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者》 1. 第 1 章 金秋十月的大学校园,木槿花正开得盎然,教学楼下课铃一响,肚子大唱空城计的学生们从大楼里鱼贯而出,干饭大军潮水一般涌向校内各大食堂。 室友舒曼曼大姨妈提前了,慌慌张张奔去小超市买姨妈巾,明笙和乔羽就陪着她,顺便也买点薯片什么的,晚上追综艺时可以吃。 明笙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在日用品区前转悠,拿了几块肥皂。 昨天一个客人看电脑太过专心,把咖啡碰倒了,她正好送甜品,工作服就跟着遭了殃,咖啡渍晕开一大块,白衬衫差点做了画布。 为了洗这件工作服,她把仅剩的那点肥皂全用完了。 “今晚还有夜班?”乔羽结完账就把薯条给拆了,递到她面前。 舒曼曼这人毛病不少,选择障碍是其中一个,选卫生巾能纠结半天,干饭小组只能舍命陪君子在门口无聊地等。 “有,明天还要上。” 明笙也饿得前胸贴后腹,抓了两片薯片,温吞地吃起来。 她是典型的南方姑娘,肤白若瓷,身高虽有165,但骨架纤细,眉眼精致如工笔画,同样都是饿得大嚼薯片,乔羽能吃出一股女汉子味道,到她这里,就是仙女在给薯片做广告,秀气养眼。 她习惯了陌生男生的目光,侧身避了避,只当看不见,慢吞吞说,“一个姐姐去外地看男朋友了,帮她顶几天。” “现在流行大老远看男朋友了吗?不是应该反着来?” 乔羽母胎solo到现在,不理解人类复杂的爱情,“她倒是鸳鸯快活了,你上夜班多糟心。” 有人表露关心,明笙当然感动,只是不觉得有多糟心:“下班十点,那里是闹市区,安全着呢。” “夜班工资挺高的,要不是回学校不方便,我还想天天上呢。” 她什么都不在意,最在意的还是工资。 乔羽每个月零花钱不少,不太懂她对金钱的渴求,咕哝了句“财迷”,把薯片嚼得咔咔作响。 明笙自动忽略她的咕哝,仰着下巴望云卷云舒,神游天外。 舒曼曼磨磨蹭蹭的,三人终于可以步向食堂,算她还有点良心,知道拖累朋友们饿肚子,买了三杯冰椰奶。 来迟的好处就是食堂没什么人了,周边稀稀拉拉地坐着人,看着挺舒心。 毕竟谁都不想在菜场里吃午饭。 三个人里明笙还是话最少,乔羽和舒曼曼都习惯了,清城大学排得上的美女嘛,明笙要是个话痨,那美女的滤镜还不全碎了? 她俩属于活泼那一挂的,一坐下来就叭叭叭,一起做gossip girls.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学校那几个大帅逼从帝都回来了,拿了机器人大赛含金量最高的奖,有投资人排着队要用钱砸他们呢,可牛逼plus了。” 舒曼曼一聊起男人,姨妈痛都暂时搁置脑后,几乎满血复活。 明笙本来正安静吃凉粉,闻言,拿筷子的手顿住,整个人条件反射地一僵,只有睫毛簌簌轻颤了两下。 然后筷子动了,凉粉细嚼慢咽,谁也没发现她那一瞬的异样。 乔羽也关心自家天团哥哥,听说那三个大帅逼回来,眼里全是粉红泡泡:“不愧是我爱到肝疼的李京尔,到哪都是光一样的存在啊。” 舒曼曼自说自话,显出一分少女的傻气:“听说傅西洲都火到帝都大学城了,我不甘心,明明他是我们清城女生的公共财产嘛。” 对面的乔羽倒无所谓,轻狂型的傅西洲不是她的菜,帅逼里唯一戴眼镜的李京尔才是她的理想型。 “别傻了。”她很懂地说,“傅西洲没去比赛前就火出圈了。” “在这个丑男扎堆的世界,女生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帅逼的好嘛。” “是吧,笙笙?” 她又不甘寂寞地碰了碰没有参与话题的明笙。 明笙心不在焉,很公式化地“嗯”了一声。 乔羽察觉到她的敷衍,很气不过地说:“吼,你这个女人敷衍我,我要报警。” 明笙气得拍她。 三人正闹着,不想,说曹操曹操就到。 都过了饭点了,女生们口中津津乐道的帅逼天团三人组,就这么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了校园最东边的偏僻食堂。 随同他们一起出现的还有两个女生,都是瘦高个,盘靓条顺,妆画得精致,穿着也够潮,在朴实的校园里,算是闪亮同时又疏离感很强的美女。 而五个人当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手插着裤兜,漫不经心走在一侧的傅西洲。 他就像一个人形发光体,耀眼、恣傲,俊朗卓然的脸360度无死角,配合他健硕有型堪比运动员的高大身材,鹤立鸡群到牢牢攫住年轻女孩们的视线。 乔羽和舒曼曼前一秒还叽叽喳喳,下一秒突然见到那几个风云人物,便一个两个静若玉兔,两双少女怀春的眼睛恨不得焊死在傅西洲和李京尔脸上。 “傅西洲旁边那个小妖精是谁啊?新女友吗?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姨妈痛还要让我看到这个。” “把你的大头挪开。”乔羽伸长了脖子,“挡着我看李京尔了。” “你是看吗?你明明在用眼睛舔。”舒曼曼毒舌,她最烦别人损她脑袋大了。 “说得你没有舔一样。” 吵吵闹闹的两个女孩子都没注意到明笙过于安静。 不过室友们也都习惯了,明笙这方面显然还没开窍,也许是她自己也长得好,对同样外形出色的异性并不感冒,每当她们提起傅西洲李京尔,她从来不插嘴不参与讨论。 就像现在,她只是略显惊讶地往那个方向匆匆瞥一眼,目光在那几个人身上停留几秒,便面无表情地继续低头吃饭,可能是饭菜太香了,她那张漂亮清纯的脸蛋压得很低。 那边,那焦点中心处的五人打好了饭,端着盘子要找位子坐。 傅西洲在前,慵懒散漫的视线在空荡荡的座位区随意掠了一个来回,便抬起脚步,往这边走来。 “来了来了,他自带光圈来了。” 舒曼曼背后好像长了双眼睛,虽然压着嗓子说话,兴奋的语气却像中了一注大彩票。 “神经,他是佛祖吗?还自带光圈。” 乔羽虽然这般提醒,其实乱飘的眼珠子,也泄露了她此刻略显亢奋的心情。 谁叫斯文又儒雅的李京尔是她的理想型。 傅西洲是天生的团队领导者,他往这边走,其他几个自然没有不跟着他的道理,他随意挑了一张空桌子坐下,恰好和舒曼曼他们隔一张桌。 不远不近的距离,已经够舒曼曼心花怒放,她看似用筷子捣弄盘子里的菜色,很淑女地有一口没一口的地吃着,其实耳朵竖得老高,在偷听隔壁桌的动静。 隔壁的隔壁桌,因为座位问题,产生了一点小争执。 四个人的桌子,可他们有五个人。 女声很娇,带一点脆生生的嗲:“廖擎你一个大老爷们,干嘛老粘着傅西洲,去去,跟李盈坐一块去。” 可叹廖擎一个185的大高个,一身长期运动锻炼出来的腱子肉,全身上下什么都强悍,就一张嘴最弱最无用,特别是面对着娇蛮不讲理的女孩子,毫无招架之力。 他双唇翕动,最后只能灰溜溜端着盘子,给她腾出风水宝位。 也就是傅西洲的邻座。 于是那一桌就三人,傅西洲、李京尔,还有这个娇滴滴的女生。 男生们闷头干饭,只有她话最多。 “傅西洲,你们学校这家食堂菜品不错哎,虽然凉了点,不过味道还挺可口的。” “你和李京尔廖擎,常来这里吃?” “不过你们学院附近不是有个很新的大食堂?这家食堂有什么特色菜吗?你们竟然绕了一大圈来这吃饭。” 不得不说,比起刚才对着廖擎时的泼辣直接,这女生对傅西洲说话的口吻要委婉温柔许多,善于抛出话题的同时,也拐弯抹角的,想要问出点什么秘辛来。 可惜她出招,傅西洲却充耳不闻一个不接,脸色冷峻只管吃自己的,完全当她是空气。 女生可怜巴巴凝望他,却等不来任何回应,面露一丝尴尬。 还好李京尔很有绅士风度,给她台阶下:“东门食堂大妈一般不手抖,我们男生要想吃饱,还是得往这边来。” “原来是这样,好有趣,原来你们男生的需求这么简单哦。” 女生递给李京尔一个感激不尽眼神,总算识趣没有再问东问西。 但不问,并不表示眼睛会闲着。 都说清城大学执全国大学之牛耳,不仅理工科人才济济,文科还频出美女,她自然不信,今天借着机会特地跑来亲自打探下潜在情敌多不多。 结果眼睛只是稍稍一偏,一张白玉无瑕的脸便进入眼帘,令她心下一沉。 怕什么来什么,这邻座吃饭的女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骨相皮相都堪称绝佳,优越的高颅顶、饱满的后脑勺,这些美貌元素她一个不缺,还优秀到能让同龄人嫉妒。 美女也分三六九等,这女生属于顶顶好看那种。 苏映月家庭优渥,是真真正正被当公主捧着养大的,很不喜被人比下去。 她多疑地暗中观察傅西洲好几回,见他神色平淡,专心吃饭之余,只跟李京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他们的项目,对周遭出现的美女并不曾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关注。 在帝都比赛时他就这样,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压根不关心身边那些想尽办法靠近的莺莺燕燕。 她彻底放下了心,举止优雅地开始动筷吃饭,想着来日方长,傅西洲总有一天是她苏映月的裙下臣。 这时,原本寂静的环境响起一串悦耳手机铃声。 [Deep magical trees murmuring breeze carry me home] 苏映月下意识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在扭脸的瞬间,错过了身边男人眸中一瞬而过的阴沉。 明笙见是那位去了外地找男友的学姐打来的,赶紧接起电话。 学姐大约在外地遇到了什么事,说要再推迟一周回来,拜托她帮人帮到底,再顶一周的晚班。 要是搁之前,这种小忙明笙是不会犹豫的,不过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未来一周她能否保住这份兼职还是未知数。 学姐见她支支吾吾答应不下来,就有些急了,软磨硬泡说了许多要请她吃饭之类的客气话,明笙到底性子软,最后还是答应了。 “唔,好吧,学姐你尽快回来呀。” 软糯的声音压得极轻。 乔羽却是个大嗓门,听力还分外好,见她挂了电话就开始打抱不平:“怎么滴?你那恋爱脑学姐又让你多加一星期的班?” 可惜室友一片好心,对明笙来说可能就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她息事宁人地说:“也没什么,也就一星期而已。” “晚班对她来说是安全,对你能一样吗?你忘了上上星期你被一个酒鬼拖着不让走,最后打了110才脱得身?” 乔羽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明笙本就白皙的脸又白了几个度,垂着眼皮,无措地开始咬唇。 乔羽也全然没注意到,傅西洲那一桌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好像那里没人似的。 但其实,他们一直坐在那里。 这顿午饭吃得明笙提心吊胆,好在乔羽有快递要拿,她们没有久留就走了。 过去好几天,生活如常,并没有发生预期中的强力干预。 明笙极力回忆当时每个细节。 她接了那通电话后,两桌人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吃饭,直到她和室友们先行离开,隔壁桌的某人低头吃饭,甚至连眼神也懒得给她一个。 这给了她一种无限接近现实的错觉。 好像——她和傅西洲那段见不得人的地下关系,已经结束了。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1. 第 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 2 章 三个月前,明笙和傅西洲因为她瞒着他兼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执。 或许是独立赚钱给了她自信和勇气,三年来她第一次忤逆他,不肯顺从他辞去咖啡馆的兼职,甚至在他出发帝都前夕,拒绝去他们常幽会的那套顶楼大平层。 周末也多窝在宿舍不回家,这接二连三的无声反抗足够挑战他在这段不对等关系中的主导权,两人正式开始了为期三个多月的冷战。 没有电话短信,微信的消息停在三个月前,两人之间完全处于断联状态。 这三个月,明笙就像一个在风中断了线的风筝,那根掌控她行动的绳子断了,地面上操纵她方向的那个人离她愈来愈远,她在风中任意舒展姿态,乘风破浪,享受自由。 而正是因为这段时间可以完全做自己的主,反而令她不想松开手中自由,再回到从前的状态。 傅西洲已经回校上课,好几天了,也不见他现身找她。 偌大的清城大学校区,上万学子,人文学院在东区,数学科学学院坐落在西区,大学生们平时在自己的教学区活动,若不是有心,连一场偶遇都难。 尽管明笙一心一意要过自己的小日子,但还是避免不了的从室友口中听到他的消息。 谁叫他人帅智商高,豪门三代、未来的独角兽公司创始人、校草,这些光环title集于他一身,妥妥的清城大学的门面担当,整个大学城少女梦寐以求的理想型男友。 “我打听到了!” “那天粘着傅西洲的小.婊砸叫苏映月,是隔壁城市大学艺术系的,傅西洲在帝都比赛,她刚好在帝都演出就搭上了,心机可深呢,听说演出结束了还粘着傅西洲不肯走,搭了跟他同一班飞机回来。” 乔羽的关注点永远不跟舒曼曼在一个频道上,拍着胸脯庆幸:“还好没有小婊.砸勾搭我的李京尔。” “哎,有没廖擎的八卦?” 寝室里的三个女生审美各不同,个子最矮小的王晓翘很中意廖擎这样的肌肉男。 “那没有,他不是有选择性缄默症吗?这可是绝症啊喂,我看这位大哥是没希望脱单了。” 乔羽对傅西洲这种高岭之花无感,调侃他毫无压力:“傅西洲都大四了也没交往过女友,看上去挺禁.欲的,搞不好那个苏映月就是个迷惑大众的炮灰,整天孟不离焦的廖擎才是傅公子的真命天子。” “明笙你说是吧?”乔羽又冷不丁Cue她。 明笙还没来得及搭腔,对床的舒曼曼就替她解围了:“你轻点声,她天天晚班,一站一个晚上,肯定累得早睡过去了。” 几个姑娘感情好,经这么一提醒,夜谈会提前结束,都收声准备睡了。 明笙眨眨眼睛。 她其实不想每每在有傅西洲的话题表现得过于另类沉默,反而显得心里藏了什么话似的,叫室友们生疑。 如果刚才舒曼曼不替她解围,她打算也无伤大雅地调侃几句,以大大方方的、事不关己的态度。 毕竟,她已经是傅西洲的过去式。 风扇呼呼的,吹走了她这些天来的烦闷,室友们的呼吸逐渐均匀,王晓翘甚至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她翻了个身,因为刚才听到的消息够劲爆,情绪上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名状的亢奋。 傅西洲身边有新人了。 心口发烫,困意全无,她很想去阳台上对着夜空放开嗓子大叫一声,但最后,所有的冲动都归为无形的平静。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阵窃喜。 ——傅西洲,终于厌倦她了。 明笙兼职了几个月的咖啡馆叫“栖木”,毗邻大学城和商务区中央,因位置好,生意很是红火。 当初她也是好心替同系学姐代班几天,没想到从夏天到秋天,这一干就是几个月。 如今她已经对这份工作得心应手,商务圈外籍人士不少,有些热情的外国客人会和她聊上一会儿,明笙英语流利,还会一点法语,人又漂亮勤快,老板菲姐常念叨捡到宝了。 今天还是晚班,门外停着菲姐的红色法拉利,她难得没有做甩手掌柜,也在店里帮忙。 “笙笙那么标致的姑娘,晚上不需要出去约会的吗?” 明笙正在制作客人要的拿铁,闻言青涩一笑:“菲姐,我要是有约会就不会在这里了。” 她在心底里排斥跟别人聊自己的私生活,因为极不光彩,全是晦涩和不堪。 “小姑娘别害羞啊,该约会还是要约会,毕竟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全身上下什么都硬,连我这种大龄姐姐都馋。” 菲姐说话行事都是孟浪风格,四十出头离异有钱的女人,分了富豪前夫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灰头土脸这种词和她无关,听学姐私下八卦,这半年她换了两任小男友,新男友小她十五岁,是个有八块腹肌的健身教练。 明笙虽然早就尝过男女情..事,但她脸皮薄,不敢随便搭腔。 她只管闷头做自己的事。 菲姐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四十多岁的女人,却如天真烂漫的少女,手肘支着下巴,趴在吧台上一一浏览在座的男客人:“哎你猜猜看,今天的客人,有几个是冲着你来的?” “菲姐你就别逗我了。” 明笙真是怕了菲姐没完没了的调侃,小声强调,“客人都是来喝咖啡的。” 她又不是什么明星爱豆,一个服务员而已,谁会专门冲着她来消费? “那可不一定。” 菲姐画了眼线的眼尾魅色十足地上挑,面带戏谑,“我这个老板虽然吊儿郎当不怎么称职,不过店里的各项数据可一直统计得很勤快。” “你来的三个月,我们的客流量还有销售额几乎翻倍。” 明笙听得脸热,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虽然不能否认的是,这三个月几乎每天都有好几个搭讪要加她微信的客人,可是她可不敢因此自作多情。 店里三个月前刚换了一位咖啡师,煮咖啡的手艺堪称一绝。 “当然有关系。” 菲姐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嘀咕,高深莫测地冲她眨眼,“笙笙你还太年轻了,等你到姐姐这个年纪就明白了,美人可比咖啡,更容易让人上瘾。” “戒咖啡容易,戒美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在阅历丰富为人处世老练的菲姐面前,明笙只不过是一张白纸,因此当她说出这样的论断,明笙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以为然,不过嘴上也不好反驳什么,毕竟菲姐是老板,这家咖啡馆说一不二的主。 “菲姐越说越离谱了,你再拿我开玩笑,小心我找你加工资哦。” 她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那有什么,加就加喽。” 明笙偏着一张娇俏如花的脸,笑盈盈的,感叹自己还挺幸运的,出社会遇到的第一个老板就是大方不抠门的菲姐,正想大胆应一句“那您可要说话算话哦”,门外响起一阵轰隆声,随即噪音停歇,耳边传来“刺啦”推门声,她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 “欢迎光……” 在看清来人熟悉到骨子里的俊脸时,嘴角扬起的职业化笑意便再也无法往上抬起一分。 明笙站在吧台后和他隔空四目相对了几秒,只觉得大脑宕机,全身流动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成块。 今夜有小雨,傅西洲携着一股水汽,在明笙躲闪的目光中,走到吧台前。 他周身泛着冷意,眉眼依旧懒散,还未开口,与生俱来的贵公子气质便已在无形中抓人眼球。 菲姐本来懒洋洋的有点犯困,一见来了这么一个耀眼大帅哥,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识人无数的眼睛在他的脸和胸肌上来回打量。 三个月来,两人还是首次离得那么近,明笙却不敢正视他寒潭似的眼,视线始终停留在收银机的小型屏幕上。 可是余光依然能捕捉到他清晰冷硬的下颌线。 他始终不开腔,无形的威压却异常强烈,她只好颤着眼睫开口,声音轻得不似平日:“您需要什么?” “一杯冰美式。” 傅西洲终于肯开尊口,尔后补充:“加糖。” “请稍候片刻。” 明笙不敢多言,扫了他的付款码,动作利落,整个工作流程中都在极力避免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可即便垂着眼睑,她始终能感觉一道利刃般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她对这看似慵懒实则凌厉的视线可太熟悉了,每每总是能敲断她所剩不多的傲骨,令她除了屈服,便无从选择。 不去想他今晚出现的目的,她不发一言地转过身去,完全当他是陌生顾客,去准备他刚点的咖啡。 “帅哥,冰美式通常不加糖哦。” 菲姐可不会放过光顾店里的每一位大帅哥,打量他的媚眼肆无忌惮,语调里也是带着不经意的撩。 “我需要。”傅西洲声线很沉,惜字如金。 明笙背对着他,操作机器的手都有些不稳。 从他喉中吐出的这三个字,犹如幽灵环绕在她脑海,令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他气息滚烫,在她耳边发出深沉诱人的喘,哑声说:“笙笙,我要你。”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2. 第 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 3 章 等咖啡的时间里,傅西洲没有在吧台逗留,而是挑了一个空位,面对着吧台安静坐下。 等明笙转过身,撞上的便是他沉甸甸的带着压迫意味的目光。 她的心脏又是猝然一跳,手里热腾腾的咖啡差点握不住。 撕去伪装,他又是那个旁人无从了解,而她熟悉到骨血的傅西洲。 那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傅西洲。 “笙笙。” 菲姐没有发现她神色的异样,兴味盎然凑过来,看着角落的傅西洲,对她耳语,“抓住机会啊。” “什么?”明笙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帅哥,搞不好是个富二代哦。姐姐我眼睛毒,他身上这件黑T,是驴家的秋季限量新款。” 明笙沉默。 她对傅西洲的衣帽间再熟悉不过,他的衣服有专人打理,换季都会更换一批,他妈妈徐茵是每年欧美时装周秀场的座上宾,眼睛长年累月浸泡在最前沿的时尚里,时尚眼光独到,对宝贝儿子的形象管理尤其在意。 傅西洲心思虽不在这上面,他这人是天生的衣架子,因此到哪都是镜头的焦点。 “好货别错过。”菲姐朝她挤眉弄眼,“这客人脸生,下次来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去搭个讪,要个微信。” 明笙讶然,怀疑菲姐今晚喝了酒快忘了自己老板身份:“上班第一天学姐特别交代过,不可以问客人要微信。” 这规矩自然不是学姐定的,是菲姐这个老板定下来的。 菲姐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作势推她:“不是你去要,是替我去要。” “可是……”明笙左右为难,“客人会投诉的。” “投诉怕什么,扣不扣你工资,还不是我说了算。” 明笙那张漂亮的脸蛋因为为难而涨红:“我真的不行,我没有做过这种事,菲姐你扣我工资吧。” 不顾菲姐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明笙飞快拿过桌上的托盘,去给傅西洲送过去。 木着一张脸走到他桌前,不像平时会对着等待的客人泛起甜美笑意,说一声“您的美式”,今晚她笑不出来,放下那杯咖啡,便避瘟神一般转身要走。 “就这服务?” 身后的男人显然洞悉了她的鸵鸟心理,语调沉冷又挑剔,偏偏不许她躲。 明笙抿了抿唇,转身,对上他略带讥讽的眼。 很想一走了之不理他的刁难,可菲姐正在盯着这边,由不得她放肆不理。 她只能步回桌子边,微躬着腰,毕恭毕敬问:“先生,您还需要什么?” 傅西洲把散漫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她那张刻意装不熟的脸上。 目光和语气,都是如出一辙的嘲讽味十足。 “我需要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明笙僵在原地,清透白皙的脸蛋因为他这句意味不明的问话,难堪到极点。 清纯怯弱的眼睛带着心虚,快速扫了周围一圈,好在,今晚客人不多,离他们最近的客人戴着耳塞,正专注地打游戏。 这位客人这段时间几乎每晚都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等他在对面写字楼加班的女友,然后两人一起打车回家。 所以,他应该没有听见。 她避开傅西洲眼底浓浓的挑衅,迅速点头敷衍:“好的,您还需要一些糖,稍等。” 说完,便逃也似地快步回到吧台。 “怎么?他先问你要微信了?” 菲姐其实一直在吧台后留意这对俊男靓女的互动,只是苦于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想当然地认为,这个帅哥在主动搭讪,毕竟男人就是这么肤浅,明笙就算穿着服务员的工作服,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没有。” 明笙情绪糟糕,心头被浇得湿漉漉一片,傅西洲就是那阵呼啸而来的暴风骤雨:“他说糖不够,要再加。” 她去取糖块,表现得兢兢业业,明显不想再聊下去。 菲姐等不到一出浪漫唯美偶像剧,失望难免,百无聊赖地偷瞄角落里养眼的年轻帅哥。 很俊的浓颜系帅哥,剑眉星目,标准的三庭五眼,平时应该不太爱笑,眉眼间有冷厉感,如果笑起来,想必自有一股风流味道。 此刻,薄唇严肃地抿着,对美女服务员视若无睹,专注地对着电脑敲击。 他气质上的精英冷酷感完全盖过了优越的长相,给旁人不好相与的感觉。 难怪明笙这样的小白兔不愿意接近。 明笙将糖块放到小碟子里给他送去,本想速战速决,谁知走到桌前刚想放下,傅西洲已经抬眸。 “WIFI密码?” 他神情疏离,现在又表现得和普通客人无异,明笙也只能尽力服务:“mu123456。” “晚饭没吃?” 他冷冽的嗓音,外加微微上扬略带不爽的语气,显然表明并不满意她这潦草的服务。 明笙倒是习惯了他的少爷脾气,哪回闹别扭不是她先低头哄,就是这样往往也不太能哄好,最后只能收敛所剩不多的尖牙,去床上温驯乖巧地坐好,任他为所欲为到半夜,才能换回大少爷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柔。 “mu123456。” “听不清。” 明笙又用力重复了一遍,嗓音要比刚才稍稍嘹亮一些,口齿也够清晰。 再听不清就强人所难了,她说话中气不足是天生的,哪怕情绪再激动,出口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道。 可还是没能令傅西洲满意。 他眉宇间仿佛积了一层万年冰雪,任凭她服务得再卖力也化不开,一手举止矜贵地端起咖啡杯放到嘴边,一手虚虚搭在电脑键盘表面,两个带有命令意味的字眼从他唇齿之间漏出来。 “你来。” 对他今天的上门刁难,明笙多少有心理准备,只是明面上他是光明正大来咖啡馆消费,她也只好按捺满腔情绪,弯腰为他敲密码。 但新的棘手问题很快接踵而来。 桌上的笔记本离她有点远,他又将沉甸甸的手掌放在键盘上,明摆着不许她移动他的东西哪怕一寸。 她只好身体微微往电脑这边倾过去,同时又有所顾忌,竭力避免和近在咫尺的傅西洲有任何肢体接触。 但所谓的输入密码,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松。 傅西洲坐姿懒散,这会儿就像一只没有攻击欲-望的大猫,随着明笙弯下腰的动作,他也不紧不慢地动了动,二郎腿散漫地翘起来,左肩也随着他的动作低下。 于是,他与明笙之间,瞬间近到只有一线之隔。 明笙的手臂陡然僵住,迟钝地意识到此刻只要她动一动,他们的脸颊就能严丝合缝地亲密贴在一起。 右侧脸颊像是有了自主意识,无数次的夜晚肌肤慰贴,已使身体远比明笙自己更熟悉他的体温,惯性地想要贴上去寻求温暖。 她拼命对抗着这股强磁般的惯性。 脸上的温度上升,清透的肌肤浮起可疑的粉,来自他呼吸和皮肤间蓬勃的热意,将她的大脑烤得热烘烘空白一片,放在键盘上的白皙手指也近乎僵硬。 “输啊,怎么停了?” 傅西洲故意在她脸上喷薄热气,问话的同时,更是似笑非笑地欣赏她的窘态。 他漆黑的眼睛里盛满明笙纯良慌张的神情,这双眼睛里传达出的内容很丰富,有捉弄成功后的恶劣,也有因闻到她发丝间魂牵梦绕几个月的少女馨香,而产生的片刻的满足。 明笙像被他烫到,求生欲很强地往外挪了挪,俏脸绷得紧紧的,和他拉开距离。 眼下她只想快点应付过去,然后离他远远的。 可惜傅西洲不这么想。 他的五指看似随意地摊开在键盘之上,却恰好盖住了“2”“3”两个数字。 然后眼皮轻轻抬起,嘴角浮笑,气定神闲地注视着开始犯难的明笙。 他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 ——求我啊。 被没完没了地捉弄,明笙心里有气,但还是压着声好声好气道:“你把手拿开些,挡住了。” 傅西洲逐渐敛笑,眸中升腾起一团冷雾:“怎么?一个服务员还想差遣顾客?” 明笙听出他语气里浓浓的不悦。 也是,傅家三代单传的宝贝疙瘩,傅远集团的未来掌门人,别人一生都在为到不了的罗马而奋斗,而他出生就在罗马,有的是趾高气扬嘲笑底层蝼蚁的资本。 在他眼里,她就是那只可以任人踩踏的蝼蚁。 只有他差遣蝼蚁的份,蝼蚁是不配支使他做事的。 因为他的刁难,明笙下意识咬唇。 傅西洲却在这时掀起眼皮,散漫视线飞快掠过那两片柔软娇艳的唇瓣,见下唇被她的贝齿咬出浅浅的凹陷,顿时眸光暗沉。 “让我挪开是不可能的。” 他慢悠悠喝一口咖啡,“对这份工作不是抱有很大热情吗?自己想办法。” 明笙很想不理这人一走了之,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秀气的手指赌气缩回来,弯着的脊背也即将挺直,直到—— “那女人是你老板?” 傅西洲语带双关,寥寥几字便精准拿捏她的七寸。 见她垂眸不应,他看了眼吧台正伸长脖子的菲姐,这才语调凉凉地提醒,“她往这边看呢,你就这么得罪客人?” 明笙懊恼抿唇,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态,气急败坏地干脆敲击在他手指之上,电脑页面上顺利出现了“1”“2”两个数字,敲完就要走。 温热有力的手掌在她缩手之前抓住了她。 明笙顿时血液倒涌。 “你……” “几点下班?”傅西洲冷肃地问。 菲姐的眼睛往这边飘过来,明笙没敢挣扎:“十点。” “十点?”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滑稽的数字,唇角意味不明地扯了扯,“你好样的。” 明笙了解他,就如同了解自己。 她几乎能凭借他那讥诮的语气读出他的心理活动:为了那三瓜两枣不顾自己的安全,她可真是蠢的无药可救了。 随你怎么挖苦吧。 她堵气地想。 “能松手了吗?” 尽管她竭力保持冷静,让人瞧不出她和傅西洲之间的真实关系,可惜傅西洲不是别人,他还是轻易从她这张粉嫩面皮下看穿了她的局促紧张。 他眉峰一挑,捏着她的粗粝指尖恶劣地在她手掌心挠过,带起一股过电般的轻痒,抬眸,果然见明笙神情惊诧如小鹿,似乎满意自己的目的达到,这才施施然的松开。