水的银子,从闺女的咯吱窝底下捞出来。 她笑着亲了两下,便去衣箱子里翻出个小盒,替闺女把银子装好。 李七巧虽揽了绣品营生,但顿顿饭食,她还是能张罗就张罗。 毕竟男人们厨艺不精,孙春雪炒菜又能齁死人,要想让糯宝胃口大开,还得她和娘的手艺才成。 才几日的工夫,李七巧又往城里送了三日幅绣品。 五多两银子又能揣进腰包。 李七巧也是个知分寸的,虽说冯氏从不要她交公,可她回回拿上银子,也只留个半两做体己。 余下的不是强塞给冯氏。 就是笑吟吟地放进糯宝的小钱盒。 有时冯氏看她绣东西熬到眼红,也挺心疼:“你仔细些眼睛,不必那么拼命,咱家现在又不缺这钱,你只管拿来打发时间就成。” “再说了,这银子都让你自己留着了,你咋还塞给我。” 李七巧倒不骄矜,只是笑道:“放心吧娘,我干活心里有数,累不着,咱都是一家人,钱谁握着都一样的。” 待回屋后,姜丰虎也佩服地看着媳妇。 “还是我媳妇格局大!” 李七巧啧他一声:“那还用说,咱一家上下齐心,才有了这好日子,现在不管赚多赚少,本就该一块花,分什么你我。” 一眨眼,又过了一个多月,初冬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似的疼。 姜丰景的私塾也有了两天休沐。 冯氏早早便起来,差遣姜丰年快去城里接老四。 顺道再把她在布坊定的料子,一并都给取回来。 “都入冬了,弄不好上午还要下雪,你把这袄子一块带去,让老四穿上再坐你驴车后面。” 冯氏生怕丰景冻着。 又灌了个汤婆子放在驴车上。 等姜丰年吐出花白的哈气,朝城里去后,冯氏便戴上围裙,围着灶台又忙活起来。 眼下糯宝虽身量见长,可和同龄的孩子相比,还是要小上一圈。 想着闺女以前遭过罪,冯氏每天就变着法琢磨,咋样能给闺女多补补。 “前天中午蒸了大葱猪肉包子,晚上又弄了蘑菇炖鸡,昨个儿连吃了两顿酱肉丝面,估摸糯宝也该吃腻了……”冯氏正自己嘀咕着。 这时,丰苗就抱着个沉甸甸的大盆,累得呲牙咧嘴,一骨碌摔进门里。 “娘,有虾!今天给妹妹弄虾吃,正好四哥也回来。”丰苗抹了把冻出来的鼻涕,忍不住喊。 冯氏连忙给他扶起。 “老五,这又是在咱村大水沟里捡的?” 姜丰苗笑出豁牙:“对啊娘,那水沟都快冻上了,结果我去时还能捡着东西呢。” 这老五也挺聪明。 他长得瘦小,有时跟着哥哥们上山嫌累,又干不了多少活儿,索性就常去地里和村口溜达。 隔三差五的,总能在地里和水沟捡到吃食。 有时是一把青菜。 有时是半桶鱼虾,弄得他成就感满满,一点也不嫌累。 冯氏看着一乐,就把虾都收好。 她倒出一半放在灶上蒸了,打算做个白灼虾,让闺女早上开开胃。 余下的就剥壳剁碎,掺些猪肉沫、葱花、酱油,包成馄饨,再熬只母鸡做个汤底,午饭便能热乎乎吃顿虾仁馄饨。 晌午前后,姜丰年和姜丰景可算回来了。 丰景捂着肚子跑进屋,这一路上灌了不少凉风,冯氏正要提醒他趴在炕上热热肚子,就见这小子一头扑到糯宝身边,急着找妹妹玩儿了。 姜丰虎挥在半空的手,气得放了下来:“这小子,好几天没回来,眼里只有妹妹,也没二哥啊。” “去去去,就你还想跟我闺女比。”冯氏边包馄饨边笑他。 私塾那边,每念上七日便休沐两天,因为家里离得远,老四吃住都在私塾,只有休沐时才能回来看妹妹。 “好不容易回来趟,想四哥了没?”丰景期待地抱住妹妹。 “四锅锅~”小糯宝举起白皙的小手,就往他脸上摸:“糯宝想想你啊,不过你怎么……” “变丑了呀~”小糯宝嫌弃地扁扁嘴,又重新扭过头去。 姜丰虎他们一听,顿时都哄笑起来。 都说压力催人老,自打丰景入了私塾,便一门心思上进,生怕辜负了家里花的束脩。 有时夜里还要熬上一阵,人看着也消瘦了半圈。 丰景摸摸脸,温柔笑道:“四哥这是瘦了,要是妹妹不喜欢,那我再吃胖回来!” 小糯宝一听,赶紧冲着他眨眨眼睛。 “四锅锅为啥瘦啦,是吃不饱吗?” 未等丰景回话,小糯宝赶紧扑到衣箱子上,抓出自己的小钱盒,就往丰景怀里怼。 “糯宝有银子哒,四锅锅拿去花花,快拿!” 姜丰景听着心里一暖。 哪里舍得动妹妹的小钱钱。 他抓过糯宝的小手,稀罕地摸了又摸:“四哥有娘给的零花,够用的,你的自己攒着,等将来四哥赚了钱,也都交给你,让你一并攒着。” 小糯宝嘻嘻咧了小嘴儿,不过最后还是拿出一两碎银,强硬地塞给丰景。 不能光让四哥宠她,她也要宠四哥! 冯氏见状,便也让丰景快些收下,别驳了妹妹的心意。 这会儿锅里的鸡汤也翻滚起来,李七巧忙把馄饨下进去,很快便笑吟吟地端碗上桌,一家人痛快开吃起来。 这馄饨煮得够鲜,小糯宝像只嗷嗷待哺的羊羔,张着小嘴儿等娘投喂,那吃的是一个接一个。 舍不得停下来。 待半碗馄饨都下了肚,小糯宝的肚皮也撑得冒尖,冯氏也不敢喂了。 小糯宝只好自己趴在碗边,粉淡淡的舌头打了卷,偷摸舔舐碗里的鲜汤。 就这么全家大吃了两日,丰景又要去私塾了。 送走了四弟后,李七巧也停了几天绣活儿,和冯氏一起忙着为全家缝制冬衣。 第35章 糯宝发威 一场初雪过后,院子里落下白皑皑一片,映得屋子里更亮堂了。 小糯宝穿上新做的小花袄,换上嫩芽绿的小棉裤,撅个小腚,趴在窗台,看着娘做针线活。 孙春雪手脚笨,虽出不上啥大力气,倒也能帮着裁裁料子。 她们娘仨一边干活,一边唠着村里近来的趣事。 “听说前天李婶子,进城找她家老李,结果被老李和姘头一起打了。”孙春雪闷声嘀咕。 李七巧最看不上对门那个,让她总拿大嫂没孩子的事说嘴,便只哼哼两声。 “打了也是该打,谁让她不开眼,竟带着儿子跑到城里撒泼,那老李的丑事被儿子撞破,脸上磨不开能不揍她吗。” “说来李婶子也是够受罪的,连生了几个闺女,好不容易才拼出个儿子来,还是没能留住老李的心。”孙春雪说着,不免看向自己干瘪的小腹。 人家李婶子那么能生,尚且笼络不住男人。 她这肚子要是再没个动静,也不知姜丰年会不会有外心啊…… 大人们嘀咕着八卦,小糯宝也听得津津有味。 横竖她自己不能下地,天一冷家里也不抱她出门,若想解解闷,便也只能听大人们唠闲嗑了。 察觉到闺女正在朝她们这边挪,似乎在偷听话,冯氏拿嘴捋了下线头,这便打断儿媳们。 “别说这些姘不姘头的事了,怪糟污的,孩子听了多不好。” 一看娘又不让说了,小糯宝失望地叹口气,小手故意伸过去,使劲儿挠了挠娘的脚心。 冯氏噗哈哈收回了脚。 为了哄哄闺女,正要把做了一半的圈毛比甲,套在小糯宝身上比划两下。 不过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冯氏下地一看,就见姜丰苗捂着一手的血,正哭着往屋子里跑。 “这怎么弄的?”冯氏赶紧给他抱上炕。 “呜呜娘,我想去水沟那块看看,还能不能有虾,谁知二伯娘领着姜芝芝过来,姜芝芝一把给我推倒,那冰面就砸破了,冰碴子给我手都划了。” 丰苗的眼泪混着鼻涕,一直淌到衣领子里。 冯氏看了不免心疼,扯了块布就要给他包上。 “你这孩子,娘都说了,不许你踩那冰面上,现在冰面都没冻实,稍微用点力气就能碎。” 丰苗哭着摇头:“不怪我,要不是姜芝芝那个黑熊精推我,我也不能摔啊。” 看着五哥哥的手还在冒血,小糯宝心口一急,拳头捏得跟小馒头一样圆。 看来以后,她不能再往水沟里丢贡品了。 也省得五哥再去踩冰,可别摔出个好歹。 冯氏拿了一条碎布,给老五的小手裹了两圈,眼看那伤口还在冒血珠子,她忍不住道:“要是有香灰就好了,糊上去也能止止血啊。” 闻言,孙春雪和李七巧这就披上外袄,都要去别家问问看。 小糯宝一骨碌从炕上爬起。 这玩意儿她有的是啊! 善信们供香无数,最不缺的就是香灰了。 于是未等冯氏反应过来,就听背后突然“砰”的一声,等她转身一看,险些从炕上蹦起来,眼睛都瞪得像对铜铃。 自家炕头上,咋还多了个香炉呢? 里面的香灰落了满炕,还有一坨,直接掉进春哥儿的嘴里…… “好乖宝儿,这……这是你弄来的?”冯氏咽咽口水,才把眼睛移向闺女。 小糯宝手忙脚乱扑过去,抠出侄子嘴里的香灰后,就背过身去,害羞地点了点小脑瓜儿。 娘就不能让她做好事不留名吗…… 冯氏捂着怦怦跳的心窝口,看出闺女的心思,也不再追问了。 她掏出一把香灰,涂在老五手上,再赶紧把香炉收好。 等孙春雪她们转了一圈,谁家也没问到后,回来却见丰苗已经止住血,又重新活蹦乱跳地在屋里窜。 孙春雪不免惊讶:“娘,您这是哪来的香灰,咱家以前也没有啊。” 冯氏瞥了眼偷瞄她们的闺女,故意咳了两声。 “就知道你俩找不到,还得娘亲自出马,山人自有妙计,娘还能啥事都告诉你们吗!” 孙春雪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倒也不纠结这个。 她想起方才又看见庄氏娘俩了,憋气地坐回炕上:“要说二伯娘也真是的,咋养的闺女,刚才我和弟妹出去时,那孩子看到我们连招呼都不打。” “不打招呼还是其次,看她把咱老五手弄的,要不是看她是个孩子,我都想上去给她俩耳刮子。”李七巧也难得动气。 想着哥哥的手,刚才还哗哗流血,小糯宝哪里能忍。 她脆生生地问李七巧:“二嫂嫂,黑熊精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啊。” 李七巧听了噗嗤一声:“你咋也被老五带坏了,就他和老四最爱叫姜芝芝黑熊精。” “要我说,熊瞎子都比二房那丫头招人稀罕!她娘俩还在大水沟那儿呢,说是要搬几块冰回家,好让她娘俩打滑刺溜玩。”孙春雪越说越来气。 白眼都快翻上天:“还打滑刺溜呢,院里的雪不够她俩滑的啊,那么爱滑,咋不一跤摔个半死得了。” 小糯宝咬紧了口白牙。 这就勾勾小手,给倒霉鬼唤了过来…… 虽说大嫂平日不讨喜,不过这回嘛,为了给五哥出气,倒也可以应了她的愿! 此时,庄氏正扭着细腰,拖着一块大冰坨,站在水沟边上擦汗。 “芝芝,刚才要不是你给三房那个小子推倒,咱娘俩还不容易凿开这冰呢。”她得意地拍拍闺女,转身就要往家去。 姜芝芝抠着大鼻孔,弹出去一颗屎球:“娘,你和爹不是说过吗,看到三房的人就不用客气,他们越倒霉,咱家才能越顺啊。” “就是可惜了,我力气还不够大,要是让姜丰苗摔进冰下面,那才好呢。”才五岁的姜芝芝,脸上已经露出恶毒。 庄氏看着长得像水缸似的闺女,忍不住耸耸肩膀。 “闺女……你劲儿都够大了,刚才你一屁股差点给姜丰苗拱出二里地去,咱们以后……还是少吃点吧。” 庄氏转过身,正要拖着冰坨子往家走。 她还没迈出两步,这时突然,身后就扑通一声。 等庄氏扭头去看时,就见姜芝芝已经摔进水沟,给冰面砸出好大个窟窿! “唔唔娘!刚才有人推我……”姜芝芝吓得在冰面下扑腾。 可还未说两句,脑袋就像是被死死摁住似的,冒不上来。 “这里就咱娘俩哪,有别人啊!”庄氏着急大叫,就要伸手去拉。 谁知庄氏才一动,背后便突然传来股力量,把她往前一踹。 下一刻,所有冰碴猛的冒起尖尖来,庄氏整个人砸在冰上,满脸顿时就被扎出无数血洞! “啊啊!我的脸!” “快来人救命啊!” 第36章 臭不要脸的来了 庄氏娘俩在冰沟子里,嚎了快一个多时辰。 怪的是,平日谁家狗叫几声,都能听清的大柳村,现下竟无一人听到庄氏呼救。 等姜大河迟迟不见她们回来,跑出去找,才看见庄氏已经冻晕在冰面上,满脸的血都结成冰了。 姜大河吓得嗷一嗓子,跑出去老远,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媳妇。 至于姜芝芝,她被困在冰下太久,受惊过度。 等再醒来时,仍缓不过劲儿来,竟有了几分痴傻。 这事在大柳村一传,大伙都觉得蹊跷。 “那么浅的水沟,结冰了也没多深啊,那孩子是多倒霉,能被吓成傻子。”村长闺女诧异道。 村东的刘婆子也嘀咕:“咱村自打有祖宗庇护,可都顺顺当当的,咋就他家出了这糟心事呢。” “嘁,就姜家二房那缺德样,除非是祖宗瞎了眼,不然也不可能庇佑他家啊!”张秀才他爹这时插嘴道。 “要我说,这就是平日里不积德闹的,咱可别学他们!” 听着村子里的风言风语,下山回来的姜丰年,只觉真是报应。 他进屋就要给丰苗抱起来,正想问他手还疼不疼。 这时,就见孙春雪拉着大长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儿。 “媳妇,这是咋了?”姜丰年一愣,赶紧问道。 孙春雪红着眼睛,啥也没说,只是捂着沾了月事的裤子就回屋了。 “咋又没怀上呢,这个月迟了两天,还以为肚子能有信儿呢。” 孙春雪看着那一片鲜红血渍,脸都皱成苦瓜了。 “明明娘也给了药,喝了有些日子啊,难道是我喝的量不够,可一天也有一大碗了啊。”她又暗暗嘀咕。 此番又没怀上,孙春雪郁闷得不行,换完裤子,就倒在炕上躺尸了。 自打从娘家带了药回来,每夜都是趁着家人睡下,她才出去熬的。 毕竟,冯氏和姜丰年都不许她乱吃药,她不敢明着来,只能偷摸行事。 只是这个月又来了月事,孙春雪想想也豁出去了,索性以后加大药量,每晚喝上两副,咋说也得怀上。 上午,看着那乌漆嘛黑的砂锅底,冯氏有些愣神。 “老二媳妇,昨个儿你给糯宝熬鸡汤时,把锅底熬糊了?” 李七巧看都没看就摇头:“娘,我啥时也没熬糊过东西啊,再说给小姑弄鸡汤,我向来都是用大锅炖的,那样更香。” 冯氏觉得奇怪,但也没再问旁人,正洗了锅底要给闺女熬个瘦肉粥。 正好一锅能出一碗半,闺女吃剩了,孙子也能跟着享享口福。 谁知她刚要下米,小糯宝就扑过来,抱住她大腿。 “凉~不要,不要这个锅锅!这锅锅有坏东西!”糯宝闻出不对劲,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姜丰年一把拦腰给她搂住:“哈哈妹妹不想要哪个锅锅?是大锅还是二锅?” 姜丰虎一听,也学着糯宝说话:“当然是大锅锅啦~二锅锅天天偷糯宝去他被窝搂着,糯宝最喜欢二锅锅了!” 这话听得冯氏起了身鸡皮疙瘩。 真想给砂锅扣在老二头上。 “我说老二你是不是皮痒,再敢半夜把我闺女抱去你屋,你看我抽不抽你!” 李七巧更是受不了,掐了姜丰虎一把:“你再弄这声儿,小心我晚上也不让你进被窝。” 屋里说说闹闹,只有孙春雪没有搭话。 她瞥了眼被自己熬糊的锅底,正要溜到门口,小糯宝却盯紧了她身上,忍不住皱眉。 “大嫂嫂的身上,也有坏东西!” 孙春雪脚底一顿。 后背窜出了汗。 这时冯氏才想起她,狐疑道:“老大媳妇儿,这锅不会是你弄的吧,还有你身上动不动就有股药味儿……你是拿它熬药了?” 孙春雪吓得肩膀一缩:“没、没啊娘,您和老大都不许我乱吃药,我……我当然没有。” 冯氏不大信她。 不过也没太刨根问题。 她把锅给丢了,换作语重心长道:“没有就好,不过娘也要嘱咐你,是药三分毒,那玩意不能乱吃,你这身子康健,早晚会有孩子,不用拿药瞎折腾。” 孙春雪心头莫名一热。 把头垂得更低了:“知、知道了娘……” 这时,姜丰年也觉得媳妇不对,正要追问,孙春雪害怕,赶紧就往茅房跑了。 其实婆婆说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在蹲坑时,孙春雪就在琢磨,为啥自打喝了这药,她就觉得身子发虚。 就连现在蹲茅坑时,腿肚子坚持不了一会儿,也要打颤……她以前可是蹲过半个时辰啊。 这些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脾胃也不大好了,昨个儿夜里,姜丰年熄了油灯,正要和她为了孩子而“努力”。 谁知,孙春雪的肚子就忽然一阵叽里咕噜,砰的炸出个响屁,熏得整个被窝庞臭。 姜丰年硬着头皮忍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跑到外头透气去了。 想想夜里的尴尬,孙春雪不由脸红,这药真是有些伤身。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叫门声。 “亲家啊,你们在家不?快给我开开门。” “我来看看我闺女啊。” 闻声,姜家人都很是诧异。 他们没听错吧? 这声音咋像白氏呢?白氏可是向来看不上姜家,从不登门沾边的啊。 等姜丰苗跑去开门时,就见白氏佝偻着腰,穿了身绿袄红裤,正呲着黄牙朝他笑。 “我是你大嫂她娘,看你跟个瘦鸡崽子一样,就是老五吧。” 丰苗朝屋里使个眼色,还真是这老逼登来了。 孙春雪这会儿也正惊讶。 “娘,您咋来了,大冷天的,快进屋坐啊。” 她倒是觉得高兴,只当是娘对婆家有了好感,正好两家也能缓缓关系。 冯氏皱皱眉,猜到没啥好事儿。 她不咸不淡地指指炕沿:“原来是亲家来了,快进屋坐吧,老大媳妇,给你娘倒碗水喝。” 孙春雪想起家里前几日刚买了些茶叶,正急着要泡给白氏喝,李七巧就过来摁住她的手,只打了两碗凉水,送进里屋。 他们北地的庄稼户,就没有喝茶的习惯,只有村里三两家条件好的,才能附庸风雅,买上二两回来。 若是直接给白氏泡茶,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自家有银子了。 李七巧不在乎一点茶叶,但也不想轻易露了富。 孙春雪见状愣了下,有些不满。 正要说两句又被姜丰年给瞪住。 “你个木头脑袋,还是弟妹心细,多跟她学着点。” 第37章 分不清好赖 白氏一进屋,就贼眉鼠眼地到处瞅。 眼见姜家虽住的还是低梁破瓦,但炕上多了绸布料子,箱柜上又放着点心果子,便知闺女没说瞎话。 姜家这是真富裕了。 白氏暗自窃喜,打秋风看来有谱! 她得了意,坐下后却又不忘揭短:“唉呀亲家母啊,想当初我闺女嫁过来时,你家穷到孩子们裤衩都得轮流穿,老五也饿得像个病秧子,咋现在条件好了,也不吱一声,也好让我们沾沾光啊。” 冯氏知她狗嘴吐不出象牙,故意顺着她说。 “我家能有啥条件,不过是吃口饱饭罢了。倒是你,那时不接济我家倒也没啥,可咋还老怂恿你闺女往娘家偷粮食呢,要不我家老五也不能饿成那样啊。” 白氏老脸不红不臊:“这可说岔了,就咱两家这交情,还分啥你的我的,粮食进了谁肚里不都一样吗。” 瞧这不要脸的劲儿,姜丰年拳头都捏得邦邦硬,真想给她轰出来。 丰苗故意大声嚷嚷:“这才是说岔了,那好东西进了人肚子和进了狗肚子,能一样吗!” 白氏一听,眼珠子立马瞪起来:“你这孩子咋说话呢,骂谁是狗。” 丰苗无辜挠头:“白大娘,我也没说你就是啊,你咋还急眼了,对了,听说过什么叫石砸狗叫吗。” 这话一出,姜丰年他们没憋住,笑得声音可大。 小糯宝也噗嗤一声,喷了一炕的点心渣。 五哥这嘴怕不是抹过蜜擦,咋听着那么舒坦呢。 白氏气得嘴角抽抽,这会儿也没心情扯闲篇了。 她赶紧步入正题:“丰年他娘啊,咱说正经的,我这回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家欠我那药钱,咋还不给我送来啊。” 药钱? 想起那糊了的锅底,冯氏斜了孙春雪一眼,猜到兴许是她闹出来的。 “什么药钱,有些日子没见,怎么你白家还开上药铺了?那我也没去你家抓过药啊,不知道。”冯氏明知故问地摇摇头。 “不是,是我闺女拿的药啊!” 白氏露出一口大黄牙,赶紧嘿嘿笑:“上回她回来一趟,我瞧着她那肚子一直没个动静,也替你家着急,所以就弄了个方子给她抓了吃,咋的,她没跟你们说啊?这个闷嘴葫芦,那可是五两银子一包的药啊!” “五两?”冯氏不由冷笑。 拿谁当冤大头呢,哪来这么贵的药。 白氏连忙给闺女使眼色,这时孙春雪也支吾着上前:“娘,是有那么回事……我、忘了跟你说了。” 家里不许她用药。 所以她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姜丰年眉头紧皱:“这么大事都能忘?你吃饭拉屎怎么不忘,在被窝里放屁怎么不忘,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孙春雪红着张大方脸,偷摸瘪嘴。 就算是故意的,那也没啥吧,家里光是给糯宝做衣裳,就花了好几两买料子。 更别提那流水似的,买不完的零嘴儿和玩具了。 给小姑子都能这么花,那给她花些银子买药吃,好给姜家传宗接代,不是更应该吗。 白氏眼底闪过贪婪,伸出十根手指头:“那一包药虽是五两,可过后她吃完了,我又让人给她捎来一包,一共就是吃了我两包药,所以可是十两银子。” 炕上的小糯宝听得有些烦了。 就那破药还十两呢,这老货咋不去抢。 她抓起窗台的针线盒,摸出根针来,朝着白氏的后屁股上就捅了一下。 “哎呦喂,啥玩意又刺又痒的。”白氏被扎得嗖一下蹦起来。 瞄到闺女还没来及收回的小胖爪,冯氏嘴角上扬,这小乖宝儿啥时也会使坏了。 她怕扎着闺女,飞快伸手把针没收。 “我家炕上啥也没有啊。”