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3. 第 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第 4 章 绷着一张俏脸回到吧台,菲姐到底是阅历丰富的过来人,察觉到了他们之间似乎不像是初见那么简单,问:“认识?” “哎?” 明笙心想有那么明显吗,摇头不承认:“不认识。” 菲姐双手横在胸前,玩味一笑,不再追问。 明笙忙自己的,再不去看傅西洲哪怕一眼。 她让自己处于忙碌的状态,这样也就没有空去细究他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要待到几点,以及,问她几点下班的真正意图。 那位等女友下班的客人走了,也许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以致他离开时只顾着拿走桌上的那捧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却不慎遗落了座位上的小包。 明笙发现追了出去,在马路那头截住了他,也因此得到了对方好几句“谢谢”。 这是今晚难得的惬意时刻,明笙看着这对情侣在马路中央汇合,自然而然地在伞下牵手,这种双向奔赴的感情,美好又令人向往。 她回望好几眼,才转身准备回去继续工作。 “嗨,请等一下。” 走到咖啡馆明亮的窗前,纤细身影被窗口溢出的灯光照亮,一道男声骤然出现在她背后,似乎是喊她,似乎又不是。 明笙起先不确定,后来发现她的周围没有行人,这才确定是有人在喊她。 她茫茫然转身,认出这张脸。 是上回将咖啡不小心碰倒,也因此洒了她一身的那位客人。 “您好。” 外表斯文俊秀的客人向她致意。 走上前:“上次很抱歉,当时忙着接电话,弄脏了你的工作服,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向你道歉。” 明笙没想到这位男士竟然专程为这桩小事来向她道歉。 其实完全可以理解,当时他不小心碰倒咖啡洒了她一身,碰巧这节骨眼来了一通电话,他只好先接电话,但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抽了好几张纸巾递给她,见她狼狈,眼神里也是满含歉意。 这通电话想必很紧急,挂了电话他就步履匆匆走了,这段时间也不曾出现过。 明笙摆手忙说没什么,小事罢了。 她面色局促且不安,没有忘记自己正站在咖啡馆的窗口边,而正对着窗口坐着的男人,是傅西洲。 不用特意回头去看。 他那双漆黑凌厉的眼睛,一定在阴沉地看着这边。 他占有欲强,不喜欢她和异性有过多接触,因此高考填报志愿时,她选了十来个专业,拿去给他过目,他只在中文系上打了个勾。 原因大约只有一个。 中文系性别失衡,女生多男生少。 “我也算这家店的常客,以前没见过你。” 这位男士没有发现明笙的慌张,俊雅的脸泛着亲和笑意,他领带松散,手里拎着价值不菲的公文包,似乎是附近金融街上的投行精英。 明笙瞄到过他的电脑界面,全是深奥晦涩的股票趋势图,那晚他接电话用的是英语,说的一口流利伦敦腔。 明笙诚实道:“我最近刚到店里兼职。” “您要进店吗?” 她急欲结束这场谈话,往后退了退,做了个“请”的动作,“离打烊还有段时间。” “今天不了。” 男士抬手瞄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麻烦给我做一杯黑巧摩卡,我要带走。” 有事做总是开心,明笙漾起甜笑,语气轻快:“很快做好,请您进店稍等一会儿。” 她热情地后退迎客,用后手肘推门,不想身后一空,门突然被里面的人打开,她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温暖坚硬的胸膛。 这胸膛的温度,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每每总是在深夜时分强势纠缠,要她像雪糕,一点点融化在他炙热的气息里。 是傅西洲。 他冷冰冰扫过她尚未褪去笑意的嘴角,俊朗的脸上骤然凝起一层冻人寒霜。 明笙站稳,拉开一点距离,慌乱对上他的眼睛。 知道他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平时她都很小心地与异性保持距离。 两人之间的暗涌只持续几秒。 之后,他便一声不响越过她,取过头盔戴上,长腿一抬,跨上了停放在路边的一辆造型硬朗的重型哈雷。 明笙定睛看去。 发现他今晚不是开车来的,骑的是他几个月前入手、却一直停在车库吃灰的机车。 车子刚到他手上,他便手痒要载着她去海边环线公路兜风,她胆小不敢坐迟迟不答应,不久之后两人冷战,这个提议也就不了了之。 哈雷机车造型酷帅狂野,戴上黑色头盔的他,如神秘富有力量的暗夜骑士,披荆斩浪,御风而行。 发动机发出一声沉重威猛的“轰”,像野兽在水泥森林里放肆咆哮,不羁的黑衣骑手完全驯服了这头野兽,哈雷载着他疾驰而去。 不过眨眼功夫,一人一车就消失在车流里,大街上只回荡它鼓噪耳膜的声音,振聋发聩。 明笙呆呆的,心口被机车的轰鸣声震得发麻。 到这会儿了,她总算能正视今晚萦绕在心上的关键问题。 傅西洲,今晚到底来做什么? “你还好吗?” 男士关切地询问,她不急着进门,他竟然也不紧不慢地站在门外。 似乎她不提供推门服务,他就不进去了。 明笙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浮起歉意的淡笑:“我很好。” “我只是……” 她眨眨眼,贫瘠解释刚才短暂的失神,“没见过这么帅的机车——” 男人温润的眼中闪烁极通透的笑意,并不出言取笑:“年轻真好,不是吗?” 明笙莞尔:“您现在就很年轻呀。” “是吗?” 他口气轻淡,略带遗憾地耸了一下肩,“可惜人性贪婪,永远想着再年轻几岁就更好了。” 这要怎么接茬? 明笙只好笑笑,殷勤推门,请他进店里等待。 然而刚进店便遇上菲姐八卦四射的目光,明笙想逃避,赶在她前头开口:“这位客人要一杯黑巧摩卡。” 随后便像小蜜蜂一样忙去了。 她对流程已熟稔,闻着空气中咖啡豆的浓香,麻利地打开咖啡机动手制作。 吧台顶上的射灯恰好投在她温婉娇美的侧脸上,净白剔透的脸颊泛出浅浅光晕,有些人美如画卷,却美而不自知。 比如明笙。 这会儿她只顾着想心事,却不知道一双两双欣赏美的眼睛都在她那张清纯的脸蛋上找到了遗失的美好。 那位男客人走了,夜已深重,咖啡馆里稀稀拉拉的几张座位也都空了。 今天天气不好,应该不会再有客人进店。 明笙打扫好吧台卫生,又去收拾桌子,等做好这些,时间也差不多快到十点,她就可以打卡下班了。 等收拾到傅西洲曾坐过的那桌,桌上一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冰美式,默默提醒着她,他来过。 可是好像杯子上还残留他的体温,她迟迟伸不出去手,对着这一满杯拿铁发呆。 “可惜了啊,没喝几口。” 鼻尖飘来一股香风,菲姐冷不丁经过她身侧,“现在的年轻人啊,花一杯咖啡的钱,就来坐几分钟,图什么呢?” 明笙俏脸一红,也不敢接话,赶紧收拾了那杯咖啡,好快一些结束这一天的工作。 换下工作服,时钟已经悄悄指向十点,菲姐拎着爱马仕的铂金包,从咖啡馆的小老板摇身一变开法拉利的快乐贵妇。 “天气不好,我送你吧。” 明笙摇头说“不用”,这个时间点,菲姐的小男友也正常下班了,她通常会驾着她的法拉利,直接去健身房的楼下等他,然后一起回家。 “真不用?” “真不用。” 明笙情急下撒谎,“有人接我。” 菲姐浮起一个暧昧的笑意,朝她挥挥手后钻进车厢,潇洒地驾着她那辆火红招摇的跑车,很快消失在路口。 那阵突然从天而降的小雨已经停了。 下雨后的空旷街道湿漉漉的,到处都是寒凉凄清的味道。 明明夏天刚过,白天的太阳热烈难挡。 只一个晚上,就变了天。 明笙一人站在空寂的街上,打眼望去,整条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一阵夜风携着深夜的凉意刮过来,细细密密钻进衣袖缝隙,吹起胳膊上一颗颗鸡皮疙瘩,她双手交叉横在胸前,顶着夜风步向公交站。 这个点,还有一辆夜班车可以直达大学城,下车后走几百米,就到清城大学宿舍区了。 幸好,公交车站还有一个面孔稚嫩的女孩也在等车,见到明笙,热情招手。 “学姐!” “嗨,清清!” 明笙认识她,名叫赵一清,是隔壁传媒大学的学生,不过才大一的小姑娘,俨然已是打工狂人,每周一三五日都在便利店打工,明笙常跟她一起搭夜班车,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学姐,你饿吗?” 赵一清从包里掏出一袋吐司面包,大方分享的同时又有些腼腆,“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这是马上过期的面包,隔壁面包店打折处理掉的,口味差点,但我觉得还能吃。” “谢谢啦,我正好饿了。” 明笙没有那么矫情,伸手取了薄薄一片。 咬了口后很仔细地品尝一下,眉目弯弯漾起笑意,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很好吃啊,口味一点都不差。” “是吧?” 赵一清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人美性格温和的学姐,美女姐姐连头发丝都是飘逸柔顺的,就像她这个人,纯得像冬日里的皑皑白雪,又柔得好似春日清泉里的一汪水。 总之是水做的,就连她这个同性,都忍不住心生怜惜想要呵护照顾她。 她开心道:“我最近的早餐都靠这家面包店解决呢,学校食堂的早餐又贵花样还少,我才刚入学一个多月就吃厌了。” 明笙点点头,慢吞吞将那片全麦面包咽下肚,说:“等冬天食堂人更少,天气冷,整个宿舍区都被被子封印了。” 赵一清听了咯咯直笑:“可不是嘛,我觉得我这辈子的早起,都在高中完成了。” 两个女孩说说笑笑,深夜等夜班车的时间也就不那么难捱了。 这时街那边传来引擎声的轰响,炸街一般,登时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远处街区的尽头,一辆酷炫拉风的黑色哈雷撕破夜幕,伴随着轰隆隆的引擎声,以不那么快的速度逐渐靠近,最终在公交车站的对面停下。 机车上的黑衣男人戴着同样酷炫的黑色头盔,笔直长腿悠然踩在马路上,健硕的上半身微微前倾,手仍旧扶在车把上,保持着静默的骑行动作。 可即便停下,他却迟迟不摘下头盔,整个人散发爆.炸般的荷尔蒙气息的同时,又传达着微妙的神秘感。 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究他的身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他要做什么? “哇,机车boy哎,好野好酷,比我们学校表演系那群男生都酷飒。” 赵一清眼睛都快看直了,在明笙身边亢奋地小声感叹。 明笙望向马路对面,整个人失去了刚才的灵动松弛,陷入诡异的沉默。 而恰在这时,停下后就静止不动的男人终于动了,头盔小幅度往左偏,黑色复古头盔在路灯下反射出一道冷光,一如他一贯冷傲的视线。 “这人停这干嘛呢?等人吗?” 赵一清嘀咕着,却听不到任何来自同伴的搭腔,她看看街对面,又欲言又止地瞥了眼一言不发的美女学姐,终于咂摸出一点真相的味道。 “学姐。”她小心翼翼唤明笙,“他,是不是在等你呀?” “是来接你下班的吗?” “不是。”明笙想都不想便否认,“没人接我下班。” 赵一清“哦”一声,也就不再追问下去,毕竟学姐之前都是跟她结伴搭公交车,就是很晚,也不曾有人来接她过。 明月高悬。 街道的两边,一场安静到无声的对峙在持续。 明笙目视前方,见街对面的男人低首,手中的手机屏幕亮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很快她的包里传来微信提示音,明笙不动,但街对面的男人却似乎耐心有限,头盔再次往左偏。 他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在催促她。 明笙无法,只好打开微信界面。 停留在三月前的聊天界面有了更新,只不过却是命令般的寥寥两字。 ——【过来】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4. 第 4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第 5 章 明笙深吸一口气,随后将手机放回包里。 恰好这最后一趟夜班车准时到达,她朝对面无动于衷地望去一眼,便和赵一清上了车。 车上还有零星空位,明笙在窗边坐下。 车窗被人拉开了一条窄缝,有湿冷的风灌进来,吹起了她颊边的碎发。 公交车已发动,轰隆隆驶向大学城方向。 前排的赵一清已经低头刷起了手机,明笙的脸微微往窗边侧去,公交车后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随着漏进来的风声,在她耳边被放大。 ——一声更响的“轰”。 然后,她便见窗外,黑衣骑手姿势酷帅地骑在巨兽般的重型机车之上,加速后几乎与公交车并驾齐驱。 被黑夜笼罩的机车和人太飒太野了,吸引了车里一众人的目光,有女孩子“哇”的一声,喊同伴快往窗外看。 戴着头盔的傅西洲抬眸,和窗边的明笙对视一眼。 他的目光和钢质头盔的质地一样硬冷,随后手腕用力,机车便以压倒般的速度轻而易举超越公交车,撕裂迎面吹来的晚风,向前方驶去,转弯,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狂野机车不见踪影,车上的乘客打游戏的打游戏,聊天的继续聊天。 唯有枯坐着的明笙,心口那被轰鸣声震得发麻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刚才傅西洲那一眼实在太冷了。 虽然晚上十点多才到寝室,等洗漱完毕躺到床上也近十一点半。 不过第二天清晨六点,天还没亮堂,明笙便雷打不动地六点就起,蹑手蹑脚洗漱完,素面朝天地下楼去操场早读。 她念的是中文系,每天早读的内容却是英语和法语。 当年高考,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被国内最顶尖的外语大学录取,而支撑她日以继夜苦读的信念,也是在未来成为一个优秀的同传翻译。 但她少女时期所有关于未来的憧憬和梦想,都被傅西洲亲手打碎了。 不许她填除清城大学以外的大学,不许她念外语系,甚至,不许她规划未来。 如果有,那也只能是他替她规划好的未来。 她只能在他画好的那个圈里,天地之大,所有同龄人都可以驰骋四方。 唯有她,只能安静又乖巧地待在那个圈里,他高兴时,那个圈便大一些,若惹得他不快,那个圈就会缩小,以束缚她作为惩罚。 昨夜有雨,清晨的空气里带着一股清爽的草香。 头顶旭日生辉,偌大的操场令心情空旷,明笙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身体里又充盈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生活不会一直这样灰暗的。 再不自由的人生,若披荆斩棘,一定能找到一条光明出路。 塞上了耳机,开始反复精听下载到手机里的英语音频材料。 大一开学初,她就联系上了一位外语系的学姐,打听清楚外语系的授课内容,便开始漫长的课外自学。 这已是她坚持自学的第三年。 而这也是少数的,她不肯跟傅西洲坦白的秘密之一。 此时,校园里绝大多数学生都还沉浸于睡梦中,操场上有人晨跑有人晨读,晨读的几张熟面孔明笙都认识,迎面走来的短发女生就是外语系的,非常刻苦,碰面次数多自然熟悉了,也会经常一起探讨学语言的方法,明笙笑着同她打过招呼,便各自沿着跑道闷头听读。 下一分钟,见到迎面跑来的修长身影,她微微愕然。 竟然是李京尔。 “嗨,明笙,起这么早。” 李京尔沐浴晨光,上身一件松垮却不缺帅气的运动外套,搭配一条白色运动短裤,脚上一双轻巧的跑步鞋,似乎真的是出来晨跑的。 “早。” 明笙却抱着怀疑态度,她笑得有几分僵硬。 澄澈眼眸略带警惕地梭巡一圈四周,并没有发现某个人的身影。 傅西洲和李京尔这两个公子哥从小就臭味相投玩在一起,创业了也是一起抱团做合伙人,傅西洲和她的地下关系,李京尔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 之前从没有在大早上的操场遇到过这位少爷,明笙好奇他大清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总不会真的来晨跑吧? 李京尔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手插着外套的兜,不请自来地走在她身后。 “明笙,最近没怎么见你人影,忙什么呢?” 明笙敏锐地摘下耳机,将手机塞回兜里去。 她不想被他发现自己每天早上来操场晨读跟本专业完全没关系的外语。 若他知道了,那就等于傅西洲知道了,到时很麻烦。 因为傅西洲不喜欢她藏有秘密,他要她是完全透明的。 “没忙什么呀。”她小心翼翼地应对,“没课就在咖啡馆打工。” 李京尔看着文质彬彬很好相处,其实城府很深。 他出身律师世家,妈妈是外企大中华区负责人,这样的家世背景,出不了心思简单的年轻人。 她对他那个圈子里的人,始终是敬而远之。 不想总是被动防御,便试着问回去:“你来晨练的吗?” “我?” “我可不是西洲那个自虐狂,晨练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李京尔笑了笑,随后神态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我特地来找你的。” 明笙心里嘀咕,果然。 “听说大清早能在这里找到你,我就来试试了。” 李京尔也不藏着掖着,态度大方。 明笙脚步顿住,狐疑地扭过脸:“是有什么事吗?” 昨晚傅西洲阴魂不散地出现,今早他的铁哥们李京尔又来操场堵她,还当着她的面提傅西洲,她很难不怀疑对方是来做说客的。 是劝她看清自己身份,主动向他低头吗? 明笙眸色沉敛又带着戒备。 “能让我早起的,当然是很大的事了。” 李京尔手插兜望天,当没看见她瞬间变得心事重重的脸,“我是受人之托。” “我妹下个月要办生日趴,她想邀请你。” 明笙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李京尔有个晚他2分钟出生的双胞胎妹妹李莞尔,所以,他妹的生日便是他的生日。 往年兄妹俩的生日趴都是共同办的,她与李莞尔只见过寥寥几次,称不上熟悉,所以,“他妹妹邀她”这种话怕是冠冕堂皇的托词吧? 邀请她,是他本人的意思吧? 李京尔兜那么大圈子是为了谁?她用脚趾猜也知道。 傅西洲是那个圈子的核心,是顶顶耀眼的存在,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只在乎他的情绪,可是谁又考虑过她愿不愿意呢? 何况,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圈子是她奋斗一生可能都挤不进去的。 谁都知道她爸是傅家的司机,继母在厨房帮忙,全家都靠傅家养活,若她出现,别人会怎么议论她? “谢谢你妹妹的邀请。” 明笙声调软糯,拒绝的语气却又坚决,“不过周末两天我都有全天班,实在走不开。” 出于礼貌,又小声诚挚道:“祝你们生日快乐。” 天边挥洒下来的淡金色晨曦照亮少女白皙却局促的脸,这张漂亮到能让李莞尔成天念叨的脸蛋无暇通透,连同微微颤动的眼睫、软糯的语调,令这个看似普通的清晨格外恬静美好。 李京尔以前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一些傅西洲着了魔似的执着。 对于她的拒绝,他似乎在意料之中,儒雅清俊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真实情绪。 只是意味深长地遗憾道:“看来有人要失望了啊。” 明笙她脸颊烧烫,总怀疑此刻李京尔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别有深意,这目光如针如刺,密密地扎在她脸上,令她只想快点躲开。 “我还要晨读一会儿,先告辞了。” 她躲洪水猛兽般快步走开了,步子飞快。 再回头是五分钟后,李京尔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空阔的操场上也不见人影。 周四晚,平城山脚下。 星光稀疏,夜却不宁静,山脚下马达声轰鸣鼓噪,惊起无数飞虫。 这块山地是摩托车爱好者的乐园,玩漂移的,比生死速度的,玩什么花样都有。 傅西洲倒也没那么热衷骑这玩意,只是最近莫名憋闷,心情差到看什么都不顺眼,亟需发泄一把,又不屑去会所喝成一滩烂泥,便来这块野地里激情与速度一把。 到了也没半句废话,手腕握紧,在崎岖的山道上飞驰了两把。 重型机车的突突声几乎震天响,傅西洲野起来是全情投入不要命的性格。车飚得凶猛激进,扬起无数灰尘。 直接把尾随的廖擎吓得连连摆手,摘了头盔,不敢跟他这车疯子玩命了。 “怂包,回去开你的四轮跑车吧。” 将车扔到一边,他也摘了头盔,露出一张汗津津却又野性青春的俊脸。 顺手接过李京尔递过来的矿泉水,粗鲁拧开瓶盖,仰着脸咕噜噜灌下一半,剩下一半直接兜头浇下来。 冰凉水滴先是浸湿本就有些潮的短发,随后从额头滑落,划过他棱角硬朗分明的眼鼻,将那野性不羁渲染地惊心动魄,直接勾得不远处两个女生看直了眼。 傅西洲恣意散漫地坐在廖擎那台机车的车座上。 长腿屈着搁在脚蹬启动器上,微眯着眼,又低头点燃了叼在嘴角的烟,猩火在他指尖或明或灭,那一点火花照亮他深邃漂亮的眉眼。 “你自己不把小命当回事,还不许廖擎好好活着?” 李京尔洁身自好,这种热血极限运动他从来不凑热闹。 傅西洲不搭腔,完成肾上腺素急剧攀升的激烈运动后,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像匍匐在夜里的大猫,收敛了危险的气息,却又无端透出一分沉郁。 夹着烟的手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抬起,啪嗒深吸一口,对着夜空吞云吐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发泄没用,他还是烦。 廖擎可没胆子这会儿招惹这头暴龙,小声嘟囔:“我可不能死,我还是处男呢。” 李京尔笑着调侃:“你那是不治之症,我看你得做一辈子处男。” “是兄弟吗?这么咒我良心不会疼?” 廖擎天生老实人性子,就连气急败坏时也是温吞的。 “怎么?治疗有进展了?能跟女人说上话了?” 廖擎那张古铜色的脸不自然地一僵,很想逞能嘴硬说“能”,可惜这时,刚才一直往他们这个方向盯着的两个女孩子,大着胆子结伴过来了。 经过他时,飘来一股香风,廖擎骨子里对雌性生物的恐惧又开始支配他的身体,表情僵硬地往旁边缩了缩,背过身去,不敢与她们有任何眼神接触。 好在那两个女孩眼里只有傅西洲,并没有发现廖擎的异样。 “小哥哥全场最帅了。” 胸围傲人的那个女孩显然更有自信,婉转的嗓音娇得能拧出水,“加个微信可以吗?” 傅西洲眉目冷淡地扫过她卷翘的假睫毛、眼角妩媚的亮片。 厚重的妆容美虽美,却美得过于虚浮模式化,卸了妆后往往又是另外一张脸,这种神奇换脸术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也常听哥们提起。 男人们图女人鲜嫩的身体,睁只眼闭只眼,大多也吃这套。 可是他不行。 他绝不会为了一时的新鲜,降低自己近乎苛刻的审美标准。 “走开。” 他口气很差,扭过脸抽自己的闷烟。 “小哥哥别那么凶嘛,就加个微信而已,我很安静,不会打扰的。” 女孩搭讪失败却还是不死心,杵着不走。 傅西洲耳根不得清净,浓眉不耐烦地蹙起来,烟吸得更凶。 “两位美女,这位小哥哥早就名草有主了,你们要是实在寂寞,不妨考虑下这位卷发帅哥啊。” 李京尔帮着解围的同时,不忘为另一位好兄弟谋福利。 可惜廖擎是个不争气的,一听自己被cue,转过脸和那两个女生不小心对视了一眼,顿时表现得如同受惊的鹌鹑,慌慌张张又弹开一米远。 两个女孩子悻悻离开。 傅西洲的俊脸跟夜空一般黑,情绪不高也懒得开口,脚下已经躺了好几根烟屁股。 谁都不想惹这尊黑脸瘟神,李京尔皱眉看着廖擎的神情严肃得不行:“你这心理医生是拿的□□吧?收你这么高的治疗费,结果让你更怕女人了?” “赶紧的,换个医生。” “不换!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廖擎的牛脾气上来了,“除了我妈,她是这世界上唯一能让我开口的女人!跟她聊两小时,我能快乐一星期!” 一向木讷的廖擎突然滔滔不绝:“她是牛津大学的心理学博士,是我见过最优雅学问最好的医生,如果可以,我真想做她昨天别在胸口的那枚胸针,这样我就能12个小时跟她待在一起了,不用为了每星期多增加2小时拼命跟她助理磨……” 心情欠佳的傅西洲瞥他,冷嗤不屑:“吃饱了撑的吗,对一个大十岁的女人走火入魔。” 廖擎那张黑皮脸顿时一热,为了女神反唇相讥:“才没有十岁,也就大,大九岁……零九个月,四舍五入,也就比我大九岁。” 傅西洲懒得再费口舌,只是扔给他一个“真幼稚”的眼神。 廖擎被这眼神激得不满嘀咕,“还说我呢,你对明笙不也是走火入魔……” 他嘀咕声虽轻,奈何某人的耳朵对“明笙”这个名字格外敏感。 一旁的李京尔还没反应过来,傅西洲已经跳下机车,凶悍地朝廖擎冲过来,揪紧了他的衣领。 “敢再说一句?” 他面部肌肉紧绷,怒气腾腾。 “我,我说的就是事实啊。” 两人身高体格相当,但论打架的气势狠劲,廖擎一贯不是傅西洲对手。 “行了西洲,自家兄弟,动手伤感情。” 李京尔上来分开他俩,他又叱廖擎:“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你看不出来他心情不好?” 廖擎知错,整整皱巴巴的衣领,不吭声了。 傅西洲臭着脸,掉头就走,跨上机车,摘了头盔要戴上。 “西洲,你去哪儿?”李京尔面露忧色,担心他冲动做傻事。 “去喝几杯。” 李京尔大步流星,拦在他前头:“要喝改天,今晚不合适。” “华阳街出了个跟踪狂,专挑单身女孩,昨晚我有个学妹报案,但警察还没找到人。” 傅西洲漆黑的眼睛陡然锐利,戾气顿现:“你不早点说?” 他现在是真的手痒想揍人了。 哪怕对方是兄弟。 李京尔也不悚他:“你一来就往山上飚,也要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你最好祈祷别出事。” 傅西洲二话不说戴上钢质头盔,身影如豹匍匐在机车上,转向,风驰电掣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5. 第 5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第 6 章 今天菲姐陪小男友去外地参加业余拳击手巡回赛,晚间店里就明笙一个人守店,忙得她恨不得长出四只手。 去外地陪男友的学姐又爽约,说要再推迟几天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学业都不顾了。 明笙只好答应再帮她多顶几天夜班。 到了闭店时间,她刚换下工作服,赵一清到了咖啡馆门外,在窗外朝她热情招手。 意外获悉今天是她生日,明笙便主动邀请她下班后来店里,她煮杯咖啡,店里的蛋糕也私下留了一份,准备给她小小地庆祝一番。 当然,费用她自己出,不会占老板菲姐的便宜。 “谢谢学姐,我一定会记得20岁的生日,有个菩萨学姐给我煮了一杯很香的cappuccino。” 赵一清高兴坏了,小嘴像抹了一层蜜糖,把明笙夸得直脸红。 “你要再这么贫嘴,下回我就煮不出这么香的了。” “哇,还有下回吗?”赵一清欢天喜地。 拿上咖啡和蛋糕,两个女孩开开心心往车站走去。 路上聊天,赵一清吃完蛋糕的脸原本还沾着满足的笑意,走到一半,突然眼眶蕴着湿意。 “今天只有学姐对我说生日快乐。” 她心情低落地倾吐,“这可是我20岁的生日啊,为什么让我这么寂寞地度过20岁呢?” 每个深夜回家的人往往都有一个不那么圆满的故事,明笙克制地不去询问,赵一清却有倾诉的念头。 坦言自己长到20岁已是不易,很烂俗老套的家庭故事。 爸爸早逝,妈妈改嫁外地,她被年迈的奶奶养大,去年奶奶不幸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痴呆,往年总是雷打不动的那声“清清生日快乐”,今年她听不到了。 人在养老院的奶奶,现在时不时会忘记最疼爱的孙女。 对于尚还年轻的赵一清来说,这是最无法接受的。 这份失去亲人关爱的低落,明笙能够感同身受,她跟赵一清其实同病相怜。 她年幼丧母,虽说后来爸爸再娶有了继母,但母爱的温暖,她七岁以后就再也没有体会到了。 “明年你生日,我给你买个大蛋糕,生日还是要吹蜡烛才有仪式感。” 赵一清吸了吸鼻子:“今年生日学姐陪我过,我已经很开心了。” 两人掐着时间赶到公交站,明笙低头浏览学校论坛,一眼便看到两条被顶到前面的热帖,顺势点了进去。 #国内仅一人!恭喜我校建筑系宋霄诚获得亚洲建筑新人赛国际设计大奖# #我校建筑系之光宋霄诚归国,将在育新楼报告厅为学弟学妹做获奖心得报告# 她盯着这两个标题良久,沉浸在自己并不平静的思绪里,完全屏蔽了周遭的一切声音。 直到—— “学姐你看对面!又是那个人……” 明笙闻言,抬眸,神情微怔。 马路对面,戴着头盔的黑衣男人大马金刀坐在机车上,人车合一,凌厉神秘的气势为这夜幕点睛。 然后他抬手,黑色头盔前罩被霍然掀起,他扭脸往这边看。 黑夜寂静,两人隔着马路四目相对。 明笙被冰封在他的目光里,心跳渐渐失速,情绪复杂厘不清。 自从那一晚后,也许是恼怒明笙异常冷淡的态度,傅西洲连着好几个晚上没有再出现。 两人的关系陷入前所未有的僵局。 在初始的狂喜过后,明笙已经逐渐清醒过来。 清楚这段隐秘的地下关系不会断的这般顺利。 眼下,她抱着拖一天是一天的消极想法,他不出现,她便绝不自投罗网。 打定了主意要冷处理这段畸形的地下关系。 可是,他怎么又来了? 她神情不复刚才谈笑时那般松弛,赵一清这姑娘也不是个傻的,上回或许还傻傻搞不清楚状况,但现在那机车帅哥又出现在老时间老地点,还大喇喇往车站方向看。 不是在等佳人学姐又是在等谁? “学姐,他……” “车来了,我们走吧。” 明笙庆幸公交车来得及时,立刻拉了欲言又止的赵一清上车,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今日没有好运气,公交车几乎满载。 两人挤开乌泱泱的人群,勉强找到块空地站着。 明笙站立的位置恰好正对着车窗,车发动,车厢里的灯光暗下去。 她隐在人群和昏暗之中,一双清凌凌的清澈眼眸因此可以无所顾忌地看着放慢速度跟在公交车后的男人。 她想起三个月前,也是这样看似宁静如水的夜,她刚出校门坐上出租车便被他截停。 尔后被逼着坐上这辆锃亮如野兽的机车,机车飞驰如风,发动机的轰鸣鞭挞她的耳膜,晚风像刀子刮擦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如同每一次在床上总是害怕他失控加速。 在马路她同样想求他慢一点,她脆弱的心脏受不了。 可她的央求从来都是无用的。 最终所有恐惧都化为朴素的求生本能——她被迫紧搂住他精瘦的窄腰。 像只能依附而生的菟丝花。 又是那所每周幽会的房子。 她被拽进这华丽牢笼,被扔到床上,随后他的身影如山一般细密笼罩她。 黑曜石般的眼瞳暗沉:“怎么?打算去机场送他?” “同学约我,我推不掉……” “推不掉?”他冷笑阵阵,怒意更胜,“是不想推吧?” 明笙被他的冷笑刺痛。 她想到同龄人现在正享受着自由,飞向遥远的国度展露才华。 而她呢,却被禁锢在这窄小的方寸之间,她唯一的价值只是这具迟早会衰老会被厌弃的身体。 长期被压抑的自尊心突然如春芽冒尖,令她不想再唯唯诺诺下去:“为什么不可以送?我跟他是同桌,学习上他帮过我许多,我亲口对老同桌说一声‘一路顺风’,有什么不对吗?” 这当然没什么不对。 唯一不对的是她的态度。 早就在家里出事,她不顾廉耻向他求助的那一天起,就已将自由和尊严出卖。 她不应该有自我。 只该对他曲意逢迎,对他袅袅讨好,他指向东,她就不该走向西。 可惜明笙做了几年木偶人,渐渐不能再接受这样被操控的人生。 那一天的争吵,是这次长时间冷战爆发的契机。 那天,他阴沉目光定格在她脸上良久。 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是微妙,在嘲笑她那点可怜的竟敢反抗他的勇气。 “好啊。你去送你的好同桌,我不拦着你。” “只是,帮了你那么多的好同桌——” 他直勾勾望着她,拖长了音调后,突然俯身在她白皙的颈间,如野兽嗅闻猎物,慢悠悠寻找咬破喉咙的位置。 他轻笑着,对上她逐渐恐惧的眼睛:“我怎么能不送上一份谢礼呢?” 这一天对明笙而言,绝对是不堪回想的噩梦。 在傅西洲非比寻常的耐心面前,她溃败得一塌糊涂。 像跌入潮湿黏腻的雨林,危险伴随着失速的心跳,她洁白的肌肤泛起水润的粉,床单被她揪得皱巴巴,这种湿漉漉的滋味她毕生难忘。 直到宋霄诚登机起飞,她都没有出现。 炎炎盛夏,她不可能带着脖颈胸口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暧昧的淡粉痕迹,神情自在地出现在老同桌面前。 公交车的报站声将明笙的思绪拉回。 她冷淡地再瞥一眼窗外,便低下头去查看手机里新进来的消息。 杨舒宜大约也看到了帖子,约她去看宋霄诚的报告会。 【送机那回你爽约了,这回再不露面给班长捧个场,友谊的小船可要翻了】 杨舒宜是明笙的高中同班同学,两个女孩关系不错,携手进了清城大学。 只是一个读医,一个进了人文学院,又有了各自的大学圈子,大学后往来没有过去那么紧密了。 虽是老同学,杨舒宜对明笙的私生活却一无所知。 只以为她进了大学就疏离老同学,言语间总是有微词。 明笙葱白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微顿,这才回复:【明天我有空,一起】 【我截图了哦,再放老同学鸽子你就等着钱包发大水吧】 明笙站在原本昏暗的车厢里,正对着手机屏幕勾唇浅笑。 冷不防公交车到站,头顶灯光骤亮,同时照亮她颊边的梨涡浅笑,她像是有所感应,恰在这时抬起脸。 正对上窗外一道黑黝黝的视线。 男人驾着机车停下,就停在公交车边,那双直视着她的眼睛阴沉如墨,带着近乎苛刻的审视,不满在迅速堆积。 明笙下意识缩手,将手掌中的手机欲盖弥彰地掩在胸前。 她总是能轻易辨别出傅西洲情绪的起伏,就比如现在,他很明显不太痛快。 是生气她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吗? 好在公交车很快发动,将她那被他一个眼神就牢牢压制的情绪解救出来。 她听到窗外机车重新启动,整个人肢体僵硬,不敢再看外面一眼。 “学姐,我先下车了,明晚见啦。”赵一清跟她告别。 明笙略疑惑:“不是还要两站才下车?” 赵一清嘴角的笑意带了点牵强:“室友托我给她带夜宵。” 大晚上还要替室友去两条街以外买宵夜,还是在过生日这一天,明笙替她委屈。 唇张了张,想开口叫小姑娘硬气一点,学会拒绝别人,转念一想,她又有什么资格教别人? 她若是够硬气,也不会有眼下这样不堪的处境。 等公交车再开动,明笙心情更黯然,自然没有心神去关注是不是有辆机车跟在后面。 到站后下车,走了几分钟,微信收到赵一清发来的消息。 【学姐!有个男的在公交车上挤我,下车后一直跟在我后面】 【我瞪他,他躲我一会儿,马上又跟上来了】 【这人该不会是变/态吧?】 明笙紧张地盯着屏幕上的求助信息,猛然想起早上离开寝室时听舒曼曼随口提起的一个信息。 她说大学城现在不安全,晚上有女生被跟踪。 虽然目前还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害,但跟踪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够让人心脏狂跳了。 她几乎没有犹豫,指尖飞快。 【附近有商店吗?赶紧钻进去别出来】 【发我方位,我马上到!】 【有什么不对马上报警】 赵一清回复收到,明笙心急火燎,放下手机左右张望,入目没有出租车的踪影。 明明平时这个点都有些揽客的出租车,今晚却一辆都见不着。 她焦灼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前方某处。 她愣了愣。 老天爷仿佛跟她开玩笑,在她心急如焚最需要寻求帮助的时候,又和这人四目相对。 要不要向他求助? 如果开口打破僵局,他会怎么想她? 明笙站在原地,咬着唇,天人交战。 而对面,傅西洲安静跨坐在机车之上,手指燃着一根烟。 桀骜的气势因为黑夜而收敛。 也许察觉到踟蹰在马路对面的她正在举棋不定,他静等在原地,那高高在上的俾睨姿态,分明在等她自投罗网。 明笙知道他在等她开口,也很清楚半途而废的自己很没出息。 但眼下,似乎只有求助他,她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赵一清身边。 最终她咬咬牙,在他鹰隼般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他。 终于别扭站到他面前。 先是谨慎张望一圈左右,并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这才耷拉着眼皮,小声求助:“我朋友遇到点麻烦。” “什么朋友?” 傅西洲的语气如平常,只有声量微沉,像是上好的琴弓在弦上推拉。 他的气定神闲足以说明,他并不关心她的朋友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 他只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跟我一起搭车的女孩子。” 掌心里的手机又在响,明笙越加心焦,“可以吗?我真的很急。” 眼皮抬起,她水润的眼眸里写着明晃晃的请求。 是一双融合了清纯与妩媚,几乎所有有正义感的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眼睛。 可惜傅西洲也许是那个例外。 他唇角隐晦地勾了勾,重新掌握两人之间的主动权,他心情不错。 “我的时间很宝贵啊。” 越是情急,他的语调越是慢悠悠中透着散漫,“想好了吗?拿什么来换?” 这种趁火打劫的姿态,明笙可太熟悉了。 在抬腿往他走来之前,她便隐约预料到,要这位大少爷屈尊降贵答应帮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代价,很大可能是她自己。 嫣红的唇倔强地抿了抿,虽然早就有所预期,可真的亲耳听到,又觉得刺耳不能接受。 该有多无耻,才会每次道貌岸然地要她拿身体来换? 何况,那么久了,就不能换个人吗? 明明有那么多新鲜娇艳的女孩子成天在他跟前晃,博他欢心的手段也比她多得多。 明笙虽然很急,不过眼下这情况,到底不是几年前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向他求助。 办法很多,没必要在他这里死磕。 “那就不浪费你时间了。” 她冷着脸生硬拒绝,余光瞥见一辆空载的出租车正迎面而来,转身就要奔着那辆车冲过去。 下一秒,手被一股蛮力拽往相反方向,明笙的细腰猝不及防磕在机车坚硬的骨架上。 “傅西洲!” 她怒叱,腰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她晶亮冒火的眸子登时和他近距离对上,“你做什么?!” 顾不得疼,她本能地向四周望去,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早就跟他约法三章,不能在学校附近和她有亲密举动。 这一条他以前都遵守得很好,甚至比她还忌讳被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没想到几个月不联系,他竟然出尔反尔。 相比她的心虚惊慌,傅西洲可就从容多了。 慢条斯理欣赏她的狼狈,见她的娇颜卸下刻意装不熟的冷淡,他心中终于感到一丝快意。 女人这样才可爱。 “没人教过你吗?” 肌肉结实的手臂伸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强行拽上车,“求人求一半,是犯规的。” 明笙心跳失速:“我没什么可以跟你换的。” 傅西洲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总有些讽刺味道,像在仔细掂量她那微不足道的身价。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看着她那张秀美却倔强的脸蛋,轻嗤,“身上那二两肉没涨多少,不值钱的骨气倒是多了不少。” “你……” 明笙只感觉到屈辱,可惜他不给她开口机会,将头盔塞到她手里,“少废话,戴上。” “你是强盗吗?” 明笙咽不下这口气,一边戴上头盔,一边忍不住要与他理论。 “明知我是强盗,当初还敢送上门?” 明笙被狠狠噎住,不言不语。 默不作声坐到他车上,一前一后,距离很近,但还没有近到可以安全上路。 明笙矜持地与他保持一拳距离,双手始终执拗垂在身侧。 傅西洲垂眸,察觉到了,嘴角冷淡地一扯,也不催促,就这么耗着。 反正急的人不是他,他有的是时间。 迟迟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明笙意识到他在等她主动,脸颊微热地抬手,虚虚圈住他劲痩腰身。 傅西洲促狭:“不怕摔断脖子?” 明笙咬咬牙,环着他腰身的双手圈紧,一脸视死如归。 肢体僵硬。 傅西洲对自己的身体近乎苛刻,保持着媲美顶级运动员的体脂率。 当她细嫩的手心触到他腰腹的那一刻,有关这具强壮身体对她绝对掌控力的记忆从意识海里翻涌而上,令她在那一瞬几乎忘了要呼吸。 “强盗头子。” 她喃喃着,掩饰满心满眼的不自在。 尽管明笙态度不怎么样,可是她现在人在车上,温顺贴着他宽阔坚硬的脊背,发丝肌肤散发着能够安抚躁动的馨香。 这所有的一切,很及时地纾解了傅西洲这些日子以来的躁意。 并不急着发动,他微眯着眼,极度享受地吸了一口指尖那根烟。 吞云吐雾间,半支烟蒂落地,划出一道漂亮的金黄弧度后被一只脚碾得细碎,零落散在了风里。 一张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俊脸微仰向夜空,刀削斧凿般的眉眼足够深邃。 可惜明笙坐在他身后,看不清男人的脸,够年轻,也够狂—— 轻吁一口,淡灰色烟雾从口中喷薄而出,泯灭在夜色里,随之而出的,还有一句轻飘飘的追问。 “怎么?主动上了我这艘贼船,又想下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6. 第 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第 7 章 夜风刮擦着脸,空气中的烟味凌冽,吸进肺腑,明笙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痛意。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勇敢承认是,想直言不讳他们的地下关系是时候结束了,但又深知一定结束不了,最后只能选择沉默。 沉默很怂,但眼下,好像也最安全。 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我真的赶时间。”她很轻地发出请求,“我们可以走了吗?” 傅西洲侧首,眼里的情绪复杂,到底没有再为难她,发动机车疾驰入夜幕。 他们到时场面一度紧张,赵一清躲在一家门面很小的水果店里, 正确地说,是怯生生站在体态臃肿的老板娘身旁佯装挑水果,老板娘掌上托着个凤梨,一把闪着钝光的水果弯刀正在凤梨上熟练动作。 手上如此动作,她一双精明熠熠的眼睛却是紧盯着正在假模假样挑选水果的年轻男人,眼神凌厉到,仿佛下一刀就要把这年轻人当凤梨给削了。 男人不过二十出头,其貌不扬的路人长相,一双贼兮兮的单皮眼最有个人特色。 因为只有心术不正的人,才会那样斜着眼瞟小姑娘。 “男人就跟这菠萝一样,你得削他,把他外面那身糙皮削平了,他才知道怎么做个人。” 老板娘飒爽开腔,赵一清听出弦外之音,老板娘把菠萝热情往她手里塞:“来啊,姑娘你试试削这菠萝。” “我,我不会……” “想要会还不简单。” 老板娘挥着弯刀,指着年轻男人意有所指道,“这就一个男人,你就把他的脑袋当成菠萝,你削他!” 若是换成单纯来店里消费的顾客,听到这种挑衅十足的话,怕早就一蹦三尺高,要去找老板娘理论一二。 可这男人心里有鬼,这一番恫吓竟吓得他放下手中的葡萄拔腿就走,几乎是箭矢一般往门口冲。 结果正好碰上进门的明笙和傅西洲。 明笙在前,傅西洲紧随其后,见男人直冲而来,他沉着脸将明笙拽到身后。 然后,或许是大少爷心情不爽,仗着身高体型与对方悬殊,身子一偏,主动撞了上去。 和对方慌不择路的视线对上,他拽人胳膊不许他跑。 “哎。”他漫不经心找茬,“撞了人,不说道歉的吗?” 见他不像善茬,男人连话都说不利索:“对,对不起……” 傅西洲手不松开,明摆着刁难:“听不清。” “可别让这小子跑了。” 老板娘气势汹汹插话进来,“我说我这几天夜里生意那么冷清呢,敢情有人在这条街搞事。” 赵一清这会儿不怂了,大着胆子指控:“这人有问题!他一直跟着我!” “有问题就报警!”老板娘二话不说抄起手机。 “报警”二字十足刺激神经,一手被钳制的男人,另一只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利刃,丧心病狂往堵在门口的傅西洲挥去。 傅西洲反应及时,带着明笙往身侧闪避,可距离太近,森寒刀锋还是在瞬息之间划破了他的手臂皮肤。 这一系列变故来得太快,等明笙反应过来,傅西洲已夺下刀愤怒出拳,拳头重重砸过去。 这人不堪一击地倒在了水果架上,水果纷纷落地,汁液踩了一地。 “找死吗?想捅死谁?” 傅西洲还不消气,出手悍然捏住他脖颈,像捏着一只渺小的蚂蚁:“不如,你自己先尝尝被揍死的滋味?” 拳头凶狠砸下来,一拳过后又是更加凶猛的一拳,男人倒地,被砸得只能闷哼。 明笙看到傅西洲手臂上的血迹,那抹鲜红顺着他的手臂线条蜿蜒向下,她顿时心惊肉跳。 她从没见过他挂彩。 而唯一的宝贝儿子受伤,足以让傅西洲的妈妈徐茵发疯抓狂。 “不要打了……” 生怕他真的会把人打死,她急促奔上前,用身体阻拦他接下来的动作,“我们报警!让警察来抓他。” 傅西洲停下来,目光深幽盯着她。 “你流血了。”明笙声线发颤,捧着他受伤的手不知所措。 伤口太狰狞了,竟有好几厘米长,且口子不浅,此刻正不断往外流血,鲜血很快流到她手上。 指尖上触目惊心的红色,足够令人眼皮乱跳。 刚才她一直被傅西洲护在身后,毫发无伤,却吓得面无血色。 相比起来,反而是傅西洲镇定许多,翻转手臂,瞥了眼伤口,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心疼我了?” 他半真半假问,语调看似轻松,深邃的眼却不放过明笙脸上任何微动。 明笙小心翼翼:“你妈妈知道就不好了……” 事实证明,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傅西洲眼底因她那句关心而起的温度尽数褪去,望着她那张如履薄冰的脸,目光犹如淬了冰。 他平白无故挨这一刀,可不是为了听这句话的。 “这么担心我家徐女士生气。” 他怒极反笑,言语间带着隐晦恶意,“那你先提前想好怎么跟她解释。” 明笙原本气色不佳的脸顿时血色全无。 作为备受关注的豪门三代,傅西洲一直生活在媒体的长枪短炮之下,徐茵爱面子,对家族绯闻令容忍,三不五时敲打儿子,不要降格去结交些乱七八糟的人。 尤其是异性,傅西洲还没有大学毕业,她就已经开始物色未来儿媳人选,平日借着聚会介绍给儿子的同龄女孩,都是家世品貌相当。 强势如她,是绝不会容许儿子和家中司机的女儿有私情的。 明笙知道傅西洲很疯。 但万万没想到他会疯到这地步,他是打算主动将他们俩的关系捅到他妈那里吗? 她明显被吓到了,嗓音带颤:“你是认真的吗?” 其实这段上不得台面的关系,不仅她讳莫如深不敢叫人发现,傅西洲亦然。 他们幽会三年的房子,是他用自己的钱,以李京尔的名义购入,他的父母全然不知他还有这么一处住所。 傅西洲喜欢她这幅吓得不轻的表情,走近她,看着她的眼睛:“我做哪件事不认真?” 明笙怔怔。 这段畸形的关系,傅西洲顶多挨一顿骂,最后要承担后果的只有她和她的家庭,想到这点,她的胸腔就被焦虑占据。 “哑巴了?” 男人尾音上挑,明笙抬眸,对上他压迫感十足的眼睛。 傅西洲垂着的手臂正在滴血,血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团,他却完全视而不见。 明笙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在等她开口求他。 唇瓣难堪地动了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做不到。 最后,瞥到地上触目惊心的血滴,低着眉眼请求:“你还是……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吧。” 没有从这张唇形美好的嘴里听到想听的,傅西洲面沉如水。 刚才出拳教训人的手抬起,轻描淡写拍拍她早已苍白的小脸,幽幽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自然流露的宠溺。 “你啊,还不如做个哑巴。” 警察很快到来,调取了水果店的视频记录,配合调查结束后,等傅西洲和明笙从医院急诊室出来,时间已过十一点。 医院门口。 晚风微凉如水,明笙拢了拢肩上的宽大外套,睨了一眼前方肩宽腿长的男人。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又是一道难题。 这个时间点,宿舍已经关门了,宿管员阿姨对女生夜归管得尤其严,晚归的女生就算把玻璃门啪得啪啪作响,她也不会出来开门。 今晚要睡哪里? 摆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有一个答案。 暮华里。 明笙不想再踏足那个地方。 她很清楚一旦进门,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整夜的冲撞,手脚酸软无力,带着沙哑的求饶。 最麻烦的是,每次结束过后,她总是搞不清楚,身体的满足和精神上的痛苦,哪个更多一些。 这种撕扯感常常令她焦灼。 好似一脚跨进了一个走不出来的怪圈。 更奇怪的是。 人前冷冰冰的大少爷,又为什么在那个只有他们俩的空间里,每每欺负她后,又给予她“正被平等温柔对待”的错觉? 明笙心慌意乱。 反正,她很抗拒再经历那种让人茫然的撕扯。 傅西洲正在接电话,他伤口不浅,缝了六针,现在受伤的手臂位置绑了白色纱布,在这微凉的夜里,显出几分与他身形违和的脆弱感。 跟他隔着距离,明笙又警觉地环视四周。 傅家继承人受伤深夜出现在医院,身边有一妙龄女孩陪同,这条新闻足以上本城热搜。 “我们出来时,体大篮球队那帮人正经过,那个前锋怼着我拍。” “你去把视频处理了,处理的干净点。” 傅西洲言简意赅跟电话那头交代,言语中透出跟通话人多年的默契。 即便是大晚上被人偷拍,他波澜不惊情绪稳定,早就不是第一次应付这种小麻烦。 明笙做他好几年枕边人,知道跟他通话的是李京尔。 志同道合一起长大的兄弟,如今事业上共同奋斗的伙伴,很多事情傅西洲不方便出面,都是李京尔在替他清扫麻烦。 是真正到了战场上可以背靠背的铁哥们关系。 明笙在旁听到了他的只言片语,一阵紧张。 所以,她的脸也被拍到了吗? “上来。” 傅西洲跨上机车,将头盔递来,见她磨蹭不动,一直稳定的情绪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不想跟我回去?” 街边光线微弱,人车被大片大片黑暗笼罩。 他一侧下颌线凹陷融进了黑暗里,使得原本俊朗立体的脸庞愈加冷肃。 明笙心弦绷紧。 傅西洲正盯着她,他在等她妥协。 像过去一样,收起棱角,乖乖回到那处房子,继续将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进行下去。 可是…… 他会跟他妈妈摊牌吗? 若今晚的事被捅出来,结局是两家交恶,她全家被赶出门,还那不如她现在喊“停”? 明笙的脑子突然被冲动支配,“你今晚流了血,应该多休息,我在,会打扰你。” 傅西洲看着她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表情,听着她生分不少的客气腔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我回去休息。”他轻哂,“那你呢,打算睡大街去?” 明笙抿唇。 他知道她无处可去。 “这附近有家快捷酒店。” 她拒绝完,逃避似的飞快垂下眼皮,默了片刻后破釜沉舟道,“等你伤好了,找时间我们聊聊吧。” 傅西洲终于正眼瞧她。 月色下丁香般的女孩子,还是那副纤细柔弱很好欺负的模样。 只是几个月没怎么见面,那股唯唯诺诺的劲不见了,神情里带着一腔不知道哪里来的孤勇,挺可笑。 这孤勇倒也熟悉,他见过,不过昙花一现,却给他留下极深印象。 “也不是什么会死人的伤。” 越是这种两人激烈交锋时刻,他越是懒懒散散不着调,只是眸光是冷的:“说吧,我现在就有时间。” “我挺好奇的。” 他启唇一笑,这笑却不达眼底,分明就是冷笑,“你想跟我聊什么呢?”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7. 第 7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8 章 明笙想过摊牌,但没想到他逼着她现在就摊牌。 短短几秒,脑子里百转千回。 现在开口,胜算多少? 傅西洲见她神色迟疑,冷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不说吗?那我先打个电话。” 明笙猛地回魂。 “是学习上的事。”一肚子的话识时务地咽了回去,她亡羊补牢道,“不打紧的。” 凉飕飕的晚风一吹,吹得她原本昏了头的脑子立刻清醒,刚才那破釜沉舟的勇气刚冒出尖尖角不到一分钟,就又缩回去。 这段关系,她没有先说cut的权利。 终于不再拧巴,她挪步,抬脚安静坐到傅西洲身后,甚至,主动地将双手搭在他腰侧。 举止间带了一点小心讨好。 傅西洲听得舒坦,微微侧首:“我不在这两个月,有人为难你了?” 她识时务退了一步,他眼里的锋芒便收敛了,嗓音温存,蕴着一点点柔情。 “没人为难我。” 明笙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轻轻嘀咕,“谁会为难我这种小透明。” 傅西洲眉眼松弛,手握在车把上,不急着离开。 他唇角沾着淡笑,整个人柔和不少:“真觉得自己是小透明?” 明笙讶异他会这么问:“不然呢?” 傅西洲仰脸看了看天,不置可否。 一辆救护车恰好呼啸驶过,音浪铺天盖地,明笙却心不在焉,满脑子纠结一件事。 到底去哪里过夜? 果然傅西洲猜到她心中所想,冷淡瞟一眼街前方明晃晃的闪亮招牌。 “哎,酒店就在前面。” 明笙就坐在他身后,脸上火辣辣,怎么会听不出他话语里的微讽。 顺便把球抛回给她,看她接不接。 她自己冻结的冰层,要她亲自打碎。 进退两难。 但最终,明笙做出选择。 环在他腰间的手收紧,投怀送抱的低姿态做足,她将脸埋在阴影里,闷闷道:“不去了,酒店住不惯。” 傅西洲听闻,似乎并不意味听到这样的回答。 唇间扯出一抹弧度,这是得胜者的微笑。 机车发动。 拥抱在一起的俊男靓女,以那样亲密不可分开的姿势,冲向黑幕,与风同行。 驶回暮华里——他们同居了三年的住所。 明笙走在前,沉默的男人殿后,脚步微沉。 她逐渐呼吸困难。 上一次做还是春天,现在天气已然入秋,以他对那件事的热情,今晚怕是很难挨。 屋子黑暗幽闭。 哪怕他们几个月没来住,屋子还是干净清爽,阿姨会每周固定来清扫一次。 门落锁,明笙下意识去摸墙上的开关。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失败了。 男人滚烫的胸膛在瞬息间贴上后背,灼热呼吸喷洒颈间,像熊熊火焰掉下一连串的火星,溅落在颈上丝缎般的肌肤之上。 “这几个月有没有想我?” 有力双臂将她圈得更紧,不许她临阵脱逃。 女孩子甜美的气息堪比甘甜酒液,傅西洲低首,沿着她的肩颈一路向上。 明笙小脸微仰,迫切需要多一点氧气。 旧日的记忆铺天盖地,全部复活,几乎将她湮灭。 在这件事上,他向来耐心百分百,很懂得如何将她架在火上炖煮熬煎。 “有……有的。” 当然不敢说“没有”。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扳转,刚看清他黑夜中灼灼的眼瞳,突然昏天暗地,两片唇被堵住,烙铁似的吻落下,细密又汹涌。 明笙双腿发颤。 被迫仰起巴掌小脸,呜咽着,气息破碎地去承受男人汹涌悍人的气息。 她想哭。 傅西洲一定上辈子跟她是仇人,否则这辈子不会这么凶的吻一个女孩子。 这种吻法是会死人的。 “不,不行……”她激烈推他胸膛,偏过脸,“要死了。” “你想让我憋死吗?” “我哪里舍得。” 傅西洲玩笑着退开一些,只是紧盯着她的目光还是那么烫人,令她面颊火辣辣。 “体力怎么这么差?” 他嗓音发沉,平复了一下呼吸,将身体里轰然炸开的那股急躁冲动强行压制下去。 出手抚弄她同样烫的脸颊,“我不在,锻炼是不是就偷懒了?” 他自己是健身狂,又热爱在方方面面管着她,之前给她报了瑜伽班,健身房常年充卡,每周再忙都不忘微信督促她去运动。 没有花钱给她请私教,这种事情他绝不假手于人。 他自己就是她的私人教练。 拜他所赐,明笙的身材纤瘦却不干柴,骨肉匀停,曲线玲珑,该有肉的地方饱满紧致,只是平时她穿衣喜欢宽松休闲,不爱把好身材秀给别人看。 只是这两个月,微信里安静不少,她去健身房的次数断崖式下跌。 既然练出好身材是为了某人自己的福利,他不在,她就打工人心态作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并不积极。 外人很难想象傅西洲这样的高冷大少爷也有碎碎念的时候,但明笙见识过。 这几乎就是她的每日日常,因此每每听到这种送命题,她会聪明地选择转移话题。 “医生让你这两天别大幅度做动作,这个位置很容易扯到伤口的,你忘了吗?” 将他的胸膛推了推,“你让开,我开灯瞧瞧你伤口。” “瞧什么,又死不了。” 身后魁梧的男人又黏糊糊贴上来,在她五指快要摸到灯开关时,手又被拽下来捏在他手掌心。 明笙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问你话呢。”他火热的唇游到她耳垂边,“马甲线还在吗?” “算了,问了也白问。” “还是我自己亲自检查。” 受了伤的右臂仍旧灵活,五指如蛇,在绸缎一般的肌肤上危险移动,动作轻缓温柔,同时又危险凶悍。 “一个夏天过去,少了点肉。” 语气慰贴,“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有的。” 明笙受不了这狎昵的气氛,每分每秒都在缺氧。 小火慢炖才最煎熬。 “检查完了吗?”她被挤在他和墙壁之间,艰难出声,“你饿不饿,我去煮两碗面。” 上次囤的方便面应该还剩几包。 “你说呢,我饿不饿?” 明笙:“……” “我饿了好几个月了。” 他在她充血的耳垂边亢奋游离:“想你想得快疯了。” 明笙咬了咬唇,暗骂自己自掘坟墓。 “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吗?”她懊恼皱眉,“你今天流血了,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 “喂,被我妈附身了吗?” 傅西洲暧昧贴到她耳边,“流血算什么?今晚就是血流光了,我也要做。” 他这人别看在外头冷得像块冰,情绪不高的时候更是惜字如金。 其实私底下两人相处,他反而是话多调动气氛的那个,两人在一起三年,明笙什么荤话都听过。 照理她早该免疫,可事实上,性格使然,免疫不了。 依然是每次听到,都会面红耳热,经不起戏弄。 “你收敛点,我明天课全满,晚上还有晚班。” 她出手推开他,终于得到一点喘息空间,“我不想明天起不来床。” 墙上的开关终于摸到,“啪嗒”,灯光骤亮,戳破了空气中的粉红泡泡。 明笙小心翼翼看向身后剑眉星目的男人。 他正眉头微蹙。 惹恼他了吗? 她心里正晃荡得厉害,傅西洲已经走到她面前,盯着她泛着水光的樱唇,眸色幽深。 “要不要剪刀石头布。” 把身上的野蛮劲收了收,他低头琢她的唇,“赢了我,几次你说了算。” 明笙又羞又急。 他怎么可以把做几次这种事拿到台面上讨论! “不要。” 她生硬拒绝,却控制不住颊边的霞光乱飞,“反正你最后都是说话不算话。” 什么剪刀石头布。 骗傻子的把戏罢了。 每次肆无忌惮的,还不是他。 傅西洲摩挲下巴,略感棘手。 磨掉的棱角,怎么又长出来了? 两人正用眼神明里暗里较劲,傅西洲的手机唱响,他瞥一眼屏幕上的来电人,接通之前给眼前人使了个眼色。 “去煮面。” 他自己去落地窗边接电话。 “要不要过来一趟。” 李京尔似乎在什么嘈杂的地方,音浪轰鸣,“视频在人家手机里,没那么容易删。” “总要给足诚意。” 傅西洲:“想讹我?” 剑眉下的锐利双眸定格在厨房操作台忙活的窈窕身影。 厨房是开放式,她保守的穿衣风格没什么看头,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最吸睛,视线向上,入眼的是她对着炉火松弛的表情。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最近总是用很紧张的表情对着他,偶尔还表现得像只刺猬。 “我看未必。”李京尔言语间有几分把握,“大约只是想借机会认识传说中的傅公子吧。” “都不是傻子,谁会错过这个认识傅远集团太子的机会。” 不是清城大学的傅西洲。 而是傅远集团的太子傅西洲。 傅远集团未来的掌门人只有一个,他只能姓傅。 “是个聪明人啊。”李京尔感叹。 “聪明人满肚子欲望。”傅西洲面容泛冷,“有欲望就好办。” 厨房里,明笙拆了两包方便面,放入锅里。 热水翻滚,蒸汽扑面。 她叹气又叹气。 叹自己好没骨气。 脊梁骨是硬的,但被打断后,又跟锅里已经软趴趴的泡面没有两样。 一只肌肉发达、线条分明的手臂倏然出现,圈住她细腰。 “我出去会儿,今晚别等我了。” 傅西洲下巴低垂,在她颊边蜻蜓点水一下,情人亲密无二的动作,言语间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几个月欠我的先攒着,我要收利息的。” “你是高利贷吧?”明笙瞪圆杏眼,成功惹得他笑意昂扬。 揉了揉她的发:“那破班别去上了。给你找个瑜伽老师,你去上课。”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第 8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9 章 翌日清晨。 明笙醒来,望着空荡荡的枕边,足足呆滞了一分多钟。 他真的一夜未归。 打个哈欠坐起来,等初醒的混沌感过去,才开始琢磨他昨晚去哪儿了。 能让他彻夜未归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 昨晚看他的样子,眼底深处全是渴望,本以为会度过一个动荡不眠的夜,没想到他突然说要离开,后来也没有回来睡。 没有琢磨出什么来,索性不想了。 那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瑜伽课,反而更让人伤神。 大四了,身边同学考研的考研,不打算再深造的同学,不少人已经找好实习的去处,时间都那么紧张了,他竟然还让她去上费时费力的瑜伽课…… 明笙耷拉着眉眼,洗漱一番后出门回校。 上午只有两节课,到了饭点,明笙没有和乔羽舒曼曼一起吃饭,杨舒宜到得早,明笙请她去三楼吃小炒菜。 “你这家伙……” 杨舒宜还是那直来直去的爽快性格,“群里也不冒泡,找你一律推说忙,好没劲啊你。” “还以为你忙着恋爱呢,可是每回见你都是单着,我真奇怪了,华峰校区的男生眼睛都瞎了吗?竟然让你这么朵系花单了快四年!” “我找了个兼职,这几个月确实很忙啊。” 明笙闷头吃饭,对恋爱这种话题依然回避。 偏偏杨舒宜就关心她这个。 “那你总要抽点时间恋爱嘛。”她夹了一筷子糖排进嘴,“咱们都大四快毕业了,我都谈了两个男朋友了,你竟然一个都没谈过,也太浪费你那张脸了。” 她翻了个大白眼:“以后等小鲜肉喊你明阿姨,你就知道遗憾了。” 明笙依然笑得白净好看:“脸在江山在,等我变成明阿姨,搞不好还是会有年下弟弟紧追不舍。” “咦,凡尔赛,讨厌死了你。” 杨舒宜气得放了筷子过来挠她。 两个女孩子玩闹一阵,感情又回到从前,杨舒宜重新拿起筷子,只是不吃,瞧着她恬静眉眼,神色惋惜。 “我可是你和宋霄诚的CP粉啊,我是万万没想到,我这么看好的一对CP就这么BE了。” “你说你俩多般配啊,郎才女貌的,怎么就BE了呢?” 话题兜兜转转又到宋霄诚身上,明笙垂眸微笑,无法说实话。 “可能太熟悉了吧。”她还是千篇一律的说辞,“没感觉。” “明笙你这个喜新厌旧的渣女。” 杨舒宜扎心问,“高中那会儿天天放学跟宋霄诚一起走的人是谁啊。” 明笙胸口发胀,像泡在水里很久,连带声音也是沉闷的,少了平日的清透。 “我们只是,顺路啊。” 报告会在下午两点,安排在柏元楼三楼的报告厅,时间还没到,两个女孩子先去校园里的咖啡吧小坐一会,便慢慢步向柏元楼。 学校各个学院大大小小的报告会都在柏元楼召开,她们到时,柏元楼已经聚集不少人,在他们这个男多女少的校区,竟然还是女生多一点。 看来今天除了建筑学院,还有其他学院的报告会。 乔羽那张长着几颗青春痘的脸在明笙眼前一闪而过,等她想喊人,乔羽已经不见踪影。 平日里,室友们的社交活动比她多,明笙倒也没有多想,和杨舒宜往二楼去。 小型报告厅挤挤挨挨,几乎坐满。 足以说明宋霄诚的高人气。 等主角上场,身姿挺拔站在台中央,又让人眼前一亮。 清爽的衬衫搭配牛仔裤,斯文端正的脸庞,和熹闪动智慧的笑容,青年人阳光干净的气质扑面而来,像正午最晴好的那道光,很轻易就赢得台下人好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脸上,好奇都是同龄人,为什么总有人会比自己更优秀出众。 可宋霄诚却在这时转过脸。 他看过来的,恰是明笙所在的方向。 两人目光相接。 时间很短,短到明笙心思微动,他已经飞快把视线移开。 “很高兴今天见到大家。” 他顿了一顿,目光含笑望着台下,“特别高兴。” 人人都当这是客套,唯有杨舒宜触觉敏锐,特意扭过脸去看明笙。 她就坐明笙旁边。 刚才宋霄诚望向这边时,她是旁观者,那绵绵隐晦情意,看得明明白白。 可惜她只见到明笙一张优越却清冷的侧脸线条。 胶原蛋白很足,侧颜有娇憨少女感,但琢磨她表情,又觉得她是清醒冷美人。 总之怪神秘的。 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明笙有感觉,入她的眼? 个人报告开始,宋霄诚以自己这次法国之行,畅谈东西方建筑天才的思维碰撞,与建筑大师面对面交流,像是经历一次脱胎换骨的灵魂荡涤,直言经历比结果更重要。 台上的他玉树临风,侃侃而谈。 聪明的大脑比外表更惑人,场下不少年轻学妹看着他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一小时很快过去,报告会结束。 宋霄诚是主角,刚一结束,便被学院的学弟学妹围在中央,学妹们甜丝丝问:“学长,能不能加个微信呀?以后很多专业问题想请教学长呢。” 理由冠冕堂皇,外表看上去很乖的宋学长只好亮出二维码。 但他的眼睛却在场中央追逐寻找。 直到他和场下的人四目相对。 他招了招手,笑逐颜开,向她示意。 似乎也感谢她来捧场。 明笙笑容清浅,也招手,嘴角浅浅梨涡。 没有机会说上话,宋霄诚应付热情学弟学妹的同时,见缝插针朝明笙所在的方向举了举手里的手机,用口型对她说—— 微信联系啊。 同是同班同学,杨舒宜也自始至终在明笙身边,但好像,自始至终被宋霄诚无视。 杨舒宜也不恼,反而磕得开心,眨眨眼,递给明笙一个极暧昧的眼神。 ——你看吧,他眼里只有你。 明笙无奈。 大学四年,她和宋霄诚当面讲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已经很疏远了。 没有影的事,不知道杨舒宜为什么磕得那么起劲。 从报告厅出来,刚站在一楼楼梯处,背后传来一道清朗男声。 “明笙!舒宜!等一下。” 明笙转身,和他目光又对上。 是宋霄诚,他还是追上来了。 “很久没见你们俩了。” 他瞄一眼腕表,对杨舒宜说,“急着回了吗?不急的话晚上一起吃饭,我请。” 杨舒宜“哇”一声,一脸求之不得:“预算多少?我食量不小哟。” “这回奖金还算丰厚,请客预算无上限。” “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喝杯奶茶,怎么样?” 他这次看着的却是明笙,目光里闪动温和笑意,“我带了很多巧克力回来,家里冰箱存着,改天我给你们送去。” 杨舒宜几乎是雀跃地望向明笙。 很想看看她的反应。 明笙不怎么爱吃零食,唯一能让她破戒便是巧克力,以往过生日,杨舒宜零花钱有限,大多选择巧克力做礼物。 现在,宋霄诚亲口说,他从欧洲带回来很多巧克力。 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可惜被两双眼睛看着,明笙表现还是镇静。 一点都不像过去的吃货,一提巧克力,大眼睛便满是光。 她客客气气:“那多不好意思。” 随即有点小懊恼:“你得那么大的奖,我们都没准备礼物,对不起啊。” 明笙歉然望着老同桌,目光清澈又赤诚。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声对不起,是为了那次送机爽约。 宋霄诚好似听懂,甚至慷慨接受她的歉意。 “大家平时都很忙,平时没什么机会见面,你们能特地来捧场就是最好的礼物。”他语气真诚,又补一句,“都是老同学了,别那么见外。” 见外的明笙笑了笑,悄然避开他滚烫凝视。 楼梯上方闹哄哄的,有很多人鱼贯下楼。 有女生三三两两议论。 “哎,你们看到了吗?傅西洲的眼角怎么回事?青了好大一块。” “朋友圈有人说他在隔壁体大打球到天亮,听说在battle。” “为什么要battle?” “谁知道,男人的好胜心呗。” 众人口中的话题人物傅西洲很快出现。 身形挺拔,矜贵公子形象。 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衬衫挺括,被他的高大体型衬得更加贵气。 领口松开,露出让人遐想的锁骨,一张冷淡如雪的表情搭配俊眉朗目,像利剑劈开良夜,无声提醒周边人,他和别人是有壁的。 就像普通人走不进他的阶级,他也不屑屈尊踏入平凡大众的世界。 但这么体面一张脸,偏偏今天有了一点瑕疵。 明笙清晰看到他眼角处的淤青,很突兀,像有人在他脸上油墨重彩了一笔。 实在罕见。 而就在明笙仰起脸,茫然目光定格在他脸上的那一瞬间,傅西洲也看过来。 明明他们一上一下,中间隔了那么多人。 但他就是一眼轻易捕捉到她的身影。 而就在看到明笙身边的宋霄诚时,傅西洲原本散漫的俊脸,渐渐紧绷,蓄势,骨子深处的凌厉毕现。 这面部的轻微变化,发生在一夕之间,几乎没人察觉。 除了明笙。 她立刻紧张如小鹿。 怎么这么巧?为什么他这个时间也在柏元楼? 难道数学科学学院今天也有报告会吗? 她脑海里一时警铃大作,手足无措好几秒。 傅西洲很反感她和宋霄诚私下见面。 正是因为他的□□□□,这三年她高中同学会都找借口缺席,老同学都对她有怨言。 这几年,傅西洲身体力行地提醒她。 ——宋霄诚是她绝对的禁区,她是不能踏入的,一步都不行。 就在明笙眼神躲闪之际,傅西洲随着下楼的人流,到了一楼。 两人擦肩,俨如陌生人。 杨舒宜正兴致高昂地和宋霄诚讨论附近的美食,明笙则眼帘低垂,捏着手机,等着后面的人离开。 肩背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对方的胸膛硬得像铁块。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肌肉触感。 滚烫,强势。 她踉跄一小步,惊诧地扭过脸。 却直直撞上他幽深的眼。 “抱歉。” 傅西洲公式化地道歉,嗓音微沉,神情严肃,虽然道歉,却看不出一点道歉者该有的诚意亲和。 反而双眸紧紧锁住她,遏住她呼吸。 明笙飞快躲开他的眼。 “没关系。” 她垂眸应着,声音细轻,井水不犯河水地往边上让了让。 明明空间那么大,她规规矩矩站在一边,他却偏要往她这边撞。 李京尔和廖擎就在傅西洲后头几步外,一瞧这阵仗,表情微妙。 都感觉到老虎须被捋。 两人双双给了明笙同情的一眼。 祝她好运。 三人离开,聚拢的人散开,刚才的小插曲如同过眼云烟,少有人注意。 杨舒宜还是留意到那三人,碰了碰明笙手肘:“哎,刚过去那几个,是不是就是咱们学校的顶流?” “好像是吧。” “打头那个最帅了,哪个学院的?” “数院的吧。” “数院的大神啊。”杨舒宜又哇哇乱叫,“长得贼拉帅,IQ还高,也太会投胎了吧。” 明笙不语,不参与评论。 “你认识他吗?” 突然发声的,竟是宋霄诚。 看似不经意地发问,眼睛却直直看着明笙,带着十二分的认真。 明笙一怔,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难道刚才那一撞,她露出了马脚? 但也只是心慌了一秒。 “当然不认识了。”她神色如常道,“可是全校女生都认识他。” “你也是其中一个?” “对啊。”明笙心跳快了一点点,“我也是其中一个。”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第 9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10 章 本来要聚一聚的约定最终还是落空。 宋霄诚的导师临时有项目要飞去外地,要带上他这个得意门生,时间紧迫晚上就要飞,约饭只能改天。 他心里很过意不去,明笙倒是悄然松一口气。 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安全。 等毕业吧。 明笙在心里给自己描绘一张未来蓝图。 等毕业,找一份外地的工作,那时他大约也厌了,想换人了,不概率不会为了她这样的小透明奔波两地。 这段地下关系也就自然而然走向死亡。 回寝室问了乔羽一嘴,才知道她下午出现在柏元楼的原因。 三楼有一个创业交流会,学校邀请一批初创成功的在校生分享心得体会,傅西洲李京尔廖擎大三时注册了一家叫Bro的公司,专做游戏开发,如今Bro成立不到一年,已经获得天使投资人第一轮风险投资。 三个富家子弟,没有用到家中雄厚资源人脉,单凭脑子和技术,便成功挖到人生中第一桶金。 所以,他们是很有资格站在台上聊这个话题的。 乔羽自然是冲着李京尔去的,但据她说,当天C位还是傅西洲。 “但是看得出来他挺想低调的,被迫拱上C位的时候,怎么说,脸比平时黑。” 乔羽把苹果啃得咔嚓作响,“是我也不愿意,眼角那么大一块乌青,影响他以往光辉形象。” “他一上台那些女的就咔咔一顿拍,把他搞得挺不好意思,求我们给个面子,拍远景就行。” 舒曼曼哈哈大笑,脑洞大开;“傅公子该不会被人打了吧?” “冲冠一怒为红颜?”乔羽黑眼珠一转,“他那红颜是谁啊?” “上回吃饭遇到的那个苏映月?” “八成是,他不是很少和女生出双入对?” 明笙在一旁静静地听。 秀气的眉微皱,脸庞浮上点点困惑。 被体大篮球队的打了? 从小就练跆拳道,高考完跑去泰国学过一阵子泰拳,武力值一点不输自家保镖的男人,会被别人打吗? 没人给她答案。 夜里辗转睡不着,莫名焦虑。 总感觉他脸上那道乌青,和她脱不开干系。 多次盯手机,没有新消息进来。 没消息就是坏消息,说明他情绪很差。 下午柏元楼撞见她和宋霄诚在一起,他的眼神都要吃人了。 明笙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挽救一下。 【你脸怎么了?】 半夜主动给他发消息,讨好姿态摆足,可惜没回应,等了二十分钟,他都没有回复。 明笙揉揉眼睛,困得厉害。 索性不去纠结他阴晴不定的情绪,关机睡觉。 到第二天中午,还是没见回复。 问题有点大。 忍不住忐忑不安。 她这是捅了马蜂窝吗? 明笙一旦从死胡同里出来,就会格外务实,既然想通了等到毕业再断,那就不拧着了。 周五晚,她主动回到暮华里。 干坐着等到深夜十二点,偌大的房子静悄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熬不住,给他发消息。 【你回吗?便利店买点速冻食品,家里冰箱空了。】 言辞委婉,就差直接说:我又投怀送抱。 微信终于有了动静。 寥寥两字,冷淡扑面。 【不回】 明笙盯着这两字快半分钟,摁灭手机,关灯睡觉。 黑暗里一声轻轻喟叹。 ——做人好难。 隔天迷迷糊糊睡到八点,被快递员的电话吵醒,说东西已经放到门口。 一份附近咖啡厅出的早餐。 黑咖啡配芝士丹麦酥,新鲜出炉,还是热的。 明笙吃得云里雾里。 人不回来,早餐来了,到底几个意思? 已经两个星期没回家,照例要回去,慢吞吞下了公交,走上一段坡路才能到家。 其实算不得家。 是别人的家,他们只是栖身在傅家的一隅,虽然住宿条件很不错,待遇也优厚,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仰人鼻息。 父母在主人家底下做事,连带着做子女的,待人处事也要小心翼翼,不能有分毫差池。 傅家大宅坐山拥水,听说当初买下这大片山地前,特地找风水大师相看风水,这才斥巨资买下。 宅子有些年头了,是根据傅家老爷子的口味找专业人士设计。 老爷子海城大家族嫡长子出身,解放前家里开棉花厂,他年轻时留过洋,房子也是老派西洋风格。 傅景怀一家人住在主楼,家中一干佣人司机则住在副楼,夫人徐茵有偏头疼的顽固毛病,喜静,故住在副楼的几户人家都保持着默契。 ——平日生活不能打搅主人家安宁。 明笙从正门进,脚步轻巧,绕着草地,到达副楼。 神色谨慎,也不敢东张西望,完全没有回家的松弛感。 傅家花园再好的风光,其实和她没有关系。 “笙笙回来了啊,你汤姨今天煲了牛骨汤,香得很,待会多喝两碗。” 明江今天也在家,迈巴赫洗得锃亮,看来今天傅景怀没有出门打高尔夫。 明笙软糯应“好”,先回房间放包。 推门,就见夏新雨舒服躺在床上,塞着耳塞在打游戏。 见到她,只是漠然抬一下眼皮,当她是空气,继续打手里的游戏。 明江和汤蔚茹,一个鳏夫,一个寡妇,都在前任去世后带了各自女儿组建新家庭,婚后两年生下儿子明慷。 明笙和夏新雨同龄,但两个女孩性格迥异,明笙漂亮随和,谁见了都喜欢,夏新雨却是个刺头,见谁都是冷冰冰的,吝啬笑容。 两个女孩在读书上也天分不同。 明笙学习不需家中大人操心,凭自己考上顶尖学府,夏新雨读书不省心,高中时逃课频频,高考前汤蔚茹大手笔给她花钱补习,结果也只勉强上个三流大专,今年已毕业。 眼看孩子学历不行找工作费力,明江受不了老婆夜夜枕头风,腼着一张老脸去找傅景怀,傅总到底体恤服务自家多年的老人,在德润总部前台给她安排了一个位置。 如今夏新雨朝九晚五,已经在德润上了几个月的班。 明笙和夏新雨一个房间,两张床并排挨着,中间一张床头柜,放的也几乎是夏新雨的东西,就连明笙的床上也堆满了她的衣服裙子,甚至还有一双看起来半旧的球鞋。 床单上赫然两个脚印。 明笙只当没看见,弯腰整理自己的床。 “衣服给你挂起来?”她语气平常,不带情绪。 夏新雨塞着耳塞,不应,她也不问第二次,将床上那堆她的衣裙一一叠好,放到一边。 衣服大多是新的,各色漂亮的裙子,标签都没拆。 那双球鞋整齐放到夏新雨床下。 明笙喜欢观察。 瞥一眼她今天装扮,高腰露脐白色短T,配一条设计感十足的牛仔裙,青春靓丽的形象。 休息在家,却画着淡妆,肌肤白皙无暇,近看妆感重。 用心画这样的妆,总要给人看的。 自然不是给她看。 做一家人这么多年,两个女孩一直冷淡处着,不怎么对付。 明笙倒是想好好相处,也努力过,可夏新雨不这么想。 无论她多么有诚意,姿态多低,对方总能挑剔她的行为,曲解她的用意。 ——假惺惺,清高,茶里茶气,想用我这片绿叶衬她这朵红花。 这些都是夏新雨私下对她妈说的原话。 这些,还都是年幼的弟弟明慷偷偷转述给她。 汤蔚茹也会向着亲生女,很少为她这个继女辩白几句。 她不喜欢有个优秀漂亮在清城大学读书的继女。 就如同夏新雨,十分不愿意有个漂亮还同龄,能做清城大学校花的继姐。 早年明笙还会委屈沮丧,又无人诉苦,没有妈妈的孩子就像浮萍野草,日子常常感到困苦。 不过等年纪大一些,就不那么在乎了。 她好像想通了。 这是爸爸的家,终究不是她的,他们一家和睦就好。 她的感受不重要的。 中午吃饭,继母汤蔚茹果然端出一锅牛骨汤,香气浓郁扑鼻。 孩子们都在家,明江面上开心:“去早市买的新鲜牛骨头,你们多吃点,别剩下。” 汤蔚茹把最大那根牛骨夹到宝贝儿子碗里。 锅里还剩一根牛骨。 夏新雨伸出了手。 神情自若夹到自己碗里。 汤蔚茹从煲汤里挑出了大块牛肉,又放到女儿碗里,一口一个心疼。 前台整天站着,夏新雨成天回家喊腿酸。 明江瞧一眼女儿的饭碗,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但也没说什么。 十几年了,这个家一直这样的。 那件事差点把家拆散了,他在家里的地位也应声下落,饭桌上更是没了他说话的份。 他伸筷子,笑呵呵给女儿夹了一小块牛肉,搁到她碗里。 “来,笙笙你也吃,别挑食。” 明笙忙说好,专心低头吃。 汤蔚茹看了老公一眼,神色挑剔。 两夫妻聊天。 “夫人怎么回事?偏头疼又犯了?”明江小声问老婆,“本来今天先生是要出门打高尔夫的,都跟胜明的宋总约好了。” 他虽然做司机,工作内容可不是只开车那么简单。 日常要跟老板打交道,他家里的大小事务总要多少知道一些,免得说话出错,惹他不痛快。 好在老板不像其他大富豪,家里一个大老婆,外头几房小老婆,争遗产的私生子一堆。 傅景怀为人清正,对太太专一疼爱,也就傅西洲这么一个独苗儿子。 汤蔚茹平日在厨房做事,又爱管闲事,主人家的风吹草动大多逃不过她的耳朵。 “夫人动气了,头疼得不行,李医生半夜上门。” 她飞快瞄一眼主楼的方向,点拨老公:“你小心点,这两天别在先生面前提小傅先生,听管家说,先生这回特别生气。” “小傅先生”四字一出,餐桌上两个女孩都有了点动静。 明笙只是筷子一滞,很快神色如常吃自己的饭。 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反而是夏新雨反应很大,撩起眼皮,神色有些急切。 心不在焉拨弄碗里的菜,其实没有吃一口。 明笙悄然瞥她。 明江也顾不得吃饭了,惊问:“小傅先生怎么了?闯祸了?” “芳姐收拾他房间垃圾,翻出了带血的纱布。” 明笙筷中的青菜差点掉下。 汤蔚茹自然没注意,说:“夫人问他伤哪里,他不肯说,也不让搜身,更不肯去医院,母子俩闹得不可开交。” 她又给女儿夹了一筷子的鱼,“脸上还有淤青呢,肯定跟人在外面打架了。” 明江皱眉:“不知道的事情别乱说。” “哪里乱说了?”汤蔚茹不服气,“先生都关他禁闭了。” “车库里的跑车,特别是那几辆摩托车,一概不许用,怕他冒失出事。” 明江表情凝重。 都是父母,他当然理解老板夫妇的苦心。 去年温都房产掌门人的孙子开着超跑酒驾,一头扎进护城河,和女友一起捞上来已经是一天后,新闻轰动全国。 傅家三代单传的独苗,是不能出事的。 出一点点事都不行。 不可以。 会要徐茵的命。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第 1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1 章 饭毕,汤蔚茹喊明笙留下,一起收拾厨房。 明笙温顺答应,做事勤快。 这种情况,通常是要接受一番耳提面命,隔三差五来一回,明笙已经习惯。 做好了敷衍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汤蔚茹只是诉苦。 说大宅那边漏出消息,管家正在物色新司机,要年轻能干一些的。 毕竟明江也五十多了,白头发不少,比不得那些正当年的年轻人。 失业的危云笼罩在这个家庭。 明慷还未成年,两个女孩都没有嫁人,一大家子都需要这份优渥收入。 明笙问:“是要解雇爸爸吗?” “哪里知道,说不定哪天就要我们卷铺盖走。” 汤蔚茹满面愁容,“按理我和你爸爸都是服务多年的老人了,夫人先生不该那么绝情。” “花房老秦,再过几年就过75大寿了,给夫人养了一辈子的花,夫人从没想着换个年轻的。” 明笙不知道汤蔚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作为继母,对着继女,她说话总是目的性很强。 明笙试着揣测她的意图。 或许她快毕业了,汤蔚茹给女儿找好了工作,怕她动了心思,要她死了这份心。 家里进傅远的名额只有一个,给了夏新雨,就不能给她了。 或许还有其他几个意思。 比如,毕业了不要拖累家里,弟弟还小,供她读书成人已不易。 要她毕业了供养家里也不一定。 继母心,海底针。 明笙猜不透,也不想去费心思猜。 洗完碗,照例辅导明慷写每周作文。 他已读初中,偏科严重,文学修养实在匮乏,到了初中还在写流水账。 明笙修改他的开头,尽力指导。 “作文开头很重要,老师阅卷时最关注第一段,你看看你第一段,是不是废话太多,主题残缺?” 明慷挠耳朵:“姐,那怎么写?” 明笙将它这一段话的最后一句用红笔勾出来,说:“只有这句有用,就拿它切入主题……” 一个人慢悠悠靠近,小脸孤傲冷清,从不好好正眼看人。 是夏新雨。 明笙抬眼,有些莫名。 似乎是要找她说话。 “你……”夏新雨和她目光相遇,藏藏掖掖开口,“知道吗?” “知道什么?” 夏新雨面上懊恼,恼明笙迟钝,害她难堪。 “傅西洲啊。”她气急败坏,“他为什么会流血?为什么脸上有淤青?你不知道吗?” 明笙当然知道,但她怎么可能说出来。 所有和他有关的秘密,她都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她施展演技,且演技不错。 “不知道。”淡定摇头,“完全没听说。” “你们可是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校区。” 夏新雨半信半疑,其中还有一点女人的直觉作祟,拈酸吃醋地问,“你总会碰到他吧?” “偶尔食堂能看到,一学期几次吧。” 明笙实事求是地应,明慷把修改好的开头递给她,她接过来修改。 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夏新雨急切靠近,一改过去冷淡漠视的态度,势要刨根问底:“碰到以后呢?你们说话吗?” 她不错眼珠地盯着明笙,想从她这张皎洁如玉的脸上,判断是否有说谎痕迹。 明笙在这时抬起脸,只平淡反问一句:“他为什么要跟我讲话?” 夏新雨噎了噎。 脸色一瞬间黯然。 也是,傅西洲那样的贵公子,高高在上惯了,为什么要和家里司机的女儿讲话。 他们住在一个地方,却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道理说得过去。 也应该是这样的。 可她狐疑打量明笙光洁细腻的脸庞,这张脸好似美神降临,就连女人都觉得清新脱俗,傅西洲呢? 他觉得这张脸美吗? 夏新雨心事重重,还不肯走,疑心病一旦发作,没有几个回合的纠缠是摁不下去的。 “那……你有傅西洲微信吗?” 明笙“噗嗤”一笑,像听了个天大笑话,亮晶晶的眉眼望着这个偶尔幼稚的异姓妹妹。 “我疯了吗?” 她声音清脆悦耳,理所当然说,“今天我去问他要微信,信不信爸爸明天就丢了工作。” 夏新雨沉默。 她当然信。 夫人徐茵是个顶顶厉害的女人,两年前继父明江曾经陷入失业危机,只因夫人想给老公换司机。 后来汤蔚茹多番打探,才从管家口中得知原因。 ——明江老实本分,工作能力没问题,问题出在他有两个正值妙龄的女儿。 她们和傅西洲同龄。 但夏新雨私下里分析。 怀疑问题主要还是出在明笙身上。 她这张脸太招人了,还优秀到跟傅西洲进出同一所大学,夫人疑心病重,担心他们走得太近。 不过时间证明,夫人的担心是多余的。 傅西洲和明笙是两条平行线,一个在主楼横着走,一个蜗居副楼狭小一角,两人没有被人发现过有什么交集。 傅西洲连半个眼风也懒得给司机家的大女儿,矜贵清高,不屑触碰凡尘。 明笙呢,规规矩矩,很守本分。 至于不够本分的夏新雨,她倒是很想,可惜没有越轨的资本。 年轻骄傲的女孩子自怨自艾的目光飘向主楼。 随即把细腰一扭,黑脸走开了。 就算她得不到,明笙也休想沾染分毫。 她的背后。 明笙轻轻抬脸,眼里有愁绪,也有困惑不解。 她出不来围城,为什么有人偏偏要挤破头进去? 相安无事一夜,隔天一早起床,明笙去把自己的被单洗了。 洗好晾晒完毕,她回房间。 夏新雨正哼着调子,在镜子前扭腰摆臀,试刚买的那几条新裙子。 身材窈窕健美,皮肤泛着健康光泽。 年轻是最好本钱。 镜子前的单眼皮女孩,打扮一下,也勉强够得上“美女”一词。 她当然满意镜中崭新靓丽的自己,转而睨桌前翻书的明笙。 素面朝天的脸蛋,马尾,洗旧的牛仔裤配朴素无华的运动衫,灰扑扑的,上上下下一股浑然天生的廉价味道。 看了十几年的脸蛋,即便在别人眼里惊为天人,到她这里,不过如此。 她趾高气扬,瞬间又添几分自信。 明笙扫一眼那堆裙子,倒没流露艳羡,只是好奇:“工资很高?” “还行。”夏新雨下巴轻抬,难掩骄傲自豪,“公司很大方,福利很好。” “哎,你毕业以后要不要也来傅远上班?” 看似好心建议,实在试探虚实。 明笙听闻,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一下唇角,没表情地摇摇头,继续翻书。 “为什么不?” 夏新雨缺乏边界感,偏要追问到底。 既然能走捷径,为什么不走? “专业不对口。” 明笙随便扯个借口,嗓音轻柔,似在说真心话,“你忘了吗?我中文系。” 其实真心话只搁置在心底深处—— 就算在外头漂泊动荡,也好过继续在傅家弯腰讨饭。 等花园里热闹起来,明笙才知道夏新雨今日精心打扮是有原因的。 傅家来了一拨年轻客人。 车库一溜炫酷超跑,下来的均是老面孔。 男男女女都有,李京尔,廖擎,还有平时几个玩得好的二代。 其中有个女孩。 举止落落大方,又自带少女甜憨,嗓音清甜叫徐茵“徐阿姨”。 这次她画了雅致淡妆,穿着也够大家闺秀,看上去很乖。 是苏映月。 汤蔚茹又传来新消息。 傅西洲被禁足在家,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大晚上也不开灯,窗帘二十四小时拉着。 徐茵又怕儿子闷坏,主动叫他那些朋友们来家里玩,开个派对,搞个烧烤barbecue。 只要能叫他宝贝儿子出门见人,怎么样在家疯都行。 秋高气爽的下午,确实适合搞个花园烧烤趴。 李京尔不愧是铁杆兄弟,没费多少口舌就敲开了傅西洲的门。 大少爷胡子拉碴,看起来已经两三天没刮胡子。 短发微乱,戴着一副防蓝光黑框眼镜,镜框后,两团淡淡黑眼圈。 但也不折损他的帅气。 沙发下面横七竖八躺着啤酒易拉罐。 空气里飘着熏人泡面味。 连带着他自己身上,也一股泡面味。 窗帘垂落一地,房间昏暗无光,唯一的光源来自他的电脑。 看起来敲了一夜的代码。 “bug修好了。” 傅西洲轻描淡写几字,就把最近团队着急上火的事解决了。 Bro出品的游戏《战神》上周遭到网络黑客攻击,游戏源代码险遭泄露,傅西洲熬了好几个通宵,不仅把bug修补好,还修改了部分源代码,升级了游戏体验。 李京尔了解他实力,倒没有团队其他人那么慌乱,开了一罐啤酒坐下喝,说:“阿姨找过我了。” “我当然一问三不知。”李京尔舒舒服服两手一摊,“我也确实不知道。” “现在又拷问廖擎呢,这傻子,拿着手机在跟阿姨对话。” 傅西洲不意外,仰着脖子灌一口酒,喉结上下滚动,桀骜不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顽劣公子哥样。 光脚踩在地板上,踱到窗边,掀窗帘一角,朝副楼方向瞥去。 尔后双眸微眯。 有道纤细背影正从楼里走出,前面跟着汤蔚茹,老太婆回过身,指手画脚指挥她抱着一干烧烤物品,往主楼的厨房去。 她手中的东西又沉又笨重,走得缓慢吃力。 身后跟着两手空空的夏新雨,正把手机屏幕当镜子,撩着头发揽镜自照。 打扮得跟妖精似的。 也许出了傅家的门,右转就去勾搭男人。 傅西洲盯着那道瘦的能被风吹走的身影,面沉如水。 李京尔多么了解他,见他神情不对劲,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 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小可怜。”