冯氏晃晃脑袋:“亲家母后屁股痒啊,那还是回去多洗洗吧,上了岁数要是又不爱干净,呵……那确实容易刺挠挠的。” 白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这裤衩咋说五六天换一回,怎么就不讲卫生了。 就你们姜家干净,以前兜比脸还干净的时候都忘了? 白氏着急地拍了拍炕:“咋扯远了啊丰年他娘,咱说药钱呢,那可是足足十两银子,你可不能赖账啊。” 冯氏这会儿也没了耐心,她挑眉道:“想要银子,那我问你,这药是给谁喝的。” “当然是给我闺女喝的。”白氏尖声道。 “喝来做什么的?” “为了给你家怀种儿,传宗接代啊!” 冯氏抬眸呵笑:“那孩子呢,怎么喝了十两的药,都没见她肚子有个动静。白家的,你闺女分不清好赖,就当我全家都不识数啊,你给老大媳妇喝的药,当真是怀胎的药,还是你从哪儿弄的破烂糊弄她呢。” 就以白氏这德行,冯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定不能给孙春雪真心抓药方。 白氏心一虚,嗓子立马哽住。 倒是孙春雪有些急了,跑过来护着白氏:“娘,您咋能这么说我娘呢,她可是一心为我好啊,您要是舍不得药钱大可直说,但可别诬陷我娘!” 小糯宝顿时失望摇头,这大嫂还真是不分好赖。 白氏一下子觉得有人撑腰。 反正闺女也向着她,于是又重新支棱起来,扯住孙春雪的手,就往门外拖。 “好啊,你们姜家也太欺负人了,闺女跟娘回家去!”白氏以为能拿捏住姜家,跺脚呸了两口。 “我告诉你冯氏,除非让你儿子拿上十两药钱,再贴上五两孝敬钱,亲自登门给我赔罪,不然就休想再见着我闺女,让他当一辈子老鳏夫吧!” 第38章 作践她闺女 孙春雪可没想要回娘家,一下怔在原地。 姜丰年不受窝囊气,站出来喝道:“好啊,你闺女一顿能干两碗饭,你要是不心疼她吃你家粮食,那就赶紧领走,我家倒也省钱了!” 说完他又盯住孙春雪,眼底满是失望。 “我也把话撂这儿,要是迈出我姜家门,就甭想我去接她,大不了我重新再娶,也绝不受你家挟制,五条腿的蠢猪没见过,但两条腿的人还是好找!”姜丰年咬牙冷哼。 白氏嘴角一抽,气得眼珠子都快瞪成鱼眼,转身就狂喷唾沫星子。 “你、你个不孝的东西,跟谁大吼小叫呢,又骂谁是蠢猪,你敢不拿钱来接她,老娘就跟你拼了!” 孙春雪这会儿更是傻眼,脸都是霎时白了。 她可是要跟丰年好好过日子的,怎么倒闹起来了。 听着屋外骂声不断,冯氏觉得儿子的话有些伤感情了。 这个大儿媳虽是小气,格局不大,不过还算是吃苦耐劳,从不偷懒耍滑,跟着家里受了几年穷也没见抱怨。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不至于就真给她撵回娘家。 不过也该让她长长记性。 冯氏走出屋,这时就见姜丰年手里拎了个棍子,吓得白氏正坐地大骂。 她清了清嗓子,蹙眉道:“都给我消停点!老大媳妇,娘只说一句,你要真想跟你娘回去过日子,那全家都不会拦你。” “哼,何止不拦,让我买俩二踢脚,放个响送送你也成!”姜丰年气不过道。 孙春雪都快吓哭了。 声音都直劈叉:“娘……丰年,我、我压根不是那意思啊……” “不过。”冯氏声音多了分寒意,打断道:“临走前,有些事娘还是得教教你。你不是说白氏一心为你好吗,那既是为了我家才吃的药,药钱娘当然得给你们结。” 一听到要给钱,白氏一把就甩开闺女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老大媳妇,去把你没喝完的药都拿来。”冯氏又道。 孙春雪早就已经六神无主,她要哭不哭的,咧着嘴只能听吩咐做事。 原本几十副的药,孙春雪几乎一顿不落,眼下喝的就剩四五副了。 冯氏瞥了眼,倒也够用了。 “既是要算药钱,那也不能光凭你娘那张嘴,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冯氏抱起双臂,毒蛇般的盯了白氏一眼:“老五,快去请村长闺女田梅过来,她会些医术,擅治妇人那点事儿,就让她过来给咱们看看,这药到底值多少钱!” 白氏一听,顿时懵圈了下。 “去啥去,咋还不信我啊。” 她手忙脚乱飞扑过去,正想拦住丰苗,可姜丰苗早就一溜烟窜出去了。 白氏扑了空,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呦,白大娘好身手啊。”李七巧终于忍不住道:“这么着急拦着,该不会是心里有鬼吧。” 孙春雪也诧异地看了眼白氏,想不通这是为啥。 很快,杨田梅就跟着老五过来了,冯氏知道村长一家都是心眼实的,倒也不怕杨田梅看笑话。 “田梅啊,婶子想让你帮个忙,看看这些草药。”冯氏示意姜丰年把东西给她。 杨田梅看出气氛不对,但也不多问,这便打开那黑漆漆的药袋子,先抓出来一把。 待仔细瞧了,又闻了两下后,杨田梅忙问:“婶子,你家可有人得了咳症,咋吃这些药啊。” 咳症? 孙春雪头一个就急了:“田梅啊,你说这药是治啥病的?” “咳病啊。”杨田梅语气笃定:“以前这方子我常给人配,不过这里头还放了鸡屎藤,它倒是便宜,还能治食滞,不过吃起来可不能过量,不然可会伤了脾胃啊。” 孙春雪不敢信地瞪大眼睛,冲过去喊:“你说啥呢,这明明是我娘抓的……能怀孩子的药啊,而且二十副就要五两银子,咋会是你说的这样。” 杨田梅一听都无奈了。 庄稼户一年才挣几个,谁家舍得花五两吃药,这不明摆骗傻子的吗。 “姜家大嫂,鸡屎藤可还能活血化瘀呢,要是真有了孕,吃了这药孩子还不得流掉啊,得亏你还没怀上。”杨田梅摇头叹气。 “再说这药四文钱一副,你这二十副,最多也不过八十文,哪里就要得了五两。”她又补充道。 孙春雪赶忙扭头看向白氏:“娘……您、您不是说,这是给我抓的补药吗,您咋骗我呢。” 白氏这会儿被拆穿,咽咽口水,仍不改凶色:“好啊,冯寡妇,你竟串通你们自己村的,过来蒙我闺女呢!这药就是五两银子二十副,你想不认账,还有没有天理了!” 冯氏倒也不恼。 “老大,去套驴车,既然你丈母娘信不过咱村的,那就带她去城里医馆,咱们好好把这药问个清楚,总不会医馆大夫们也蒙她娘俩吧。” “好嘞娘!”姜丰年这就要拽白氏进城。 眼看谎言终还是圆不上,白氏终于绷不住了,她气急败坏地甩开姜丰年,骂了两句就要溜。 孙春雪已经彻底傻眼。 想不到自己信任的亲娘,竟会骗她到这份上。 “娘,您为啥啊,我可是您闺女,您这么不是糟践我身子,成心害我吗。” 白氏也气得红眼了。 她咬着牙,一嘴巴子就抽闺女脸上:“窝囊东西,不这么弄咱家哪来的银子,给你侄子念书,说娃娃亲!要是你把那药都吃完了,还能被你婆婆看出来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呸,没用的烂货!” “娘,你眼里咋只有我大哥和侄子,就没有我吗。”孙春雪哭到心碎。 白氏斜眼哼哼:“你懂个屁!他们能光宗耀祖,你个不带把的贱蹄子能吗将来你侄子出息了,还能拉你一把呢,你倒不识相,不知往娘家弄钱,将来在婆家被欺负死,也别指望你侄子管!” 说罢,这老太婆就脚底抹油,气呼呼地没影儿了。 只留着孙春雪肿着半张脸,愣在原地。 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脸颊,吧嗒吧嗒不停滚下。 姜丰苗气不过,抓了把石子儿,嗷嗷追出去要打白氏。 冯氏蹙眉摇头。 天底下还有这么能作践闺女的,真是造孽。 她舒了口气,这时看已经一脸懵圈的杨田梅,才想起还得谢人家呢。 “老二媳妇,快去把咱家的咸鱼装上几条,给田梅拿回去,这咸鱼咱家腌得正好,就饭吃还是下酒都行。”冯氏转身笑了笑道。 第39章 大哥的美梦啊 杨田梅回过神儿来。 她打了个寒颤,同情地看了看孙春雪,只感慨做女人不易,得亏自家从不轻视闺女。 这时,李七巧也已经装好咸鱼,塞她手上了。 一看这咸鱼腌得不柴也不腥,确实馋人,杨田梅便赶紧收下:“那就谢谢婶子了,婶子放心,刚才的事儿我看过就忘了,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冯氏知她嘴严。 但却摇了摇头。 “没事儿田梅,婶儿不怕你到处说,你要是真能传到别人耳朵里,那才是帮了婶子呢。” 杨田梅一愣,这啥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那白氏的闺女多,都嫁到了周围几个村子。 这事一旦传出去,那坏的也是白氏名声,要是她其他闺女的婆家们知道,定会像防贼一样防她,看她还咋打秋风。 “明白了婶子,你就瞧好吧,我知道该咋做了。” “那就多谢你了田梅。”冯氏眯眼笑笑。 杨田梅不愧是村长闺女,说个闲话传得也快。 才两天的工夫,白氏这坑闺女的腌臜事,就在十里八乡都传开了。 她那闺女们的婆家气得都直咬牙。 这亏他们可都吃过啊! 被坑银子就够倒霉了,只是没想到,连药都是假的,这不是耽误他们抱孙子吗。 于是一个个这就找上门去,闹着要让白氏还银子,还把她一顿好打。 等事情传回大柳村时,姜家人只觉得真是活该。 小丰苗甩着袖子感慨:“这还真是防火防盗防亲娘啊。” 孙春雪正要出西屋,一听这话,心头一揪。 又含着泪珠子坐回了炕上。 这事对孙春雪打击不小。 她原以为白氏虽不算最疼她,但起码也是在意她的,哪知这亲娘竟能算计她到这份上。 姜家人也故意冷了孙春雪两日,好让她这浆糊脑袋清醒清醒。 好歹以后拎得清些。 孙春雪自知理亏,想想也臊得慌。 所以只能闷头干活,什么热饭烧火扫院子,但凡能干的,巴不得全给包圆。 只是姜丰年还是不搭理她。 闹得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生怕丰年一直不消气,到时候真给她往娘家撵。 心里一难受,干活就容易走神,上午烧炕时,孙春雪本想再添个柴棒,谁知竟把自己手也怼进去了。 疼得孙春雪嗷一嗓子,差点蹦了起来。 见她手上都被燎起泡了,姜丰年紧张地站起身。 可犹豫下后,他还是没走过去,故意转身不去看孙春雪。 小糯宝坐在板凳翘脚丫,看出大哥其实还是在乎大嫂的。 她虽对大嫂无感,可却舍不得看大哥憋闷,于是就有意打破这僵局。 正好这时,孙春雪又摸了两下肚子。 小糯宝知她一直难受不能有孕。 于是这就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晃悠了过去。 “大嫂嫂不用担心,以后这里,会有宝宝的。”小糯宝在看了片刻后,指着孙春雪的肚子开口道。 她看得出,孙春雪是个双子之命。 在这个妇人们几乎用不上月事带,怀了就生,生完又再怀的南纪国,双子虽不算子嗣旺盛,但也能满足孙春雪了的期许了。 孙春雪一听,顾不上再吹伤口,猛的抬起头来! “小姑子,你说真的?我当真还能怀上?” “嗯呢,而且还是两个哦。”小糯宝的口水音奶唧唧的。 “是两个鹅子!” “要是想再快些有孕,可以多食些温热滋补之物,中和寒症哦~”小糯宝一本正经地补充。 孙春雪激动地睁大眼睛,脸蛋子都红透了。 小姑子说她能有孕? 真的还能有?! 这话好像一下治愈了孙春雪,让她煎熬了好几日的心,可算是有了慰藉。 先前因为娘的挑拨,她竟还格外不满小姑子,可眼下,谁说话都不如这小姑子暖心啊。 孙春雪心头一热,既开心又愧疚,正想要抱抱小糯宝。 姜丰年闻声,也赶紧扑过来:“糯宝刚才说啥?大哥和大嫂会有两个孩子?那会是两个女儿,对不对?!” 小糯宝眨了眨大眼睛 额……不对。 不是说了是鹅子吗…… 她想再说一遍大实话,可又不想浇灭大哥的美梦,便只好张开小嘴儿,假装打个哈欠。 “哎呀那个……糯宝困啦,要凉抱抱去碎觉~” “好妹妹睡之前先告诉哥哥,哥哥以后会有闺女,对不?” “呼噜呼噜呼噜……” “一边去,别什么事都来烦我闺女。”这时冯氏已经过来,一胳膊肘就给儿子拱开了。 她闺女的小嘴可灵。 哪是让老大两口子这么用的。 再说了这么香香软软,招人稀罕的闺女,是谁都能有的吗。 冯氏把小糯宝抱回炕上,拿小被子给她盖好,看着小家伙在被窝里缩成软软一团,冯氏的眼睛又忍不住弯起来。 想起闺女方才的话,冯氏知她是有意缓和气氛。 冯氏哪舍得再让这小家伙为家操心,于是这就掏出几块碎银,给孙春雪拿了过去。 “老大媳妇儿,这个接着。” 孙春雪一看是银子,顿时吓得腿软。 “娘,您给我银子干啥……您该不会是,还想让我回娘家去吧。”她的脸都快白了。 冯氏无奈,这老大媳妇脑袋里装的都是些啥。 “回什么娘家,娘给你银子,是想让你听糯宝的,有工夫就进城一趟,买些她说的温补之物。” “那些偏方啥的,大多是虎狼之药,女人家不好乱吃。但若是寻常补品,倒是可以买来养养身子,你尽管挑好的买,不用心疼银子。”冯氏看着儿媳妇,声音温和了不少。 孙春雪不由一怔。 接着又低头咬住嘴唇:“娘,我以为您还生我气……不想理我了呢。” “说啥傻话,咱们是一家人,少整这死出,反正银子给你了,啥时候想去就自己去,不用再来问我了。”冯氏故意凶她一下。 见婆婆待自己一如往常,孙春雪立马破涕而笑,高兴地谢过娘了。 冯氏只是摇头,早不把那天不是事当回事了。 “锅碗瓢盆放一起,都难免有个磕碰的,既是一家人,就不应有解不开的疙瘩,不然这日子还咋过,你说呢老大。”冯氏故意看了眼儿子。 姜丰年知道娘的心意,便也不再跟孙春雪闹别扭。 很快一家人没了隔阂,又重新热热闹闹起来。 看着家里恢复了往日温馨,小糯宝舒坦地拍拍小肚,吃饭都觉得更香了。 嘿嘿这才是家嘛…… …… 翌日。 为了能早些调理好身子,孙春雪起了个大早,让姜丰年快带自己到城里去。 正好医馆的郎中也在坐馆,孙春雪让人家把上一脉后,那郎中便点了点头。 “嗯,你这身子没啥大碍,就是先前在冬日里落了一胎,没休息好,体内寒了些,多吃些温补的就行了。” 一听郎中说的和小姑子一样,孙春雪顿时心潮澎湃,衣角都快扯烂了。 现下她只想回家给糯宝磕几个! 这小家伙,说的咋那么灵呢…… 简直就是她的神! 想起自己以前竟还对糯宝不满,孙春雪就只觉又愧又臊,真想抽上自己几个嘴巴子。 待抓完药后,她擦擦眼睛,拿着剩的银子,这就在城里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大堆。 什么竹蜻蜓、连环画、蝈蝈笼,鸡毛毽,反正全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第40章 糯宝要哭了 等孙春雪抱着满满当当的零碎,跑向驴车时,可是把姜丰年吓了一跳。 “不是,媳妇儿,这孩子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你咋倒先把东西给他买上了。”姜丰年摸摸后脑勺,不免发懵。 只当孙春雪是想孩子想魔怔了,连小玩具都给提前买了。 孙春雪脸红地推他一把。 “说啥呢,真当你媳妇脑子里都是浆糊啊,这些都是我买给小姑子的。” 姜丰年更震惊了。 咋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媳妇终于开窍了,知道疼妹妹了! 孙春雪被他盯得有些臊,屁股往驴车上一坐:“看啥啊,我脸上又没长花,咱妹妹的好……我都知道着呢,以前是我不懂事……” 反正以后她可不能再那样了。 可得学着些娘和弟妹,把妹妹供起来才好。 姜丰年一听,嘴都快咧耳后去了。 还行,这媳妇还算没傻透,知道疼妹妹了就成! 他又瞅了几眼,忽然觉得媳妇好像变好看了…… 姜丰年心里晴得像艳阳天,这就抓住缰绳:“嘿嘿,媳妇坐好喽,咱回家看妹妹去!” 之后的日子里,孙春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最疏远小糯宝的她,现下倒学会为了这个小家伙,开始忙前忙后了。 早上一睡醒,孙春雪就腆着大脸蛋子,掀开糯宝的被窝,过去吧唧两口。 到了夜里,她还经常央求冯氏,想把小姑子抱自己屋里搂一宿。 冯氏哪舍得跟闺女分开睡。 回回都张牙舞爪,给她凶了出去。 从娘这里“偷”不走小姑子,于是孙春雪又想去学李七巧,抢着给糯宝做小灶。 李七巧不仅通绣技,厨艺也是顶呱呱,每次在灶台前一通忙活,做出的饭食都哄得小糯宝可喜欢黏她。 只是孙春雪手脚粗笨。 平日里只会蒸窝头,热咸菜疙瘩。 等真做起精细吃食来,才知啥叫手忙脚乱。 看她在外屋忙得满头大汗,冯氏起初还有几分指望,结果等最后一尝,却又忍不住撂了筷子。 那蛋羹蒸得又老又硬,吃着像驴皮。 鸡蛋饼也烙得焦黑冒烟。 至于那疙瘩汤,芡勾得像淀粉不要钱似的,一口下去,嗓眼子都能给糊住。 看着还一脸期待的儿媳妇,冯氏也张不开嘴说大实话,索性就把丰苗叫过来尝尝。 “老五,大嫂做的咋样,快说啊?”孙春雪知道这孩子不挑嘴,已经准备要挨夸了。 谁知姜丰苗未等咽下,就嗷一嗓子蹦起来:“娘,不好,大嫂这是要给妹妹下毒!” 孙春雪一听,顿时泄了气。 冯氏也连忙摆手,笑着戴上围裙。 闺女的吃食可马虎不得,有些事还得她亲自动手。 不过孙春雪虽做饭不成,衣裳也缝得像毛毛虫,可冯氏倒也并不苛责。 这老大媳妇就是个下地干活的料。 不通女红和厨艺倒也没啥。 只要现在家里上下都一条心,全是宠着她闺女的心,那她心里就舒坦! …… 冬日里,庄稼户们不用管田地,最是清闲。 一到上午,丰年和丰虎便往山上去了。 冯氏就带着俩儿媳,坐在炕上缝缝补补,逗弄闺女。 丰苗个小皮猴,虽出不了大力,不过倒也帮着家里喂喂鸡鸭,弄弄猪食。 午后,吃过晌饭,一大家子围着小糯宝,说笑了一阵,正要打个瞌睡。 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马车轱辘的动静。 冯氏闻声出去,就见两个身穿墨色衣衫的男子,问都没问,便搬下两个箱子要往院子里放。 “你们这是做什么?”冯氏不免惊讶。 墨衣男子只是作揖:“夫人莫怕,我们从京城来,特奉了我家小主子之命,来给您家送上谢礼。” “那你家小主人是……” “萧侯爷和韩府大小姐的独子,就是我家主子。”对方沉静回道。 冯氏一听,便知这说的正是萧弈那孩子。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萧弈竟还是侯府之子,想想闺女也是奇了,一出手就救了个世子…… 冯氏摸摸心口窝,连忙收下谢礼。 待把沉甸甸的大箱搬进屋里时,姜家人都围了过去,好奇里面装的是啥。 “不会是啥金银珠宝吧。”孙春雪眼巴巴地看着嘀咕。 李七巧小声猜道:“也可能是些首饰衣物。” 冯氏开口道:“韩公子那日分别时说了,回去让他外甥挑着小玩意儿送来,谢咱糯宝,这里头兴许是些孩子玩具,还是让咱糯宝自己来看吧。” 这时,小糯宝骑在姜丰虎的脖子上,已经奔着谢礼来了。 她黑溜溜的大眼睛亮得直闪。 那可是有龙脉之气的小哥哥,送的东西肯定不俗啊。 什么金银衣裳,肯定入不了那小锅锅的眼,定是些奇珍异宝! “凉,大锅,快快打开,里面定有好东东~”小糯宝腆着笑脸,自信满满地叉腰指挥。 冯氏和姜丰年也赶紧照做。 谁知箱子刚一打开,全家却顿时愣在原地。 只见两个大箱子里,满满当当的,装的竟全是书! 从孩童临摹的字帖,再到四书五经,几乎是把幼童到成年时,所需看的书都备齐了。 那萧弈虽才五岁,但已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所以当舅舅要他给一岁半的小恩人,准备谢礼时,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小孩子就该多看书。 小糯宝抻着脖颈一看,下一刻,整个人顿时惊呆了。 啊?她的奇珍异宝呢? 为什么都是书! 看着妹妹蔫吧的小模样,姜丰年赶紧哄道:“都是书啊,那确实是好东西,咱妹妹留着慢慢看,肯定看到长大都看不完。” 姜丰虎也咳了两声:“啊对对对,妹妹本来就早慧,多看书可是好事,将来长大本事呢。” 小糯宝心碎咬牙。 大本事? 自己还用长大本事吗? 她的本事还不够大吗。 再说了,谁家小孩喜欢看书啊! 看着闺女躺在炕上打滚,一副要哭不哭的小磨人样,冯氏憋不住笑,赶紧把书从闺女眼皮子底下拿走。 又让儿媳们把书给整理放好。 不管闺女爱不爱看,咋说也是那孩子一番心意。 第41章 说要办学堂 两大箱子的书,李七巧她们理了快半个时辰,足足有一百多本,且都是纸张极贵的好书。 只是姜家房子太小,弄完后她们又不知该往哪里放了,正觉发愁。 东西两个里屋,都很狭小,堪堪只够睡觉歇息的。 而外屋除了灶台和米缸,余下的地方也不大,若是把书放在此,那可就没地方下脚了。 