他轻轻一叹,叹她不争不抢,“童话里的灰姑娘。” “真好欺负啊。” 傅西洲脸色愈冷,手掌攥成拳,手中易拉罐顷刻间便被捏到变形。 “嘭——” 一脚踢开老远。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第 1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2 章 阳光晴好,草地上烟熏缭绕,肉香四溢。 距离再远点。 廖擎光着膀子,只穿一条裤衩,身手矫健跃进泳池。 到底是入秋了,有人问他冷不冷,他说刚好,那没心眼的“咕咚”跳下水池,顿时冷到手脚抽筋,缓过来一阵猛扑,要游过去掐他脖子。 泳池边闹哄哄的,一群人好不快活。 草地这边。 傅西洲没骨头似的瘫在太阳椅上晒太阳,眼皮耷拉,脸上盖了一本书,谁也不理。 此刻的他,收起满身锋芒,颓废,无害又温良。 可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苏映月认识他不久,并不了解他的脾气。 自然也不知道,大少爷阴晴不定的时候,往往心情很差,最好别凑上去自找苦吃。 “嘿,傅西洲。” 她装作熟稔喊他全名,甚至出手一把揭掉他挡太阳的书,声音清甜欢脱:“睡着了吗?” 傅西洲缓缓睁眼。 冷戾情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快到人来不及分辨。 神情微微不耐:“把书还我。” “不还会怎么样?” 苏映月不会看脸色,反而递上自己娇俏可人的脸蛋,娇滴滴脆生生问,“你会吃了我吗?” 傅西洲干脆闭眼。 “不好你这口。”他冷冷淡淡。 “那你好哪口呀?” 苏映月才没那么容易退却,“你说说看嘛,你的理想型女友是怎么样的?我试试看,反正改变自己还不简单。” 拜托,这可是傅西洲。 富三代里的佼佼者,提起他,圈子里的长辈没有不夸赞的。 他都快大学毕业了,私生活干净自律,没听说他心有所属,也不见有哪个女生把他这块肥肉啃下来。 努力一下,她近水楼台,胜算很大。 何况,徐阿姨也喜欢她,刚才还特地请她喝茶,要她多多融入傅西洲的社交圈,他的圈子里都是男生,也该发展一些女性朋友了。 有些话,暗示的够明显了。 苏映月欢天喜地,自以为已经得到未来婆婆的喜爱。 不过傅西洲擅长泼冷水。 他甚至懒得跟她多费唇舌,“蹭”一下站起来,不发一言,大步流星走人。 甜腻香水味充斥鼻尖,浓得他脑壳一阵一阵疼。 “哎,傅西洲!” 苏映月不知通宵熬夜的人通常没什么好脾气,发挥缠人本领,“你去哪里?你等等我啊。” 她追了上去。 同龄人在阳光下享受快活人生,明笙被拉去厨房做打杂。 要夏新雨做这些杂事是不可能的。 她身娇体贵,拉不下脸。 况且汤蔚茹也心疼女儿,不愿意她做这些女佣才会做的低贱杂事。 反正明笙逆来顺受,顺从,也很好说话。 外头这些小姐公子哥临时起意要烧烤,所以肉串蔬菜之类的食材都要厨房现成准备,她帮着一起制作烤串。 生肉黏腻,还在往外流血水,黏糊糊贴在手掌,钻进指缝,微微恶心。 昨晚洗碗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捡碎片的时候不小心手指被扎破,流了一点血。 汤蔚茹不闻不问,当没看到,只说家里没有创口贴。 伤口还新鲜,现在干活的时候还有点疼。 夏新雨什么都不干,厨房这边离花园更近,她站在窗口左顾右盼,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 汤蔚茹不赞成地看了女儿一眼,张了张口,又不敢当面教训她。 只能哑忍纵容。 “哎呀我腾不出手了,前面又在催。” 厨房另一位盛阿姨跟汤蔚茹平时不对付,又见夏新雨穿得招摇好看,年轻女孩骨子里的野心昭然若揭。 她笑着招手:“新雨,你忙不忙?帮阿姨跑一趟,把盘子里这些送到前面去。” 汤蔚茹哪里不懂她心思,忙阻拦:“哎呀不行不行,她毛手毛脚的,做不好事。” 盛阿姨一笑:“那笙笙,你去吧。” 明笙一楞。 “妈,我才没有毛手毛脚。” 夏新雨早就不满她妈处处阻拦,口舌伶俐抢下这份差事,端着盘子就手脚稳重往前方花园去。 汤蔚茹干瞪眼,没好气地斜了盛阿姨一眼。 盛阿姨乐呵呵,只当看不见。 一旁的明笙松口气。 不懂为什么有人那么爱抛头露面。 “没有迷迭香,我得去摘点。” 盛阿姨放下手中活计,慢悠悠站起来。 “你别跑了,让我家笙笙去,她手脚麻利。” 汤蔚茹皮笑肉不笑地指派。 没道理只有她的宝贝女儿做兼职女佣。 要做就一起做。 明笙只好放下竹签,摘了手套,步向花房。 花房在花园后面很偏僻的角落,日常都有园丁打理,她很少踏足。 应该说,人在屋檐下,只要是傅家的地方,她都很少瞎晃乱跑。 毕竟夫人眼睛尖,时时刻刻盯着底下人。 花房很大,鲜花争奇斗艳,绣球菊一簇簇,开得浓烈如火。 明笙喜欢的欧月,饱满热烈,美好如画,是大自然的馈赠。 迷迭香有奇特香味,这个时节长势喜人。 也很好找。 明笙在花房一角找到了这小东西,摘下一大把。 刚要站起来,花房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在外面。 “听说你受伤了,哎你伤在哪了?给我看看行不行。”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声音清脆,肆意鲜活,很有生命力。 明笙隔着花房玻璃,望见外面一高一矮两道模糊身影。 男人身材颀长挺拔,需要女孩子仰起脖子才能与他对话。 “谁告诉你我受伤的?我妈?” 傅西洲声音像浸了冰水,听上去不近人情,“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苏映月大约不适应那么冷沉的他,顿了顿,跨前一步急于解释:“你别这样说,阿姨也是关心你呀。” “我跟你很熟吗?你都开始教我怎么说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站住,往后退。” 傅西洲先后退一步,“你的香水很熏人。” 被男人如此直白地表达嫌弃,苏映月还是头一遭,她眼眶湿润,委委屈屈:“傅西洲,你不要那么凶嘛。” “我下次换个香水总行了吧。” 可惜傅西洲铁板一块:“没有下次。” “你什么意思嘛。” “字面意思。” 苏映月这样被宠着长大的大小姐哪里受过如此待遇,万千委屈涌上心头,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傅西洲,有人知道你那么混蛋吗?” 傅西洲冷冰冰的声音里能听出一分笑意:“有啊。” 花房内。 明笙已经开始深深同情外面的女孩子。 她真的运气不好,撞到傅西洲情绪最差的时候。 相处三年,她已经修炼到,仅凭他说话的口气,就能轻松判断出他的心情好坏。 他现在心情很坏,非常坏。 连一点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这个时候,自然不便贸然出去撞枪口。 她蹲得腿麻,突觉手痒,低头定睛一瞧,心中大骇。 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黑色虫子张牙舞爪爬上她胳膊,吓得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忙脚乱拂去虫子,动作幅度大了些,又撞倒身旁一株高悬的盆栽。 哐当一声脆响,碎片散落一地。 连锁反应很快来到。 花房外的苏映月警惕出声:“谁,谁在里面?” 当盆栽碎落的刹那,明笙的头皮像被人用力揪紧。 整张小脸都皱到一起。 这就是传说中的社死现场吧? 环视四周,视野里找不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只好缩着不动,希望糊弄过去。 花房外。 苏映月见没人应,声音又来源于玻璃花房内部,当下第一直觉就是—— 有人偷听。 她小脸蹦起来,很不高兴:“傅西洲,花房里是不是有人?” 傅西洲依然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 “有人不是很正常。”他插兜浑不在意,“我家可不养闲人。” 苏映月差点被他气哭。 大小姐根本不容许这样尴尬没脸的时刻有第三人在场,她拿捏不了傅西洲,难道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小打工人吗? 她一个箭步,气势汹汹开了花房的门。 然后,果然发现一株茂密龟背竹的缝隙间,有女人的衣角隐隐浮现。 “你,出来!” 她一声喝令。 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 那人还是不动,似乎是女人,铁了心不肯现身出来挨骂。 她气极:“喂,你自己主动出来,别逼我动手!” 又气呼呼向身后手插兜的男人告状:“傅西洲,你家这个工人不能留,听墙角习惯了,把主人家隐私卖给媒体怎么办?” 傅西洲没什么表情地觑一眼缝隙间的淡粉色衣角。 一大片茂盛翠绿中间,夹杂那么一点突兀的粉。 有那么一点自欺欺人的可笑。 可笑又可爱。 他唇角一抹上扬的弧度。 突然心情阴转晴。 然后转身便走,压根不想理会苏映月的胡搅蛮缠。 苏映月情急之下,抓住他衬衣下摆:“你别走。” 他脸色骤冷,没有温度地低头打量她的手。 讽刺带挖苦,“我妈好像夸过你是大家闺秀。” “现在的大家闺秀,都是这么动不动抓男人衣服的吗?” 苏映月被他嘲得两腮泛红。 讪讪缩回手。 午后的阳光太炽热了,眼前的傅西洲又那么刻薄。 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男人,完全不懂怜香惜玉。 很气,但满肚子的怒气又不能撒在眼前这个桀骜反骨的男人身上。 她虽然家世好,但论家族实力,完全没办法跟傅西洲比。 傅家的所有都是傅西洲的。 她却有两个拥有继承权的弟弟,父母能给她一份体面的嫁妆,但也仅此而已。 她这样的家庭,女孩嫁得好才能赢得家族的尊重。 能攀附上已经该感恩戴德。 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高跟鞋踩出冒火的步伐。 苏映月自然要找罪魁祸首出气。 “你还不出来!想偷听到什么时候?” 她伸手揪住对方衣角,用劲一扯,那人跌跌撞撞被她拽起来,在看清对方长相的霎那,她明显一愣。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张脸。 而且这样一张媲美阳春白雪的脸,出现在的,是傅家的地盘。 女人总是会对比自己美丽的同性有天生的敌意。 苏映月也不例外。 她警惕心起,又满肚子困惑,好奇明笙的身份。 隐约又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她视线往下,见到明笙手中捏着一把绿油油的迷迭香,“你是小偷?” “我住在这里。” 明笙受不了有人劈头盖脸来就一顿污蔑,平心静气解释,“你们烤肉需要迷迭香,我来花房摘一些。” “我也没有偷听。” “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里面了。” 她辩解的声音细细柔柔,非常好听。 苏映月才不听她解释,紧跟着咄咄逼人:“那你怎么不出来?在里面鬼鬼祟祟做什么?” 明笙垂下眼皮。 总不能实话告诉她,她是不想和某人打照面吧。 毕竟他和别的女孩子正在独处。 她要是突然出现,这算怎么回事? 她吞吐了一下,委婉道:“如果换做是你,遇到这种事,应该,也会做出同样选择的。” 苏映月当然不接受:“我才不会像小偷一样,偷听别人隐私。” 明笙光洁的两颊漫上红霞。 这种情况下,确实很难为自己辩白。 毕竟她确确实实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对不起。”她低头诚恳道歉。 “听到我们的隐私,说声对不起就行了?”苏映月不依不饶起来。 “哎,厨房很闲吗?还不快回去。” 倏然插进来的懒散男声打断了争吵,两个女孩偏首,见傅西洲面色不虞,似乎很不耐烦。 这句问话,他自然是对明笙讲的。 口气很差。 眼神也传达着暴躁。 好像今天才突然意识到—— 不仅仅只有他能凶她,让她顺从妥协。 原来这里的任何人都可以。 对她恶言相向,对她颐指气使。 这么一想,顿时更加烦躁不堪。 “抱歉,厨房等着用这个。”她低着头快步离开,脸深深往下埋。 和他擦肩而过。 “喂。” 身后一道傲慢的声音叫住她。 明笙略带紧张回头,不懂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两人四目相对。 “手张开。”傅西洲面色冷肃,“给我看看你手里这把东西。” 明笙错愕,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但还是乖乖伸出手。 当伸手的霎那,他清清冷冷的视线落下来,她突然明白过来他想要看什么。 她食指上的伤口。 血迹斑斑,食指有些红肿,伤口被碧油油的迷迭香衬着,有点惨。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第 1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3 章 明笙抬眼,看着他骤然冷下来的神色,还有眼中蕴藏的怜悯愤怒。 突然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勾勾盯着那道惨兮兮的伤口,傅西洲脸色差到极点。 他看着她。 看她身影伶仃站在原地,羽睫轻扇,下巴低垂,颊边落下几根碎发。 后花园很大很空旷,愈加显得她荏弱孤单。 和这花房里不堪一折的红玫瑰一般。 但她从来不是玫瑰。 娇贵的玫瑰有人细心呵护照料。 她一无所有。 毕竟这里还有个第三者苏映月,明笙怕她起疑心,手腕一转,心虚遮掩伤口。 很快缩回手。 恭恭敬敬的语气:“我认识迷迭香的,没有采错,请放心。” 她扭脸走开,大步流星,恨不能马上从这里消失。 身后的对话清晰灌入耳里。 “哎,傅西洲,她是谁?你们认识吗?” 男人音调近似冷酷:“给我家工作的每个人,我都得认识吗?” “她手里那把迷迭香有问题吗?你为什么要检查呀?” 男人语气已经差到完全不想应付:“这么喜欢管我家的闲事,去问我妈啊,她很乐意回答。” “哎呀傅西洲,我不是要管你家的事,我大不了不问了嘛,你等等我呀……” 明笙回到厨房,因为拖的时间有点长,惹得汤蔚茹又是一顿黑脸絮叨。 怪她做事不麻利。 许多事习惯了咽进肚子,她也不争辩,慢吞吞道歉完,好脾气说,“迷迭香不太好找。” 便又闷头干活。 盛阿姨看不下去:“明笙也没迟多少功夫,再给那些少爷送过去就行。” 汤蔚茹来不及阻拦,夏新雨又自告奋勇:“我去送,烤肉没了迷迭香,味道少一半呢。” 说着,又扭着细腰去了前花园。 汤蔚茹其实不高兴。 看了看明笙,当着别人面,敢怒不敢言。 兜里的手机在振动。 消息一下子进来好几条。 明笙有所预感,跟汤蔚茹说:“阿姨,我导师找我改文献综述,我回家一会儿。” 汤蔚茹哪懂“文献综述”是什么,挥挥手,客气让她回去,待会也不用来帮忙了。 毕竟是做继母,众目睽睽,她不愿意给人落下口实。 明笙回到房间,才敢拿出手机看,然后回复消息。 【手怎么受伤的?】 【昨晚打碎了一只碗,不小心割到了】 【流了很多血?】 【还好】 【每次都还好,哪次好过?】 【真的还好,不太疼了】 【怎么没包扎?】 【家里没有创口贴了】 这条消息刚回复完,聊天界面突然不动了,电话突然杀气腾腾地打进来。 明笙吓得反射性从床上弹起,锁紧房门,这才敢接起电话。 小声地“喂”。 “没创口贴你不会去买吗?” 男人的暴怒声传来,轰炸耳膜。 明笙缩了缩脖子,轻轻嗫嚅,“你好凶啊。” 女孩子娇柔的声音抚平暴躁,电话那头果然没了声响。 过了一会儿,傅西洲瓮声瓮气:“我哪里凶了。” 语气轻缓下来,暴躁情绪也随之收敛。 明笙勾了勾唇角。 忍不住腹诽:哪里都凶,凶死了。 “你别转移话题。” “割那么深你连个创口贴都不贴,你想血流光吗?” “可是出去买很不方便啊。” 明笙嘀咕,“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很偏,附近什么便利店都没有。” “不方便你不知道跟我……” 大约意识到自己口气又变坏,傅西洲话锋一转,“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 明笙猜到他要做什么,连忙阻止,“你别乱来,家里待会就有人回来了。” “谁说我要乱来。” 傅西洲不容置疑的语调,“去,到窗户边站着。” 挂了这通电话,明笙坐立不安。 无论他要做些什么举动,都意味着冒险,被人发现。 明笙只想安静过日子。 她一点都不想面对富豪人家的雷霆手段。 徐茵那样的贵夫人,对儿子的交际对象挑三拣四,更遑论傅西洲未来的女友。 傅西洲的女友,肯定要和他门当户对才行。 无法想象一旦这段地下关系被发现,她将要直面什么样的雷霆暴雨。 愁眉不展干坐了几分钟,耳边突然响起嗡嗡声。 像是气流被某种机械搅动。 明笙惊诧望向窗户。 一架银色磨砂质感的无人机正稳稳悬停在半空中,四个机臂展开,刚才的嗡嗡声便是螺旋桨发出来的。 无人机下方夹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 傅西洲的电话打来,她呆呆接起。 他在那头笑得开心,嗓音低且沉:“傻子,伸手拿啊,发什么楞。” 明笙面颊一热。 她那痴痴呆呆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肯定被无人机拍到,传送到他手机上了。 明笙开窗,将手伸出去,够到盒子,拿回来。 盒子里有纱布创口贴,还有碘酒棉签,非常齐全。 虽然心里流淌着小感动,不过明笙这会儿只想让这架招眼的无人机赶紧飞离她的窗前。 迫不及待说:“我拿到了,让它快飞走吧。” 再多停留一会儿,别人该发现了。 傅西洲口气有点怪:“你没其他想说的?”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明笙眨眨眼,不解风情:“说谢谢吗?” “现在就给你的手消毒包扎。”电话那头的男人掷地有声发话,“不然别想它走。” 明笙简直拿他没办法。 只好在无人机的监督下,双手笨拙地给伤口消毒包扎。 “好了。” 她紧张得不行,高高向无人机的方向展示包扎好的伤口:“求你了,傅西洲,快走吧。” 悬停在半空中的无人机突然拉高,在她的目送下,向主楼飞去。 厨房一直忙到下午天黑,才把这群欢脱闹腾的二世祖送走。 明笙从柜子里挑出两件厚外套,塞进书包,准备回校。 夏新雨哼着歌走进来,舒服躺下后,看她有条不絮整理背包。 表情复杂。 眼睛里依稀流露羡慕。 明笙有学可上,有校可回,回的还是门槛最高的清城大学。 很难不去嫉妒。 夏新雨口气酸溜溜:“听说你在花房那边碰到傅西洲了?” 明笙手上一顿,“嗯”了声,眉眼平顺,没有表现出分毫吃惊。 也完全没有少女春心萌动的迹象。 夏新想不通傅西洲那样的抢手货,怎么就吹不乱明笙心里的春水? 都是女孩子,都是一张白纸,为什么她如此不同? 想了想,顿时来气。 明笙比她还不如,一根没妈的野草,凭什么高贵清冷?而她夏新雨,下午抢着去做女佣的差事,却得不来他哪怕一眼的关注。 本来跟傅西洲偶遇的是她才对。 “下午有人跟我打听你。” 她盯着明笙,要笑不笑,“我就跟她说了,你是司机的女儿。” 明笙不清楚夏新雨这奇奇怪怪的优越感是哪里来的。 她好像始终不明白,就算将她明笙踩在脚下,也并不能提高她的身价。 在外人眼里,她们都是司机的女儿。 都寄人篱下,需要安分度日,不给父母惹麻烦。 “可能有些误会吧。” 明笙平静交代,“她以为我在花房里面偷听,我解释过了,是我先来的。” 夏新雨其实也好奇苏映月身份,想到下午那张恣傲的脸,处处端着大小姐做派,顿时醋意横生。 她直起身:“那个女的,是傅西洲什么人?” 明笙摇头,依然不管闲事的作风。 “不知道。”她拉上背包拉链,“我回校了。” 夏新雨不肯轻易放她走:“你偷听到什么了?” “我没偷听。” “他们讲话不避讳别人,我想不听都不行。” 夏新雨真想骂她一句“榆木疙瘩”:“说了半天,你到底听到什么了呀?” 明笙很想蹙眉,但忍了。 “没什么,无非是追问傅西洲为什么受伤,他不肯说。” 她走到门口,犹豫站定,还是好心提醒:“有些人的闲事,我们不要管。” 夏新雨哪肯领情,回她一个白眼。 还损她:“你可真厉害,做什么都人间清醒。” 被嘲了明笙也不生气。 好人不易做,以后还是别做了。 换好鞋,正好见到他爸等在外面。 她瞄一眼主楼,这个时间点汤蔚茹还在厨房忙碌,不太会出现在家里。 明江同样警惕,左右看了看,才从兜里掏出一沓钱。 数目不少,起码有几千。 汤蔚茹为人强势,管着家里的小金库,口口声声要开源节流,对自己肚子出来的儿子女儿大方阔绰,却在明笙这个继女身上拼命节流。 明笙要是不开口,可以连着几个月不提零花钱。 现在她的女儿已经工作挣钱,她更不愿意掏钱了,已经明着暗着在明笙面前提醒,女孩子到这个年纪,甭管毕业没毕业,都该自立了,能不伸手问家里要钱,就不要伸。 丈夫明江却敢怒不敢言,三年前他替人担保欠下巨债,好好的家差点垮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载着傅西洲出门又精神恍惚差点出事,幸运的是,傅西洲没有责怪他,反而替他说情,险险保下工作。 债务问题解决后,汤蔚茹便不让他碰钱了,每月只给一点零花。 明笙盯着她爸手里的这些钱,知道攒到这个数目,他可能好几个月都抽不上烟。 “笙笙,来,这钱拿着。” 明江面目慈和,抓过女儿的手,将钱放到她手心之上,“快毕业了,去买几身新衣服,爸爸很久没见你穿过新衣服了。” “爸爸,我有钱,我不需要。” 明笙把这沓钱又十分坚决地推回去,冲他爸眨眨眼,“我新衣服都在学校呢,每天穿得可好看了。” 她嗓音清甜,笑靥如花,一副乐观开朗的模样,令明江内心欣慰的同时,又倍感自责。 如今二婚的生活好是好,就是委屈了这个大女儿。 汤蔚茹贤惠也持家,什么都好,唯独在做后妈这件事上,私心太重,常常苛待明笙。 早些年还会装装样子,这几年干脆不装了。 可他是个没用的男人,对家里的局面,有心无力。 想到明笙现在回家越来越少,明江心中一声长叹。 总觉得自己眼下的日子,是靠着牺牲孩子,才拥有的。 “不行,你哪来的钱……” “你忘了,我有奖学金,还没花完呢。” “那你存着慢慢花。爸爸的钱也拿着,用完了爸爸再给。” 明笙也就不再推辞,默默接过这沓沾了她爸体温的钱。 若是不接,他会日夜不安,总觉得对不起她。 明笙垂着眼皮,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爸一件事。 斟酌了一下语句,才缓着拍子开口。 “爸,舅舅……给我打电话了。” 她话音刚落,明江脸上的笑僵住了,很勉强地维持笑意。 “他说什么了?” 他下颌线紧绷,咬肌凸出,可见十分在意明笙接下来的话。 “他人在哪里?” 明笙的妈妈瘫痪卧床,明江一直亲力亲为照顾到她离世。 亡妻过世后,他即便再娶,也尽自己能力照顾亡妻家人,甚至不顾汤蔚茹强烈反对,为明笙的亲舅舅陈宏南签字担保。 只是他一番好心,最终却没有落得好结果。 陈宏南生意失败卷款远走他乡,完全是断联状态,明江作为他的担保人,签了白纸黑字之后,被迫扛起小舅子的债务。 那段时间日子格外难过,汤蔚茹又是闹自杀,又是要带儿女离家出走,这家差点散了。 也难怪如今明江听到小舅子有消息,特别咬牙切齿。 “舅舅在泰国。” 提起这个没有责任感的舅舅,明笙心里也不好受,“他要我转达,下个月他回国,想见你。” “不见!” 明江有些烦躁,见女儿欲言又止,这才气哄哄改口:“行,见就见吧,我看他怎么有脸坐我跟前。” 把话带到,明笙这趟回家的目的也就达到,她绕过主楼,之后再穿过一大片草地,就可以出傅家的门。 今天草地上站着一个人。 长身玉立,清隽悠然。 他站在草地中央,夕阳的余晖洒落他肩上。 一架小型无人机正盘旋在他头顶,他双手捏着控制器,慵懒的视线微抬,似乎手中所有动作都是出于百无聊赖,但他操纵下的无人机又飞得十分稳健。 他不扭头,明笙也只敢觑他一眼。 然后匆匆别过眼。 脚步微滞,犹豫了片刻,选择舍近求远,远远地绕开他。 她安静,也够低调,把自己藏在树影绿叶中间,不想惹人注目。 等出了傅家大门,心还未落地,只听有“嗡嗡”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身后的气流好像也变了。 她心念微动,转过身去。 那架无人机又跟在她身后,高高悬在头顶,搅动气流,不前进,也不后退。 就这样停在空中与她对峙。 清风吹拂脸颊,发丝微扬。 吹弹可破的白嫩脸庞掠过一阵茫然。 她不知道这台无人机为什么悬停在这里,它有没有长眼睛,否则她为什么隐隐感觉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看够了吗?” 她小声嘟囔,带着一点软绵绵的不满。 无人机沉默,只有正在旋转的螺旋桨发出嗡嗡声。 “好怂啊你。” “又怂又凶。” 轻蔑微嘲的几个字眼从她齿间溢出,是她平日绝不会有的语气。 “像你的主人。” 为您提供大神 关就 的《掌控者》最快更新 第 1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14 章 勾起一抹甜笑,抬手朝无人机轻快挥了挥手,明笙这才转身走自己的路。 身后仍有嗡嗡声。 如影随形。 嗡嗡声勾得人心痒。 她频频回头,可惜机器不会说话,更不能交流,她意兴阑珊,索性走自己的路。 懒得再多看一眼。 炫酷无人机跟了她一路,直到她走到公交车站,才调转方向往回飞。 明笙若有所思望着它远去的身影。 ——所以,是做隐形的护花使者吗? 回了学校,收到信息,那位为了爱情滞留外地的学姐也回来上课了,原以为晚班总算可以轮着上了,谁知这位学姐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跟菲姐辞职。 ——彻底撂担子不干了。 菲姐差点七窍生烟,好说歹说,又是加工资又是说一串好话,明笙只好松口。 答应帮到下月初。 上次赵清清遇险,终于让她意识到晚归的危险,咖啡馆这份工不想再做了。 菲姐再二谢她,承诺招到新人便不让她再上晚班。 她只好继续上班。 这晚突然下大雨,窗外漫天雨帘,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咖啡馆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是宋霄诚。 “刚好有事路过这里,听说你在这家店上班,就过来看看。”他如此解释自己的来意,“不会打搅你,给我来杯冰美式吧。” 明笙吃惊:“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今晚要熬夜画个图。” 他坐下开了电脑,桌上一杯冰美式,一份甜点,一坐就是半小时,身姿板正,果然没有一分一毫要打搅她的想法。 做事很专注,但偶尔会抬起脸,温润目光定格在吧台正在忙碌的明笙脸上。 两人免不了目光相接。 这时就会有点尴尬,不约而同地用笑容掩饰过去,又低头继续手里的事。 这是同窗读书时就养成的默契。 宋霄诚再起身时窗外的雨已经小了。 走到吧台前,他放了一样东西。 一把伞。 “手里有把多余的,给你用吧。”他语气温和,不待明笙拒绝,便转身走了。 “等一下!” 明笙分明记得,他进门时,手里只有一把湿漉漉的伞。 抓过伞,她追出门。 宋霄诚健步如飞,淋着雨,已经走到马路对面。 他在对面朝她招手,微笑如初。 时光好像忽然倒流,回到高二那年的夏天。 他在马路对面,顶着烈日骄阳,向她招手。 “明笙同学,大学见!” 旧日回忆在脑海里重现,像是放一部老电影,有厚重胶片感。 明笙一冲动,脑子还反应不及,等恍惚回过神,发现步子已经迈出去。 她跨过马 路,站到宋霄诚面前。 唇角扬着清浅笑意。 “宋霄诚。”她启唇,“哪,你的伞。” 宋霄诚看了看她手里物归原主的伞,视线转回到她脸上,微笑说:“不是说好给你用了吗?” “给了我,你就淋雨啦。” “淋就淋了,说不定我喜欢我淋雨呢。” 他将雨伞塞回她手里,目光粼粼:“我在法国淋了一场雨,突然有了灵感,靠这个灵感拿了奖。” 明笙听得新鲜,睁大眼睛:“这么神奇的吗?” “嗯。”宋霄诚顿了顿,“那天下雨,我替你去看了巴黎歌剧院。” “那时我们读ThePhantmOftheOpera(歌剧魅影),你说想亲眼看看巴黎歌剧院,听魅影戴着面具,在舞台上唱Thinkfme……” 头顶一片巴掌大的梧桐叶飘然落在明笙的肩上,宋霄诚微微倾身,帮她拿下。 他目光里掺杂一抹伤感。 “原以为我们会一起去看的,那天才发现,只有我一人,你好不仗义。” “我记性好差,剧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明笙干巴巴笑,眼睫遮住眼底的黯然。 “是吗?” 宋霄诚难掩失望,手指捏着指尖的梧桐叶,再抬眸,深深凝望她容颜,“其实,是一出悲剧。” “我们那时年纪小,不该用心去欣赏一出注定是悲剧的悲剧。” 宋霄诚走了,走的时候拿走了那片梧桐叶。 明笙伤感目送,只觉得内心一片荒芜。 他离开,好像带走了许多东西,令她怅然若失。 转身正要回店里,突然听到身后有引擎声轰鸣。 坐过的豪车不算少,她对这种声音格外敏感。 狐疑扭过脸。 视线里,一辆银色法拉利疾驰而过,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的人。 却是她异常熟悉的车牌。 她站在原地,手里捏着把伞,突然不知所措。 雨滴兜头落下,脸上沁凉。 一天后,她在图书馆接到一通电话。 “您好明笙小姐,我是您的私人瑜伽教练晓曼,方便给我五分钟吗?我们要预约课程时间喽……” 瑜伽教练? 明笙慢半拍地想起,是有这么个事。 ——那破班别去上了。给你找个瑜伽老师,你去上课。 当时说这句话时,他完全是单方面通知的语气,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确实是他的个人作风。 说一不二,独断专行,天生就适合做独-裁者。 当然,忤逆独-裁者的后果也很严重。 明笙忍下心头种种不适,语气温柔地和私教姐姐商榷自己的时间,最后想了想,问:“我可以下月初再开始上课吗?” 私教问起原因,明笙直言要打工到月底,实 在抽不开身。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瑜伽课我想下月初再去可以吗?】 【学姐辞职了,老板一时半会找不到人,求我帮到下月初】 等到困得眼皮打架,终于等来手机振动。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簌簌的冷气。 廖廖两字。 【随你】 明笙一下子清醒,漆黑的夜里陷入深深的茫然。 是因为接二连二撞见她和宋霄诚私底下见面,才会突然又冷言冷语吧? 偏偏她又不是那种会软声细语撒娇讨好人的性格。 惹他不快时,常常胶着,有时候也会生出“我搞不定”“很疲惫”“快点结束吧”这样的消极想法。 明笙茫然时,抬起受过伤的食指。 曾经被碎片割开的伤口已经痊愈,只是疤痕还清晰。 有过疤痕的私情,大约就是这样吧。 很脆弱,随时会撕开一个新的血口,旧疤添新伤。 两人再度回归断联状态。 要断不断的状态最难受。 虽然明笙不去刻意打听他的消息,但傅西洲实在是太有名了,这一天,他手臂受伤的消息传到明笙耳里。 “听说他看上体育大学的啦啦队队长啦,最近二天两头往体育大学跑,还跟体大篮球队的那些大块头battle,人家前锋犯规把他撞倒,就受伤咯。” 也许是“傅西洲”这个名字太过招摇,每回和他有关的消息,总带了点桃色味道。 这回的啦啦队长又是何方神圣? 围绕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几乎都是别人主动,明笙也搞不清楚他主动喜欢过什么人。 她只知道—— 他大约心情不好。 他受伤的消息就像一根针,扎得明笙坐立不安。 最近是触了霉头吗? 怎么接连受伤? “他伤得严重吗?”她终于忍不住问舒曼曼。 “听说有点擦伤,裹着纱布呢,啊哈哈,大帅哥原来操的是玻璃美人的人设啊。” 舒曼曼像发现了新大陆,捂着嘴叫唤,“明笙不会吧?你也要跟我抢傅西洲吗?那完了,最强竞争对手出现了,我肯定抢不过你……” 明笙红着脸否认:“随口问一下,谁让你们天天在寝室里讨论这个人。” “什么这个人,他可是傅西洲!” 舒曼曼突然来劲了,炯炯有神地审视明笙:“明笙你要不要试试喜欢一下傅西洲啊!真的,你俩的颜值很搭,我愿意真情实意磕你们这对天颜CP!” “啊不行!我要去给傅西洲递小纸条,让他别去找什么体大啦啦队长了,我们寝室有个明笙,那才是……” “曼曼!” 明笙真害怕舒曼曼这张嘴再吐出什么离谱的,“我求你打住!不要再开这种 玩笑了。” 虽然在室友面前极力掩饰, 不过当天晚上, 明笙还是给他发去关心的慰问。 【你打球受伤了吗?是不是很严重?】 【不要再受伤了呀,明明之前的刀伤还没好】 消息发出去后,等到了夜里一点,却等不来哪怕只字片语的回复。 明笙对着手机屏幕,轻咬唇瓣。 周五晚,她悄悄回到暮华里。 蜷在沙发等了一夜,却不见那扇门被人推开。 翌日。 照例不打算回家,明笙回到学校,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拨通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来:“喂,明笙?” “李京尔。”明笙鼓足勇气,“你妹妹的生日趴,还打算邀请我吗?” “那当然。” 李京尔给了她一个肯定回答,不待明笙主动开口询问,就将派对的时间地址告诉她。 明笙没有踏足这样的场合,还没去就望而生畏。 小心翼翼问:“你妹妹平时喜欢什么?” 去人家的生日趴,总不好两手空空。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李莞尔喜欢的东西,她消费得起。 “她平时会收藏一些香水。” 李京尔语气惬意,也不拿明笙当外人,语带双关说,“我们兄妹喜好差不多。” 明笙赧然,呐呐道了声“谢谢你们的邀请”,才挂了电话。 她是穷学生,不懂香水,只好虚心请教菲姐。 菲姐推荐了两款小众香水,价位适中,勉强算送的出手。 两瓶香水加起来要花掉她打工半个月的工资。 明笙咬咬牙,下了单。 派对时间在周日晚。 她挑了一件粉色毛线开衫,紧身的白T勾勒曼妙曲线,搭配一条青春气息浓郁的牛仔裙。 比不得那些潮男潮女,但比平时在校园里素面朝天要用心许多。 明笙还算想得开。 这种满是富二代的场合,她怎么打扮都会显得寒酸,索性不纠结了,她觉得好看就好。 这已经是她衣柜里最正式的衣服。 咖啡馆傍晚时分格外忙碌,等明笙脱下工装,那边的生日趴已经开始。 李京尔在微信里问她:【要放鸽子?】 【抱歉抱歉,工作耽搁了,二十分钟后到】 派对在一家高级pub。 看起来被包场了,pub门口停了一溜的昂贵超跑,场面十分壮观。 高大威猛的保安堵在门口,对疑似狗仔的客人进行例行盘问。 明笙没有邀请函,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其他都平庸。 却进去的十分顺利。 只因趴体主人李京尔就在门口,手臂一伸,隔开保安,充当护花使者亲自领她进门。 他也是今夜主角,一身矜贵手工定制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俊逸风流。 富二代里也有绅士好人缘的,李京尔就是这种人。 “大牌总是最后一个到,该不该叫你一声‘明大牌’?” 李京尔笑着打趣她。 “对不起啊。”明笙小声道歉,“咖啡馆今晚客人特别多,老板忙不过来。” “所以差点就想不来了?” “也没有。”明笙跟他算不上熟,难免拘谨,“礼物准备好了,总要来的。” 她将香水袋子递过去,语气诚挚,又带点小心翼翼:“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生日快乐。” “当然不嫌弃。” 李京尔笑盈盈接过,说:“明笙,你要是看上去不那么紧张,我说不定会更快乐。” 明笙绽笑,却笑得十分勉强:“我努力努力吧。” 李京尔淡笑不语。 他走在前,带她去找妹妹李莞尔。 明笙局促跟在后面。 李家双胞胎出身卓越,又交友广泛,李莞尔是运动健将,没上大学前便是国际马术冠军,随着大佬妈妈出入大大小小社交场合,练就一身极强气场。 明笙只见过她两面,对她印象颇深。 她却不认为李莞尔会对她这样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有印象。 只希望待会见面不要太过尴尬。 眼睛还是忍不住四处乱飘。 趴体来了不少宾客,男男女女,环肥燕瘦,有气质高贵一身顶奢的女孩二二两两聚集,人手一杯香槟,聊着最近刚入手的大牌高定。 也有人衣着性感,妖娆倚在男人身边,露出胸前背后大片春光。 头顶射灯明明暗暗,掠过每一张脸孔陌生、表情浮夸的脸。 目之所及,并没有见到那个想见的人。 明笙像是一头扎入浮华世界的小白,一张清纯不安的脸,写满格格不入。 开始有点后悔来这里。 分明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莞尔在那边包厢瘫着。” 李京尔试图用聊天纾解她的紧张,“她酒量不太行,一杯就倒,偏要学人豪饮。” “她应该是太开心了。” 明笙嘴上附和,在心里挺感谢他的平易近人。 “西洲也在那里。” 李京尔出其不意的一句,令明笙的局促攀到最高点。 她脚步微滞,欲言又止。 李京尔保持微笑,耐心等待她开口。 “他的手……还好吗?” 李京尔悠悠然的语气里听不出同情:“打球那么凶,手会好才怪。” “要么折腾自己,要么折磨兄弟,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他双目炯炯看着她:“明笙,你呢?” 明笙愣了一下。 “应该……不太好吧。”她吞吞吐吐,目光游离。 李京尔了然,也不逼问,只是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个女孩喝多了,摇摇晃晃朝李京尔过来,一左一右拽着他不肯松手。 “李京尔,你厚此薄彼,不厚道。” “就是啊,冷落我们俩,我们难道不漂亮吗?” 两个女孩借着酒劲,一个硬拉,一个推搡,李京尔满脸为难。 “走啦,磨叽什么呀,我们那里一帮人等着你喝酒。” “妹妹不给力,客人只能我来招待。” 李京尔扭过脸歉然看向明笙,“你自己进去可以吗?” 明笙迟疑,点头。 李京尔放心离去。 看着那厢李京尔被男男女女淹没,明笙在原地踟蹰了一小会儿。 这周遭的一切都太过陌生,令她望而却步。 其实想逃跑。 身后有莽撞宾客撞翻了侍者手中一盘子的香槟,空气里漂浮着浓浓酒精味,让人晕陶陶的,有股不真实感。 此起彼伏的大笑声从后现代风格的包厢里传出。 男男女女,好不开心。 她终归没勇气半途而废,缓步,站在了包厢门口。 一眼看到了包厢中间,众星捧月的男人。 包厢昏暗,光影暧昧,傅西洲就坐在狭长沙发的一角,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占据着绝对的C位。 就连光影都对他格外宠爱。 轻缓划过他高挺的鼻梁、硬朗棱角分明的下颌,再到手中摇曳的红酒,他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已是奢靡的最佳代言人。 两个漂亮女孩一左一右坐他两侧,殷勤艳笑挂在脸上,左边这个酥-胸半露,性感又大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纤手若有似无擦过他的衣袖。 又轻佻,又挑衅。 右侧的苏映月脸色不虞,却碍于人太多,无法发作。 傅西洲笑容淡淡,半卧着,左手果然裹了纱布,完好的右手散漫晃着酒杯,对女孩们的暗中较劲视若无睹。 他已经习惯左右逢源。 反正他在哪儿,女人就会想尽办法主动贴上来,甩都甩不掉。 下一秒,他转过脸。 原本含笑的视线骤冷,脸上的笑意旋即消失,冷峻又凌厉。 目光相触,一股沁入心脾的冷意从脚底窜起。 她心生退意。 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后悔。 后悔来这里。 后悔自找羞辱。 李京尔告诉她,他人在这里。 却并没有告诉她,他身边环绕着各色女孩,那些才是他圈子里的人。 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这样的场合,她要见缝插针跟他说上句话都难。 所有的勇气在他冷淡的眼神中,倾泻殆尽。 明笙怂了。 “喂,你为什么在这里?” 苏映月眼尖发现门口的她。 拿捏不了在座的情敌,她便把矛头指向门口无辜的明 笙,以泄心头怒火。 她声音刺耳,引得包厢众人纷纷看向门口。 八卦声四起:“哎,这是谁啊?” “◆_[(” “怎么哪哪都有她。” 她当着众人不满嘀咕:“这par也真是的,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 明笙的脸腾地滚烫如火烧。 她不适应那么多陌生人打量的目光,也受不了成为这些人评头论足的对象。 她没有见到李莞尔。 包厢阴影处有醉醺醺的女孩横躺着,染成奶奶灰的头发垂落。 不过那么多目光聚焦着她,明笙已经没有勇气进门追问那个人是不是李莞尔。 “司机女儿啊。”有纨绔嘻嘻吊着嗓子,“西洲,该不会来接你回家的吧?” 一阵大笑绵延开。 “你觉得呢?” 傅西洲似笑非笑晃着酒杯,懒洋洋搪塞。 只是一双幽暗眼眸,隔着一点距离,没什么情绪地睨着她。 那纨绔语调暧昧:“我觉得嘛,八九不离十了。” 傅西洲还没有作声,苏映月倒是先跳出来替他发声:“瞎说什么呢,西洲什么人哪,他才不吃廉价窝边草。” “哦,他不吃廉价窝边草,吃金贵的苏小姐你,是吧?” “什么吃不吃的,讨厌死了你。” 苏映月声音娇滴滴,其实满意别人将她和傅西洲联系在一起,装模作样抡起胳膊要揍对方。 明笙脸颊火辣辣。 趁着侍者端着酒瓶进入包厢,一言不发,从门口迅速退了出去。! 第 15 章 她往出口走,视线垂下,行色匆匆。 对这里的喧嚣浮夸避之唯恐不及。 正与客人寒暄的李京尔眼尖发现了她。 “明笙!别走!等等……” 明笙不得不停下,无措地看向拨开人群向她靠近的李京尔。 “我……没有看到李莞尔。”将香水袋子恭敬递过去,“麻烦帮我转交她,请她原谅我的失礼。” 她脸色微窘,心情异常糟糕。 满脑子“不该来”“为什么要来”。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到,我现在带你进去见她。” 李京尔伸手想要揽她的肩,明笙侧了侧身,不动声色躲开了。 手伸出去却扑了个空,李京尔显然也愣住了。 “你帮我带给她吧,要是她有空,我请她喝咖啡。”明笙一刻也不想留,“你忙,我先走了。” “哎,等等,明笙……” 有姗姗来迟的男宾客,见到李京尔便上来勾肩搭背,李京尔自顾不暇,眼睁睁看着明笙快步离去。 出了pub,明笙吐出胸中淤积的浊气。 天上在飘毛毛雨,雨丝清凉,她不排斥这种清凉感。 昏沉的大脑也渐渐清明、冷静。 她打车回了咖啡馆,菲姐正忙得焦头烂额,一见她回来,如见救星。 忙不迭摘了围裙,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不行了不行了,再这么干下去老娘要猝死了。” “笙笙交给你了,我出去喝一杯松快松快。” 菲姐约完小男友,风风火火出了咖啡馆。 闻到空气中浓郁的咖啡香味,明笙失落的心情得到一点治愈。 到了快十点,商务区加班的白领们纷纷下班回家,咖啡馆的生意终于冷清下来。 客人已经走光,只有头顶几盏灯光陪伴左右。 明笙收拾完餐桌,将吧台机器洗干净,背着身洗杯子。 干完这些,她就可以下班了。 只是并不太想回学校睡。 情绪不高时,对人笑也需要力气。 可惜她力气殆尽,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 角落里有一张蒙了灰的躺椅,是菲姐偶尔休憩用的,她在犹豫,要不要就在咖啡馆将就一晚。 身后传来声响,有人进来。 “抱歉,我们打烊——” 清脆热情的声音在转身见到来人时,戛然而止。 明笙脸上漾起的笑容也顷刻僵住。 下一秒。 不言不语,也不多给一个目光。 顾自转过身去,继续冲刷手里的咖啡杯。 只留一个背影给他。 傅西洲身姿笔挺,在几步外细细审视她冷清却纤瘦背影,读出了一点倔强和委屈。 他目光深幽,懊恼无处说。 进门前心头窜了半米高的火气,本准备见到她时 ,要劈头盖脸对着她发一通脾气。 结果真见到人,又莫名其妙消了一大半。 同样没有办法向她坦白。 找她一晚上,学校去了,甚至拉下脸问宿管阿姨,也回过家,翻了监控,都不见她踪影。 以为她会去暮华里,结果还是扑个空。 到最后,才迟钝地想起这个破咖啡馆,心急火燎赶来。 “一杯拿铁,加糖。” “??[” 明笙仍旧执拗不肯与他面对面,“你去别家看看吧。” 傅西洲当然不会去别家,谁这个点一门心思只想喝咖啡。 只不过是给她递上去的一级台阶。 可是她倔脾气上来了,不肯接。 烦躁情绪在胸腔里滚了一个来回,到底还是好声好气:“电话怎么不接?” 明笙不应话,洗完了杯子,关了水龙头,拿布一一擦干。 不理不睬,晾着他。 “打烊了,你请回吧。”她清清冷冷开口,一开口就是撵人。 傅西洲剑眉蹙紧,大少爷少的可怜的耐心眼看就要告罄。 眼眸深处盛着无名之火。 多的是女孩巴结他逢迎他,他不习惯哄女孩,也不会。 “你在闹什么情绪?” 他语气硬梆梆,高高在上却不自知,“是你自己要去这种场合,我又不是没说过,那种地方多的是不差钱的混蛋,不适合你。” 明笙借着擦杯子,本来已经平心静气。 可是身后的男人显然不懂和女人说话的艺术,也不打算好好说话。 她原本安抚下来的愤懑,被他三两句话,全数点燃。 “什么样不差钱的混蛋?” 她侧过身,一双美眸直勾勾瞪他,“你这样的吗?” 情绪来得又猛又急,一旦涌出来,便是完全收不住的态势。 “傅西洲,用不着你提醒。” 眼眶氤氲起水汽,强抑着,不肯再被看轻,“我这种身份,不该去,去了就是自取其辱。” 傅西洲见她眼中泛起水光,一时愣住了。 “不是身份的问题。” 想要亡羊补牢,生硬的语气也软下去,“我的意思是那种地方什么人都有,这帮人讲话没分寸……” 可惜明笙已经听不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他坐在包厢中央,目光疏离冷淡,事不关己,隔岸观火。 他比任何人都像个混蛋。 手里的抹布往桌上重重一放。 “傅西洲,你以为我愿意去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吗?” 往常努力憋在胸口的真心话,现在恨不得一吐为快,“给你发信息你不回,在你家里又不能乱跑,那我请问,除了那个地方,我能去哪里找到你?” 傅西洲的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 , “” “……” ?_[(, 明笙突然哑火。 所有的怒火都消散于无形。 有些难以启齿。 总不能坦白,其实想向他解释她和宋霄诚什么都没有,也想亲口问问,她爸是不是陷入失业危机。 如果是,能不能请他从中转圜。 明笙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的龌龊。 一心想要摆脱菟丝草的命运,要独立,只靠自己,但到头来,不过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因为有软肋,还是要事事求他,仰仗他的喜爱。 否则此刻,她的心情为什么患得患失? “没什么。” 她突然泄了气,声音低下去,也没了刚才那股要吵架的劲。 有求于人的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发泄不满。 傅西洲观察她神色中微乎其微的变化,见她长睫轻扇,许多情绪被掩盖其中,只有一排柔和顶灯,在她眼下投出朦胧光影。 就是只闷葫芦,不逼一逼,她能把自己憋死。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在担心我吗?” 明笙不应,只是长睫又不安轻颤,傅西洲唇角微勾,愉悦不少。 走进吧台内部,管他空间是不是逼仄狭小,他只想把她逼到墙角。 看她可怜挣扎,被欺负得眼尾泛红。 他垂首凝望她莹白如玉的侧颜,又哄又强硬:“乖,说真话。” “什么真话?” 明笙面皮绷紧,很不自在,那是一种接近于小动物的本能反应。 她已经意识到危险。 “就刚才那样的真心话,我想听。” 傅西洲嗓音喑哑,她连头发丝都是香的。 他克制又压抑,只是低下头,用鼻尖在她发丝间轻轻一嗅,像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只想满腹空虚得到一点虚无缥缈的抚慰。 不去碰她,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有一双幽深黑眸泄露他的意图,“笙笙,说说看,说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说什么?” “比如,说你担心我手断了,残了。” 明笙眼睛下意识飘向他那只裹着石膏的手,“你的手断了?” 贴在她后背的男人,热烫呼吸游离在她耳廓边,声音轻飘:“你呢,希望它断吗?” 身后抵着的胸膛宽阔又热意滚滚,明笙好像被扔入热水之中。 要沸不沸,失去思考能力。 “当然不希望。”她诚实又茫然,“我从没有诅咒过你。” “菩萨心肠的笙笙。” 傅西洲离她很近,笑意灼烫。 “既然不打算诅咒我,那要不要,祝福我?” “祝你什么?” 他的声线要比平日温和,带着一丝罕有的小心翼翼,“祝我得偿所愿好了。” 明笙觉得他很奇怪 ,也很无聊。 姑且不论他是傅西洲,一个生在罗马,什么都有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要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的祝福,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 她红唇抿紧,道出满心困惑,“你是傅西洲啊,还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吗?” 身后先是一阵沉默。 随后男人一声凉凉淡笑。 “是啊,我是傅西洲。”他说,语调微微惆怅,“我家那么有钱,但能买到心甘情愿吗?” ——大约,买不到吧。 明笙在心里小小声回答。 身体猛地一僵。 温热触感硬朗的胸膛贴上她后背,密密麻麻的酥感从耳廓周围蔓延开:“笙笙,我家的钱,还不是我的。”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委屈。”他突然道歉,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我们还不能公开。” “什么公开?” 明笙语无伦次地转身扭过脸,仓皇对上他深幽视线,“公开什么?我,我从没想过公开,现在这样很好,希望你不要改变……” “现在这样,很好?” 傅西洲逐字重复她的话,抬手温柔将她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根,看似深情款款的目光里又掺杂浓浓审视,“明笙,你从没想过?” “女人对男人有期望,是好事,我以为你至少想过。” 他似乎隐隐失望,开口又是玩世不恭的味道:“不公开,我就可以和其他单身汉一样,跟女人在一起鬼混,刚才在pub你也看到了,你真的可以做到不在乎?” 明笙沉默片刻,被他的目光逼得无所遁形,垂着眼皮,很轻地“嗯”。 默许他可以左拥右抱。 只是一再重复:“我不想改变现状。” 半响沉默。 有些事,心知肚明。 不公开关系,那就不是恋人,没有山盟海誓,只是床伴。 肉.体关系而已。 “好,那就听你的,不改变。”。 傅西洲盯着她微颤的长睫,皮笑肉不笑,目光幽幽。 眼中刚才因她寻找而蒸腾起的那点爱意热忱,不知不觉褪尽。 明笙何等敏感,直觉触了他逆鳞。 还好这时菲姐打来电话,问她闭店了没有。 晚间她走的时候,注意到明笙脸色不佳,碍于客人多不好当面问。 照例灌注点“菲言菲语”。 “听姐姐一句话。” “心情不好就让那些烦你的人去死,你呢,就好好睡觉,当然睡觉也有很多种,最快乐当然是找个男人一起睡喽,要帅的,要活的,体力好的,保管多巴胺多多的,什么烦恼都跑光光……” 背后就有个男人,帅的,活的,体力尤其好。 明笙只觉手机烫手,“好的,你别担心,店里一切都好,我现在就关店了,不说了菲姐,我去忙了。” 挂了电话,匆匆 要离开, 却被拽住胳膊。 傅西洲半眯双眼:“你老板挺有意思。” 他全听到了。 “菲姐喜欢开玩笑, 她没有恶意。” “离这种女人远点。”傅西洲俊脸清冷,“自己在红尘里翻滚就算了,还整天想着拉年轻女孩下水。” 很晚了,明笙不想和他拌嘴。 实际上她余怒未消,只是将委屈咽进肚子,独自消化。 受伤的小兽尚且需要时间轻舔伤口。 她更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修复自己。 “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你能不能先回去?” 原以为傅西洲会一口拒绝,没想到他竟然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原地阴晴不定地看了她半分钟,也不问她今晚要回哪里,插着兜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明笙目送他。 彼此都明白有问题,且问题很大,但都默契地选择暂时回避。 不能再往前了。 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悬崖。 她沉默地摆盘、清点剩余的咖啡豆,半小时后,一切收尾工作结束,关灯断电。 但她人还在店里。 黑漆漆的环境,反而更让人安心。 黑夜不会伤害她,反而像妈妈的怀抱一样,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 拖出菲姐的躺椅,在吧台下方找了个还算宽敞的位置,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明笙躺下。 睡意全无。 并没有沉溺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悲伤情绪,反而很现实地盘算着,毕业以后要开源节流,尽快挣一套小房子出来。 要有个家,要像菲姐一样有钱又强大。 伤心了,就开一瓶天价红酒,在两百多平大房子的羊毛毯上跳单人舞。 只有弱者才会无家可归,只能蜷缩在咖啡馆的躺椅上,度过漫漫长夜。 “砰砰砰——” 敲门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敲得明笙心脏呯呯跳。 她扭过脖子张望。 玻璃窗边有一道模糊挺拔的影子。 “砰砰砰——” 门外的人将门拍出了“不开门就不罢休”的霸道气势,她双手盖脸,沉寂几秒后,认命起来。 门开,对上傅西洲漆黑愠怒的眼。 “为什么还呆在这里?打算在这鬼地方过夜?”他质问的声音绷得极紧,遮掩不住的怒意。 明笙眉眼寂静:“室友周末会熬夜,我睡不好。” 傅西洲似乎更生气,蹙眉:“你是没地方可去吗?暮华里够不够安静?能不能让你睡好?” “可我不想去那里。” 明笙垂眸,纤细又嫩白的手扶着门框,在夜色里有一种宁静又倔强的美。 “在那里,我很少能睡好。” 通常都要做到半夜,他才肯放她睡去,清晨睡得正香,被他弄醒是常态,等结束时,又是腰酸背痛怎么睡都不够。! 第 16 章 说出真心话,看到傅西洲冷峻黑沉的脸,明笙暗爽。 拒绝他、用冷漠的口吻伤害他,原来是这么痛快的事,她直到现在才发现。 被激怒的傅西洲当然选择恶言相向,冷嗤道:“所以在这种地方你就能睡得好吗?你跟那些席地而睡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对,跟那些乞丐没有分别。” 明笙扶着门框的手攥紧,她感到屈辱,但没有表现出来。 表情冷静又坚毅:“但我不会永远这样。” 漫长的人生总有至暗时刻,只是暂时的黑夜,她可以咬咬牙熬过去。 傅西洲眼眸森寒,恍惚看见三年前的那个女孩。 三年前,炎炎盛夏。 她高考完,一张高中生的脸庞青涩,面皮嫩得能掐出水,却胆大包天闯进他的书房,在他桌下躲到夜深人静。 被他拽出来威胁要报警时,脸上明明害怕到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却拗着一张瓷白的脸,故作镇静与他谈筹码:“那我也要报警。我在花园的时候,你装模作样,其实在偷看我。” “那天刮大风,你画室的纸吹到楼下,被我捡到了。” “你画的是我。” 她身影伶仃站在灯下,小脸娟秀精致,挺着发.育良好的胸脯,像朵才刚钻出水面的初生白莲,在他面前盎然绽放。 “傅西洲,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求求你,帮帮我爸爸。” 被他严词拒绝,她眼角水润泛红,踮起脚尖往前一步。 肩膀露出的一小块皮肤冷白如雪,诱-惑的手段很拙劣可笑,可神情又该死的天真无邪,让人无论如何,也厌恶不起来。 肩带下滑,瓷白的肤色冲击视线,她好似一块能蛊惑人的白水晶。 “你觉得我好看吗?以后,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三年前的影像和眼前人重叠成一体。 傅西洲目光锐利,打量她的脸、审视她的野心。 不过区区三年光阴。 她便忘了自己当年送上门许下的承诺,翅膀硬了,竟然想要脱离他的手掌心。 不会这样? 不会怎样? 是不会永远乖乖待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吗? 街边有三五个年轻人嬉笑经过,流里流气,穿衣发型无一不着调,见这边一对男女黑灯瞎火聊着天,齐刷刷看过来。 傅西洲脸色深沉,出手将站在门口的明笙一把推进门内。 他自己也一脚迈进去。 “哐——” 门阖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室内寂静,黑暗,落针可闻。 傅西洲脸色阴戾,气息和眼神同样霸道,逼得明笙本能后退。 他双眸灼亮,看似步步紧逼,其实在妥协。 “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说说看,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 他眉心微 皱, 肉眼可见的烦躁, 却按捺脾气:“几个月没见,再多的气也该消了吧,我承认我晾着你不对,但我这几个月过得也不好,不信你去问京尔他们。” “你们这群公子哥沆瀣一气,说的话真真假假的,我才不听。” “我看你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 明笙偏过脸咕哝:“你有苏映月日日作陪,我看你滋润得很,怎么会不好?” 傅西洲被她的反应取悦。 眼神逐渐温存,除了她,眼里再容不下其他的。 低首靠近她,就连声音也开始低沉旖旎:“我竟然不知道,你们这咖啡店还卖醋呢。” “让我闻闻。”装模作样往她颈间深嗅,“这醋比咖啡还香。” “你是狗吗?谁要你闻?” 明笙抬手要躲,她今晚没洗澡,身上说不定有汗臭味。 他呼吸流连在她颈间,明笙推不开他,只能言语刺激。 可一开口,又是那股拈酸吃醋的味道:“走开啦,被人看到你吃廉价窝边草,要贻笑大方的……” 傅西洲嗓音变了,呼吸已然急促,含糊出口。 “胡说什么,你在我心里最贵,给多少钱也不卖……” 一个想躲,一个不让,皮肤擦过,激起一阵电流,最后像两块磁力极强的磁铁,汗涔涔吻到一起。 当然是傅西洲先主动。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她的双唇总是水润红艳,令他吵架分心,他不希望这唇总是倔强地抿着,吐出一些令他不愉快的话语。 他要牢牢封住它,用温柔的力道也好,野蛮的力量也罢。 总之别说话,安静地跟他接吻就好。 当唇舌勾缠,交换津液,心脏短暂悸动,大脑急速分泌带来极致愉悦的多巴胺。 以致双双陷入短暂的失忆。 忘了他们整晚都在僵持、针锋相对,一度吵得不可开交。 这吻昏天暗地,由深入浅,最后微喘结束。 马路上的汽车打着远光灯经过,光透过咖啡店车窗,划过两人缠绵悱恻抵在一起的额头。 他们四目相望,深情涟涟。 眼波温柔,像湖上的涟漪,在空气中一波波流淌开。 “有些事我只是懒得跟你讲。” 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傅西洲的语调也变得格外温柔,很难得地耐心解释:“我妈疑心病重,最近盯我盯得紧,我身边总要有个幌子。” 明笙琢磨几秒,他的花边新闻好像确实也是今年才出现。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喜新厌旧,终于想找新欢了。 谈不上失落失望,也没有太过雀跃,只是心情慰贴,像雨过天晴突然被阳光照耀过。 有一丝丝暖。 然后仰着天鹅颈问他,神情流露出小紧张:“为什么你妈妈要盯你?她发现我们的事了吗?” 傅西洲眼里全是她弱小无助的模样。 喜欢她的 柔弱依赖, 如果再多一点依恋就更好。 他不言不语, 眼中一片高深莫测,惹得明笙万分紧张。 随即胡思乱想。 想起那天在花房遇到了苏映月,难道她去徐茵面前告状了吗? “你快说啊!” 傅西洲得寸进尺:“再给亲一次就说。” 坚实的胸口被冷不丁轻捶。 明笙瞪着眼睛气鼓鼓:“我都急成这样了,你还开玩笑!” 傅西洲笑得眉目俊朗,再没了刚才的高深模样。 “我这几年感情空白,我妈是有点怀疑。” “怀疑到我头上了?” “那倒没有。” 他揉乱她蓬松却手感极好的发丝,“毕竟你属水母的,就是个小透明。” 明笙鼓着腮帮子捶他。 他宽大掌心包裹她的拳头,很自然地将她拥入怀里:“她有个贵妇姐妹,年初宝贝儿子出柜了,想带男友去纽约结婚,更要命的是两人还是丁克,财阀家族最怕人丁不旺,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现在暗搓搓怀疑我性向,变着法的塞女人给我。” 