冯氏不识字,年轻时也吃过没文化的亏,所以对于书籍,那是相当爱惜,舍不得把书堆在屋外。 正纠结时,姜丰年不由感叹:“咱家房子就是太小了,不然也不至于连书都没地方放。” 冯氏眯眼琢磨。 其实家里的银子,盖个新房已是绰绰有余,只是眼下时机不行,突然建盖,实在太过惹眼。 不过这换新房的事,看来也必须尽早提上日程了。 就算没有这些书,一家好几口人,挤在只有俩小屋的房子里,也属实越发不便。 丰年和丰虎两口子,住的屋子本是用一间隔开的。 不仅局促到转身都费劲,而且老大那一半还没窗户通风,隔音就更是差极了。 昨个晚上,姜丰年熄了油灯,本要跟媳妇钻被窝“生”小人儿,谁知“生”到一半,就听姜丰虎在那一头不停咳嗽。 还以为二弟是让自己小声点。 吓得姜丰年一宿没敢再出声。 结果早上一问,才知丰虎只是咸鱼吃多齁着了,清清嗓子而已。 不过这种尴尬事可不止一回,想来总这样也是麻烦。 冯氏正思忖着,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动静。 “打起来了嘿嘿!” “咱们村的孩子,又跟桃源村的孩子干仗了!”丰苗兴冲冲的,甩着衣袖跑进屋。 他抄起一个柴棒子,转身就要出去加入“战局”。 冯氏一把揪住耳朵给他撂倒。 “你个皮猴子,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敢去打仗你试试!” 姜丰年无奈笑笑:“这俩村的孩子们都打几回了,大冷天的,也就你们这年岁的有这精力。” 说起这孩子们干仗的事,也是每年冬天的必备节目了。 桃源村和他们大柳村挨着,就只隔着一条小河。 虽然现在闹了旱灾,那河早就干了,不过以前河水丰盈时,两村也算是同饮一水。 入了冬,孩子们不用再帮家里干农活,便常三两结伴在村里疯玩。 两村的孩子们又总会碰面,日子久了,小子们又调皮,随便为了什么都能打起“村架”来。 有时是为了抢个玻璃珠子。 有时是为了争两三只小虫。 听丰苗说,这回就因为桃源村的小子们,在河那头,多看了大柳村小子们几眼。 孩子们就为了“你瞅啥”,“瞅你咋地”的几句口角,又打成了一团,桃源村的孩子明显落了下风,有两个的脑袋都被打破流血了。 要不是看自己村的快赢了,小丰苗也不敢拿柴棒去耀武扬威。 这种小事在乡下不值什么,不过偶尔打得狠了,大人们也觉头疼。 冯氏想到家里还有没用完的香灰,这便拿了出去,看看哪个孩子需要止血,好歹也能用上。 她刚一走到磨坊那里,就见八九个小子,正被家里大人拿竹条摁在地上,揍得嗷嗷哭。 有他们大柳村的,也有桃源村的。 村长拿着烟锅子,气得直敲自家外孙:“别人多瞅你两眼能咋的,犯得上给人头都打破吗?我还天天瞅你呢,你咋不敢跟我动手,我看你就是皮紧了,回去让你娘削你!” “呜呜呜姥爷,求你别告诉我娘,我娘她总拿鞋底子抽我,她那鞋底子还怪臭的,我熏得慌啊……”杨田梅的儿子哇哇大哭,脑门被烟斗敲得通红。 两村的大人们不由哄笑。 村长无奈摊手,敢揭自己老娘的底,看来这顿“鞋底子炒肉”定是免不掉了。 这时,冯氏把香灰递过来,村长只叹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忙就去给受伤的孩子抹上了。 两个村的大人们关系不错,平时赶上秋收或是卖粮食时,还常会互相搭把手。 倒也没为了孩子们的事红脸。 只是大伙发愁,不知该咋制住这些皮小子们。 “这小子真是没个管,越打越皮,我家这个屁股给打开花,下回还照犯。”桃源村的村长摇头道。 “赶紧到春天得了,把我孙子摁在地里帮我插秧,也省得他到处闯祸。”大柳村的刘婆子也叹气。 “要是像人家冯氏家的小丰景,还有李家的小文才那样,能去城里读个私塾就好了,有夫子们看着他们,看他们谁还敢干仗。” “那可不,只是束脩太贵,咱舍不得掏啊。” 冯氏突然被提及到,也看出大伙都挺羡慕自家,能让孩子念私塾的。 毕竟要不是囊中羞涩,谁乐意让孩子做睁眼瞎。 冯氏看了眼就要重建好的磨坊,又瞥到闲赋在家的张秀才也在,她心头忽然一动,这就把村长拽了过来。 “村长,反正咱这磨坊盖好了也是闲着的,我倒有主意,要不就把磨坊改做临时学堂,把孩子们都聚在一起,再请张秀才教他们识字如何?” “也不拘于学得多精,只要能不做睁眼瞎,就比他们在村里到处疯玩要强啊。”冯氏语气很是认真。 村长一听,顿时吐出了嘴里烟锅子,这法子好,他咋没想到呢! 张秀才也不由眼睛发亮。 他拖着瘸腿,忙不迭地点头:“村长叔,这事我乐意做,只要能让我教上几个孩子,有事可做,工钱我都可以不要!” 因为前几年摔断了腿,张秀才处处碰壁,不仅失去了城里教书的营生,回村也干不了农活,已经消沉了好几年。 眼下要是能做教书夫子,好歹也算是没白考过一次功名了。 于是村长立马拍板决定。 “大伙都听我说,冯氏这点子好,要不咱们就在磨坊办个学堂,想让孩子们认认字的,又或是想拘着他们不闯祸的,都可以送到过来,你们看如何。” 乡亲们顿时高兴坏了。 这敢情好啊,反正大冬天孩子们也是闲得发慌。 这又能识字,又能有人看着他们,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桃源村和大柳村离得近,村长索性就邀桃源村一起,让两村的孩子们可以一块念书。 “这可太好了,既然大柳村都出磨坊和教书先生了,那我们桃源村也不能白占便宜,每个孩子出五十文束脩,算作是给张秀才的辛苦费!”桃源村的村长明事理,主动提出来。 张秀才欢喜得红了脸。 他感激地看向冯氏,还得多谢她出主意。 乡亲们也都忍不住夸冯氏。 “人家孩子有私塾可念,还能为咱们这么着想,真不愧是咱村小福星的娘!” “姜老三家的,真是多谢你了啊!” 冯氏抿嘴笑笑:“哪里的话,我家小丰苗也天天乱跑呢,咱村这学堂要真办好,我家也方便了。” 一句话,一下子就把和大伙的距离拉近,乡亲们站在寒风中,笑得脸蛋子发红。 这时有人问了句:“对了村长,那闺女也能进学堂吗,还是只收小子啊。” 村长大手一挥。 “闺女们都能和小子一样下地干活,那又有啥不能一起念书的,咱村不搞轻视丫头那一套,只要愿意,都可以送来!” 第42章 糯宝点菜啦 这话一出,家里有闺女的都眉开眼笑。 虽说丫头不能考取功名,但能识几个字,懂两句理,他们做爹娘的便也能放心了。 只有李婶子气得冒烟,直在后面跺脚。 “念书识字可是小子才有的福气,头发长见识短,那不带把的能读明白吗!” “再说女人污秽,一旦进了学堂,坏了咱村小子们的学运,耽误我家文才考状元做大官咋整,能不能别瞎闹!”她上蹿下跳,连吐了两口浓痰。 正好这时杨田梅过来了。 她不客气地啐回去:“女人污秽?那小子们还都是从女人肚里爬出来的,不是更污秽?” “李婶子要是嫌自己个脏,那就赶紧给你家文才送给别人养,有你这么个不明事理的娘,就算是宰相根苗也难成气候,少赖别人!” 众人一听,都立马给杨田梅叫好。 “姜家婶子做事大气,杨家大姐言之成理,咱村的女人们都不比男人差,咋就李婶子这么孬呢。”张秀才脸红喊道。 “就是,轻贱闺女的都是些最没品的货,将来可别落了个闺女不理,儿子不孝的下场!”刘婆子大声哼哼。 李婶子被怼了个大红脸。 她牙齿打颤,最后只能在一片嘘声中,灰溜溜地走了。 冯氏懒得搭理这腌臜货,还是学堂的事要紧。 想起家里那两大箱子书,她这便道:“村里学堂,光有先生没有书可不成,正好我家有不少好书,等学堂一开,我就拿给咱村用。” 如此一来,也省得家里放不下,再把好书糟蹋了。 村长激动得脸都亮了:“行,那到时候就让你家丰苗,头一个选位子,不能让你家白出力。” 有了冯氏起头,乡亲们心倒也齐,知道是为孩子们好,都乐意给学堂送些用得着的东西。 刘婆子拿来了几把椅子。 张秀才他爹打了两张木桌。 杨田梅自掏腰包,买了不少纸墨。 想着学堂得烧炉子,还有几个乡亲送去了几筐柴棒子,都快堆满一面墙了。 很快,两村共办的学堂,就在磨坊开起来了。 大伙把孩子们送去的那日,都是满脸堆笑,有的送完还舍不得走,趴在窗前旁听。 冯氏把那幼童用的字帖,给糯宝留下,又挑了几本给丰景看,余下的都送去了学堂,引得乡亲们夸不绝口。 在这全村一派其乐融融中,二房那边,却窝囊得睡不着觉了。 姜大河嫌姜芝芝在家太吵,本也想把她送去学堂,可却被杨田梅给拒了。 虽说大人缺德,无关孩子啥事,但姜芝芝学得她爹一身痞气,常在村里横行霸道,孩子们原本就不爱和她玩。 现在她又变得痴傻,更是不讲道理,动不动就捡石子,朝别人脑瓜子上丢。 “你家孩子要是进了学堂,那其他人还咋专心念书。” 杨田梅拒绝得有理有据。 可姜大河却认为是被针对,回家就给桌子掀了。 “村长家那死丫头,自打招了赘婿,就更吆五喝六了,她是不是想等她爹死了以后,也当咱村村长啊,一个女人家这么不安分,就该学老一辈的浸猪笼!”姜老太太恶毒地直咬牙骂。 姜大河冷哼一声。 “那杨田梅跟三房走得近,弄不好,是在帮三房出气呢。” 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么多好书,姜大河紧了紧粗眉:“娘,三房咋有条件给学堂送书,你觉不觉得,自打她家有了那小丫头后,咱家越来越倒霉,倒是他家越来越顺了。” 姜老太太一听,两腿差点蹬直了! “儿啊,娘也觉得不对……” 莫非,是三房识破了房子的把戏,不替他们承晦气了? 这害人的三房啊,咋不去死! “娘,要不咱再去找一回那位道长吧,好歹让他为咱看看。” “老二,这事迟不得,咱今个儿就去!”姜老太腾的从炕上坐起,眼珠子都红了。 …… 上午,冯氏刚把丰苗送去学堂,就回来准备晌饭了。 寒冬腊月的,四处肃杀萧瑟,于他们庄稼户而言,正是趴窝的好时候。 所以冯氏整日除了喂喂鸡鸭,就是寻思着做些啥,能让闺女吃得香。 孙春雪也来搭把手。 努力了大半个月,她算是有些长进,做菜再也不齁嘴巴了。 “娘,咱们今晌吃啥饭啊。” 冯氏看着大锅出神,一时也未想好。 就在这时,忽然扑通一声,是从灶边的大筐里传来的。 冯氏过去一看,就见里头竟放着半盆蚬子,两只胖莲藕,还有一小把新鲜的葱苗。 她顿时惊得下巴要掉。 但很快就又自己给摁了回去。 有啥大惊小怪的,这定是闺女跟她“点菜”呢。 冯氏瞅了眼里屋的方向,默契地抿嘴笑了。 她这就把蚬子倒进锅里清洗,又让孙春雪把小葱切好:“娘想好了!晌午咱吃小葱炒蚬子,再让老二媳妇剁个肉沫,弄个炸藕合,上回她炸藕合时,咱糯宝吃得都停不下来!” 屋里的小糯宝一听,赶紧吐出嘴里的脚丫子,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还是娘懂她! 孙春雪傻眼了一般。 “娘,这大冬天哪来的蚬子啊?还有这葱和藕,刚才我也没看家里有啊。” 冯氏赶紧打马虎眼:“咋的,娘买点啥东西,还都得提前告诉你一声啊。” 孙春雪挠挠头,只好不再多问,等把小葱和莲藕切好,她就去外头收衣裳了。 小糯宝躺在炕上。 像烙煎饼似的滚来滚去,闲着无所事事。 时而玩会小脚,时而逗逗春哥儿,等都玩够了,正好听到大嫂从窗外走过,就又笑嘻嘻地想逗逗大嫂。 姜家的晾衣架放在后院,一旁插着葡萄藤子,还有一小块闲着的菜地。 孙春雪刚把衣裳搭在肩上,忽然间,就觉得脑袋上挨了一下子。 “吧嗒。”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头了! “谁,谁打我?”孙春雪摸着头顶大喊道。 她急地转过身去,这时就见葡萄藤下有个物件晃眼睛,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条黄玉髓手串! 第43章 要让糯宝现原形 孙春雪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好东西,咋能掉进自家后院呢。 她来不及多想,拿着手串就往屋里跑:“娘,看我捡着啥好东西了,是串黄珠子,得值不少银子吧!” 冯氏转头一瞧,就见儿媳手里捧着手串,那黄玉髓看着剔透,颜色也正,就连她这种不懂饰物的,也能看出是个好物件。 不用想,这定又是闺女在整活儿。 既砸着了老大媳妇脑瓜,那便是闺女对近来的大嫂满意,故意送给她的。 冯氏莞尔一笑:“嗯,瞧着像是好东西,那你就自己留着戴吧。” 孙春雪手心出直出汗。 等会儿……娘咋这么淡定呢,倒像是见怪不怪了一样…… 孙春雪就没买过啥首饰,她低头又看了看这串黄玉髓,稀罕得不行。 不过却没自己留着,反而一转身,就如里屋送给糯宝了。 “小姑子,看大嫂弄到啥好东西了,你这小手长得俊,戴起来肯定好看。”孙春雪抓着手串,献宝似的对着糯宝晃了晃。 也不知咋的,现在她但凡有点儿啥好东西,都第一个想到小姑子。 小糯宝近来收了不少手串贡品。 只是大多品质一般,她也懒得拿出来。 本想着这串不错,丢给大嫂玩,可见大嫂反倒殷勤地要给自己,小糯宝撅撅小嘴巴,也卖了大嫂一个面子。 这就把像金元宝似的小胖爪,朝孙春雪伸了伸。 “大嫂嫂,戴戴叭~” 小糯宝的手腕上肉嘟嘟的,孙春雪摸的时候情不自禁,还捏了两下。 “你这小手也太小了,大嫂得给你戴好几圈才成啊。”孙春雪感叹道。 眼看那大手串,缠七八圈了才勉强戴好,都快缠到胳膊肘了,小糯宝无奈地朝孙春雪眨巴眼睛。 大嫂啊大嫂,戴成这样像个棒槌,当真觉得好看吗?? 只是孙春雪没留意到小姑子的挑剔。 她直勾勾地看着那玉髓珠子,眼里露出贪恋和渴望。 其实她自己也很喜欢这手串。 毕竟活了二十多年,自己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还没有…… “哎,大嫂就是个下地插秧的命,戴啥都是白瞎。”孙春雪赶紧又摇摇头,像是自我安慰似的:“这么精致的物件,还是咱糯宝配得上戴。” 看出了大嫂的卑微,小糯宝心酸了一下。 这就朝大嫂怀里拱了拱。 不就是首饰吗,一串玉髓算得了啥。 她要给大嫂买更贵更好的,什么簪子镯子耳坠子统统都买,给娘和二嫂也买! 只要是她糯宝的家人,就配得上最好的! 孙春雪难得被小姑子主动亲近,不免受宠若惊,忙搂住她热乎乎的小脑袋瓜,心脏都跳得更快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谩骂,孙春雪抱起小糯宝忙往外看。 “你个丧良心的啊,竟然敢用邪术,来祸害我家老二,我老太婆跟你拼了!” “人家道长说了,你那抱回来的闺女,压根不是好东西,肯定是你养的小鬼儿,故意害人用的啊!”姜老太太扯着嗓子,坐在地上又嚎又骂。 冯氏蹙了蹙眉,抓起只擀面杖,就朝门外冲去。 一走到院子,冯氏就看见有个身穿蓝袍,手执拂尘的老道长,正站在姜老太太身边。 这老道前几日才云游回来。 上午,他正给庙中所供仙子,奉上一条黄玉髓手串贡品时,就看见姜老太母子前来求事。 在看见姜大河身后的倒霉鬼后,老道顿时大惊,便知是有人破了自己的秘法。 偏偏姜老太太一通哭嚎,把自家让三房承受晦气一事给隐瞒了,反倒添油加醋说三房收了闺女,就如何顺风顺水,还在村里胡乱预言。 老道见这二鬼有为人驱使之象,便以为一切真如姜老太所说,怀疑三房是养了能驱鬼吸运的怪婴,这就怒气冲冲赶来作法。 见冯氏出来,姜大河眼睛通红指着她:“道长,就是这个臭寡妇,那丫头是她养的。” 那道长一脸大义凛然,立马大喝道:“好啊,你这妇人,还不快快把家中怪婴交出,若是再敢用邪法作恶,我定不饶你!” 邪法? 怪婴?? 冯氏掂了掂擀面杖,冷笑一声。 “你能咋不饶我,用你那拂尘抽死我吗?还是用从这老虔婆身上赚的黑心银子砸死我?你能怎么厉害我不知道,但你要是再敢编我闺女瞎话,我这擀面杖也不是吃素的,非给你砸个脑瓜开花不可!” 她早就听赵氏说过,姜老太太但凡有个芝麻大的破事,都爱去找高人帮忙“指点”。 能帮这老太婆收钱办事的,多半也是个黑心玩意,所以冯氏毫无顾虑,攥紧了擀面杖,随时准备削这老道。 这时,乡亲们陆续闻声过来,都很茫然。 只见那老道皱紧了眉:“泼皮农妇,竟倒现在还不肯悔改,那我这就施法,收了你家那怪婴,看你还怎么作恶。” 说罢他这就挥动拂尘,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红字黄符,一只满水玉瓶。 瘦削的手指蘸了下水,朝那符纸上点了一串动作,下一刻,符纸立马在空中烧出烟来。 乡亲们看出这是冲着糯宝来的,不满嘀咕起来。 “这是干啥,咱糯宝明明是福星啊。” “而且还是能替祖宗传话的小福星呢,他们这么乱来,也不怕冲撞了糯宝。” 姜老太太歪着瘫了半边的身子,恶毒骂道:“呸,福个屁,那死丫头明明就是这寡妇买的小鬼。” “大伙可别信三房的。”姜大河满眼含着狠色:“他们鼓捣了害我的东西,所以我家才那么倒霉,你们就等着看大师收拾他们吧!” 很快,符纸也快燃烧一半。 老道自信满满,这便驱动那火符冲向屋子:“哼,哪有什么天生福星,不过是作恶的话术罢了,你们可都瞧好了。” “现!原!形!” “现!原!形!” “现!原……” 然而,那符纸还未等进屋,便突然灭在了半空。 接着就是一片死寂。 老道顿时诧异,这怎么会…… 下一刻,一只大香炉便突然砸在老道头上,落了他满头满脸的香灰! 屋里的小糯宝闪了下眸子。 敢对福星仙子不敬?统统砸晕! 第44章 给仙子跪了 看着那地上的香炉,老道顿时睁大双目。 一脸的不敢相信。 等等,这不是他庙里的香炉吗,就是用来给小仙子供香的那只…… 怎会砸在此处! 姜老太太兴奋地捡起香炉,直拍手大笑。 “哈哈果真现原形了,道长就是厉害,那死丫头的原形竟然是只香炉,哈哈哈!” 冯氏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姜老太。 心想闺女咋不再来一个,给这老东西也开个瓢得了。 突然间,只听又是扑通两声。 连着两只香炉,猛的砸向了姜老太太的面门,还有姜大河的后脑勺。 这二人刚要狂笑,下一刻,笑容便凝在了脸上,他俩捂着一头一脸的鲜血,哎呦叫喊着摔倒在地。 老道这才意识到什么。 他连伤口都顾不上去捂,满脸惊厥地望向冯氏。 “请问,您家闺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冯氏嫌弃地瞪他一眼:“不是小鬼吗?不是香炉吗?怎么又变神圣了啊。” 老道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脑门已经冒汗,一脸央求的模样。 “哪敢哪敢……” 这时,屋门忽然被推开,小糯宝穿着身花红柳绿的小棉袄,被孙春雪抱了出来。 一见到小糯宝,老道长眸底顿时一颤。 这小丫头白白胖胖,浑身竟泛着至纯白光,怎会是不干净的东西,明明是神仙之象啊! 而且咋还隐约有些眼熟…… 眼见老道在打量自己,小糯宝眯眯眼睛,故意露出手腕上的黄玉髓,朝老道晃了两下。 那老道一看。 心底登的一下像要炸开。 脸上也霎时没了血色! 这不是他上午,刚刚供给福星仙子的那手串吗,怎会在这孩子手上。 莫非,她就是…… “嘘!”小糯宝伸出白软软的指头,放在嘴边吹了下。 她垂下圆溜的大眼睛,嫌弃的眼神中,竟有一抹睥睨之色晃过。 这道长什么慧根啊。 那姜老太说什么就信什么,若不是看他平日供奉勤谨,小糯宝非要再砸他十个香炉不可! 老道恍然瞪直了双眼。 他、他要抓的怪婴,竟然就是自己日日上香的小仙子! “仙子莫怪,仙子莫怪,是贫道眼拙了。”老道长腿肚子直打颤,这就立马跪倒在地。 冲着小糯宝磕了三个头。 那脑门磕得砰砰响,动作也熟练至极,看得姜老太太差点惊掉下巴。 她疼地呲牙咧嘴。 这就急忙爬过去,要拽道长起身:“不是、道长啊,你在做啥咱不是说好来帮我家,收拾那丫头的吗,你咋还对她磕上了。” 老道气得捏拳。 他一把甩开姜老太太:“你这老混账,竟敢诓骗我,让我误以为这小娃娃是不干净之物,她明明就是福星仙……明明就是个好孩子,是你们村的小福星!” “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看着这老道长还算识相,没给她身份说漏嘴了,小糯宝满意点点小脑袋瓜。 乡亲们一听,也都心生欢喜。 连道长都这么说,可见糯宝真是个小福气包,定不会再有差错! 老道满心满眼地敬仰着小糯宝。 但是又不敢直视仙子,只能偷偷地瞄了好几眼。 不愧是受他们玄门喜爱的小仙子啊,咋下个凡历劫,也能生得这般软萌可爱。 想到姜老太话中不实之处颇多,差点让自己对仙子不敬,老道不免又气又悔,这就重新打量了姜家人一番。 他这才发觉,面前冯氏所住房屋,竟就是当初用来压制二鬼的房子。 老道顿时眼前一黑 这回是真怒了。 “姜老太,这房子有恶晦,我明明警告过你万不能住人,你却还故意让旁人住进去,替你儿子受那罪过!”他恼地揪住姜老太的衣领子。 姜老太慌张摇头:“要是三房不住,咋能保我家老二顺遂呢。道长,我也是为我二儿着想啊,你就再帮我们一把吧。” 原本,这老道长还有法子压制那二鬼。 可一看姜老太太如此作恶多端,还害他也成了帮凶,于是冷漠甩手:“一切都因你儿作恶,无故打死乞丐而起,贫道本想给他改过机会,当初才施以援手,可如今你们也不配了,就老老实实受其折磨吧!” 说罢,老道又跪下身,朝小糯宝磕了几个响头。 这便懊悔地拂袖而去。 “啥?听那道长的话,冯氏家的房子有问题?” “难怪自打他们分了家,就诸事不顺呢。” 乡亲们回想起来,不由都厌恶地瞪住姜老太,直朝他们娘俩吐口水。 冯氏后背一凉。 原来这几年来的倒霉事,皆因受了他们算计! 她不由红了双眼,捏紧擀面杖:“老大媳妇儿,快把糯宝抱进屋,免得待会儿他俩的脏血溅我闺女身上!” 正好这时,姜丰年和姜丰虎也从山上下来。 “老大老二,抄家伙,给娘打他们这对黑心肝的娘俩!”冯氏咬牙大喝。 “好嘞娘,也是时候好好出口气了!”姜丰虎怒目圆睁。 “啊啊啊——” 宁静的大柳村,随着一阵阵棍棒声音,哀嚎声也响了一整个晌午。 冯氏和两个儿子,打断了五六根棍子,打到手腕子都累得生疼。 等停下时,姜老太已经被揍得双眼凸肿,满嘴都是血沫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姜大河门牙都被敲碎了,正哇哇往地上呕血,趴着不停磕头求饶。 村长闻讯赶来时,才知原来姜大河几年前,还无故殴死过两个乞丐。 幸亏那老道将此事说出,于是村长也不容忍,这就命人把姜大河绑了,送去官府报官。 少说也会判个流放或是斩刑。 至于姜老太太,村长让大房把她带回,从此不许她再踏出门外半步,免得祸害村里其他乡亲。 待处置完了这对母子,村长又放心不下冯氏家的房子,便上门去劝。 “姜老三家的,此事你们受大委屈了,这房子既被动了手脚,那便也不好再住下去了,不然你们心里也不能舒服啊。”村长叹口气道。 冯氏听着心头一喜。 正好,可算有由头能盖新房了! 第45章 都很给面子 于是她立马应下村长的话茬。 “您说的是啊,这房子必不能再住了。”冯氏不住点头:“所以只怕我家得费些银子,重新盖个新房了,也算是除除晦气。” 村长见她想得开,心里也挺高兴:“那我就让乡亲们,都过来给你搭把手,争取要些把房子盖好。” 冯氏正好也缺人手。 这便兴冲冲地应了。 大柳村的乡亲们团结,他们本就都念着冯氏的好,加上现在地里面又没有活。 所以村长只一开口,不管是汉子还是妇人们,都想过来帮衬一下。 于是这两日,姜家便忙着置办砖瓦泥巴,要盖新房了。 原来房子地方太小,若是推倒重建还是盖不了大的,况且这大冬天也无处暂住,于是冯氏就挑中自家身后的空地,打算从地基开始,都要重弄。 终于能换个宽敞房子,全家上下都很高兴。 孙春雪高兴地红了脸道:“娘,可得在黄历上选个好日子再动工!” 冯氏只是笑笑。 回头就看了炕上的小糯宝。 有她闺女在,还用看黄历选日子? 小糯宝对娘的意思心领神会。 这就举起小脚丫,朝娘咯咯笑出了口水。 放心吧,只要有她在,保这新房盖得顺顺当当,比啥吉日都好使。 姜家开工这天,村里来了二十多个乡亲帮忙。 这阵仗,就连村长家翻修时,都没来这么些人啊。 村长年轻时做过泥瓦匠,带着闺女来得最早。 瘸腿的张秀才也来帮忙搭把手。 看着全村都这么帮忙,冯氏笑得脸快开花,这就让姜丰年带着大伙一起干活。 此番盖房,冯氏也打算出点血本,盖个带东西厢房的进式院落。 正房要弄上三间屋子。 东西厢房也要各三间。 再加一个堆放杂物的倒坐房,一个茅房,还有一个地窖。 眼下家里九口人,咋说也够住了。 冬日天冷,干活的进度也慢,冯氏生怕怠慢了来帮工的乡亲,就让儿媳们熬上两大锅红豆水。 一碗下肚暖暖身子,还能解渴。 冯氏要在新房主事,不能亲自带闺女了,就让李七巧不要过来忙活,留在老房子里,看着小糯宝和春哥儿。 李七巧也放心不下小姑子。 于是就待在里屋炕上,一边缝着绣品,一边逗着小糯宝。 眼看就要到了大寒,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李七巧生怕小姑子冻坏了小脚,于是就给她缝了双厚厚的棉袜。 那棉袜共有两层,外头是大红色的绸布,里面夹着棉花。 小糯宝刚一戴上,就觉得双脚热烘烘的,就是太厚有些不灵活了。 “蟹蟹二嫂嫂~”她眯起眼睛笑笑。 小脚丫很快就在里面扭来扭去,像是两条毛毛虫。 小春哥儿看着小姑子的新袜。 眼睛亮亮的就要去抓。 李七巧立马打掉他的小手:“你一边去,手上什么哈喇子大鼻涕都有,别给你姑姑的新袜子弄脏了。” 小春哥儿委屈地吹吹小手。 亲生的吗? 他真是亲生的吗! 小糯宝看着憋不住笑,又有些同情这小侄子。 于是趁着二嫂下地倒水的工夫,小糯宝飞快拿出两个肉丸贡品,朝春哥儿的小嘴里一塞,算是给这孩子的补偿。 中午前,冯氏从新房那边回来,她先是到炕上亲了亲闺女。 然后又让李七巧多预备些饭食。 眼下这么多乡亲过来帮忙,姜家是一定要给他们备饭的,总不能让人家累大半天,还要自己回去做一口吃。 冯氏感激大伙的热情,这饭也定得多弄些油水。 于是她去窖里拿出些咸鱼、鸡蛋,还有两只宰好的鸡。 就差要配的菜了。 炕上的小糯宝知道众人这么给自家面子,于是这饭就由她“请”了。 未等冯氏想好配菜,地窖里就突然长出一排蘑菇、两排大葱,还有一堆土豆子。 冯氏毫无准备,又被惊得一身鸡皮疙瘩。 等顺了顺胸口后,她哭笑不得地看着里屋。 闺女啊,不带这么吓人的,咋说也得让她有些准备不是。 冯氏赶紧把菜都拾掇起来。 拿到灶台边上:“老二媳妇,你做饭好吃,娘还得过去看着,这些就交给你了。” 李七巧做事稳妥,也能让冯氏放心。 “知道了娘,中午我给那边摆上三桌,弄个六菜一汤,保证让叔婶们都吃好。”李七巧笑道。 她干活麻利。 又有丰苗给她烧火。 才半个时辰多一点,就做好了满桌子的菜肴。 荤菜有小鸡炖蘑菇、咸鱼饼子、大葱炒鸡蛋,素菜有凉拌土豆丝、干煸土豆条,还有一道拔丝地瓜。 扑鼻的香气甚是诱人,才刚端去新房那边,就惹来大伙的口水了。 正好大家伙也干累了,于是这就摆好桌凳,把热乎乎的菜食端上桌。 待最后一盆紫菜鸡蛋汤上齐,众人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这平平无奇的土豆地瓜,经李七巧的手艺一弄,变得比肉菜还要抢手。 乡亲们一边吃着,一边对李七巧的手艺赞不绝口。 不过,村长和张秀才他们,倒更怕冯氏破费。 毕竟冯氏家里的光景不好,这是村里都知道的事,眼下既要盖房,又要请大伙吃这些好饭,那银子花下去,只怕冯氏承担不住。 而有些妇人,平日里最爱拉呱唠嗑的,这会儿就直接问了冯氏。 “姜老三家的,我看你家要盖的这房子可不小,哪来的银子啊。”刘婆子这时问道。 冯氏知道大伙迟早会好奇。 于是便大大方方道:“要不是以前的房子实在不能住,我也舍不得动银子盖房啊,也多亏了我家丰年和丰虎,平日上山打猎的东西能卖些银子,我家二儿媳偶尔还能卖一两副绣品,这才勉强凑了点银子。” 姜丰年经常带着野物进城,这事乡亲们是知道的。 得知李七巧还能卖上绣品,大伙也只是羡慕,毕竟手艺又眼红不来。 于是没人对冯氏的话起疑,这就继续大吃起来,等着下午接着卖力气。 只是这时,一个猥琐的身影偷摸进来,摸了双筷子就要跟着一起吃。 孙春雪一看,这不是李婶子吗。 咋的不帮忙干活儿? 倒想来蹭饭啊。 她气得脸红,正要过去撵走李婶子,不过冯氏却拉住了她。 第46章 糯宝的不对劲 冯氏抹了抹笑出来的泪花。 这就赶紧把菜都拾掇起来,拿到了灶台边。 “老二媳妇,娘还得去那边看着,你做饭好吃,娘也放心,余下的你就自己看着弄吧。”冯氏朝闺女眨眨眼后,便回头道。 李七巧心思巧,看了眼这些新菜,虽然起疑,但也没有多问。 “知道了娘,中午我给那边摆上三桌,每桌弄个六菜一汤,保证让叔婶们都吃好。” 冯氏点点头,知道二儿媳做事妥当,倒也不用她多操心,于是这便过去了。 姜丰虎正在挥汗搬石头,听说媳妇在家弄这么多人的饭,生怕她会累着,便忙把丰苗叫回去帮烧火。 不出半个多时辰,姜家便饭菜飘香了。 满满一大桌子,摆着荤菜三道,有小鸡炖榛蘑、咸鱼烧饼子加上一道大葱炒鸡蛋。 素菜又有凉拌土豆丝、白菜炖粉条,还有道咸辣适中的干煸土豆条。 李七巧知道小糯宝无肉不欢,对菜倒是不咋兴奋。 于是就留了一满碗的鸡肉炖榛蘑、一碗炒鸡蛋,又在锅里给她单独煨了排骨莴笋汤。 然后就让丰苗看着锅,她便端着余下的菜,去新房那边送了。 扑鼻的香气甚是诱人,饭菜才在三张大桌上摆好,就立马惹来大伙的口水。 等最后一盆紫菜鸡蛋汤上齐,乡亲们连忙拿上板凳坐好,每桌坐了八九个人,筷子们叮叮当当碰撞,这就开始大快朵颐了。 这鸡肉炖得软烂入味儿。 才片刻就被吃掉大半。 而像白菜炖粉条这种素菜,经李七巧的手艺一弄,也没有受到大伙的冷落,反而很快光盘。 每道菜都是拿大盆子装,分量也足,乡亲们吃得酣畅淋漓,都对李七巧的手艺赞不绝口。 “要我说,还是冯氏有福气啊,大儿媳下地干活比谁都勤快,二儿媳手艺能赛过城里厨子!” “我要是也能有这俩儿媳妇,也不用累出一身病,啥活都自己干了。” 李七巧被夸得微微笑着。 孙春雪捎带着得了赞赏,受宠若惊,大脸蛋子美得比猴腚还红。 不过,村长和张秀才他们,倒更担心会让冯氏破费。 毕竟冯氏家里的光景不好,这是村里都知道的事,眼下既要盖房,又要请大伙吃这些好饭好菜,那银子花下去,可是少不了啊。 而有些妇人,平日里最爱拉呱唠嗑的,这会儿则干脆直接问了。 “姜老三家的,我看你家要盖的这房子可不小,得花不少银子吧。”刘婆子这时开口。 冯氏知大伙定会犯嘀咕。 便也早想好了说辞。 “要不是以前的房子实在不能住,我也舍不得动银子盖房啊,至于花费嘛,多亏了我家丰年和丰虎,平日上山打猎的东西能卖些银子,我家二儿媳,偶尔也能卖上一两副绣品,这才勉强凑了些银钱。” 姜丰年经常带着野物进城,这事乡亲们是知道的。 得知李七巧还能绣东西卖,大伙也只是羡慕,毕竟手艺又眼红不来。 于是没人对冯氏的话起疑,这就继续大吃起来,等着下午接着卖力气。 只是这时,一个猥琐的身影偷摸进来,摸了双筷子就要跟着一起吃。 孙春雪一看,这不是李婶子吗! 咋的不帮忙干活儿? 倒想来蹭饭啊。 孙春雪急得脸红,正要过去撵走李婶子,不过冯氏却拉住了她。 “老李家的啥时候来了,咋也不吱一声。”冯氏故意抬高了嗓门,眯眼笑道:“看你吃这么急,应该是饿坏了,上午没少干活儿吧。” 李婶子正抢了块鸡肉,要往嘴里塞。 这话一出,乡亲们不由都看向她去,一个个无语得皱了眉。 “老李家的来干啥?我也没看她干过活啊。” “要帮忙时不来,现在专挑饭点来蹭饭啊。” “脸皮可真厚,她家老李又没给她银子家用?” 李婶子老脸一红。 她囫囵咽下鸡肉,又讪讪哼道:“谁、谁稀罕蹭这破饭,我家平日里吃的不比这好?我是怕冯氏亏待了乡亲们,来看她都给你们弄了啥菜而已,你们别不识好人心!” 村长一听,火大地摔了筷子。 这李婶子,定是老李又忙着在城里鬼混,她手里紧巴,闻着肉味就被馋过来了! “你少在这儿占人便宜,要是想吃饭,下午就得干活,不然就赶紧走。”村长怒声瞪她。 李婶子哪舍得出力气。 可看着桌上还剩的好菜,李婶子就忍不住直吞口水,纠结了好一会后,屁股还是舍不得离开板凳,便又眼冒馋光继续吃起来了。 冯氏见状眯眼笑了。 反正大伙都吃了一多半,剩下的油水也不多,且让李婶子嘴馋吃去,下午正好多个人干活。 “老大媳妇。”冯氏看着她肩膀累出的红印,心疼道:“下午拌泥灰的活你别干了,别再给自己累着,等李婶子吃完,你就给她揪过来干,有村长看着,她不敢不听。” 孙春雪正好乐得轻松。 这就过去盯着李婶子,免得她蹭完饭再跑了…… …… 乡亲们人多力量大,才四五日的光景,姜家的新房就弄好了墙柱子,和大梁。 李婶子为了蹭口好饭,连着拌了三天的泥灰,便累得再也起不来炕,直在家里叫苦。 这两日赶上丰景也休沐了。 正好可以在家帮着照看妹妹。 有了丰景和丰苗一起守着糯宝,李七巧平日里,也能多往新房跑几趟,打个杂或是送个热汤。 午后,阳光透过窗纸,映得屋里亮亮堂堂。 小糯宝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一边眯眼小憩,一边整理贡品。 这几日,家里要吃饭的人多,她自然也得更上心,争取多弄些菜食,给娘请客用。 想到大哥二哥也没工夫上山了,小糯宝索性就一股脑,都丢到地窖里去。 在挑出最新鲜的果子,还有蔬菜后,小糯宝又发现一筐像是蘑菇的菌菜。 只是这“蘑菇”颜色也太丰富了,有黄色的,有黑色的,甚至还有红色的。 她用手轻轻一摁,那“红伞伞”就破了皮,露出带着青蓝色的汁水。 小糯宝努力分辨,越看它们越像能躺板板的样子。 于是扒拉了两下,就嫌弃地一挥小手,直接丢向了茅厕。 忙完后小糯宝也有些累了。 她咂巴着肉嘟嘟、还带了点蘑菇汁水的小手指,很快便在丰景的背书声中,迷迷糊糊睡去了。 见妹妹睡得呼呼香,姜丰景生怕吵着了她,不敢再出声背书。 “我咋才几天没回来,咱妹妹的小脸儿又胖了一圈,真可爱啊。”姜丰景放下书后,忍不住凑近妹妹,小声小气地笑道。 丰苗也嘿嘿乐着:“妹妹的个子也长了,娘上回给她做的棉裤,又短了半个指头那么长呢。” 被冷落在一旁的小春哥儿,瞅着叔叔们直眨眼。 “噗哈!” “噗哈哈!”他喷喷口水,试图引来叔叔们一起玩。 结果却被丰景一巴掌摁头上。 “嘘!小声点,要敢吵醒你姑姑,今晚就让你搂着老五的臭袜子睡!” 春哥儿瘪着小嘴儿,默默爬回了炕梢…… 等威胁够了侄子,丰苗忽然发现,妹妹的脸蛋怎么越来越红,都快红成个小苹果了。 就连呼噜声都变得有些劈叉…… 丰苗紧张开始挠头:“四哥你快看,妹妹好像有点不对啊?” 第47章 这可是贵物 丰景一听,也忙睁大眼睛看向糯宝。 只是未等他看出不妥,这时门外就传来一声大叫,是大嫂的动静。 “哎呦天爷啊,这是啥玩意儿!” “老四老五,茅房里这些鬼东西,是不是你俩干的!” 丰景和丰苗都被吓了一跳。 他俩飞快跑出去,就见孙春雪正跌坐在地,而茅厕墙上,竟长满了五颜六色、又丑又怪的蘑菇。 一时惊得他们仨都起了身鸡皮疙瘩! 很快,冯氏和李七巧就闻声赶了回来。 孙春雪不停摸着胸口:“娘,这、这墙早上还好好的啊,咋一下子长出这么些毒蘑菇,这也太吓人倒怪了……” 冯氏知是闺女的“杰作”。 这便掩饰般的咳了两声,诌了个瞎话。 “没啥好大惊小怪的,你忘了那天道长咋说的了你奶给咱的这房子本身就有问题,免不了要出些怪事!” 孙春雪头脑不够灵光。 一听觉得有理,这就立马信了。 她提上裤子骂了两句姜老太,这就忙朝村长家跑去,先借个茅厕方便再说。 待孙春雪一走,冯氏给李七巧递了个眼神,招呼她快些把蘑菇摘下来。 “娘,我没看错吧?”李七巧不仅不怕,反而一脸惊喜。 “这墙上长的不是毒蘑菇,是见手青啊!” 冯氏眯眼笑了。 还是二儿媳脑瓜够用。 她一进院子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知该咋搪塞大儿媳,才没有多说。 “嗯,是见手青,有些地方也叫红葱。这可是个贵物,稀罕得很,在那些大户人家眼里,这见手青可比鹿肉还值得尝个鲜,价钱也比普通蘑菇要贵上十倍不止,不少人还都不识得呢。”冯氏回道。 见手青本是雨后之物,并非这个季节该有。 只有南部瘴气环绕之地,才会在冬日里见到几株。 而云城处在北地,这寒冬腊月的,若能见到此物简直难于登天,就算花上十两,在酒楼都吃不上一盘这炒红葱。 李七巧顿时眉开眼笑。 只觉又要来钱了! “娘,那咱快捡,到时候拿进城里卖,定能卖个高价。”她笑眯眯道。 李七巧其实早就知道,家里许多好东西,都来得莫名其妙,多半是小姑子弄的。 她也从不多嘴问其玄机,反正只要能给自家进账,是好事就行了,多问反倒不好。 冯氏满意二儿媳的聪慧。 她点头笑道:“这见手青只有烹熟了,才能放心大胆吃,要是生的,或是半生不熟的,可是有毒。” “老二媳妇你用手摘也小心点,弄完后必得洗手,不然哪怕沾在手和菜刀上一点,进了嘴都是会中毒的。” “知道了娘。”李七巧摘得麻利又欢快。 只是冯氏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等等,那闺女不会也用手碰这蘑菇了吧?闺女又爱咬手指头,弄完洗手了吗…… 冯氏正急着要去看看闺女。 谁知这时,丰景和丰苗就从屋里狂跑出来。 “娘,你快看看妹妹吧,妹妹说她看见小人儿了!”丰苗急地大喊。 冯氏赶忙进屋,这时就见闺女正站在炕上,笑得一脸憨憨,小腿晃晃悠悠地仿佛在打醉拳,已经开始对着空气数小人儿了。 “一个,俩个,三个……嘿嘿,四个……” 小糯宝小脸红扑扑的。 她看见眼前突然冒出好多小人儿,都一扭一扭的在屋子里跳动,还跳得无比妖娆! 冯氏顿时哭笑不得。 忙给闺女抱在怀里。 又让老四快打两碗热水,让妹妹先喝些排毒。 好在小糯宝只是舔了舔手指,中的毒不深,不到傍晚,整个人就缓过来了。 在听着娘说自己如何看见小人儿后,小糯宝只觉得毫无面子,委屈巴巴把脸埋进枕头,没脸见人啦! 好在冯氏知道闺女好面子,也没把今日之事告诉给姜丰年他们。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这见手青卖了,换成银子才实在。 正是房子盖了也有好日子了,想着儿子们都辛苦,乡亲们也是累得够呛,冯氏觉得是时候歇息一日了。 她也能有工夫,进城把东西卖了。 于是第二天,姜家新房便停工一天。 清早起来,冯氏就让姜丰虎套上驴车,带着她和李七巧进城一趟。 自打入冬,小糯宝就整日憋在家里,围着炕头打转转。 现下见娘要进城,她也想跟着透透气,于是飞快拱进娘的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直瞅娘。 冯氏被这么瞅着心都软了,也不忍心一直拘着闺女。 于是这便拿出最厚实的棉衣和袄裤,笑着给闺女换上。 小糯宝被套了好几件衣裳,裹得像个小粽子。 临行前,她小手朝衣箱子里一抓,揪住韩尚先前送的玉牌璎珞,说啥都要戴在脖子上。 第48章 姜家要被欺负 冯氏低头一看。 这玉牌璎珞本就是韩公子送闺女的,说是萧、韩两家的信物。 自打此物进了家门,小糯宝还是头一回“宠幸”它。 冯氏没有多想,只当闺女是小丫头爱美,稀罕这漂亮物件,这就温柔地帮她戴好,便叫上老二两口子出发进城了。 一路上,寒风顺着脸颊吹过,冰刀子似的刮得人肉疼。 小糯宝一直被娘紧搂在怀里,倒是没感受到半点风丝,她抓着玉牌把玩,舒坦地快睡着了。 冯氏脸上露出期待,揉了揉被风吹红的眼睛,和李七巧唠着见手青该卖个啥价。 “就算是以往雨季,至少也要三百文一斤了。”李七巧垂眸算算:“现下是冬天,见手青更稀少得很,娘,要我看,就算卖上六七百文一斤,那也不在话下。” 冯氏想想还是摇头。 “这菌菇虽然稀罕,但说到底也不过是蘑菇罢了,六七百文都够买一大袋子好白米了,咱也不好太贪了。” 作为庄稼户,冯氏到底是个实在人。 在这荒年,跟白米和肉食比,一筐蘑菇即使再味美,也不应溢价过高。 冯氏琢磨着道:“寻常百姓未必识得这个,就算识得也不一定舍得买,咱这见手青还是往酒楼里送吧,也就那些富户宾客们才吃得起。要娘看,只要不低于三百文一斤,咱就可以卖了。” 李七巧觉得也无不妥。 就算是三百文一斤,他们这一筐有快二十斤,也能卖个六两左右,已经很值了。 云城的大酒楼众多。 其中名声最盛的便是百味斋。 像这般贵物野味,想来也只有百味斋的客人,才最舍得花大钱去尝个鲜。 于是冯氏这就让姜丰虎,朝那边赶去。 百味斋宾客众多,此时都在觥筹交错。 等入门后,冯氏也不高调,只找来店小二说明来意。 见卖货的不过是个普通农妇,百味斋的掌柜并未露面,只一个身穿灰绸长袍的二掌柜,昂首过来看了眼。 在看清筐中见手青后,那二掌柜的立马露出满眼贪婪。 这寒冬腊月的,竟也能有这稀罕物,可真是奇了! “好,这蘑菇够新鲜,我们收了。”他立马歪嘴笑道。 冯氏并不意外,便问:“那您想开价几何?若是价钱合适,我们就都卖给贵斋,也就不再去其他家看了。” 二掌柜上下打量了番冯氏的装束,露出轻视之色。 “你们这蘑菇吧,瞧着还成,那我便按摊市上高出两成的价钱给,十五文一斤,全都给我放下吧。”他摸着下巴冷笑。 十五文? 冯氏的脸色顿时凝住。 “十五文只是寻常榛蘑的价钱。”李七巧急地忙站出来:“我家这可是见手青,你可看仔细了再说话!” 二掌柜撇嘴啧啧两声,眼神像毒蛇似的扫过姜家众人。 一些乡下泥腿子罢了。 进了这百味斋,那便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能轮到些乡巴佬叫唤。 一盘见手青他能卖到十两,那是百味斋的本事。 难不成这些穷鬼也妄想从中多挣几两?也不看看他们配不配! 二掌柜奸笑两声,立马大喝:“你这村妇还真是好笑,大冬天的,哪来的见手青?想来骗银子花,也不看我们百味斋是什么地方!” “你!”李七巧气得脸红。 冯氏却拉住了她:“老二媳妇,别人的地盘不宜纠缠,他既不认,那咱们再去别家卖就是了。” 眼看冯氏带着东西要走,那二掌柜却突然变脸,一把狠狠摁住大筐。 “今日,十五文一斤痛快卖了,我便饶你们,不然休怪我报官抓你们,说你们故意讹诈!”二掌柜耍起混来威胁。 冯氏这才知事情不妙。 看来是遇到仗势欺人的黑心店了。 她用力攥紧箩筐,沉着脸,说什么也不肯让对方得逞。 这边动静越来越大,酒楼内宾客们开始张望,有不少已经过来围观。 小糯宝皱着小脸,真是世风日下,越有钱的越是腌臜。 不过想欺负他们姜家,也要看看有没有这本事! 她抓起了玉牌璎珞,气鼓鼓地开始转动把玩。 就在那二掌柜仗着人多,正想要强行动手时,人群中,突然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住手,小买卖而已,百味斋何必这么大阵仗!” “何况我还有一事要确认。” 说罢,就见一个生着剑眉星目、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昂首挺胸,直奔小糯宝而来。 少年无视那二掌柜的,而是直直盯着糯宝胸前的玉牌,直到确定这小家伙戴着的是两家信物,他才惊讶不已地抬起头。 “敢问你们是何人,怎会有我们萧家信物?”萧兰衣很是意外。 小糯宝挥挥小手,笑得一脸甜滋滋:“这是韩酥酥给窝的,你也认识韩酥酥吗。” 韩叔叔? 萧兰衣一听,忙问:“可是韩家的韩尚公子?” 就是他本家小叔叔的那位舅舅? 冯氏甩开二掌柜的脏手,立马点头:“正是了,此物是韩尚公子赠与我们的,先前我们曾救下过萧弈小公子,于是韩公子才给了我们此信物。” 当时韩尚只说,这信物可以调遣萧、韩两家任意手下门生,冯氏倒没有多想。 萧兰衣却立马激动起来。 “原来就是你们救了我家小叔叔!” 此事他早有耳闻。 萧弈那个金疙瘩差点被拐,在萧、韩两家可是差点塌天的大事,早就传了个遍。 说完,萧兰衣顿时凛起了眉眼,瞪了那二掌柜的一眼。 “我是萧家旁支后人,辈分小,叫萧兰衣,你们既有我萧家信物,那我便必会护着你们!”萧兰衣对冯氏正色道。 他这就上前看了眼那筐中蘑菇。 果然,正是京中价值一两一斤的见手青。 根本不是普通蘑菇。 于是萧兰衣沉下声音,低喝道:“好啊,你这开店的实在可恶,竟想着仗势欺人,颠倒黑白,你们百味斋一盘千金,难道还缺这点买食材的银子不成?” 见萧兰衣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位贵公子,那二掌柜的也不由怂了。 他讪讪退了几步。 “啊……真、真是见手青?哎呀,那应当是在下眼拙了,这位公子可别说我欺负人,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萧兰衣最恨恃强凌弱者。 见这货还想编瞎话搪塞,拳头立马捏得邦邦响! 第49章 不然会屎的 谁料,那二掌柜的还不知死活,这时又转转眼珠子,赔笑凑近冯氏。 “既是好货,那我便给你们一百文一斤如何?乡下人就该靠卖力气挣钱,你们也别太贪了,不然会遭报应的。” 小糯宝顿时咬紧小乳牙。 报应? 正好今天有贵人助,这狗东西才该见识下啥是真报应。 果然,下一刻萧兰衣也听恼了。 “好一张狗嘴!这么稀罕的野味,你敢开一百文一斤的黑心价,到底是谁太贪!” “刚才说看走眼了是吧?行,我看你不仅眼睛不好,心肝肺也黑了,那我便替你多打上几拳,把它们打好了为止!”萧兰衣一把揪住二掌柜的衣领,这便提拳揍了上去! 脑满肠肥的二掌柜哪是对手,被一拳打得趔趄。 大门牙顿时飞出去两颗。 他急地刚想爬起,又被萧兰衣一脚踹开,重重撞翻了桌子,鞋子也甩到了店小二脸上。 接着又是砰砰两声,萧兰衣直接揪住这货,把他往地上摔了几次。 眼见人都摔得满嘴冒血,小糯宝心里也终于舒坦,她鼓着小手,使劲呱唧。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这狗东西哇哇叫! 这么一闹,百味斋的宾客自是没了兴致,顿时散去大半。 酒楼打手们也连忙赶到。 然而萧兰衣此行有任务在身,带的随从极多,几十号人呼啦啦地冲进百味斋,一下子就镇住了打手们。 眼看对方不好对付,大掌柜的才终于露面阻拦。 “各位莫气,不过是误会而已,哪里就值得动这么大肝火?”大掌柜从楼上下来,瞪了眼地上的二掌柜。 又对冯氏作揖赔礼。 “方才原是他不对,我在此替他赔个不是了。” 冯氏也不是个好糊弄的。 她抬头冷笑:“掌柜的这会儿倒知道出来了,刚才你们二掌柜仗势欺人时,怎么不见你出来说句话呢?” “难不成那时你哑巴了?还是你这张嘴刚从你娘肚子里生出来,才学会吱一声!”萧兰衣擦了擦拳上的血渍。 那掌柜的被怼了个大红脸。 最后只能冲着二掌柜撒气:“没用的东西,连累我也跟着受辱,还不快给人家认错。” 冯氏懒得看他们惺惺作态,这就抱好闺女,拿上见手青准备离开。 “这位萧公子,多谢您为我家出气,只是百味斋既是小人之地,咱们若是闹得再大,也难保日后他们不会报复,要不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冯氏转身说道。 萧兰衣也出够气了。 他眯眼笑笑:“反正我只认我们萧家信物,你们既有此物,我便听你们的,咱们走。” 想着眼下一盘见手青,酒楼竞价至少能卖十两,大掌柜哪舍得这大赚的机会,忙往前一步。 “留步,三百文一斤!请把菌菇卖给我们酒楼可好。” 小糯宝翻翻白眼。 真是大鼻涕流嘴里知道甩了。 刚才想什么了。 “好个屁!”萧兰衣仿佛是小糯宝的嘴替,直接骂回去:“猪撞树上你知道拐了,早出个人价何至这么麻烦,真是比猪还蠢,不卖!” 这话一出,冯氏和老二两口子都憋不住笑。 小糯宝也露出了小白牙。 只是这时,她余光一瞥,忽然见萧兰衣打斗后脸色苍白了两分。 小糯宝顿时觉察出什么。 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哦?是病死气! 还能活两日…… 出门后,萧兰衣揉了揉莫名不适的胸口,咳了两声,又看向冯氏。 正好他也想尝尝鲜,便笑道:“这位夫人,我此番奉令要运趟私镖,手下兄弟众多,正好这阵子都缺些有滋味的饭菜,要不你把这些卖给我吧,我给你八百文一斤。” 萧家不缺银子,即便是身为旁支的萧兰衣,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存在,开价自是大方。 冯氏立马笑了。 “得萧公子出手相助,我们本就感激不尽,这好东西卖给你们也好,不过八百文实在太多,只按三百文一斤给就好了。” 见冯氏毫不贪心,萧兰衣也不啰嗦,这就命人把见手青称好。 “一共是二十斤,应是六两。” “就给您凑个整吧,这有五十两银票,区区小钱,不必再找了。”萧兰衣爽朗大笑。 冯氏惊讶地睁大眼。 六两凑个整……能凑成五十两? 这萧公子是在哪里学的算术…… 她正要还给萧兰衣,却被小糯宝小手一把摁住。 “凉快收下~”她奶声催促。 反正她很快就能帮上萧兰衣大忙,这多出来的,就当是提前酬谢了~ 冯氏知道闺女说啥都有道理。 愣了下后就收回了手,听闺女把银票揣好。 萧兰衣的注意力被糯宝吸引,他看着眼前这糯米团子似的奶崽,心里只觉一阵痒痒。 好生可爱啊! “你叫什么名字。”萧兰衣一个没忍住,伸手戳了糯宝两下。 小糯宝脸上的奶膘被戳出个小坑,下一瞬,又立马弹了回去。 “糯宝,窝似姜糯宝~”她不满地揉揉小脸,奶声哼哼道。 萧兰衣被萌得脚趾抓地:“糯宝?这不就是糯米团子的意思吗,还真是人如其名!” 小糯宝朝他努努嘴巴。 “你也是呀,萧蓝衣,穿的也是蓝色的衣衣~” 萧兰衣被逗的大笑。 “我穿的是墨蓝衣裳,可不是兰色衣裳,这二字之间可差得远了。” “要不我去给你买几本认字书,等你再大些自己看了,就知道它们俩不是一个字了。” 一听又要送书,小糯宝嫌弃地直喷口水。 别人送礼他们送书,萧家人要让人看书的毛病,难不成是祖上传下来的。 她正要冲着萧兰衣噘嘴,不过在看到他身上愈重的病死气后,又想起正经事来,赶紧一把揪住他的大袖子。 “萧公纸,你身子是不是不酥服,而且是从三天前,突然开始哒,对不?”小糯宝腆着圆溜的小肉脸,忽然认真问道。 萧兰衣正又要咳嗽。 一听不由惊讶点头:“欸?我是不舒服已有三天,大夫都说没事,你……你这小丫头怎么知道,猜的倒挺准!” 小糯宝哪里靠猜。 她什么都能看见啊! 眼见萧兰衣时日无多,小糯宝急得嘴瓢。 “去医馆没用呀,需得两日内,往南走找个拿大刀的屠夫,不然你是会屎的!” 第50章 来自糯宝的宠爱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说罢,又怕萧兰衣不信,小糯宝赶紧晃晃玉牌璎珞。 “我说的可是尊嘟,有这信物为证,若是假嘟你就回来打我!” 萧兰衣噗嗤一声正想要笑。 可看这小家伙叉着胖腰,一本正经的小萌样,他心里又莫名生出一种奇异。 也是怪,旁人都不知他难受已有三日,只有这小丫头蒙对了,难道真是赶巧了…… 冯氏知闺女是在帮萧兰衣,于是也劝道:“萧公子,虽一时难以解释,但还请你照着我闺女的话做,到时候自见分晓。” 萧兰衣原地愣了会儿。 他这人除了正义感强,还有一点好处,就是特别喜欢听劝。 何况那小家伙有玉牌信物,本就是可以命令他们萧家人做事的。 看着小糯宝已经跟着家人走远,仍旧不断回头张望他,萧兰衣的嘴角微微扬起。 他这就递了个眼神给随从们。 “听人劝吃饱饭,何况一个小娃娃也没必要诓我,北上押镖的日子还有富裕,咱们就先往南,找找看有没有那个屠夫!” …… 眼看萧兰衣真的往南去了,小糯宝呼了口气,心可算是能揣回了肚子里。 这时,冯氏攥着五十两银票,正眉开眼笑地要带她回家。 看着繁华街市,小糯宝却揪住冯氏的袖子,不急着走。 “凉,不回家家~” “赚到银砸啦,咱去买买呀!” 这趟跟出来,她也不全是为了玩。 娘头上的木簪已经掉色,那天大嫂又对着手串一脸稀罕,小糯宝早就想给她们买些好物件了,正好今日进城。 家里现在就没有不宠她的。 她自然也要多宠宠家人。 冯氏一听,想都没想就爽快应了:“好,闺女你想买啥,娘都带你去买!” 这见手青本就是闺女弄的,得的五十两也该由闺女分配。 只要闺女高兴,花多少银子都不打紧。 “那先买簪簪~” “再买镯纸!” “给凉买,给大嫂买,给二嫂买~” “还有锅锅们,也得买买好东西!”小糯宝扒拉着手指头,巴不得把全家都数个遍。 反正全家都得买! 冯氏见闺女这么想着全家,心口窝顿时一热。 “好好好,娘啥都听你的!老二你俩快跟上,妹妹要给你们买东西!”冯氏大手一挥,笑得红光满面。 小糯宝听着咯咯一笑。 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这就朝着前面的闺阁巷指去。 南纪国重农也重商。 街集、瓦舍、坊市都发展得井井有序,满目繁华。 云城大小铺面众多,不同的街巷主售货物也各有不同,而专卖首饰胭脂的,便是这闺阁巷了。 一入巷口,小糯宝便闻到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这胭脂水粉的香气,闻着就让小丫头心情愉悦,这个待会也得买,小糯宝飞快记下! 很快,小糯宝便由冯氏抱着,先入了打头带饰物的金玉阁。 不同于百味斋的势利眼,这金玉阁的掌柜是个温婉女子,一看到冯氏他们进来,便立马起身相迎。 “不知几位是想挑些什么物件,我们金玉阁可是城里首饰最齐全的。”掌柜的笑着问候。 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小糯宝顿时笑弯了眼睛,她可得好好挑挑! 冯氏感受到闺女的兴奋,这便道:“我们且先自己看看,要买啥还得我闺女说了算。” 那掌柜的看向小糯宝,不免有些惊讶。 一岁半的小奶娃,也能给家里挑东西吗? 她以为冯氏是想只看不买,所以才故意找了说辞,推给个小孩子。 不过她也并不急恼。 只要上门的便都是客,这是做生意的规矩。 于是掌柜的笑吟吟点头:“那你们慢慢看,我们金玉阁 第51章 不要孩子要小姑子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不过奇归奇,这掌柜倒也并不多事。 反正她就是个开铺子的,只要有银子赚,便是高兴,于是这就笑着接下银票,亲自去奉茶来。 南纪国重视手工商业。 为了方便钱币流通,像五十两以下的银票,无需去钱庄兑银,是可直接用的。 掌柜把首饰都装好后,称出二十两银子,找给冯氏,便客气地送他们出门了。 离开了金玉阁,冯氏掂了掂后背的小人儿:“闺女,还想去哪买啥?” “胭脂铺铺!”小糯宝亮着眼睛,脆生生道。 娘和二嫂样貌都很不错,只可惜从不施粉黛,看着总是灰扑扑的。 作为颜控,小糯宝可舍不得让她们的颜值蒙尘,谁不想跟美人贴贴呢。 不过想着她们不喜招摇,等到了胭脂铺后,小糯宝小手一挥,便只要了几样淡雅的脂粉。 一听那水粉要两百文钱一盒,李七巧拽拽姜丰虎,脸红笑了:“咋这么贵啊,都够买套衣裳了,小姑子对我们可真好!” 姜丰虎摸着自己的玉佩,骄傲仰头。 “那是,要不咋说咱妹妹是贴心小棉袄呢,今晚还给妹妹抱咱那屋睡去,把春哥儿换给娘搂!” 在姜丰虎吹彩虹屁的工夫,小糯宝已经跟娘进了成衣铺,为四哥和五哥也买好了东西。 四哥在私塾日子多,没有好的装束,很容易被人看低。 于是就给他们各买了双云纹布鞋,又一人买了件青蓝色的长袄,还有一只貉子皮风帽。 那成衣铺的掌柜见糯宝可爱,也想沾沾这有闺女的喜气,便又白送了两条亵裤衩子。 “小丫头,你说你家哥哥是私塾学子啊,那就送你两条紫色的。”那老掌柜笑得憨憨:“穿在屁股上,那以后你哥哥学业考试,也是紫腚行!” “噗——”小糯宝差点喷出口水来。 竟还有这讲究。 不过既是白送,小糯宝也开心笑纳,临走前,又回了个甜滋滋的笑脸,哄得老掌柜心花怒放。 眼看全家都置办齐全了,小糯宝才想起自己,她什么都不缺,就是小嘴特馋。 “凉~芋头糕糕。” “还有芝麻桃酥。” “冰糖葫葫!山楂,山药豆,大红枣的各来五串!” 在小糯宝淌着哈喇子的笑声中,这趟采买便以一大包零嘴收尾,然后就欢欢喜喜回家了。 一番下来,五十两花的只剩下八两。 然而就这八两,也比那原本见手青该卖的六两要多了。 冯氏很是知足,只感叹闺女是个福气包,总能旺着家里。 等回去后,她就把大包小包的物件堆到炕上,喊着孩子们来拿。 “这可是妹妹要给你们买的,不然娘哪舍得花这银子,你们都得记着妹妹的好,知道吗。”冯氏清清嗓子,故意加重语气。 她闺女的心意,全家必须铭记在心。 都得永永远远,把宠糯宝当成家里第一要紧事,谁也不许落下! 果然,“熏陶”这种事儿就得打小开始,丰景和丰苗这俩小子一听,立马深受感动,都恨不得点头如啄米。 “妹妹就是好,等我以后赚了银子,也不讨媳妇,都给妹妹花!”丰苗跳上炕拿起芋头糕,吃得呜呜欢实。 丰景摸着新鞋,也紧抱在怀里。 “真是妹妹亲自给我挑的?那可不能给穿坏了。” 妹妹的心意哪能踩在脚底,这双鞋他要放被窝里留着搂! 看着摆在炕上的发钗和镯子,孙春雪更是惊喜地扑过去。 除了姜丰年给她磨过两根木簪外,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自己买首饰呢。 孙春雪心口窝一热,这就搂过小糯宝,对着这小家伙是一通吧唧,恨不得从头顶亲到脚丫子缝。 “好小姑子,快让大嫂抱抱,你说你咋就这么贴心呢,大嫂肯定记着你的好,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她真是激动坏了。 小糯宝感觉快被大嫂的口水淹没了。 于是扑腾着短胳膊短腿,脸红地往外挣:“大嫂,口水臭臭呀,你似不似吃大蒜啦,快放过糯宝叭!” “哈哈哈哈!”丰苗在炕上打滚,顿时笑得无情。 很快,全家便都各自试起了礼物,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冯氏掰着脚底板,看着其乐融融的家,嘴巴都快咧耳后根了。 只有小春哥儿躺在炕上,还在费劲地学着翻身。 等等,大人们都在笑啥呢? 算了,肯定没他啥事,继续翻着玩儿吧…… 入了夜后,孙春雪戴着圆条银镯,躺在被窝里,还在爱不释手地摩 第52章 全村来吃席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新房是个带厢房的宽敞宅子。 前院亮堂,后院开阔,看着便让人心情舒畅! 比起之前低梁破瓦的小房,不仅顺眼,更是姜家对过去霉运的斩断,还有对未来日子的期许。 冯氏站在大院子里,眼睛被风吹得湿润,直感叹:“去年冬天,咱还愁没银子过年,逼得娘不得不当了旧袄子,想不到今年,连新房都能换上了。” 姜丰年笑着搓搓掌心。 “好光景真是说来就来,对了娘,三弟还不知咱家盖房呢,咱也不写信告诉他,就等他回来吓一跳!” 提起不在家的丰泽,冯氏心头更添期待。 小糯宝搂着娘的脖颈,笑嘻嘻蹭了她一身口水。 娘别急,这三哥哥嘛…… 应当是快回来了。 不过只怕那时,三哥哥才要吓全家一跳呢,嘿嘿! “行了,快把东西往新房里搬吧。”冯氏被闺女弄得痒痒,擦眼笑道:“收拾好了你们就各自挑屋子去,谁挑得快就算谁的!” 一声令下,全家都欢天喜地跑去忙了。 眼下家里屋子多了,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住得挤巴巴。 不过这挑屋就是走个形式,各自的住处他们早就想好。 正房的东屋是主屋,不用说,定是要给冯氏和小糯宝住的。 丰景和丰苗不舍得离妹妹太远,便霸占住了西屋,和妹妹仅一屋之隔,晚上也好一块待着。 东、西厢房也各有三间屋,住起来很是宽敞。 姜丰虎把东厢房让给了大哥大嫂,这就拉着媳妇进了西厢房。 看着眼前的大炕,姜丰虎眯眼笑了:“媳妇儿,真是好大一张炕啊,以后可以……啧啧……” 李七巧脸颊绯红。 “啧个头,以后我睡炕头你睡炕梢,中间留给妹妹偶尔“临幸”咱!” 该搬的东西搬好后,姜家不急着收拾里面,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请全村来家里暖房。 暖房在他们大柳村,又叫温锅,平日要好的乡亲都是要请的。 天还未亮,冯氏就早早起来,在给闺女煮了碗鸡汤虾仁馄饨后,便忙着预备请客事宜了。 她指挥着姜丰年,宰了五只大公鸡,又让孙春雪剁出一扇猪排骨,两根猪脊骨。 自己则去旧房地窖里,搬出一大筐新鲜菜蔬。 全部食材都备好后,日头也升起来了,乡亲们满脸喜气,陆续前来道喜。 冯氏招呼着乡亲们,李七巧围在灶台颠勺,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好了八菜一汤。 这时姜丰虎也借回了桌子,一共放了七桌,乡亲们这便落座,痛快地大吃起来。 东西厢房坐不下那么多人,冯氏就在院子里摆了三桌。 为了不让众人冻着,做的大多是热汤菜,甩开膀子一吃身子就暖了,大伙都直夸姜家周到。 席面吃到正酣时,乡亲们唠得也很欢实。 小糯宝听着外头的说笑声,兴奋地直扒窗户。 她本是最喜热闹,不过冯氏担心人多,会把她磕了碰了,便单独留了好多肉菜,让四哥五哥陪她在里屋吃。 丰景护着妹妹像护眼珠子似的。 可是小心极了,一点也不敢放松。 为了能哄四哥带自己出去,小糯宝捧着堆得冒尖的饭碗,故意撅个小腚趴在窗台,每吃一口肉,就耷拉个小脑瓜叹上一口气。 姜丰景终于忍不住心软了。 他抻着脖子瞅见娘不在,便做主道:“咱们就带妹妹出去看一眼吧,反正娘和大哥都在东厢房那桌,不在院子里,咱们只玩一会儿就回来。” 丰苗也被说动了,这就嗖的下给妹妹抱到地上。 “行,大哥看见了要是骂,就说是你的主意!” 一看可算能出去凑热闹了,小糯宝乐得直跺小脚。 