明笙咋舌,怎么还怀疑到性取向上来了? 她噗嗤一笑,捂着嘴乐不可支。 “哇,这是大好事,太后塞给你美女,盛情难却,太子殿下就收下呗。” 明笙眼睛亮闪闪,语气调皮。 傅西洲又牙痒痒,揉搓她满满胶原蛋白的脸:“要是她把你这麻烦精塞给我,太子我就考虑下。” 这话虽然听着不着调,不过成功勾得明笙翘起唇角:“所以,你妈妈是怀疑李京尔,还是廖擎?” 她认真端详他板正的帅脸。 再正经不过的语气:“我觉得,你和廖擎比较配,廖擎虽然高高壮壮的,但是有股娇妻味。” “活腻了你,敢开我们两个大直男的玩笑。” 傅西洲轻轻在她的脸蛋上掐一把,表情松弛,俯首又在她柔软的唇上落下一个惩罚的吻。 明笙咯咯娇笑,往后仰躲,只换来愈加变本加厉的啃咬。 粗重呼吸在天鹅颈上流连,黑暗遮掩欲..念。 明笙察觉不对, 吻毕,四目凝望。 傅西洲想起被她妈变着法试探的场景,黑脸,咬牙切齿:“我对外单身是不得已,为什么这两个混蛋还是单身。” “那你应该检讨一下自己。” 明笙笑言,“谁让你们三个成天做连体婴,十个女生,五个看你,三个崆峒,剩下两个去追李京尔,难怪廖擎超想恋爱,最后无人问津的总是他。” 气氛松弛,再不复刚才的剑拔弩张。 明笙唇色莹润,笑意盈盈,一如往日温顺恬静。 傅西洲定定看着,心中郁气散去不少,问出横亘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别人在看我,你呢,你在看谁?” 他神色肃然,颌线不知不觉绷紧,显然十分在 意她的回答。 明笙嗓音如银铃,巧舌如蜜。 “我在偷偷看你啊,你妈妈那么多眼线,我哪里敢正大光明看?” “真的?”傅西洲半信半疑,“那宋……” 下一秒,嘴被捂住,那个禁忌的名字没有机会从他口中吐出。 明笙眨眼,斟酌又斟酌:“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只见了两次,一次我高中同桌来找我,拉我一起去听他报告会,一次是巧合,他经过附近,进来买咖啡,发现我在这里做兼职。” “他好心把伞借给我,我不想要,把伞还给他了。” “你问我为什么非要找到你。” 她目光清润真挚,毫不掺假,“我不喜欢被人误会,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轮到傅西洲口气酸,“这都能偶遇,你们俩还挺有缘。” “好酸哦。” 明笙垫起脚尖,凑上去有样学样地往他颈间嗅闻,灵动双眼迎上他漆黑眼眸:“你再冷我几天,搞不好我们会有更多偶遇呢。” 软软糯糯听上去毫无攻击力的一句话,轻轻松松点燃火.药.桶。 傅西洲眼神一黯,单手扯过她,不管她站没站稳,就把她往门口带。 嗓音压抑,每个字眼都仿佛从身体深处吐出。 “老子换个地方收拾你。” 暮华里。 窗帘遮遮掩掩拉开一角,皎洁月光洒在明笙雪白美背上,雪山在明暗光影中起起伏伏,极致脆弱,又极度柔美。 是久违的强有力的冲撞感,富有喷薄力量,没法招架,也招架不了。 傅西洲大大消耗了一通体力,身心舒爽,热汗淋漓。 潮湿的大颗汗滴从贲张的胸膛流下,划过块垒分明的腹部,有几滴滚落在床单上。 几个月冷战不联系,梦里全是和她抵/死/纠/缠的场景,醒来时枕边没有她,抓过手机,又烦躁地扔掉。 憋了一身的力气无处使,最后全部随着冷水流走,独留满腹的怅然。 傅西洲不喜欢那样的日子。 很寂寞,很烦躁,做什么都不开心。 设想过要是把她抓回暮华里,一定要压着她做整整一夜。 要她哭着求饶,保证再也不跟他冷战。 等真的把人哄回来,哪里敢一味蛮/干。 自己爽变得不那么重要,软声细语哄她开心,让她舒服享受,好像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 等这一晚,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完全没了脾气。 做了两次,不情不愿地结束。 消耗体力格外过瘾,每个毛孔都激爽,像是从头到脚都被汗水淋了一遍,完全脱胎换骨。 还有大把力气没用,不过今晚,先到此为止。 费尽心机把人哄回来,不想惹她再大发一通脾气。 他趴在明笙的背上沉重地喘,呼吸剧烈起伏,人又高壮,明笙缺氧,只觉自己是五指山下的那只猴子,有 再大本事也动弹不得。 “你太沉了,好歹让我能喘气……” 卯足力气把他推挤开,傅西洲讪讪躺到一边,平日的高冷不可一世全部放到一边,跟只八爪鱼似的缠着她,要整晚都做连体婴。 力气敌不过人家,明笙无可奈何,只好背过身去,闭眼佯装休憩。 身体最深处的余潮还未褪去,理智已经浮出水面,将情感一脚踩下去。 她满脑子盘算着一件事。 ——-趁他心情好,要不要开口提爸爸的事? 然后理智对她说,不要,男女之间,上床谈情,最忌谈交易。 再等等,既然把人从外面又拽回来。 就不愁没有开口的机会。 翻过身去,软若无骨的手攀上他汗津津的肩,清亮似被水洗过的双眸对上他,巧笑倩兮问,“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又用无人机偷拍我?” “是又怎么样。” 傅西洲倒也坦坦荡荡,一手搁在她腰上,一手枕着自己的脑袋,“那你也老实交代,对着我说什么了?” “我跟你说谢谢呀。”明笙声音很软很娇,“谢谢你送我上车。” 傅西洲舒心一笑:“算你有点良心。” 倾身,又按捺不住地在她绯色的唇上,印下占有意味浓重的独家烙印。 这一夜过后,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心照不宣地翻篇。 又回到从前的相处模式,在校园里毫无交集,很少见面,只有固定的周五晚秘密约会,享受鱼水之欢。 傅西洲也不再干涉她的兼职。 主要是明笙自己不想做了,她向菲姐推荐了学妹赵一清,菲姐见了一面,觉得这姑娘可以,等赵一清能上手,明笙就可以交班离职。 这一晚,她又见到了那位一直很绅士的客人。 自从上次洒了咖啡专程向她来道歉,他便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再出现在栖木时,剪了一个利落干净的短发,戴着金丝边眼镜,坐在窗口位置,精神奕奕向她微笑。 这男人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看上去很“贵”的男人,却一点没架子,率先与她打招呼。 “挺好的,反正每天打工学习,两点一线。” 明笙腼腆微笑,她也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也喜欢气质干净、为人随和的优秀异性。 有些人秀色可餐,这位亦然。 “您呢?” 她礼尚往来地发问,其实也生出一点点好奇心,“很久没见您光顾我们咖啡馆了。” “去国外出差了一段时间,项目耽搁了,上周才回国。” 男人笑容温和,指了指在吧台里面正认真了解操作流程的赵一清,“升职了吗?都开始带新人了。” “不是,是我快离职了,在跟新同事交接。” 明笙大大方方,就算跟客人闲聊几句,也手脚勤快地收拾隔壁桌客人留下的杯碟,并没有怠慢本职工作。 “哦?” 男人微微侧过身,笑意收敛几分,似乎有点意外,“换工作了?” 对方像大哥哥表示关心,明笙便也坦然相告:“还没找新的,我大四快毕业了,同学大多都在找实习,或者已经在实习了,我不能再不务正业把时间耗在这里了。” 男人手指修长,指骨匀称,端着咖啡杯优雅抿一口,成熟男人的韵味就如同他手中的咖啡,醇厚浓郁。 “那……准备找工作了?” 明笙正擦桌,乖巧“嗯”了一声。 她打算先找个实习岗位,锻炼能力,增长阅历,顺便也让简历漂亮点。 “已经找好了?” “还没,还在投简历。” 她不喜中文专业,因此跟中文相关的工作岗位一概没投,目前收到的面试邀请要不就是岗位不合适,要不就是离学校太远通勤时间过长。 暂时还没有出现令她心仪、恨不得明天就上岗的工作机会。 一张滚了金边的名片被悄然放在她身侧的桌上。 名片采用黑与金的搭配,低调中透着风雅。 明笙吃惊不已,停下动作,一个跟名片同样风雅的名字落入眼底。 ——林颂。 道合资本,创始合伙人。! 第 17 章 “不知道你的专业是什么,或许帮不上忙。” 林颂不疾不徐的语气,不殷勤也不过分冷淡,淡淡陈述事实,将陌生人乐善好施的分寸拿捏得极好。 “公司投资分析部正在招办公室助理,对内做一些信息搜集整理的工作,对外需要做一些基础的沟通工作,公司近年国外项目较多,所以语言要求也比较高。” “如果想挑战更多可能性,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帮你内部递简历。” “啊,谢谢……” 萍水相逢的人竟然主动递来橄榄枝,明笙意外又惊喜,呐呐的,表现有点笨拙,不知如何才能更好地表达感谢。 手心里揣着这张名片,就像揣着自己轻如鸿毛的命运,只觉得云里雾里,什么都没做便被幸运的苹果砸中。 林颂见小姑娘涉世未深,青涩到不太会说漂亮的话,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因狂喜而闪闪动人。 不得不提前打预防针:“不过不要指望我会帮你,只是帮你递个简历,面试官也不是我,没有机会走后门。” 都说投资圈门槛高,明笙直觉可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面上不卑不亢,保持着顶流大学学子该有的谦逊理性。 “谢谢林先生给我这个机会,我回去考虑下。” 林颂说:“要还是不要都给我来个电话。” 明笙点头,面色犹豫,吞吞吐吐道出心中疑团:“那,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我们萍水相逢,您为什么帮我?给我这样的机会?” 她眨巴无辜大眼睛,语气直白天真,很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换个人可能就被扣上“不知好歹”的帽子,好感度也大打折扣,但这张脸蛋生得太好,轻易就能取得别人的宽容和谅解。 林颂闻言,淡笑:“你想听实话?” “想。” “哪怕它不好听?” 明笙噎了噎,但细瞧林颂那张风度翩翩的脸,这样周全的人能说出什么样不好听的话呢?反而愈发好奇了。 “没关系。”她言笑晏晏,眉眼也是弯着的,“我心脏很强的。” “你也说萍水相逢,所以谈不上帮,雇佣关系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非常现实。之所以愿意给你这个内部推荐,有三个原因。” 林颂摊开手掌,请她入座。 明笙也不矫情,落落大方坐下,表情谦逊,洗耳恭听。 “原因一,上回见你用法语帮一位不会英语的法国人问到了咖啡豆的产地,法语我偏巧懂一点,过程很有意思,如果我的部门有这样善于沟通的姑娘,也许一个月部门就能少加一两次班。” 明笙好奇心更甚:“那第一个原因呢?” 林颂没有拐弯抹角:“我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你少有偷懒的时候,这样勤快的员工没有老板不会欢迎。” “所以,你在观察我。” 明笙很快提 出质疑, “可是您每次来, 都在对着电脑工作呀……” 林颂目光磊落,并没有因为她的直言不讳表现出一点难堪:“就算是工作狂,大脑和眼睛都需要间歇性休息,比如你,忙够了也需要偷偷研究一会儿客人,研究他们心情是好是坏,是失恋还是热恋,不是吗?” 明笙的笑颜可爱开怀,可见他没说错。 “那第三呢?” 对方和颜悦色,谈吐又不俗,她的好奇心不知不觉被推到顶点。 林颂抬手慢悠悠饮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卖了一会儿关子。 明笙长睫轻眨,“咦”了一声,手捧脸颊耐心等他揭开谜题。 “好吧。” 林颂被这样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征服,败下阵来,“因为你长得不错。” “等你以后工作年头长了就明白了,世界上通向成功的捷径不多,一张颜值很高的脸是其中一条。” 明笙多么聪明:“那我可以不可以理解,贵公司有很大可能性会录用我?” 林颂放下咖啡杯,身姿款款,双手交叠,金丝边眼镜后那双睿智的眼睛,蕴着浅淡笑意。 “希望这是一场双向奔赴。” 下班后,明笙在回校的路上搜索“道合资本”。 最近风靡东南亚的热门购物app,刚在美国纳斯达克敲钟上市。 第一笔初创资金便来自道合资本,此后这家年轻幼小的公司三次得到道合资本的注资,在厮杀猛烈的商海反反复复扑腾,终于成长为今日的一方霸主。 圈内赫赫有名,并不是什么沽名钓誉的骗子公司。 思考了一晚上,隔天,她大着胆子给林颂打电话。 是他助手接的,说老板正在应酬,给了她一个邮件地址,请她先把简历发来。 这天傍晚,明笙接到了林颂亲自打来的电话。 “没想到你是清城大学的高材生。” 他态度友好,毫无老板架子,“虽然我没有学历崇拜,更注重个人能力,不过看到你的毕业院校,还是有锦上添花的感觉。” 明笙口吻谦逊,斟酌语句:“我是学中文的,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但未来还长,我不愿意局限自己,既然您给我这样的机会,那我就接着。” 面试时间敲定下来,就在明天下午。 明笙还没有面试用的西装,舒曼曼有,隔天她穿着借来的战服,化了淡妆,去道合资本面试。 窗明几l净、格调高雅的工作环境怡人舒心,格子间飘着咖啡香,宽阔敞亮的健身房内有员工正在慢跑,精英白领目不斜视走路带风,拿着IPAD、手提电脑,匆匆步向会议室。 明笙初出茅庐,对这份实习工作难免产生向往。 虽是一份为期三个月的实习岗,还是安排了外表精干的HR面试她。 全英文面试,HR小姐姐操一口流利伦敦腔,明笙虽局促紧张,倒也对答如流,逻辑清晰,鲜少卡顿。 “那明小姐,请回去等通知吧。” HR结束面试,满面笑容送她出去。 毕竟是林总内推上来的人选,职场人精嗅到不寻常气息,待她比别人热情三分。 既然按照流程在走,林颂就不便打扰,明笙打道回府,心情畅意。 刚回到学校,手机唱响。 乔羽打来的,气若游丝问她在不在学校,听说她在,声音活过来:“笙笙你能不能跑一趟文体楼,我大姨妈来了,呜呜呜,为什么我早上鬼迷心窍选了条白裤子?我现在要是迈出去一步,就社死啦。” “好人你快送片姨妈巾给我,舒曼曼这个死人,关键时刻搞失踪,我以为要在厕所躲到天黑了……” 明笙不敢耽搁,甚至来不及回寝室换衣服,去了学校小超市买到卫生巾,便直奔文体大楼。 把感恩戴德的乔羽从厕所里捞出来,已经是20分钟后,乔羽被厕所熏得脸色青白,出来就跟中了降头似的,猛扒她西装外套。 外套往腰上虚虚一围,打个结,又是好汉一条。 乔羽满血复活,拉上她就往外冲:“快走快走,陪我壮个胆,李京尔说不定还没走,我到他跟前刷个脸。” “你说谁?” 明笙简直要撅倒。 有李京尔在的地方就有傅西洲,她现在这么正经一身,又是白衬衫又是A字裙,若是惹他疑心病犯,又要好一番黑脸逼供。 “李京尔啊,他们开发的那个游戏在学校里搞内测,全校大神都倾巢出动了。” 乔羽大喊“快点他们要散了”,拽着明笙一路小跑。 生理期的女汉子,为爱一路狂奔。 果然已近尾声。 本来乌泱泱的人散了一半,只是主讲台上还是挤挤挨挨,傅西洲李京尔廖擎众星拱月般被各路宅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对这款同龄人开发、却又思路崭新刺激的游戏充满好奇。 廖擎负责回答。 在女孩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他,侃侃而谈,讲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口中迸出一个个陌生的游戏术语。 一边的傅西洲和李京尔,今天甘做配角,更多是沉默和倾听。 女生已经不多,乔羽拉着明笙进来,成为人群中凤毛麟角的两张面孔。 “哎同学,让让。” 乔羽身高不够踮脚凑,可能因为是女孩子,两边的男生很有绅士风度地往侧边让一让,主动让她拱进去。 人群不知不觉拉开一条细缝。 乔羽一心一意要到男神跟前刷存在感,以致明笙不知不觉挣开手,也浑然未觉。 等她发觉明笙没跟上来,已经是十几l秒后。 “明笙!”她下意识回头喊人。 果然见明笙被落在后头,目光沉寂,隐隐透露胆怯,朝她很微小幅度地摇摇头。 ——典型的社恐反应。 乔羽笑笑,便也不再强迫,兴奋视线落在李京尔脸 上,悄悄举高手机偷拍。 她没有注意到李京尔身边的傅西洲,心不在焉了一瞬。 尔后幽幽目光一转,往她这边看。 或者准确地说,往她身后的方向看去。 那里,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很低调地往门口溜走。 白衬衫A字裙的打扮不是她平日风格,学生味少了点,更多的是只有他才领教过的女人味。 衬得她腰肢绵软,背影纤柔。 他站了起来。 明笙一心躲瘟神,走得急,奈何脚下的高跟鞋不给力,高跟鞋也是问舒曼曼借的,不合脚,走几l步就脱脚。 心里又气又想笑。 她好像童话里深夜落荒而逃的灰姑娘。 身上的行头都是别人的,就连继妹觊觎男人,也是跟童话几l乎一模一样的情节。 眼看就要到楼梯,谁知高跟鞋又脱脚,这次直接被甩飞。 她乱糟糟回头,弯腰捡起穿上。 压根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动静。 等直起腰看到来人,为时已晚,手被牵制着,气息紊乱被他带进旁边的空教室。 被推到门一侧的墙边,整个人被牢牢禁锢,明笙这才如梦初醒。 一定是刚才乔羽那一嗓子,把这尊瘟神给她招来了。 四目相对。 她紧张兮兮,全力防备。 但这副吃惊不安的模样落到傅西洲眼底,又是另一番解读。 男人对心仪的女人,就如猫捉老鼠的游戏,永远乐此不疲不懂满足。 傅西洲用目光描摹她如画眉眼。 一周只能见一次面,其实不够。 想起她时,她总是不在眼前。 不似那些眼巴巴贴上来献殷勤的女孩,她很少黏他,也不会主动往他跟前凑,最忌讳被人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 这样一想,心里又升起微妙的不痛快。 “就这么爱躲着我?” 热气拂面,她的柔弱不安总是令傅西洲加倍想要破坏,“躲我一次,周末加倍,懂么?” ! 第 18 章 明笙脑海中警铃大作,不想说“懂”,也不敢应“不懂”。 “没有躲你。”她忸怩地说着冠冕堂皇的托词,“没有想到你在这里,而且你在忙,我在反而打搅你……” 眨巴眨巴眼睛,便再也编不出其他。 傅西洲玩味盯着她,把她盯得愈来愈心虚。 “说啊,继续说。” 明笙忽闪大眼睛,忐忐忑忑,研究他叵测表情。 被这么一双锐利通透的眼睛盯着,哪里说得出来。 “好吧。” 心知不老实交代这一关是过不去了,她垂头丧气,声音也不情不愿低下去,“是有一点点,在躲你……” 傅西洲噙着笑,明知故问:“躲我做什么?” 明笙在心里翻白眼:“每天多少人的眼光落在你身上,等着八卦你,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傅西洲饶有兴味,“说说看,他们都八卦我什么了?” “你快放开我,这里随时有人进来。” 明笙哪有心情和他扯东扯西,焦急偏头往门那边看,生怕谁突然开门进来,撞破这一幕。 校园就那么大,一有点新鲜事,敲个键盘点两下鼠标,就能用最短时间在全校传播开。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明笙心脏再强,也不可能不畏惧流言。 “看到就看到了,反正我最近名声不太好,真真假假的,谁分得清楚?” 傅西洲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她,“别动,让我看看白天的你。” 明笙头皮发麻,任他审视的视线,慢条斯理落在她清爽的白衬衫、职业感十足的A字裙。 最后是那双不合脚的黑色高跟鞋。 “出去面试了?” “嗯。” 明笙揣摩他情绪已成习惯,这个时候不敢等他再问,温顺主动地说明情况,“我们班不少同学都在实习了,所以我也海投了一些实习岗,一家出版社给我发了面试邀请,做社科类的实习编辑。” 出版社编辑,整日埋守书籍,和文字打交道,是他眼里她的理想职业。 她嗓音轻袅温柔,在床上受不住呜咽呻口今时,简直就是最好的spring/药。 傅西洲愿意听她说话,只要别跟他冷战,她想说什么都行。 一张俊脸不见霜冻,对于她找实习,他也没有表现出反感。 大四大家扎堆出去实习再正常不过,她总要从象牙塔出来历练,他也不可能把她藏一辈子。 虽然他很想把她藏起来,不去面对外面的风浪。 “我说……” 他神色难辨,罕有的底气不足,“要不要来我公司实习?” 明笙长睫扑闪,讶异地“哎”了一声。 傅西洲大三就开始搞创业开游戏公司了,现在心思全在这上面,她很少过问,两人平时的交流仅在 暮华里,他对她的生活到了事无巨细、又了如指掌的地步,自己的事却三缄其口少有提及。 明笙倒有些了解他。 大少爷不是不屑于和她精神交流,只是出身实在太高,心气太傲,骄傲像是与生俱来就拥有,完全根植在他血液基因里。 但富二代也是人,也会遭遇滑铁卢。 人生创业头一遭,资金创意人脉,没有一样他摊手问家里要,这就注定了他成功的概率并不是百分百,而是很有可能以失败告终。 那么张狂的傅西洲,天不怕地不怕傅西洲,也有忌惮什么的时候。 ——比如,在她面前倒塌完美男友的人设。 “算了,来我这儿也学不到什么,你自己张罗吧。” 他果然以最快的速度后悔。 明笙暗暗松了口气。 结果心还没稳稳放下,又听他突然换了口气:“算了,那种出版社人际关系也没那么简单,你应付不了的,你去傅远的公关部实习好了。” “我不要。” 明笙一口否决,心脏突突跳,“你家公司又不是你说了算,你突然插个人进来,你以为你爸爸妈妈发觉不了吗?” 这是谁都明白的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很冒险。 他们的地下恋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小动作曝光。 傅西洲显然也犹豫了。 漆黑的眼瞳蕴着懊恼,更有无法帮到女友的无可奈何。 “笙笙,你再给我几年。”他很认真的神情,“再给我几年,到时傅远就是我说了算。” 明笙甜甜地“嗯”,听话的女友不外如此。 实习这件事插不上手,傅西洲情绪变差,只能嘴上多提醒:“出版社和咖啡馆不一样,别以为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能处理好,被人欺负了别傻乎乎憋在心里,懂?” “懂的。”明笙乖乖地应,“要是有人欺负我,就回来告诉你,你帮我欺负回去。” 这话透着一股少女憨真,逗得傅西洲的脸色阴转晴,摩挲她细腻清透的脸颊:“你真当我的手能伸那么长?” 明笙声音像抹了蜜:“比我长就行了呀。” 她长相甜美挂,傍晚的余晖下,像夏日午后甜丝丝的草莓冰激凌,空气都因她香甜,傅西洲受不住蛊惑,俯首采撷她口中甘甜。 明笙哪里料到他能在这地方发\\情。 无力抵着他的胸膛,被迫仰起细长脖颈,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危险侵袭。 门外有男男女女经过走廊,谈笑声隔着一扇门还能清晰可闻。 门内,有些事情正不可开交。 比起刚在一起时青涩笨拙,如今的傅西洲技巧娴熟,不遗余力地调动怀中人的情绪。 可这里是学校,根本不是暮华里。 明笙难以沉浸其中。 反而心急如焚。 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他们在高悬的空中走钢丝。 “专心点。” 傅西洲觉察到她的不专心,低喃着抬手,将纤细的她完全箍在自己胸膛里,一只手遮住她的脸,全心全意给她缺失的安全感。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最全的《掌控者》尽在[],域名[( 眼睛禁不住向门口乱飘:“门……” “进来就进来,我给你挡着。” “可是……” 傅西洲不由分说撬开她的唇,灵活的舌/尖蛮横闯进去,在口腔中扫荡,百分百霸道的力量,深深浅浅,又浅浅深深,柔情深种,将这个兴之所起的吻点燃。 他们是情侣,在一起三年,却从没有在校园里牵过手、接过吻。 十年,二十年后…… 当他们不再年轻,步入中年、甚至老去,再回忆时,会是个很深的无法弥补的遗憾。 他不想留下遗憾。 ——一切都还来得及。 炙热的吻慢慢变了味道,由炽烈转向柔情,傅西洲退了出来,气息拂过她脸颊,一下一下,只是在她唇瓣上轻/捻辗转。 一手替她挡脸,垂着的另一只也不闲着,与她柔情蜜意地五指交缠。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她的焦灼不安。 “这个教室空……” 突然的女声和开门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虽然两种声音夹杂一起,并不算高亢,但已足够震荡胸腔。 这个正在进行中的吻被迫中断。 明笙花容失色,吓得将脸埋在傅西洲的胸膛里。 她心跳如擂鼓,心想完了,明天她和傅西洲的绯闻就要传遍清城大学每一个角落。 相比她的慌乱,傅西洲可就冷静多了。 身子一扭,用臂弯将明笙的脸完全挡住,只留一头乌黑发丝垂在她脑后。 他偏首沉甸甸看向门口惊讶到说不出话的两个女生,眉头皱紧,眼中的戾气够吓人。 “还不走?”他模样有点凶。 “啊抱歉……”女孩子们看清是他,震惊过后,忙不迭地道歉闪人。 “砰——” 门又重新关上。 明笙缩着脖子把脸深埋,面颊滚烫,恨不能当一辈子的鸵鸟。 “好了,人都走了,放宽心,给你挡得很严实,她们没瞧见你的脸。” 傅西洲好言好语地哄,平时动不动黑脸的男人,把不多的耐心,全给了怀中人。 明笙半信半疑抬起赧然的脸,眼尾泛红,小动物一般需要安慰怜爱:“真的?” “骗你是小狗。” 傅西洲没忍住,低头在那抹嫣红上意犹未尽地轻琢一下。 “你本来就是大型犬!” “好啊,来让我咬一口。” 傅西洲作势要来挠她,一个追一个跑,这时明笙手机响了,乔羽在找她,约着一起回寝室,他只好放人。 大少爷审美一向在线,见她慌慌张张捋平衬衫褶皱,挑剔病又犯了:“哪里买的职业装?这面 料也忒差了, ?_[(, 穿出去丢我的人。” “才不丢你的,我丢我自己的。再说我就一穷学生,穿那么贵的套装去上班像话吗?明明就是瘦子,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她避重就轻,不去提那张被她随意锁在抽屉里的信用卡。 习惯是可怕的腐蚀力量。 当她习惯用他的钱,习惯什么事都靠他解决,那么不久的未来,她将失去独立行走的能力,成为飞不出笼子的金丝雀。 约好一前一后离开,傅西洲神清气爽目送她,见她走路姿势奇怪,原来是高跟鞋不合脚,恶劣吹起口哨。 明笙回头,漂亮的眼睛狠狠剜他。 傅西洲笑意扩大。 乔羽坐在大楼外的花坛等她,见明笙从楼里出来,有点小意外。 “肚子有点疼,我去厕所蹲了会儿。” 明笙心虚搪塞。 不过她多虑了,乔羽根本不关心她蹲了多久厕所,激动地举着手机炫耀:“猜我加到谁的微信了?” “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李京尔喽。” “N,N,N,明笙你肤浅了。” 乔羽大笑三声:“我加到不值钱的廖擎了。” 明笙:“不值钱你还加?” “曲线救国懂不懂?” 乔羽嘴角的笑容透着十足狡黠,“廖擎跟李京尔傅西洲搞3P,加了他就是加了他们三全部,我聪不聪明?机不机智?” 明笙乐呵呵赞她机智:“怎么不直接加李京尔?” “那也要这位大哥愿意啊,别看他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全是假的!不认识的妹子来搭讪加微信,我就没见成功的,做他好友好难的,机智的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明笙佩服乔羽打算长期抗战的精神:“你加油啊乔小羽。” 这个晚上对明笙来说实在漫长,自以为做足心理准备,隔天听到舒曼曼兴冲冲地回来寝室宣传,说论坛有人发匿名贴爆料,傅西洲昨天在文体楼的空教室抱着一个姑娘大亲特亲。 她听了还是眼前一黑。 “女主角是谁哇?哪个学院的?” 乔羽抱着一袋薯片咔咔啃,“那会儿我和明笙也在文体楼溜达呢,可惜可惜,我俩错过一台好戏。” “发帖人说没瞧见,傅西洲护得可紧了,不过看见身材了,说身材一级棒,美女无疑了。” “这不废话吗?” 乔羽敷面膜看综艺,还一心三用发表意见,“就他这样的,什么顶级美女得不到啊。” 舒曼曼嘿嘿一乐,指着正在背单词的明笙:“那肯定有,比如咱们202寝的明笙。是吧笙笙?” 明笙心里咯噔,很怕乔羽会怀疑点什么,两道笑嘻嘻的目光正朝她聚过来,只好摘下耳机,含糊装没听见:“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嗐,你学你的,别关心学校那点花边新闻。” 舒曼曼替她解围,明笙朝乔羽看过去,她正在瞄手机,嘟囔着“哎哟廖擎回我了”,拿着手机打字如飞,早把刚才的议论忘在脑后。 看着书上繁复的单词,明笙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讨论傅西洲艳事的时候,她一页都没有翻过。! 第 19 章 道合资本的HR打来电话,明笙已经被录取,实习期三个月,两星期后上班,开出的实习工资很令她满意。 挂了电话,明笙思索片刻,迟疑着要不要亲口向林颂道谢。 知遇之恩很珍贵,不管这份工作未来适不适合她,都应该向对方表达谢意。 给林颂微信发消息,他大约在忙,午后才回。 【感谢倒不必,可以离职前请我喝杯咖啡】 一锤定音。 明笙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招待。 日子过得洒脱的菲姐又去外地听演唱会了。 下午,她和赵一清留守店里,店里客人不多,她得空,教赵一清做手工咖啡。 取杯、萃取、研磨、打奶泡、拉花,一系列的步骤有条不紊完成,桌上多了一杯精致的拉花咖啡。 这段时间一有空就沉浸学习,终于做得有模有样,甚至到了可以粗浅教小白的水平。 赵一清接过来品尝一小口,眼睛登时晶晶亮:“学姐好厉害,手艺好好哦,可以开咖啡馆了。” “厉害谈不上,只是会一些基础的。” “开咖啡馆还挺有意思的,等我哪天成了富婆,就玩票开一家。“明笙托着下巴憧憬,“名字就叫,竹生。” 细细的笋,小小一根嫩尖,为了呼吸自由的空气,冲破坚硬土壤和重重黑暗阻力,向阳而生。 “很好听呢。”赵一清稍稍思索就明白了,“竹生……那就不是学姐你的名字吗?” 明笙笑而不语。 来了客人。 她抬头定睛一看,见一个染着奶奶灰、穿着打扮特立独行的女孩信步朝她走来。 微微一愣。 竟然是李莞尔。 “嗨,我哥说你要请我喝咖啡,我就不请自来了。” 李莞尔学艺术,酷爱摄影,天赋过人,和还算循规蹈矩的双胞胎哥哥不同,她在纽约读了一年大学便自作主张辍学了,瞒着父母跟朋友远走非洲寻找生命的终极意义,拍人拍风景也拍大草原上狂奔的雄狮羚羊,甚至还深入原始部落,和有二十个老婆一百多个孩子的酋长合影,回国那天全家去接机,看到晒得黑不溜秋的她,竟然一时不敢上去认。 现在她是明星网红最爱tp1摄影师,出圈作品一大堆,找她拍封面拍写真需要提前很久预约,李莞尔吸金能力惊人,工作档期排到了年后。 