她伸出只小胖爪由着四哥牵着,另只手抓了块酥饼,这就边吃边哒哒往外走。 此时东厢房里,村长正和冯氏说着村里学堂的事。 第53章 求问小福星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姜丰年也信不过这俩小子了,这便把妹妹抱进东厢房,自己亲自带着。 一看村里的小福星来了,东厢房两桌乡亲都笑得脸红,纷纷转过身子来,咋看都看不够。 小糯宝穿着件粉紫色的半袖披袄,露出里面春桃色的内搭小袖,裙子是浅绯色的厚缎百迭。 整个人打扮得粉粉嫩嫩的,显得小脸儿也像只小桃似的,粉淡淡中透着白皙软萌,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冯氏闺女咋生得白净净的,跟块白豆腐似的。”有的妇人已经忍不住感叹。 “还有那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都能赛过天上的星星。” “要我看,光这小模样,将来咋说也能嫁进高门大户,弄不好还能攀个王侯将军呢。” 大伙越看越是羡慕。 巴不得也能生个像糯宝这样的闺女。 只是丰景听了却蹙眉哼哼。 嫁高门大户有什么好? 将来他妹妹要自己做高门大户,不稀罕指着男人过日子。 只是乡亲们大多没这觉悟,只觉闺女家能嫁得好,便是最大前途,也不算有啥恶意。 而有些脑筋转得快的,这时已经忍不住,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冯氏啊,我看你家闺女真有眼缘,正好我桃源村的侄子。也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好模样,要不咱两家结个亲,咋样。”村西头的赵老六媳妇腆脸笑道。 没等冯氏开口,村长就先瞪起了眼珠子:“你咋好意思说这话,你那侄儿胖得像我家猪圈里的老母猪,那也叫好模样?” “再说他都九岁了还天天尿裤子呢,学堂的板凳一天都得湿上几回,赵家大嫂,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张秀才也受不了地直摇头。 刘婆子忙站起来道:“那可不,你们可别乱点鸳鸯谱了,要我说,还是我孙子和糯宝合适,起码是一个村儿的!” 村长一听,干脆举着烟锅子挨个敲打。 “想啥呢,糯宝是咱村啥人,是咱村祖宗!敢打你们祖宗的主意,小心我老杨头一个削他!” 冯氏看得一脸无奈。 她搂紧了怀里的小糯宝,手臂箍得可紧。 自己闺女可不是个一般娃娃,谁也别想哄她把亲事定了。 “咱糯宝的如意郎君啊,就得长大后,将来自己挑。”冯氏低声笑道。 一旁的丰景可不愿意听,连忙堵住耳朵。 什么如意郎君? 谁都配不上他妹妹,他妹妹应该独美,独美啊! 在村长一番警告过后,乡亲们也不敢再开这玩笑了。 一个个都老实坐好,继续吃席。 这时有个汉子想起糯宝的本事,忍不住又开口道:“福星她娘,我儿最近在城里做工,也不知那掌柜的能不能赏识他,能不能求你……让小福星帮我看看?” 冯氏听出他意思,正要拒绝。 不过小糯宝吸溜了一口骨头汤,却先开口了。 “可被赏识,只是会有小磨难~” 冯氏有些犹豫地瞅了闺女一眼。 其实娘的顾虑小糯宝自然懂,是怕她说多了,招来居心叵测之人。 不过这分寸她能拿捏,只说寻常家事就好。 偶尔露出一两次能力,为的不是显摆,而是更让众人信服。 其实南纪国的运势即将就要大乱,小糯宝想护住家和村子,就必须得让乡亲们对自己绝对相信。 很快,那汉子就激动拍腿。 “那可真是太好了,前几日我儿子在店里打碎了东西,还怕被那掌柜嫌弃,看来这应当就是那小磨难了,有了糯宝这话,我便也可放心了,不怕小岔子,只要能被继续留用就成。” 其他乡亲们一看,也不免开始跃跃欲试。 于是一时间,饭桌上的好菜受了冷落,所有人都眼巴巴地向糯宝求问。 “小福星,来年我家收成可还行?会不会有虫灾,能不能交得上秋税?” “不好不差,稍有富裕~”小糯宝奶声哼哼。 “那我家呢,我汉子去年去了南省押镖,至今未归,不知他平不平安,啥时能回啊。” “大吉,半年内必会!”小糯宝满意地眯眯眼睛。 “好孩子能不能也给我看看,我家闺女这胎能生男生女, 第54章 糯宝被打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小糯宝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被四哥五哥抱上炕后,也有些渴了。 她指指起皮的小嘴巴,眨巴下眼睛,丰景和丰苗就立马心领神会,抢着去外面拿壶,要给妹妹烧水喝。 趁着老四老五出屋,李婶子忙耗子似的溜进了屋。 一看见小糯宝,她便眼神发贼,一把给小家伙的嘴巴捂上。 “你个死丫头,别喊!” “一会儿我问你啥你就答啥,不然我可要拧你。” 见是对门的蠢妇闯进,小糯宝知道要坏事。 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喊哥哥,就被捂得快喘不过气。 小糯宝不悦地睁大眼睛,小脚丫这便一阵乱蹬,可惜腿长得太短……还没够着李婶子的肚子,就被用力摁下。 李婶子顶着大肿眼泡,给她嘴巴露个小缝:“死孩子别乱动了,你快给我看看,我家男人,到底啥时候能管住下半个身子,好好跟我过日子。” “你说,我家那口子,他不能为了个妓子,就不要我了吧……”李婶子脸黑眼肿,印堂发乌,说话时还露出一脸哀怨。 小糯宝一看,原是昨日刚进城找自家汉子要家用银子,结果不仅没要到钱,反而又被揍了一顿的缘故。 她小仙子被问这种问题,只觉真是脏了耳朵。 自己男人什么德行没个数吗,还用来问? 小糯宝立马翻个小白眼,让她自行体会。 李婶子生气拧眉,又换了个问题:“那我儿子呢,他以后能不能考上状元,能不能当大官,发大财?你不是有福吗,快给我说能啊!” 还发财? 小糯宝看她是要发昏! 有个色鬼渣爹,加上个糊涂蠢娘,那李文才就算天资不错,将来也要被这二人拖累,成不了气候。 见糯宝仍紧闭小嘴,啥也不肯告诉,李婶子也等不耐烦了。 一时间,在老李那里受的委屈,还有对冯氏的嫉妒,都齐齐涌上她心头。 凭啥同住对门,冯氏就不用受男人的气,还有儿子儿媳这般敬重,而她却连家里猫狗都嫌! 凭啥冯氏的闺女就是福气包,能得全村稀罕,还能盖新房,而她闺女们全是些嫁出去就不理娘的白眼狼! 村里唯一和她交好的,就是她那远亲姜老太太,可现下姜家二房散了,姜老太也出不了门,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婶子想想便气得炸肺,脸上也露出狞色,这就狠狠掐了糯宝一把! “你个臭丫头,让你说你不说,非逼我动手,丫头的命就是贱!冯氏家丫头的命更贱!” “别看你现在得脸,将来还不是要嫁人换彩礼,去养你那几个哥哥!这就是女人的命,嫁不好就等着被汉子磋磨,苦上一辈子吧!”李婶子眼底满是猩红一片,也不知是咒糯宝还是在说她自己。 她焦躁地咬紧牙齿,故意只朝糯宝的脸上拧,大手爪子越拧越狠。 一下! 两下! 三下! 她要给这丫头的脸蛋子拧花,看冯氏还咋得意。 小糯宝突然被上手伤脸,疼得小身子猛的一颤,顿时就受不住地呜咽起来。 记忆里,娘亲离世后,沈府的种种虐待和打骂重新浮现出来。 勾起了她短暂的创伤应激。 李婶子死捂住糯宝的嘴巴,得意地磨牙冷笑:“不许哭出声!你不是什么福星疙瘩吗?不是福气包吗?我倒要看现在挨了打,有没有人救你,看你以后还福个屁福!!” 小糯宝毕竟还是个不到两岁的身子。 哪里反抗得了这个村妇。 等她从伤害记忆中缓过神来,眼前早就被泪水铺满,小脸也痛得像火烧。 小春哥儿感受到姑姑的危险,这时也急地爬过去,对着李婶子的手腕猛啃。 而东厢房内,李文才看他娘一直不回来,感觉不妙,赶紧去提醒冯氏。 “好孩子你说啥?你娘去我家屋里了?”冯氏如临大敌,顿时睁大眼睛。 “娘,水壶呢,妹妹要喝水。”这时,丰景和丰苗找了一圈壶,进来东厢房问。 见两个儿子没陪着闺女,冯氏大叫不好,这就赶紧往正房跑。 一进屋,她就见李婶子正呲牙咧嘴,对着小糯宝直掐脸。 第55章 糯宝的阴霾退散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姜家人这次是真发了狠。 打得烧火棍子断了三根、锅铲折了两只,火炭也用了三四块。 李婶子哪敢想姜家这般手狠,惨叫到撕心裂肺,嘴巴吐白沫,冯氏也仍大喝着不许家人停手。 这李婶子从前便尖嘴薄舌,仗着和二房、姜老太太关系好,总是合起伙来挤兑他们。 冯氏那时忙于养家无暇顾及,便也懒得多搭理。 可这回,这腌臜货竟敢把手爪,伸向姜家宝贝疙瘩,那就是实打实的活腻歪了! 不如新账旧账一起算,一次给她收拾怕了,也好让她不敢再来招惹。 “儿啊……儿!文、文才,你在不在……快想法子救救娘啊……”这时,眼看丰景又拿来两块新炭,李婶子吓得眼珠子溜直,忙翻滚着身子大喊道。 冯氏打得一身是汗,她瞪红了眼睛,直接把鞋底子塞进李婶子嘴里。 “喊你儿子也没用,就是他给我报的信!” 李婶子心口一梗。 最后的指望也没了。 这儿子啊,咋还卖娘呢…… 门口的李文才听着他娘在哭,忍不住直抹眼泪。 可他知道,娘不长点教训是不会好的,于是忍着难受,头也不回地往家跑了。 待到冯氏打累了,便冷声道:“老四老五,把火炭放她鞋子里,再给她好好穿紧,就可以让她滚了。” 丰景丰苗铆足了劲,用力把鞋子怼到李婶子脚上。 下一刻,李婶子被烫得满脸狰狞,喉咙里发出嘶吼般的痛叫! “啊啊啊哈!” 大席马上就要散时,李婶子才被冯氏一脚踹出了门外。 看到村长就在院子里,李婶子哆嗦着嘴唇子,正要爬过去告状。 可是村长一心只疼糯宝。 见李婶子只是被烫烂了一双脚底,他皱眉凶道:“老李家的德行有亏,这笔账先给你记下,若是下次再敢犯,必得上报官府,撵出大柳村!” 李婶子满脸冒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撵……撵出大柳村?她男人和娘家都不管她,那她还上哪儿讨活路去。 李婶子知道村里在给冯氏撑腰,悔得肠子都青了,赶紧把嘴唇子闭上,啥也不敢再说,就这么双腿打晃地爬回家了。 姜家人紧张极了小糯宝,冯氏一回到里屋,就忙把闺女搂在怀里。 看着她那白豆腐似的小脸,一下子肿成这样,冯氏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揪来揪去,别提有多难受。 “妹妹可疼坏了吧,我去拿红花油来,给她好好擦擦。”姜丰虎急地跑出屋,撞到门框也顾不上揉。 李七巧心更细些,赶紧道:“红花油太过刺激了些,咱糯宝皮肉嫩,可别给她弄伤着了,还是煮个热鸡蛋敷一敷吧。” 孙春雪飞快下地:“那我给小姑子煮去!” 听着全家的急声急语,小糯宝渐渐缓过神来,肉肉的小脸一抬,视线里,就映出满目担心的冯氏。 “闺女,让娘看看,你咋样了?”冯氏声音都不对劲儿了。 小糯宝咬紧小嘴,其实李婶子那几下,对她而言压根没啥。 只是突如其来的挨打,让小糯宝不由陷入过往的糟糕回忆中,仿佛噩梦来袭似的,一时缓不过神来罢了。 那时还在沈府,她比现在也要更小一些。 被丢在又脏又臭的柴房里,身边每日来往的,都是十几个最粗鄙的丫鬟婆子,还有小厮。 那些人平日里做着最下等的活计,在府里对谁都要低头哈腰,唯一可供他们出气的,就是有着高贵出身,却被府里轻贱的小糯宝了。 每每遭受磋磨,被打小身子、被烫小手掌、被灌馊饭时,小糯宝都谨记娘亲的话,使劲忍耐,不敢展露半点神通。 毕竟沈府人多眼杂,又不待见她,一旦她表露出什么,被当作怪胎或是邪物,到时只会更加糟糕。 好在现下有了爱自己的家人们,小糯宝眨了眨湿哒哒的眼睛,在看清楚娘的脸后,小睫毛一抖,这就像个毛毛虫似的,直往娘怀里拱。 “凉!” “娘在呢,娘在呢!” “凉~糯宝没事啦~” 小糯宝揉揉眼睛,小奶音虽是颤巍巍的,但她还是试图想让娘和哥嫂们安心。 冯氏听得心头一颤,给她紧紧托住:“闺女没事,想哭就哭出来吧,娘已经给那李婶子打个半死了,她以后定不敢再来了。” 小糯宝自是不怕李婶子的。 她放不下 第56章 城里出乱子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下午,为了给闺女压压惊,冯氏又重新张罗了一小桌子好菜。 全是小糯宝最稀罕吃的。 主食是大米和黄米掺着做的二米饭。 配上一大碗香到迷糊的肘子肉炖藕,一盘肉沫茄子、再添一盘卤鸡腿,还有一碗酱香鸡蛋菜,看着就让人直流口水。 每道菜都是软烂好消化的,吃得小糯宝压根舍不得下桌子。 到最后她小嘴油光光的,肚皮也鼓得快要冒尖。 冯氏知闺女晌午是没咋吃好,但也不得不给她小饭碗收走,生怕给这乖宝儿胃口撑坏了。 小糯宝闹了个肚饱眼不饱。 没了小碗,就动起了八百个心眼子,故意躺在大嫂和二嫂脚边打滚,等着她俩投喂。 果然孙春雪最先上钩。 一有能讨好小姑子的时候,她就舍不得放过。 只是又怕真给糯宝撑着了,便只敢喂上两筷子肉沫。 还是李七巧心思转得快。 她偷摸对着糯宝耳边嘀咕:“等晚些的,二嫂给你煮酸梅汤喝,又酸又甜还能消食儿,你大嫂她可不会!” 小糯宝一听,馋虫全被勾了出来,抱着二嫂的大腿就手舞足蹈。 小脚丫子还忍不住高兴乱踢,给被跺子都踢得歪了一半。 春哥儿因上午护小姑有功,也有了能上桌喝肉汤的机会。 姜丰虎抱着他,喂上一口便洗脑一句:“干得好儿子,以后只要有人敢靠近你小姑姑,你就得立马护着,咱家啥事,都没有你小姑的事要紧,知道了吗。” “咕嘟嘟!”春哥儿肉汤喝得叭叭响。 像是听懂了般的,时不时点两下头。 他是小。 但又不是傻。 这些天看都看明白了,小姑就是家里的天,还用他爹来教? 姜丰虎满意地咧嘴一乐。 还好这小子上道,姜家真理就得打小灌输,以后肯定啥都听他小姑的。 晌午的饭菜还剩了一些,待吃过饭,冯氏这就挑拣出来分好。 让姜丰年拿去送给村长家、张秀才家,还有盖房出力最多的几个乡亲家。 这席面上的菜油水足,味道好,都是大伙平日家里舍不得吃的。 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能分到剩菜吃,只觉得是有了口福,都直跟姜丰年道谢。 入了夜,李七巧以酸梅汤作诱饵,给小糯宝哄去西厢房睡了。 偌大的炕上,烧得呼呼热,小糯宝躺在二哥二嫂的中间,被他俩稀罕不够似的看个没完。 “糯宝的脸好像消肿了不少,媳妇儿你快看是不是。”姜丰虎拿手比划两下。 一晚上都在关心此事。 李七巧点头舒了口气:“是消了大半了,余下的光靠热鸡蛋也不行,大哥明天要进城打些新家具回来,娘已经让他顺道去趟医馆,买些药膏子给咱糯宝擦了。” 姜丰虎心里头踏实了下来。 他妹妹可是金贵,是得弄些好药膏,慢慢养着才行。 姜丰虎又看了两眼小糯宝,扯起闲篇来:“媳妇,咱妹妹脸盘子圆溜溜的,越看越俊,咋还跟我小时候越看越像呢。” “滚!糯宝是面似银盘,你是脸像大饼,哪像!”李七巧气得掐他大腿。 “啊啊啊管它啥银盘大饼,反正不都是圆的吗?” “尿壶和水壶还都是壶呢,那你用起来咋不说一样!” 二哥二嫂的嘀咕声,小糯宝没咋太听进去。 她只记住那句,大哥明日要进城。 就在方才,小糯宝闭目观想到,城里这两日出了乱子,只怕要殃及大柳村,她得早做准备才成。 不过还是等大哥,明日从城里回来再说吧…… 姜丰虎和李七巧说笑打闹了一阵。 忽然一下子,煤油灯被吹灭,小糯宝看见二哥的黑影子绕过她,拱进二嫂的被窝里。 “媳妇儿~嘿嘿,我看妹妹闭眼睛了,她睡着啦~” “……咳咳,又来!那你小声点哈,别给妹妹吵醒了……” “嘿嘿俺来啦!” 听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奇怪动静”,小糯宝睁开眼睛,盯着漆黑一片的夜色,有时真得挺“无助”。 她很想说,她还没睡呢。 小糯宝转头一看,身边的春哥儿,眼睛也一直瞪得像铜铃。 比自己还要精神。 她无奈地扒拉扒拉贡品。 只好掏出俩块饴糖,和小侄子一人一块,长夜漫漫,边吃 第57章 粮价疯涨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听见冯氏嘀咕,小糯宝踩着大棉鞋,摇摇晃晃地蹦跶过来,扯了扯娘的大手。 “不等大锅锅,外面冷啊凉~。”她仰着小肉脸,奶声催娘进屋。 大哥这么久没回来。 多半是为了那几个麻袋忙活了,不会有什么事。 闺女一开口,冯氏就像吃了个定心丸,这便松口气抱她进家,准备剁鸡食了。 小糯宝年岁尚小,还是有些嗜睡的。 下午,她和春哥儿躺在一张小褥上,随便挑拣了几下贡品,就乏得仰头呼呼睡了。 李七巧守着两个孩子,满足地扬起唇角,手里针线翻飞,想给他俩各缝只虎头帽。 丰景收拾着书袋子,在为明日回私塾做准备。 而丰苗猫腰躲在门后,本想在家偷个懒。 却还是被冯氏揪着耳朵,提溜去了学堂。 村里学堂为了看着他们这些小子,每读七日就只歇一天,昨个为给姜家温锅,张秀才已经多了休一日。 现下是无论如何也得去了。 丰苗个子小,冯氏给他挑了个最前排的位子,一下午困得哗哗淌泪,也不敢在张秀才眼皮底下睡着。 过了不知多久,眼看太阳就要西落,丰苗从学堂回来,李七巧也要下地做饭。 姜丰年才终于顶着寒风,开门进院了。 闻声,孙春雪刚要出去迎他,就见驴车后面,堆了满满几个大袋子。 她打开抓了一把,里面装的全是掺了麦壳的白面。 “老大,你买粮食做啥。”孙春雪不由惊讶:“咱家窖里那些可都还吃不完呢。” 姜丰年脸色有些难看:“先把白面卸下吧,一会儿进屋再说。” 待把窖门关好,姜丰年才回到炕上。 他脱下破了一块的外袄,递给媳妇:“城里出了乱子,我被挤得摔了一跤,衣裳都破了,你给我拿去缝缝。” 冯氏刚喂完鸡鸭进屋,诧异道:“老大,你说什么,云城出啥事了?” 姜丰年摇头叹了口气。 “别提了娘,现在城里百姓都在四处抢粮食呢,昨个儿一早,粮价就生生涨了一半,等到今天中午时……那粮价直接翻了两番。” 想想那人人慌乱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攥起拳头:“……好些人都挤在粮铺米铺前,为了能买到点粮,脑袋都快抢破了。” 这话一出,姜家众人都立马停下手上的活,忙朝老大看去。 “好端端的,粮食咋会涨得这么快。”冯氏有些不敢信地问。 两日之内就翻了两番? 这岂不是要出大事! 姜丰年揪心地往炕上捶了一拳,但怕惊着俩孩子,便又赶紧收手。 他难受道:“说是南边的仗总打不下来,军粮太缺,那边的府城和百姓已经再拿不出,于是……于是朝廷便派人,把咱云城的粮仓调走了九成,现下城里的粮仓已经快空了!” 冯氏眸色一震。 什么? 要知道,眼下荒年,粮产不足,还能使得云城不乱,靠的可全是粮仓。 南纪国施行平籴之策。 便是在旱年间,由各地府衙开动粮仓,放出往年囤积的粮食,保证各大粮铺在灾年有米可卖。 而所售之价,皆不可高于府衙定价的两成以上。 也正因如此,即便是大旱三年,城中百姓也能堪堪饱了肚子,不至于饿死太多。 “粮仓可是咱云城的保障啊,若是调走那么多粮,人们可咋活。”孙春雪急地惊呼。 冯氏皱眉问:“那离咱不远的霞城呢,还有远山城?他们和云城共属同一个州府,咱们云城若是没粮,他们应当暂借些出来应急才是。” 姜丰年想起在城里的见闻,眼底浮出血丝。 “他们也正缺呢,这次朝廷调走了两个州府的粮仓,共涉七八座城,咱们北地这回粮仓大空,谁也帮不了谁。” 一听这话,冯氏心底顿时拔凉。 “这就坏了,光凭市面上暂有的米面,再加上哄抢,怕是连半个月都未必能撑得过。” 姜丰年不住点头。 “正是了,现在城里人人自危,都怕粮价再涨,更怕将来有钱也买不着粮。方才还有两个汉子,为了排队买粮,竟还在米铺门口动起了刀子,血都捅出来了。” 李七巧她们都颤了下身子。 这岂不是要变天? 冯氏这时才想起来问:“对了老大,那你带回来的那几袋子白面,又是从哪儿来的。” 其实姜丰年本没想到买面。 但从木工坊出来 第58章 云城变天了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只是忙活了一天多,仍有大半的乡亲空手而归。 没办法,即便是最便宜的杂米,现下价钱也涨了三五倍。 乡亲们大多手头紧巴,实在负担不起,只能裹着粗衣烂袄,坐在粮铺门口叹气。 村长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便号召大家一起想法子。 “自家买不起的,就找亲戚们借。” “米面买不起,就去买红薯还有其他干粮。” “除了干粮之外,但凡能饱肚子的,能囤咱也可以囤。” 村长站在学堂前,急得褶子都多了不少:“粮价一涨,其他吃食必定跟着涨,大伙别心疼银钱,趁着现在还能买到些肉菜,只要耐放的,就都可以买。” “实在不行,就拿东西去当铺换点银子,好歹先把这冬天熬过去再说。”杨田梅也跟着道。 听着这话,好多乡亲已经后悔。 早知秋收后就多留些自家粮,何苦为了多赚那半两、一两的,闹得现在无粮可吃。 不过光后悔没啥用了,大伙都听着村长的话,到处想法子去换红薯,还有能久存的菜。 一些妇人也忍痛割爱,拿出仅有的一两件首饰,试着换上二三十斤杂米。 不过一个村子这么大,总有些不知死活的。 “粮价涨成这样,还把银子都拿去买粮,疯了?”姜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的拐棍都快敲烂了。 “蠢货啊蠢货,庄稼户学啥城里人赶热闹买粮?是嫌银子多了不成!咱云城的粮价向来稳着,用不了几日,府衙肯定出手,会把粮价降下来,你们这些天杀的败家子啊!”她满脸狰狞地狂喷唾沫星。 姜大海一听,这便一把夺回赵氏手里的十两。 “娘是过来人,听娘的!” 自打得知三房盖了新房,姜大海就嫉妒得在家直跳脚。 现下听说是丰年去提醒的村长,他更是烦得牙根痒痒,绝不许赵氏听他们的。 “三房穷惯了,带着村长一起瞎闹,你跟着犯什么彪病!”姜大海斜着眼睛,狠狠瞪了赵氏:“咱家咋说也是村里最富裕的,饿死谁都饿不死咱,再说家里还有三十斤苞米面,和十几斤大米呢!” 知道有人油盐不进,村长也不愿再去多管。 反正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嘴皮子都磨破了,若是还有人不听,那便是他们自己活该了。 傍晚,小糯宝躺在炕头挠脚,顺便倒腾出几尾鳜鱼、两筐瓜果,还有三四只大鹅来。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城里便会从缺粮,发展成粮油菜肉都很缺。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得给全家的吃食打点好了,不能让家人跟着这场乱子亏嘴。 片刻后,冯氏正好去后院喂鸡鸭。 她才刚一靠近鸡圈,就见圈里不知何时,竟多出来几只大白鹅来。 大鹅一个个还正张着翅膀,对着鸭脑袋下嘴直叨呢! 冯氏赶紧摸摸胸口,跑过去给它们分开,堪堪保住了家里下蛋的母鸭。 眼下全城都要缺吃短用,冯氏清楚这是闺女在帮家里使劲呢,但她也心疼这小乖宝,知道不能啥都光靠着闺女。 于是她这便叫来丰年丰虎,让他们在后院再盖一个禽圈。 “城里近来不太平,之后咱家再抓到啥,就先不拿去卖了,留在家里慢慢养,保证咱家不愁吃喝再说。”冯氏琢磨着道。 家里已经养了十只母鸡、八只鸭子,还有这五只大鹅。 虽说冬天鸡鸭下蛋少,但把圈里弄暖和些,一日也能捡上四五颗蛋,够给糯宝弄蛋羹了。 余下的鸡鸭鹅留着边养边吃,每天至少一顿肉菜,不会差了闺女的伙食。 喂完了鸡鸭,冯氏便要进屋焖饭。 只是才刚舀下两瓢大米,再一转身,她就发现原本一半的粮缸,不知啥时候竟全满了。 “天爷啊,这大米还能越吃越多?”冯氏手一抖,米瓢差点掉了。 听着娘在外屋嘀咕,小糯宝忍不住露出小白牙,咯咯笑出了声。 晚上,李七巧做了个五花肉粉条乱炖,全家吃得直打嗝。 小糯宝干光了小半碗米饭,捧着肚皮满足地趴在炕头。 看着天还没全落黑,大人们又出去找了些活干。 冯氏去地窖把白面扎好,免得进了虫鼠。 姜丰年和姜丰虎继续扩建禽圈。 小丰苗想去溜达消食,孙春雪便跟他一起,谁知才刚走到地头,就撞见一大窝野兔子。 他俩乐得两眼都直放光。 抱着兔子就往家跑,路上手都不敢松,生怕弄掉了一两只。 “娘,快看我和大嫂抓到啥,一窝兔子呢,有七八只!”丰苗吸溜着大鼻涕,一进院就直喊。 看着那灰兔皮毛柔软,冯氏走出地窖笑:“这皮子看着好,等再养大些,就剥下来给你妹妹做个兔毛马甲。” 姜丰苗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兔们,只等着到时候跟着吃兔肉,乐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对了老大媳妇,你们抓兔子回来时,别人可有看见?”冯氏想起来问道。 第59章 匪寇会夜袭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这话一出,炕上众人顿时心头一颤! “闺女……你说什么?”冯氏放下针线活,猛的扑到小糯宝的枕边。 小糯宝睁开惺忪的睡眼。 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让她不忍直视,白皙软乎的小手揉了揉眼后,声音也多了分沙哑。 “凉~有好多坏人要杀过来了。” “好多血,还有好多被杀洗的人……” “很多村子都会出事……到处都是大刀和箭!”小糯宝眉头一皱,抓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她看到了贼匪作乱,血海漫天之象。 甚至是会殃及大柳村! 姜丰年不由攥紧拳头,嗓子眼发紧:“妹妹的意思,是要有匪寇掠村了?” 冯氏脸上一白。 “看来是要闹匪了。”她嘴唇微微打颤打颤:“不过这也不意外,自打城里乱了,娘就怕会有这么一天。” 毕竟粮乃百姓根本。 粮仓一空,匪寇必会四处作乱,趁机抢掠。 “城里百姓住得分散,又有官兵巡逻,还能好些。”冯氏低声道:“可咱乡下出事,衙门一时间可难赶到,况且咱不少还都是种粮为生的,贼人要想抢粮,难免会盯上咱们。” 只是一些匪寇不知,不少像他们大柳村这般的,其实早就卖光了地里的粮,压根难有富裕。 而说起闹匪,冯氏幼年时,就曾经历过一次。 那时她娘家村子穷,压根抢不到什么。 可是匪寇们贼不走空,又穷凶极恶,弄不到钱粮便掠了几个女人,还把村子给放火烧了。 那一回,他们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没了,可谓是惨烈至极。 听到这些,炕上的李七巧和孙春雪都吓出一身汗。 丰景和丰苗也不由浑身僵硬。 “娘,那咱们咋办,可不能让贼人祸害了咱村子啊!”姜丰虎着急地扑通站起。 冯氏到底是经过事的。 多少有些沉稳在身上。 她缓了口气,立马看向姜丰年:“事在人为,咱们村只要团结,就未必能输于匪寇,老大你快去把你村长叔叫过来,咱们商量着行事!” 看着娘还能够稳住,小糯宝这就拱进冯氏怀里,小胖手搂脖搂得紧紧,试图安慰冯氏。 不用怕娘,这不是还有她在吗。 很快,村长便顶着冻梆硬的胡子,带上杨田梅着急赶到了。 得知要有匪寇来袭,村长的眼睛满是血丝,央求地看着糯宝。 “好孩子,这可是真的?” “真,且不出五日。”小糯宝忧心地乖巧坐好。 村长父女俩,早就对小糯宝的话深信不疑。 他们二人神色大骇,心脏像是挂了块铁砣般,不停地往下坠。 眼看村长愣了神,冯氏连忙道:“村长,好在咱能提前得知消息,也来得及做应对,您是过来人,可知咋布置能防住贼人。” 村长的思绪被强行拽回。 他打了个激灵,连忙又看向糯宝:“乖宝儿能不能告诉村长爷爷,你可知,此次会有多少匪寇。” 小糯宝闭目凝神。 “二三十人,夜里来,有大刀,有弓箭!” 村长紧咬嘴唇:“咱村一共三十多户,一百八十多个人,不算孩子和老人的话,有六十多个汉子,四十多个女人,也不是不敢跟他们拼一拼。” 这话给了姜家人鼓起了劲。 姜丰虎立马红着眼睛大喝:“村长,我们听您安排,不管咋说也得把咱村护周全了!” “好。”村长瞪大了眼睛,这便道:“田梅,丰年丰虎,现在就去敲锣,招呼咱村乡亲到学堂里集合!” 夜色浓重,寒风凛冽。 微弱的油灯光在学堂里摇曳。 冯氏把小糯宝裹成个粽子,抱着她早早赶到,很快,陆续有乡亲被从睡梦中叫醒,打着哈欠来此集合。 这大晚上的突然议事。 不用村长开口,大伙就先意识到了严重性。 于是也无人抱怨被搅了美梦,都等着村长发话。 待各家都派人到齐了,村长便把要闹匪一事说出,一时间,众人都不由起了一身冷汗。 有的汉子已经红了眼睛。 有几个妇人也差点跌坐在地。 “是咱村福星说的?”刘婆子她们哆嗦道:“那这事儿定是错不了,村长,咱们该咋办啊!” 村长看着众人,声音坚定:“都别慌,咱们村人不算少,只要齐心就啥都不怕。从今夜起,所有人打起精神来,每家至少出一个男人,一起为村里守夜巡逻。” 大柳村共有三十多户。 在村长的号召下,不少 第60章 出粮食给全村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村里张秀才的爹,年轻时曾在军营做过辎重小兵,清楚简易木盾咋做。 在他的说动下,乡亲们纷纷回家,拿来木板、旧门,或是钉成一排的木柴,以及一些棉被、干草等物。 众人再合力,把棉被和干草,钉在木板之上,这木盾便算是堪堪可用了。 小糯宝让村长把木盾,发给守卫队和巡逻队们,若是还有多余,便放在村口,留着给他们替换着用。 全村上下,对这小奶娃的话,已经没有丝毫异议。 若是被外人瞧见,定会惊掉下巴。 白天时,乡亲们便可回家歇息,弄些吃食果腹。 夜里,便要打起精神,除了守卫和巡逻的人外,其他的各自找个安全地方躲着,尽力自保。 安排完了自家村子,村长又忍不住,担心起隔壁的桃源村。 可是福星预言这种事情,并非人人都信。 即便是信,他也绝不能轻易把糯宝的事说给旁人,免得引来歹人。 于是熬到了清早,村长就去找了桃源村村长,委婉地提醒了一番。 “听说城里都乱了套,我还听说……好像不知哪个村子闹了匪来着,我们大柳村已经夜夜派人巡逻了,你看你村要不要也安排一下。” 桃源村村长才得知缺粮一事,正日日为此发愁,哪里管得了什么匪寇。 “甭干那杞人忧天的事。”桃源村老村长直摆手:“就算真有匪寇,就凭咱这些泥腿子,能打得过人家还是咋的。” “事在人为啊,你不试试咋知不行!”村长着急。 “我只信听天由命,得了老杨,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去我三姑家借点红薯回来呢。” 看着对方固执离开的背影,村长只能无奈摇头。 罢了,他也尽力了。 眼下大柳村或许都是泥菩萨过河,他没能力再多管,剩下的便全看桃源村的命了。 —— 大柳村已经连着守了两夜,一个个熬鹰一般。 待看到第三日升起的朝阳时,大伙松了口气,都疲惫不堪地回家休息。 “又平安度过一夜,还得再熬三宿。”早起时,孙春雪摸着心窝口叹道。 连着两夜提心吊胆,姜家人没啥太多食欲。 等到丰年和丰虎守夜回来,李七巧就只熬了一锅大米稀饭,又热了鸡蛋咸鱼。 再给小糯宝弄了一小碗鱼丸虾皮汤,便草草吃了一顿。 用完饭,冯氏去外面抱柴烧炕,这时就看见有几个拿木盾的乡亲,走路腿都直打晃。 她进屋后不由嘀咕:“乡亲们咋看着都没啥力气。” 姜丰年守了一夜,知道他们都是饿的。 于是便叹了口气:“娘,现在大伙家里存粮不够,不少人都勒紧裤腰带,能少吃就少吃,就怕连冬天都熬不过去呢。” 姜丰虎也点点头。 “可不是,听说张秀才他们爷俩,昨个一天就只喝了一碗大碴子稀饭,那稀饭比刷锅水还稀,守夜时俩人快熬不住,脸都蜡黄蜡黄的。” 冯氏一听不由蹙眉。 既要保护村子,那咋能吃不饱,缺力气呢。 要是顿顿挨饿,匪寇来时,只怕就算全冲上去,也没劲抵抗。 冯氏思忖了一下,这就进屋,询问炕上闺女的意思。 “乖宝,娘想把咱家粮食,拿出去些给村里守卫和巡逻的乡亲,让他们吃个饱饭,你看行不。” 家里的一切都是闺女给的。 所以不管做啥决定,都得问过闺女的意思才可。 见娘如此有大局观,明白付出点粮食能换更安全的可能,小糯宝满意地啃了两口脚丫。 又朝冯氏比了个软嘟嘟的大拇哥! “嗯嗯吖,当然行!” 有了闺女点头,冯氏舒了口气,这就叫上姜丰年,拿了小米、黄豆各一袋子,去了村长家。 “冯氏,你这是做啥?”看着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粮食,村长惊讶极了。 冯氏坐下解释。 “村长,我想着咋也不能让乡亲们饿着肚子,来保护全村,正好前些天我家多买了粮食,这就算是我家捐给咱村的。” 说罢她又指了指:“一共小米四十斤,黄豆五十斤。接下来三天,咱就把这些在村里学堂煮了,每天给守卫和巡逻的乡亲做两顿,咋说也得让他们吃个八分饱。” 村长眸底一滞,不由大受震撼。 如今粮食金贵,姜家竟然舍得拿出快一百斤,送给全村! 他眼角不自觉地淌下两串温热。 “冯氏你家真、真的太……”村长没啥文化,嘴唇子都抖了,也不知该咋感谢冯氏。 就只一直拍着冯氏的肩膀,眼角哗啦啦往下掉泪珠子。 冯氏摇头笑笑:“这没啥的,我们家也在村里住着呢,我这既是为了全村,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家啊。” “好好好,我嘴笨,就不说啥煽情的话了,反正这恩情我替村里记下了,以后必不会让你家吃亏。”村长抹了眼 第61章 孬种玩意儿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这话听得赵氏一哆嗦! 她哪能不知,老太婆这是想给二房报仇呢。 自打姜大河被送去衙门,姜老太就整日在家哭骂不止,闹着要让三房还她二儿子。 现下竟还想拿他们大房当枪使,赵氏可不愿意。 她捂着被砸破的脑袋,忙拦住自己男人:“大海,你可别干傻事,三房他们在村长面前正得脸,跟他们闹咱可讨不到好处。” 何况二房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姜大河现在已经下狱,庄氏带着闺女回娘家以泪洗面,赵氏虽不喜三房,但更不想闹得不安生。 毕竟自家有些家底。 儿子又在大户人家做养子,待来日继承了家产,他们便能跟着飞黄腾达,何苦跟着这死老婆子折腾。 姜大海一听,正有些犹豫。 姜老太太就动了气,一口黄痰吐到他脚边。 “你可是姜家长子,难道还怕了那寡妇不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连娘的话都要忤逆了,你这可是不孝啊!”她扯着嗓子又要哭骂。 姜大海最受不住激。 他怎会怕冯氏一个妇人! 于是这就一把推开赵氏:“倒霉娘们,看你把娘气的!” “娘您别急,我这就去找三房要粮,反正冯氏又没改嫁,她就得替大山,顺着我这个做大哥的!” 说罢,姜大海拧着一双粗眉,就朝三房赶去了。 这会儿,冯氏正坐在院门口择菜。 听到姜大海过来了,她连眼皮子都没抬,只觉多看一下都是脏了眼。 姜大海在门口磨蹭半天,见冯氏不理,只好主动开口:“喂,老三家的,听说你给村里送粮了?” 冯氏懒得回话。 这不明知故问吗。 姜大海着急挠头:“你别不吱声,那个……你家还有多少粮食,也给我家送五十斤来!我家就剩十多斤大米了,娘和我们两口子白米可是不能断顿的,你听到了没!” “好啊。”冯氏擦了把手,这就起身笑道:“大哥家里缺米吃,怎么不早说一声,待会我就让丰年给你送一袋子去。” 姜大海顿时惊讶,没想到她竟应得这般痛快。 他暗暗得意起来。 哼还成,这寡妇知道敬重大伯子了,算她识相。 “拿来吧。”不过未等姜大海笑出声,冯氏就忽的伸出手,对着姜大海晃了晃。 “五十两银子,你是现在给,还是一会儿再给我家送来啊。” “啥银子?”姜大海听着一愣。 “一斤大米一两银子,我愿意匀给你家五十斤,这不正好五十两吗。”冯氏皮笑肉不笑道。 一斤米要一两? 姜大海立马急得直蹦:“老三家的你疯了吧,怎么不去抢啊?城里粮铺子都没卖这么贵过!” “哦,那你咋不去城里买,朝我家伸什么手。”冯氏啧啧两声:“反正我家也没多少存粮,要想从我家拿,就得一两银子一斤。” 说罢,冯氏又叉腰瘪嘴:“看你这大眼珠子瞪着的,该不会腆着张大脸,以为能白要吧。” 姜大海这下看出来了。 这冯氏压根就没想给粮,这是耍他玩呢! 姜丰苗小嘴贱嗖嗖,这时探出半个脑袋道:“大伯,您要买可得尽快啊,现在是一两银子一斤白米,等明个儿我娘心情不痛快,弄不好就是一两银子一斤猪食糠了,也不知您和奶爱不爱吃,嘿嘿。” “你才爱吃猪食呢,小兔崽子。”姜大海气得脸红脖子粗。 “冯氏,你是真够丧良的。”他喘了两口粗气,瞪眼道:“我们哥仨情深,要是大山坟下有知,看你宁愿把粮给外人吃,都不给我和娘,他做鬼也得回来抽死你不可!” 不提姜大山倒罢,一提冯氏就不由冷脸。 当初大山在世时,他们是怎么欺负大山,把他当牛马使唤的。 现在人没了,还想敢搬出死人来讨便宜。 冯氏攥起门边铁锹,这就阴声笑了:“行啊,大哥既这么想你三弟,那怎么不回家一根绳吊死,亲自去底下陪他!” “等你嗝屁了,我全家给你挖坑埋棺,就埋在大山旁边,也好让你在黄泉跟他告状,说我就是不给你家白拿粮食,有本事你就让他蹦出来抽我啊!” 丰年和丰虎闻声,纷纷赶到。 一左一右护在娘的身前。 “大伯,你要真下去陪我爹了,以后逢年过节,想吃啥我都给你烧!”姜丰虎冷脸哼道。 姜 第62章 报恩救全村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众人顿时大惊! “什么声音,可是贼寇来了?” “好、好像是从桃源村那边传来的动静……”巡逻的妇人们惊恐道。 桃源村和大柳村,就隔着一条枯河。 姜丰年一听,忙拿上木盾,这就朝学堂身后跑去。 隔着学堂的石墙,桃源村的惨像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二十多个贼人,正持着冷刃,无情挥向刚被惊醒的村民。 一时间,求饶声、痛哭声还有惨叫声,在桃源村响彻一片。 冷箭在空中乱飞,血水在地上汇聚,大柳村众人看得浑身战栗,都死死咬住嘴唇,任由泪水在眼底流淌。 他们多想去帮一帮桃源村。 但是却不能! 守卫的乡亲能力有限,现下就算再难受,也只能忍痛保存实力,先护住自己村子再说。 “是……是桃源村老村长……没了。”在看清那边被两箭射穿的老人后,老张头一把捂住嘴巴。 张秀才呜咽哭道:“那边……还有我学堂里的孩子们,这些贼人真是畜生!” 姜丰年悲痛咬牙。 但这会子还顾不上伤心, 他瞪着满眼的红血丝:“只怕他们祸害完那边,就要轮到咱村了。我们可不能步桃源村后尘,待会就算豁出命去跟他们拼了,也要能干一个就是一个!” 姜丰虎想起妹妹和家人,攥紧手中砍刀:“对,谁都不能怂,不然遭殃的就是咱家里的女人孩子!” 桃源村的惨状犹在眼前。 守卫的汉子们,这都立马咬牙点头。 若是豁出性命,能换家人生机,他们便也值了! 很快,桃源村的抢杀声渐渐变弱,仅有几声呼救和嚎哭,似有似无地在黑夜盘旋。 寒风中,贼寇们带走钱粮,已经调转箭矢方向,开始朝大柳村“嗖嗖”射来了。 好在有木盾防身,大柳村的汉子们才无人伤亡,只有零星几支箭头,擦破了衣袄和皮肉。 众人心中愤慨,祸害完了桃源村,这伙畜生果然要来! 他们正准备冲上,然而这时,飞箭中断,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贼寇被斩杀时的哀叫。 “等等,你们听。”姜丰年神色一愣,回头喊道:“好像有什么人在打贼人,像是帮咱!” 乡亲们这就朝村口奔去。 不远处,只见不知何时,竟来了一群身着蓝袍的人马,正以势如破竹之势,将贼寇们斩杀落马。 刀光剑影翻飞间,一角墨蓝色的衣袍被风吹起。 为首的年轻人持剑怒吼:“什么世道,区区小贼也敢祸害百姓了,简直找死!” “萧家兄弟们听令,一个也不放过,不留活口,我那小恩人还住在这大柳村呢,可不能让她被这些畜生伤到!” 看着那原本嚣张的贼寇,此时竟已大半成了刀下亡魂,求饶声不绝于耳。 大柳村的村民们震惊极了。 老天爷啊,他们得救了! …… 门外的月牙悬在半空,映下一片惨淡光芒。 小糯宝不知何时醒了,扇子般的睫毛缓缓抬起,小圆脸上一派沉静之色。 很好,如她所料,劫难被挡,贵人已至。 此劫算是过了! 此时,冯氏才刚被巡逻队敲锣惊醒,得知贼寇要来,她忙给闺女穿上厚袄,要抱她往山上跑。 姜家早有准备。 若真出事,藏身于空旷山野,总要比家中妥当。 不过这时,一只小手却忽的摸上冯氏脸颊,软软的全是热乎气。 “不用跑,咱就待在家里!”小糯宝从容开口。 “闺女你说啥?”冯氏脚下一顿,声音有些发颤。 小糯宝搂紧娘的脖颈,安抚般蹭了两下:“凉~咱们村没事啦,贼人都洗翘翘喽。” “当真?那你大哥二哥他们咋样了?”孙春雪脸色煞白地急问。 “一切无恙,锅锅们很好,没有受伤。”小糯宝微微弯起眼睛,心里早就有谱。 就在刚刚,她便看到一股紫气临村,正是大吉之兆。 而两日之前,小糯宝就已经观想出,此番村里只要准备齐全,就定能得人相助,逃过此劫。 方才,正是因村里巡逻火把太亮,守卫的汉子声音太大,使得贼人有所察觉,才临时起意,调转方向先去了桃 第63章 劫后余生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萧兰衣刚要揩掉脸上血渍,这时抬手一瞥,就看见了小糯宝。 他眸底瞬间大亮。 可算见到小恩人了! 于是顾不上跟村民说话,萧兰衣便急着过来,一来就是抱拳鞠躬。 “萧公子,你怎么会来我们村。”冯氏惊讶地先开了口。 萧兰衣露出少年气的笑容,难掩激动。 “我刚刚北上押镖回来,办完了差事,是来你们村找小糯宝谢恩的。” “只是不曾想。”他又蹙眉捏拳:“竟遇见了贼寇作乱,不过你们放心,贼人已被我们尽数斩杀,不会再进村残害百姓了。” 就在方才,匪贼出了桃源村,张弓搭箭要朝大柳村来时,正好和萧兰衣的人马碰上。 萧兰衣自押完镖后,就直奔大柳村而来,想同糯宝道谢,只是不熟悉此地村路,走至深夜才到。 萧家手下训练有素,不少还是打过仗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些贼寇清理干净。 冯氏这才恍然明白,连忙道谢:“真是多谢萧公子,要不是有你们在,我们村哪能像现在这样,个个都安然无恙” “哪里的话,明明是我该谢你们才对啊。”萧兰衣急地看向小糯宝:“糯宝上回让我去寻那屠户,当真是救了我一条性命,若非如此,只怕我现在连埋哪儿都还不知道呢!” 说罢,他又郑重对小糯宝作了揖,眼里满是感激。 “救命之恩大过天,请恩人受我一拜!” 小糯宝扬起小圆脸,打量一番,见萧兰衣果真健康如初。 她笑嘻嘻地挥挥胖爪:“不用谢啦,萧公纸那日,在酒楼也帮了我们啊~” 这要谢,其实萧兰衣也该谢谢他自己。 谢他自己听劝。 但凡换个旁人,不信糯宝的话,那也难捡回这条命来。 那日初次相遇,小糯宝就看出萧兰衣肺部有疾,而这病因便在于,他此行的押镖之物。 镖物本是镇远大将军所留遗物,均是兵情和舆图,那将军曾因染了肺血病而亡,镖物上沾有病气,传染给了萧兰衣。 要命的是,此病还很不常见。 近几年只在军中有过,所以寻常的民间大夫,极易将其和风寒混淆,唯有得过此病之人才能看出蹊跷。 小糯宝让萧兰衣找的屠户,正是戌过军,得过此病的。 萧兰衣赶到时,已经病得严重,好在被那屠户一眼看出端倪,忙背下药方子救了他的命。 想想那日吐的半盆子血,萧兰衣就不由后怕。 越发念着小恩人的好。 看着他俩说的像是哑谜,冯氏憋住好奇没问,只不由在心里感叹,她闺女可真是神了啊! “糯宝,姜夫人,此次我还得回京复命,不能久留,但是谢礼必得亲自送到。”这时,萧兰衣想起带来的东西,回头示意手下。 五六个男子这就抬着几个大箱,站在他的身后。 冯氏见状还有些懵。 咋还有这么些答谢之物啊。 想着村中人多,她这便给萧兰衣带回了家里。 一进院,萧兰衣命人把箱子放好,这便一一亲手打开。 姜家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其中有四个箱子里,全是萧兰衣在半路花大价钱,采买的大米、白菜,还有宰好的猪肉。 那白菜少说也有两百颗。 猪肉更是整整五头猪的量,有个六、七百斤的样子,都快堆了有半面墙高。 除此之外,还有一箱是押镖去长白城时,买的松子、毛榛,菇干子等特产。 最后一箱,就是同在那边采买的邦国贡品,主要是些锦缎布匹,和一些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等物。 这时萧兰衣道:“姜夫人,我在路上便得知了云城缺粮一事,特地买了些米菜肉送来,你家也能在这乱世多一手准备。” 当然这些可不是随意买的,他都是用了心的。 白菜耐存,若是放进地窖,至少能存上三个月。 猪肉便更简单了,天寒地冻的丢到外面,整个冬天都不会坏。 至于松子榛子这些干货,饿时可以顶一顶,闲了也可取来打牙祭,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看着这满院 第64章 小糯宝要当长老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早起时,姜家热闹极了。 为了安顿萧兰衣,丰景丰苗去了西厢房睡,把正房东屋腾了出来给他。 萧兰衣虽是贵门出身,却无半分骄矜,醒来后就换上姜丰年的粗布袄子,非要帮冯氏生火做饭。 冯氏本不想劳动他。 可见他头一回住乡下,正觉兴奋,便试着让他帮忙烧炕。 只是不曾想,她才出去看了眼桃源村的工夫,萧兰衣害怕火会灭,竟就把柴都塞进了灶下。 西屋的炕被他烧得呼呼热。 烫得小糯宝像是上了油锅,睡觉时嗓子都在冒烟。 等冯氏回来时,就见闺女已经醒了,正光着小脚丫,可怜巴巴地在炕上踮脚蹦跶,走到哪都觉无比烫脚。 “呜呜凉,烫洗啦!窝都要被烙成小饼了!”小糯宝气鼓鼓的,刚要趴到炕上打滚。 结果一躺下又被烫一激灵。 像个窜天猴似的蹦了老高。 冯氏顿时哭笑不得。 忙给闺女抱去东屋待着,又赶紧把萧兰衣的“烧火官”给撤了。 萧兰衣还干得乐此不疲呢。 听到小糯宝醒了,才舍得放下,便进东屋找小糯宝玩了。 萧兰衣虽不知这小奶崽,为何能看出他的病灶,救他于生死中。 但他已经把小糯宝,看成是个小“算神”了。 瞅着气得脸嘟嘟的小糯宝,萧兰衣上炕后,眯起笑眼,成心逗她。 “糯宝,跟萧哥哥说说,你是会神算还是会占卜,除了能看出我那日生病,还都知道些啥。” 小糯宝抓了抓被烫的脚丫,气哼哼道:“窝还知道,你会烙饼呢!” 烙饼? 萧兰衣摸不着头脑。 小糯宝直接把脚丫子怼他眼前,晃了又晃:“烫屎人啦,你赔!” 待看清这两只微微红的元宝脚后,萧兰衣顿时捶胸大笑。 这乖宝可爱极了,要是将来他也能生个这样的闺女,那可真是人生圆满了! 早饭间,因有萧兰衣在,冯氏自然张罗得格外丰盛。 煮了玉米猪肉馄饨,蒸了一盘子河虾,灶下还煨了鸡蛋和红薯。 李七巧又炸了盘喷香酥脆的馒头片,裹上麻酱和白糖,一口下去,唇齿生香。 一家人吃得很是酣畅。 尤其是丰年和丰虎,更是大口干饭,显然是昨晚累到了。 萧兰衣头一回吃农家菜,只觉和府上的珍馐美味大不相同,饭菜看着质朴,但味道却极好。 一家子围在炕上,不用拘束于规矩,还能说说笑笑,更是让他觉得难得,胃口不由大开。 萧兰衣饭量可大,吃了小半盘炸馒头片,两碗馄饨,最后连馄饨汤都喝了,虽没全饱,但也不好意思再动筷。 见客人不挑嘴,吃啥都香,冯氏也乐得招待。 于是便打算宰上两只鸡,晌午给萧公子做一顿,他们北地的小鸡炖蘑菇。 用过饭后,冯氏就先去收拾那几箱子谢礼。 其中两百多颗大白菜,都是没有冻伤,没有黑斑的好菜。 正好自家今年还没做酸菜,冯氏眯眯笑眼,打算下午就把它们腌了。 至于那整整五头猪肉,倒是让冯氏有些犯难。 虽说天冷耐放,但这么多一冬天也吃不完,若是放到春暖花开,不小心变了质,再把肉糟蹋可就不好了。 冯氏头揉揉眉心,觉得有些好笑,自家竟然也能有这种幸福的烦恼了,这日子真是过好了。 “这么些猪肉,咱家咋吃完啊娘。”正好这时,姜丰年抓完鸡过来笑道。 冯氏心思转了转。 想着昨日萧兰衣送谢礼时,门外有不少乡亲都看见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做了顺水人情,送出一些给村里,让旁人跟着分担。 全当是感谢当初大伙帮忙盖房了。 “老大,咱家只留两头猪的肉就成,其他三头你拿去给村长,让他分给乡亲们吧。” “正好快到年根了,大伙要都饿着肚子,这年只怕也过不好。” “顺便再倒腾出一些白菜,两袋大米,让村长一块发下去。” 姜丰年也不吝啬,一听觉得挺好。 不然等到年节时,自家香味飘飘,难免让乡亲们闻着干馋。 他这就叫上姜丰虎,兄弟俩一起抬着东西,就去村长家了 第65章 糯宝专属坐骑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众人互相看了一番,都用力点头。 “我家没异议!” “选得正好!” “就这么定了吧村长!” 大伙几乎是没有犹豫,齐刷刷给了回应。 这村族会要选,就应选德高望重,对村里贡献大的人。 村长自然要入选,那老张头和老李头早年进过军营,身强力壮时帮过不少乡亲,也颇受村里敬重。 而冯氏和小糯宝,就更不必说。 且不说姜家平日里人缘就好,光凭小糯宝多次救下全村,别说是区区村族长老了,就算是当村里的土皇帝,他们都没有二话! 冯氏一听,惊讶地直摆手。 “村长,我还年轻,糯宝又太小,哪里就能进村族会,您还是选些年岁大的长辈来吧。” 村长却早就拿定了主意。 他摇头:“咱这村族会,主要以德行为重,和年纪没啥关系,要是无德无能,辈分再大也不过是空长岁数罢了。” “是啊。”刘婆子这会儿拍胸脯道:“我老婆子岁数就大,但我就乐意看糯宝当村族长老。” 张秀才也不停点头。 “那可不,小糯宝可是咱村小祖宗,哪有成立村族会,不让小祖宗进的道理!” “你家今天还刚给咱村送了那么些吃食,能让咱过个好年。”老李头眼泪婆娑:“就凭这个,谁都比不过你家去,你们娘俩可不许推辞!” 看着村里乡亲都这般盛情,冯氏推脱不掉,只能红着脸默认下来。 “我已经想好了。”村长看着大伙,斩钉截铁道:“以后咱们村族会,就以糯宝为尊,咱村要紧事宜,必得咱糯宝点头才成,都知道了吗。” “好!” “我赞成!” “俺们都双手双脚赞成!” 村里学堂,顿时沸腾声一片。 冯氏看着众人,脸上滚烫滚烫,心里也跟着热烘烘的。 全村都是明事理,懂感恩的,这种村子,住起来才舒坦呢。 于是在这次后,村长便同时敲定了,以后村族会就在学堂议事。 这小小学堂,从此又承载了一份全村的盼望。 …… 大中午的,小糯宝睡得可香,哈喇子都淌到了枕巾上,却不知另一边的学堂,自己已被选成村族长老了。 冯氏回来后,把此事跟家里人一说。 全家都高兴得直拍手。 就连萧兰衣也忍不住惊叹。 啥村子啊,竟让一个不到两岁的奶崽做长老,真是奇事一桩。 感受到大柳村的淳朴和团结,再想想京城宦海的勾心斗角,萧兰衣不由更舍不得离开姜家了。 朴实的村子。 温馨的姜家。 还有招人稀罕的小奶娃。 这才是他真正想过的日子啊。 萧兰衣萌生出想要长住此处的念头,心头一阵悸动,就又想跑去帮冯氏烧炕了…… …… 冬日里天短,趁着离日落还有两个多时辰,冯氏想着酸菜还没腌。 这便让儿子们搬来两口大缸,要和儿媳妇一起腌酸菜了。 听到屋里萧兰衣又再添柴,冯氏肩膀一抖,生怕他再把炕烧成火炉。 就赶紧给他换个活做,让他去照看小糯宝。 等小糯宝醒后,得知村族会一事,立马搂着小褥子,在炕上兴奋地滚来滚去。 萧兰衣心里一阵疼爱。 扯过春哥儿的胳膊,给小糯宝擦了擦口水,这就抱着这乖宝去看腌酸菜了。 “闺女醒啦?”听见声音,冯氏扭头一看。 就见小糯宝穿着棉衣棉裤,圆滚滚的像个球,正被萧兰衣抱着过来。 “凉!”小糯宝看向满地的大白菜,好奇地伸伸指头:“这是要做横么呀~” “娘准备腌酸菜呢,腌完大半个月后就能吃了,到时候用来炖五花肉和粉条,贼香!”冯氏笑了起来,这就开始动手了。 腌酸菜,是庄稼户几乎年年必做之事。 只是这两年太旱,白菜卖得贵了些,大柳村村民才不咋做了。 不然若是往年,白菜价低之时,那菜农都是赶着牛车,整车的往各个村口拉白菜。 每家一买就是最少好几十斤,拿回去腌,能吃个大半年。 冯氏和儿媳们干活利索,赶快就把白菜去了老菜帮,又过水洗好。 而后就把它们放进两口大缸。 一颗颗白菜放下时,要互相摞在一起,每隔两层就撒上少许咸盐,再倒入清水,没过白菜。 最后拿块大石板压在上面,把菜压紧实,便算是齐活了。 眼看快完事儿,萧兰衣不由惊讶道:“等等,冯大嫂,腌酸菜这么快就好了?不觉得少点什么吗。” 冯氏擦擦汗道:“少啥啊萧公子。” “不都是说,弄酸菜得拿脚踩吗,你家这为啥不踩?”萧兰衣心直口快,有疑就问。 姜家人一听,不免一阵恶寒。 谁好人家的菜,还要拿脚丫子踩啊! 小糯宝无语地撇过小脸。 “好恶熏,萧锅锅别说了,你要想吃带味儿的,不如直接抱自己脚丫啃吧。” 萧兰衣尴尬摸头 第66章 道德绑架你们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刚一走到学堂,就见三个妇人正满脸泪水,瘫在地上不停嚎哭。 一旁的村长脸色难看。 “张大娘,云梅,白柳啊,你、你们先起来成不,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别整这一出。”杨田梅无奈地直叹气。 听到这三人名字,冯氏才终于认出,原来是桃源村的张家大娘。 还有她那从勾栏买回来的俩儿媳。 此番,桃源村损失惨重。 存活下来的村民们,基本都投奔了亲戚。 冯氏听说,这张大娘失了儿子,又没其他亲人,只能带着儿媳守在村里,现在桃源村,就只剩她家一户了。 这时,张大娘扯着凌乱发丝,瞪向杨田梅。 “跟你们好好说?我凭啥要跟你们好好说!你们村当晚不是在守夜吗,那为啥不来救我们村?你们的心可真狠!” 儿媳云梅立马哭啼:“他们这是见死不救,和害了咱们没啥区别。” 另一个白柳也跟着拱火。 “是啊娘,要是他们当时舍命相帮,张郎兴许就能活下来,呜呜我们那可怜的张郎啊。” 冯氏一听立马懂了。 原来她们娘仨有怨,是在怪大柳村那晚没出手救他们。 毕竟在灾祸面前,人们往往也是“患不均”的,眼看着别人躲过一劫,自己却深陷泥潭,自然就不平衡了。 冯氏低头叹道:“看来她们娘仨日子不好过,这是拿咱村撒气来了,闺女。” 小糯宝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在扫过那三人的行囊后,却皱了下鼻尖。 “不是哦凉,她们过得可好着呢。” 啥? 冯氏正想问个缘由,这时,就见张大娘顶着满眼血丝,拿头朝村长肚子撞去。 “我这俩儿媳妇儿说的对,就是你们见死不救,才害了我儿,你们还我儿子命来!”张大娘喊得嘶哑。 村长被撞了个趔趄。 险些仰面摔倒。 好在冯氏眼疾手快,忙上前从背后扶住他,才没让他摔出个好歹。 杨田梅急了,撸起袖子要撵张大娘。 不过村长放不下桃源村,心肠一软,还是拉住了闺女。 “我们也是有苦衷的,要真能救,咋能不救啊。”村长难受不已,对着张大娘摇头。 张大娘不依不饶,扯住村长衣领:“你有苦衷,关我们村啥事?没救就是没救,少找些借口,我只知道我儿的命比啥都重要!” 眼见此人是有些过分了,冯氏看不下去,上前把她的手给拍开。 “人命关天,谁的命都一样重要!” 冯氏蹙眉继续说:“那日我们村要真冲过去,只怕也要死上不少,你是想拿我们乡亲的命,跟你们村乡亲一命换一命吗!” 她也为桃源村难受,可是大难临头之时,各村都只能自保。 桃源村既不肯早做防范,那大柳村,也没舍命相救的道理。 张大娘被一句噎住。 儿媳白柳忙柔声哭喊:“这位大嫂,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救死扶伤不是人人都该做的吗,要是因为惜自己的命,就不去救别人的命,那还能算是人吗……我的张郎啊。” 小糯宝顿时皱皱眉毛。 这人是在骂她娘,不是人? 冯氏和杨田梅听不下去,正要反怼。 小糯宝就先奶声开口道:“要是窝没记错的话,其实你们村,本是可以自救的叭。” 几日前,村长分明去提醒过桃源村,让他们学着大柳村,一起巡逻守夜。 可桃源村不仅不愿,后来有不少村民,还嘲笑大柳村杞人忧天。 张家娘仨顿时语塞。 “古人都说了,听人劝吃饱饭。”小糯宝摇摇脑袋瓜:“给了你们生路你们不走,现在又能来赖得了谁呢。” “你……这小娃娃。”白柳面颊红红:“你们村也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正巧被人救了而已,不然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下场!” 小糯宝撅撅小嘴,喷了她一脸口水。 啥叫狗屎运? 第67章 直接报官 《捡了个小福星后,全家旺疯了》全本免费阅读 [] 未等村长发问,杨田梅就已经先认出,其中有根发簪,正是她送给桃源村春英的! 冯氏也觉得有几样很是眼熟。 这时,大柳村的乡亲纷纷大喊。 “等等,那银镯子不是林老太的吗,她都戴三十多年了!” “还有那项圈,好像是桃源村村长家孙子的啊。” “挂着黑绳的那串铜板,可是我前几日去他们村,从白家手里买地瓜时给的,咋都在她们娘仨手里了!” 闻声,张大娘和俩儿媳,顿时都有些慌神。 她们互相瞅了几眼,这就赶紧扑过来,想要夺走那两包财物。 “这些都是我们自己攒的,你们别胡说!”云梅、白柳高声大喊,颇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 冯氏不由皱眉冷笑:“这里面的镯子,可是连大小圈口都不一样,有好多你们仨谁都戴不上,咋可能是你们自己的。” 云梅、白柳:“……” 村长这才恍然明白。 这张家娘仨,定是趁着村里死人,把别家的银钱、首饰都偷摸拿走了。 就这样,竟还想着卖惨,要他们大柳村收留? 村长不由怒极,一把将两个包袱拽走:“我本念着和你们村的交情,想可怜你们娘几个,不曾想你们倒是些狼心狗肺的,连死人东西都偷,他们可是你们的乡亲啊!” 张大娘见被戳穿,这会子也不装了。 她红着脸犟嘴:“啥叫偷?横竖他们都不在了,都是些没主的东西!现成的银钱我们活人不拿着花,难道还留着烧给他们吗。” 村长气得狠攥烟锅子。 “他们是不在了,可这东西也不是你们家的,自有他们的后人和亲戚来领走,你们凭啥乱拿。” 说罢,他狠下了心,这就叫来几个汉子。 “这娘仨趁乱偷窃,不仁不义,还来咱村闹事,你们几个快把她们绑了,送去衙门报官!” 大柳村和桃源村相邻。 若是不去上报官府,做个见证,日后人家的后人来清点遗物时,见家里被洗劫一空,弄不好还要怀疑是他们大柳村所为。 一听说要报官,张大娘三人顿时吓得腿软。 她们正是怕偷了钱物,留在村里会住不安宁,才想逼着大柳村收留的。 哪曾想,大柳村竟然做绝,要上报给衙门! 张大娘知道怕了,赶紧求村长放她们一马,可村长最恨这种不讲情义之人,大手一挥,就让人快把她们绑好。 看着她们三个被丢上牛车,不停撒泼叫骂的样子,小糯宝右眼皮突突跳了下。 她立马伸出小手摁住。 嗯?有煞星! 看来这娘仨,日后还会再生事端啊。 —— 这报官果然是有必要。 不出两日,便有桃源村后人回来,发现自家被窃了个干净。 好在张家娘仨已被送去衙门,又当街受了拶刑,得知是她们所为,无人误会大柳村,这场风波便算是过去了。 萧兰衣已在姜家住了七八日。 眼下,终于到了不得不离开之时。 “公子,再有大半个月便是年节,若是启程晚了,怕不是赶不上回府过年了。”萧家两个手下,特地赶到大柳村来催。 他们在客栈等候多时,迟迟不见萧兰衣回来,还以为他在村里遇了麻烦。 结果急急赶到姜家时,却见公子穿着乡下袄裤,冻得脸蛋子哆嗦,正给这家的小丫头清洗尿壶,还一脸乐呵呢。 二人惊得下巴要掉。 缓了好一会儿,在确定萧兰衣神智还正常后,才敢开口劝他返程。 萧兰衣头疼地挥挥手。 “回不回去过年我倒无所谓,反正府里也没什么趣儿,就是怕回得晚了,那些姨娘又好在爹的耳边嚼舌根了。”他无奈道。 一听萧兰衣似乎家宅似乎,小糯宝八卦心起,便偷偷挪着小腚,故意凑近了些听。 她边听还边啃瓜子。 小嘴啃得口水唧唧的,可惜半天都没啃明白,一颗瓜子仁没吃上,还踢撒了装干果的盘子。 萧兰衣见状,主动给她去剥。 小糯宝赶紧乖乖坐好,晃着小短腿等着被喂,萧兰衣一看,更舍不得走了。 极力想找由头再多留几天。 “糯宝,你帮萧哥哥算算,明日是不是不宜出行啊。” “后天呢?不行,后天应当更诸事不宜!” “嘿嘿,要不我再待两日再说吧。” 萧家手下听了好生无语。 怎么,自家公子这是洗尿壶还洗上瘾了? 等等,怎么又给她剥上瓜子了! 小糯宝咯咯乐了,知道萧兰衣是舍不得走,才故意这么说。 只是过上两日,北地便会降下大雪,若再不走,怕是要行路艰难了。 小糯宝担心风雪阻路,奶声劝道:“萧锅锅,是真的该出发啦,不能再磨蹭了!” 萧兰衣一听,只好叹气点头。 小糯宝说啥他就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