能让这位时尚大忙人上门消遣,只为喝一杯普通滋味的咖啡,明笙感觉非常不容易。 若非要用两个词来形容她的心情。 受宠若惊。 蓬荜生辉。 “没想到有机会为你做咖啡,还挺荣幸的。” 明笙抱着追星心态看待坐在吧台前,正把玩桌上小玩意、神态松弛的李莞尔。 暗自羡慕她能恣意决定人生,即便是突发奇想要做一片渺小叶子,也可以毫无包袱地舒展开身体。 家人尊重她, 不会想方设法阻拦, 逼迫说服更不存在,只会全心全意支持她的各种突发奇想。 这是多么理想的人生。 自由、洒脱,我行我素,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明笙静静看着李莞尔,通过看她,来凝视自己的对立面。 所有李莞尔拥有的、看似平平无奇的东西,她都没有,需要想尽办法才能拿到一点点。 这是另一种人生。 贫穷、被束缚,被忽视,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她的人生。 李莞尔没有察觉到她的复杂目光,只是双手捧脸,一个劲抱怨:“我再也不要过什么生日了,什么生日,简直就是我的丢脸纪念日,半瓶啤酒可以把我灌倒,知道我朋友给我取了一个什么绰号?” “李半瓶?” 李莞尔面无表情,酷酷的:“哎,女生这么会猜谜,很容易没朋友的。” 明笙眉眼生动,笑吟吟将做好的咖啡放她面前:“那等明年,你就办个读书趴体,趴体只供应咖啡和哲学书,大家一起聊阿甘本巴迪欧叔本华,相信再也没有人敢随便给你取绰号。” 她那个乌烟瘴气的圈子,一群常年在各色趴体鬼混的男男女女,每年读书的时间大约少的可怜。 “我发现你有点腹黑哎。” 李莞尔眯着眼,表情正儿八经研究她,“我懂了,你长着一张能骗人的脸。” 见明笙低垂眼帘,她突然粲然一笑:“不过,我好喜欢。” 自由无拘无束的人媲美太阳,有无情无尽的能量,能照亮阴暗幽闭的灵魂。 明笙喜欢李莞尔这样的女孩。 午后的阳光慵懒,照得人昏昏欲睡。 李莞尔舒服地趴着,只露出一双很有特色的丹凤眼:“明笙,我哥有没有告诉过你?” “哎?”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我的缪斯女神。” 明笙错愕:“你好油腻。” “被我油到了吗?” 李莞尔可爱地皱皱鼻子,“我真的有病,一见美女就比我家阿姨烧的东坡肉还要油腻,像个渣男。” 明笙绽开笑颜,露出一排莹白牙齿。 少有人像李莞尔那么灵魂有趣,世俗却又不失天真,通透却又不缺小幼稚,真实不做作,如水晶一样是剔透的,几乎没有阴暗面。 人一旦习惯在黑夜里行走,就总是对光明无限向往,明笙也是。 只是想到李莞尔这样的角色,八成只跟一个圈子的一起玩。 又觉得做朋友难。 傍晚摄影棚还有工作,李莞尔没法逗留太久,临走前她举着手机提议:“美好的时光必须记录,我们来合个影吧。” “不用修图软件?” “喂喂礼貌吗你?” 两个称不上熟悉的女孩一见如故,贴着脑袋,对着手机一顿咔咔乱拍。 她走后,明笙刷手 机, 发现她把合影晒在朋友圈。 【缪斯女神说我好油腻】 她失笑不已, 随手点了个赞。 同一时间,某高档美容院。 徐茵每周要做一次全套贵妇SPA,今天约了老姐妹,也就是李京尔的妈妈。 中年贵妇聊天不外乎首饰珠宝、美容保养。 再就是数落自家忙得成天不见踪影的老公,担忧跟子女有隔阂。 徐茵心里始终揣着个疙瘩。 儿子身上无缘无故多了一道伤口,还口风紧闭,半点不透露怎么受的伤。 她这当妈的,日夜忧思,很不踏实。 “孩子大了,过了放在身边管教的年纪,你又没有办法整天跟着他,只要不惹事肯回家,就随他去吧。” 在子女教育上,双胞胎妈妈葛灵慧要比徐茵想得开。 徐茵哪里做得到:“我要是随他去,那还不反了天了。” “那么长一道伤口,我都不信他没惹事。” 她忧心忡忡,跟老公不能说的心里话,只能跟好姐妹倾吐,“平时见不着人也就算了,周末回来就吃饭见得着他,整天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问他两句就开始不耐烦,你是没见着他那态度,好像我在他房间多待一分钟就是我的错一样。” 葛灵慧宽慰她:“我家小子和你家的成天在一起,跟我说了,确实是意外受的伤,西洲要是跟人打架滋事,早就被媒体捅破天了,还用得着你在家里胡思乱想。” 虽然心里也这么想,不过想到儿子对她有所保留,徐茵眉间的愁绪还是化不开。 两人正在一个房间香薰蒸脸,烟雾缭绕,徐茵昏昏欲睡,葛灵慧刷手机。 刷到女儿的朋友圈,随口点评:“这女孩可中了基因彩票了,长得真好。” 随手便给照片点了个赞。 徐茵睡眠浅,转过脸:“哪个女孩?” “跟我家莞尔合照这个,天仙似的。”葛灵慧把手机递过去。 定睛看照片上女孩的如花笑靥,徐茵完全清醒了。 这姑娘好熟悉。 这不是,她家司机明江的大女儿吗? 做完SPA,徐茵和葛灵慧分开,自家司机都已等待良久,徐茵走上前,看了眼老实憨厚的明江,不声不响上了车。 车走了一路,她也沉默了一路。 到家后下车,明江忙不迭来给她开车门。 徐茵回过身,到底没忍住,笑着关心:“明江,你大女儿呢?最近怎么没见人?” 夫人问起,明江自然要恭恭敬敬:“是没怎么回来,快毕业了学校事情多,听说还在咖啡馆打工。” “咖啡馆?” “是。” 徐茵回忆那张照片,明笙确实穿着服务员的工作服,心里不由扼腕。 底层家庭出身的女孩,后妈也不疼爱,哪怕在顶尖大学读书,照样还是要去咖啡馆打工挣零花钱。 可惜了这么一张标致脸蛋。 她心生恻隐:“总归是在傅家长大的,下次她回来,你让她来我这儿,我跟她聊聊。” 明江摸不透夫人的想法,习惯了闷头做事,也不敢多问,喏喏应“好” 。 他直觉可能是好事。 继女夏新雨的工作就是夫人帮忙安排到公司里的,明笙也快大学毕业了,他一个司机又没什么本事。 如果明笙能进傅远集团谋个职位,以后做个体面光鲜的白领,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明笙并不知道一张照片已经引起夫人注意,夜幕西垂,她用不着上晚班,跟赵一清道再见。 时间还早,并没有回校,而是坐地铁去市中心一家瑜伽馆。 夏栀子瑜伽。 跟那位叫晓曼的一对一私教老师互加了微信。 在正式上课前,晓曼老师建议她来试课一次,看看她的身体条件,确定私教方案。 瑜伽馆坐落在一家酒店顶楼,室内华丽宽敞,室外有绿油油的顶楼草坪,仿佛空中花园。 明笙初来乍到,环顾四周。 得出的结论是,要很高收入水平才有能力来这里消费。 教练晓曼问她有没有准备瑜伽服,明笙说没有,晓曼便送了一套馆里的瑜伽服。 夏季轻薄款,胸口处有夏栀子的lg,很吸汗,弹力足,就是太紧身,把她天生凹凸的胸腰曲线都勾勒出来了。 “我们馆旁边就是健身房,都是同一个老板,正式上课前你可以先去热个身,那边是更衣室,十点前都有热水。” 明笙顺着晓曼手指的方向看去,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那边椭圆机上挥汗如雨的男人,有一张她熟悉的侧脸轮廓。 傅西洲只穿了一件运动背心,露出精赤的臂膀,之前受伤部位的白纱布已经不见,上面赫然一条几厘米长的新鲜疤痕。 这狰狞的伤疤并没有折损他的英俊,反而添了一丝狂野味道。 似乎察觉到她惊愕的视线,他慢悠悠转过脸。 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他表现得一点都不意外。 两道视线在空中纠缠。 他下了椭圆机,打开水杯,微仰脖子灌水。 喉结滚动,漆黑如墨的眼睛却明晃晃黏在明笙身上。 幽幽暗暗的目光,慢悠悠掠过她的丰/胸/瘦/腰,再向下,大喇喇流连在笔直修长的腿。 他似乎很满意他看到的风景。 明笙面红耳赤。 感觉自己像湖上的莲子,正被他用眼睛一件一件剥掉外皮,放进口中碾磨滋味。 然后,他掏出手机,打字。 她下意识摸自己的手机。 果然手机振动,有新消息进来了。 【认真练,我要验收成果】! 第 20 章 试课时间是半小时,动作基础,晓曼教练也耐心专业,明笙柔韧度不错,能跟上她的节奏。 唯一不足是沉不下心。 心浮气躁,完全没有办法做到静心凝气。 这人最近好像牛皮糖,黏得好紧。 最近不再冷淡,也不玩失踪游戏,反而频频出现在她视线里,处处找存在感。 习惯冷脸的大少爷最近温情款款,变得开始讲点道理。 是想做好男友了吗? 可是,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没有约会,唯一的交集只是暮华里,对彼此的肉/体再熟稔不过,可是心贴得近吗? 傅西洲在乎过她的心情,尊重过她的人格,尝试过了解她的需要吗? 明笙心烦透顶。 但总归今天不是幽会的日子,她也不用搜刮脑筋应付,出了一层薄汗,囫囵冲了个澡,刚吹完头发,他的信息进来了。 一个古怪的数字。 【2207】 【去健身房前台取房卡】 明笙头皮像被人突然扯紧,有一种大事不妙的直觉。 难怪自己刚找到这个瑜伽馆的位置,看到在酒店楼上时,莫名其妙咯噔一下。 【不行,回晚了寝室楼就锁了】 他秒回:【才八点,来得及】 ——来得及。 明笙胸间一口浊气堵在嗓子眼,盯着这三个字,只觉得万分讽刺。 也终于找到刚才上课心神不宁的原因。 小动物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 傅西洲这个人,怎么可能只是隔着距离,简单地眼神侵.犯她。 到最后,还是要用双手,一件一件亲手剥个干净。 果然他最在意的,还是她的身体。 “叮——” 紧锁的房门打开一条细缝,黑夜如暗涌的黑雾,向她扑面而来。 她抬腿迈入黑雾之中,主动,又不是那么主动的,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手摸向灯的开关,身后传来窸窣动静。 “别开。” 男人声音发沉,臂弯有力,胸膛宽阔温热。 覆上来,遮天蔽日般将她团团围住,手指灵活,粗粝手掌心在肌肤上带起一阵电流。 “磨磨蹭蹭的,我差点下去抓你。” “女孩子洗澡本来就慢。” 男人附在耳边的声音喑哑暧昧,有沙沙的颗粒感,“做什么洗那么干净,反正待会还要再洗……” “待会我陪你一起洗。” 明笙的天鹅颈难耐地仰起,线条拉直,毫无还手之力。 酒店厚重的丝绒窗帘完全挡住了重重月影,给与最大程度的安全感。 呼吸声绵绵又沉重,中间夹杂着女孩子小动物一般的呜咽。 窸窣声擦着耳廓,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能让人脸红心跳。 “上课累不累?” 黑夜遮掩了傅西洲贪婪的神情, 他的鼻尖流连在她香喷喷的颈间, 最爱她的牛奶肌,丝滑剔透,即便不怎么用心保养,她整个人也是香的。 沉醉之余,到底还分神关心她的上课情况。 可惜,这种程度的关心在明笙看来,不过凌/虐前递上一颗虚情假意的糖,一点都不甜。 “我说累,你就放我回去吗?”她轻轻呓语,“好假。” “还有力气跟我闹脾气,可见上课没有百分百投入。” “看到你来,我也没有健身好。” “比起那些冷冰冰的健身器械,我更想把我的力气给你……” 明笙惫懒,整个人娇媚又软若无骨:“我谢谢你啊。” 傅西洲沿着那一抹芬芳,低头找到她柔软唇瓣,娴熟递上一个安抚的吻,“还会讽刺我,看来还有体力。” “……我们把那天教室里没能做完的,做完。” 环境陌生,酒店宽敞的床榻同样触感陌生,就连窗外摇曳的灯影也与暮华里不同。 明笙眼眸中的黑影却是熟悉到骨子里,他的背后是万丈霓虹,灯火模糊他的脸庞,却照亮他宽阔的肩部轮廓。 令她酸酸涩涩地知道—— 这是傅西洲。 带给她所有甜蜜、迷茫、痛苦、快乐的傅西洲。 夜色里,她只看清了他一双清亮的眼睛。 凛凛深情藏在其中,正幽亮温柔注视着她——他的所有物。 “你好像不太专心?” “我很专心呀,在专心看我们学校的校草傅西洲。” 明笙声音婉转,又有点小狡黠:“平时我这种小透明可是很难见着呢。” 傅西洲的心被最大程度地取悦,手臂一伸,台灯骤亮,淡黄色光晕里,两人的眼瞳里都印着对方的样子。 “看吧。” 他剑眉一扬,唇角愉快弯着,“校草是你这个小透明的,别人只有看的份,你随意。” 这黑影变得具体,宽肩窄腰,荷尔蒙气息爆棚。 配上一张深情款款的俊脸。 ——是别的女孩绝对没机会见到的傅西洲。 明笙媚眼如丝,一头瀑布长发铺在枕上,黑鸦鸦一片,更衬得她肌肤赛雪。 大好男色当前,她却把脸一偏,脸颊漫上可疑红晕:“我看够了,也就那样。” 心虚似的,匆匆伸手把灯掐灭。 一室黑暗。 傅西洲在她耳边不怀好意:“笙笙你不老实。” “你的眼睛明明说不够……” 两人耳鬓厮磨,在黑暗里窸窣耳语,而他游刃有余,掌控她所有感受。 黑暗像水,他的眼睛是水中湍急的旋涡,明笙有溺水感。 她又多么想找回对自己身体的主动权。 这场情//事比预期的更长更激烈,到了最后,她脑袋昏沉,体力耗尽。 只是一个很突兀的问题突然浮出脑海,令她在一瞬间心脏钝痛。 ?关就的作品《掌控者》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是身体的占有吗? 为什么不能是发自心底的尊重? 傅西洲本想拉着她过夜,但明笙怎么都不肯。 她不想临到毕业,给室友们一个“夜不归宿”的坏印象。 傅西洲最后是黑着脸送她回校的,大三开始他就不住校了,为了方便一起做事,和李京尔廖擎住一起。 到了周末,明笙大清早接到电话,明江要她回一趟家。 回了家,明江刚好也休息在家,趁着汤蔚茹在厨房忙,把她拉到后花园里说悄悄话。 “夫人上次提起你,想见一见你。” “这是大好事。” 明江搓着手喜上眉梢,“老板夫妻俩对我们一家一直很关照,帮着解决了新雨的工作,这下也该轮到你了。” “新雨只是个前台,但你不一样,堂堂清城大学的毕业生,去傅远什么部门都绰绰有余。” 明江做了一辈子司机,事业庸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唯一的荣耀来自这个出色美丽的大女儿,明笙不光长得比他和亡妻都好,脑子也灵光,从小读书没让他操过心。 “你好好在夫人面前表现,给她留个好印象。” “以后你在集团总部上班,先从基层做起来,爸爸也是傅先生跟前的老人了,多少也能说上话,你表现出色一点,等过几年,不愁加薪升职。” 明江絮絮叨叨,表现得像个称职的父亲。 但若真是个称职的父亲,便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女儿的沉默,也会在道出自己想法之前,先征求她的意见,听一听她的职业规划。 明笙面上平静。 其实内心失望透顶。 明明是她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谁都可以来横插一脚,唯独她自己不能? 她言辞坚决:“爸爸,我的专业不适合进大公司,我有其他打算。” 明江听了有点心急:“那你怎么打算的?” 他总算想起来要问问女儿自己的意见。 明笙平心静气:“进学校吧,做个老师。” 中文系就业窄,老师是个不错的选择,同学里不少规划都是如此,早早去了学校实习。 明江一听女儿要做老师,眼睛瞪得老大。 明笙妈妈职业就是教师,那一年担任高年级班主任,有毕业压力,大冬天天蒙蒙亮就要赶到学校管学生早自习,学期快结束,遇上一个大雾天,被一个刚取出驾照的小年轻撞成重伤,瘫痪几年后就因为并发症去世了。 “不行!” 明江一改往日温吞,强势否决:“做老师太辛苦,爸爸不同意。” “笙笙,这回听爸爸的,什么职业都辛苦,不如进了傅远,做光光鲜鲜的白领,爸爸让你进傅远还有另一层考量,公司里青年才俊多,虽然咱们家庭一般,但凭你的 学历长相,找对象你也有挑一挑的资本。” “” ?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明笙抿紧唇,不再言语。 她爸明摆着,不打算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午后,阳光温和不刺眼。 徐茵在秋意浓浓的后花园,给自己倍加呵护的玫瑰园浇完水,抬起眼帘,便见一个清瘦的年轻女孩子拘谨走来。 清汤寡水的大学生样。 穿着质朴,简单的毛衣牛仔裤,一头乌黑秀发只简单扎了马尾,垂在脑后。 全身上下毫无亮眼的饰品,看得出来明江给的零花钱不多,平时生活挺节俭。 唯一不算普通的,便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清纯脸蛋。 天生的美人胚子。 鹅蛋脸,骨相皮相都是顶好,肤质冷白清透,所以才敢什么都不涂,就顶着一张素颜来见她。 “明笙啊,来,这里坐,尝尝我煮的玫瑰茶。” 徐茵大半年没见这姑娘了,暗叹女大十八变,这女孩长开了,娇娇柔柔的,丝毫没有遗传明江的粗糙。 “谢谢夫人。” 明笙不好推辞,坐下来,捏着精致的茶杯,端起来,小口地喝。 掀起眼皮,心跳突然又漏了一拍。 夫人正言笑晏晏地盯着她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茶杯放下,她正襟危坐。 “用不着客气,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后见面叫一声徐阿姨,我听着舒服些。” 徐茵珠光宝气,保养得宜的手上戴着一支透着玻璃色泽的翡翠玉镯。 举手投足都是雍容贵妇仪态,虽然表现得平易近人,但门第阶级摆在那里,无形之中给明笙以隐形压力。 这一声“徐阿姨”,喊出来实在需要勇气。 她谦恭应“好”,垂着眼皮,谨言慎行。 徐茵看出小姑娘紧张,仔细过问明笙学业,什么专业,大四都在忙些什么。 明笙一一作答,不谦卑,不卖弄。 口齿清晰,声音悦耳,徐茵对她的印象分又高了一些。 “毕业什么打算?有心仪的去向了吗?” 明笙心头一紧,说:“还没定,但是我这个专业的学长学姐,毕业后去院校教书的较多,我妈妈生前也是教师,我目前有这方面的打算。” 听到这样中规中矩的答案,徐茵也不意外:“你妹妹在傅远上班了,你呢,没这个打算吗?” 又慈眉善目开口:“你爸爸这些年尽心尽力,你又是这样的高学历,傅远的大门是为你敞开的。” 这样妥帖的问话,若是一般女孩,早就被诱惑得心动不已,半推半就应下了。 明笙却见识过夫人往年的厉害手段,深知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大多不简单,并不是表面那般温和好说话。 “谢谢夫人给我机会。” 她毕恭毕敬,神态沉稳,“ 但我还是比较想做老师,这是我从小的志向。” “教书育人是我妈妈未竟的事业,她早早走了,我想帮她完成。”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徐茵笑了笑,也就没兴趣再提。 明家上上下下,也就这个女孩有点骨气。 她话锋一转,又提起李莞尔,问明笙怎么和她相识。 虽然和颜悦色,可若细细品味她的态度,便能够明白她每个问题都不是随口问的。 她在敲打明笙。 也在试探她。 既然明笙能搭上李莞尔这样没心眼的大小姐,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哪天也能靠着近水楼台,搭上李京尔,甚至傅西洲呢? “之前莞尔小姐在花园里拍东西,我恰好经过,就认识了,加了微信。” “后来她来我学校玩,也联系了我,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了顿饭。” “平时大家都忙,我们见面次数不算多。” 明笙仍旧恭恭敬敬,面色不改。 其实在徐茵提起李莞尔时,她便心惊肉跳。 一定是那张她也点赞过的照片惹的祸。 李莞尔的朋友圈,太多人在盯着。 徐茵仪态优雅地倾听,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 李莞尔就是个跳脱的性子,父母也不给她那些条条框框限制她,认识的人又多又杂。 她能安分待在国内,而不是满世界的蹦跶,灵慧已经谢天谢地。 “莞尔是个没正形的,连大学都没读完,按你们年轻人现在的说法,就是个叛逆少女。” 徐茵捻着一支带刺的红玫瑰,用打刺剪修剪掉花枝上的刺,慢悠悠道,“可你不一样,你爸爸对你寄予厚望,年轻人感情好是一回事,但是呢,也要保持一点距离,别被对方影响才好。” 这就是要她和李莞尔少往来的意思。 明笙眼睫轻扇,不争不辩,恬静应“是”。 徐茵活到这把年纪,观察细致入微。 毕竟是名牌大学高材生,明家的这个女儿是个聪明人,有些话稍稍点拨一下,就能心领神会。 剪去了尖刺的红玫瑰,还沾着清晨晶莹的露水,插到花瓶里,怎么看都顺眼。 徐茵欣赏手中玫瑰,又看向眼前端坐的女孩。 人比花娇。 这女孩就如这清晨沾着晨露的玫瑰,美得正当时。 笑吟吟问:“你平时在校,我家西洲能遇上吗?” “学校大,很少见到他。” “没碰上过?” “有是有的。” “大多在哪里?” 明笙如实回答:“食堂见到过,还有教学楼。” 将花瓶交给女佣,徐茵又浅浅一笑:“听说他在你们学校女生中很混得开?” 明笙面色为难:“我交际窄,不是很清楚。” 她话音刚落,两人谈论的对象冷不丁出现在视线里。 花园尽头,门口处。 傅西洲大约是刚睡醒,顶着乱糟糟的短发,趿着一双人字拖,睡眼惺忪地朝她们看过来。! 第 21 章 见到和徐茵坐在一起明笙,他双眼微眯,随后坦然走来。 一屁股坐下,坐没坐相。 表情孤傲,目中无人的大少爷样,直接当对面的明笙是空气。 “我摩托车钥匙呢?” 徐茵一见这祖宗终于起床了,又换了一副慈母面孔,温言细语:“怎么才起?早饭吃了没有?” “你别打岔。” 傅西洲在他妈面前就是个被宠坏的恶霸,顽劣又不讲道理:“不打算还我是吗?行,我这就下单再买辆新的。” 说着,大喇喇掏出手机,划亮屏幕。 徐茵难堪地望向明笙。 明笙早就坐立不安,慌忙站起来:“夫人,家里还有事,我先告辞。” “好,谢谢你陪我喝下午茶,我们下回再约。” 明笙点头,转身脚步飞快。 身后,母子俩的拉扯还在持续。 一个耐心讨好,一个极不耐烦。 “机车别买了,最近车展妈妈看中一辆新出来的超跑,给你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我要那玩意干嘛,没劲。” “可是你那个摩托车太危险了,出事的新闻太多,妈妈提心吊胆的……” “那就是不还了是吧?行,就等你这句话呢。” 明笙走远,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也逐渐模糊。 最后只听到徐茵不顾贵妇仪态,吆喝佣人:“你们快把他叫住,别叫先生知道了……” 进门,将门关上。 也将那些嘈杂隔绝在门后。 傅西洲掐准了她回校时间,在回去的路上,打电话问她怎么会和他妈在一起喝茶。 当时的画面,大约也把他弄懵了。 明笙一五一十,如实相告。 只是略去了毕业后的去向。 内心不太想和他讨论她的未来。 翻来覆去,无非“他想要她如何如何”,而不是“她想如何如何”。 至于做老师,也不过是搪塞之词罢了,稳定的生活虽好,却不是现阶段她梦寐以求的。 还那么年轻,生活也有许多可能性,她愿意多折腾。 别人可以,为什么她不行? 傅西洲听了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大多时候他心思深沉,避而不谈一些敏感话题。 比如父母对他婚恋的态度。 明笙其实心知肚明。 富豪父母对独生子的期许,不难猜。 说不定大家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态度,等到毕业一拍两散,各自轻松无忧。 傅西洲在电话里,还是老生常谈地一再叮嘱她按时吃饭,不要一味吃素,身体会缺乏营养。 她挑食,肉类里只吃牛肉和鱼,其他肉几乎不碰。 那时候汤蔚茹刚进门,她对继母有抗拒心理,会顶嘴。 汤蔚茹也不回嘴,就是在饮食上苛待 她。 趁着明江在外地工作,整整一年,家里什么肉都买,就是不买牛肉和鱼。 就算夏新雨嘴馋闹着要吃,也是母女俩关起厨门偷偷享用。 小时候的记忆总是深刻,像烙印在脑子里。 明笙还记得自己小小瘦弱的身体藏在门后,深夜里闻着门缝里飘出来的肉香,捂着肚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门内的母女俩窃窃私语,汤蔚茹温温柔柔提醒“别急,锅里还有好多牛尾”。 ——锅里还有,但从没有她的份。 她性格很犟,那一年,也真的完全不碰肉,米饭蔬菜塞饱肚子,就乖乖下了桌子,做无声也无用的对抗。 汤蔚茹常常一脸复杂地瞧着她。 脸上笑着,冷漠藏在眼睛里。 明江从外地回来,见到亲生女儿瘦骨伶仃,营养不良,继女珠圆玉润,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餐桌上这才渐渐多了牛肉和鱼。 后来和傅西洲在一起,他摸透了她的饮食习惯,只要一起吃饭,便也只吃这两种肉。 早饭都有佣人送到房间的大少爷,大约犒劳她床上配合,穿上围裙,为她学会了好几道菜。 尖椒牛柳、土豆炖牛肉、炒牛肉、豆豉蒸鱼、葱油鱼。 暮华里的厨房,每周五的晚上。 有他们好好吃饭的痕迹。 ——有没有好好吃饭? 亦成了他时常挂在嘴上、出现在微信里的口头禅。 这通电话的最后,傅西洲叮咛说:“我要出门几天,找几个投资人吃饭。你乖乖的,好好吃饭,我给你带礼物。” 明笙乖巧应好。 这次去帝都几个月,他也给她带了礼物,就搁在暮华里。 她平日低调,脖子空荡荡,连根项链都没有。 谁都不知道她有一抽屉的珠宝手表。 明笙过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终于到了在咖啡馆上班的最后一天。 菲姐对她恋恋不舍,她其实不太像老板,因为再阔绰的老板,也不会在员工离职前送整套的海蓝之谜套装。 “答应姐姐,你一定要每天保养你这张漂亮脸蛋,好吗?” 菲姐晚上要赶飞机,临走前拥抱她,还爱怜地拍她的脸,“不要没良心,毕业了常来坐坐,姐姐其实很孤单的。” 明笙愉快地答应。 她没有大胆告诉任何人,只是在心里小声说:如果可以,她也想在女人的四十岁,做孤单却有钱的姐姐。 上最后一个晚班。 来了一个意外的外卖订单,是夏新雨打来的。 通话背景异常嘈杂,音浪声隔着电话都能听到,明笙很吃力地听完了夏新雨的需求。 “明笙,我朋友在附近的KTV开派对,我也在,能不能送……杯咖啡过来?” “喂喂,几杯?” “三十杯,你亲自送来啊,我朋友很龟毛的,不好伺候 。” // KTV “?_[(” 。 明笙不知道傅西洲是不是在场,她也没兴趣去了解,她只想把工作尽快完成,然后下班。 和赵一清一起,把咖啡袋子小心放下,说:“你们点的咖啡到了,一共三十杯,都在这里。” 苏映月吹毛求疵:“没有洒出来的吧?” “我们包装的很严实,一路过来也很小心。” 深知对方难缠,明笙拿出最大的耐心,“你可以检查一下。” 苏映月用轻蔑目光打量她,阴阳怪气起来:“你爸爸在傅家做司机,工资不高吗?你还要出来打工吗?” 她的女伴与她是一丘之貉,张口便是凉凉的嘲笑:“穷人挣钱都好拼哦。” 派对其他人似乎习惯了这两人对一个普通服务员的言语霸凌,男男女女冷眼旁观,不掩饰骨子深处的冷漠乖张。 这本来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圈子,大家厮混一处,图的就是张扬肆意。 明笙对此深恶痛绝。 她平静又冷淡,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赵一清却年纪小,还没见识过人性丑陋,瑟缩在她身后,畏惧地观察这些面目陌生的同龄人。 “没有问题我们就走了。” 明笙冷声,也无视包厢深处、那双不断挣扎激烈抓挠推拒男人背部的双手。 缀着亮片的高跟鞋又踢又踹,却始终无法突出重围。 光线暗到无法看清具体的动作,只能依稀 看到块头不小的男人粗鲁扯着身下女孩的背心肩带,露出一块裸/露皮肤。 环境太喧嚣,甚至吞没了女孩的叫骂声。 明笙眉头紧皱,漠然转身,走到门口。 又猛地急刹。 握在手里的手机,快捷键拨通一个号码。 然后。 她整个人像启动了某处开关,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往幽暗深处冲过去。 “你放开她!” “喂,听到没有,放开她!” 用上吃/奶的劲,想推开压在夏新雨身上动手动脚的男人,精虫上脑的男人却纹丝不动,沉得像座山,反而变本加厉,扒下夏新雨的内/衣。 “滚开!别坏老子好事!”男人低吼。 明笙撇过脸,桌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入眼。 不做他想,抓过一个啤酒瓶,动作利落毫不拘泥带水,“哐”一声砸在男人的脑袋上。 “啊!”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随着碎掉的啤酒瓶渣,轰然倒在一边。 包厢内突然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 哗然的音乐声也停止。 夏新雨拉起肩带,慌张遮掩身体,尔后,几乎是恐惧地看着这一幕。 她对上明笙冷静愠怒的眼睛。 又注意到边上瞧热闹的人群,那些刺眼目光针扎一样落在她身上,禁不住嘶声大叫:“你疯了吗?你到底在干嘛啊!” 明笙难以置信:“夏新雨,你怎么不姓白?” “你!” 被砸的男人从最初的眩晕里回过神,只觉脑壳疼到快裂开,抬手晕乎乎一抹,竟然摸到黏稠液体。 懵懂地将手放到眼前,突然瞳孔地震,开始发抖。 满手的血。 “TMD的臭女表子!”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凶相毕露,高高扬起手,反手就给了明笙一个响亮耳光。 “啪——” 男人这一巴掌过于凶猛。 明笙只觉一阵旋风刮至耳后根,脑袋轰轰的,被掴得趔趄,歪歪扭扭狼狈撞在沙发边沿。 膝盖磕得生疼。 下意识捂脸,大脑白茫茫一片。 舌尖尝到一股腥甜铁锈味。 耳朵一阵一阵嗡嗡在响,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嘴角缓缓渗出一行红色血迹。 人人都在看好戏,没有人上来帮她,主持正义。 她双目冰寒,打量这群看好戏的陌生人。 最后目光落在夏新雨脸上。 夏新雨仍然坐着,瑟缩一下,明显心虚作祟。 用她听得到的音量嘟囔:“又不是我让你来救的。” “学姐!” 赵一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奔到她身边,见她白皙脸上赫然五道狰狞指痕,伤心又恐惧:“学姐我们快走,这里都不是好人。” “想走,没门。”男人凶神恶煞,“给我道歉!” 明笙咬着牙半步不让:“你下次再欺负女人,我还要砸你。” 赵一清也完全豁出去:“你打女人,你才要道歉!” 苏映月瞧了一会儿热闹,这才站出来做和事佬:“杨征,反正也打过耳光了,让她走吧,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明笙胸腔震颤。 只觉得每个字眼都锋利如刀,扎在她心口上。 打狗还得看主人? 她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捏到指尖泛白。 手机仍然保持在通话界面,那通电话没有被掐断。 苏映月没有注意到明笙怒意滚滚的视线,指了指一声不吭干坐着的夏新雨,鄙夷又事不关己道:“这两个女生的爸爸,是傅西洲家的司机。” “傅西洲很护短的。”她幸灾乐祸说,“就连他家的蚂蚁,你也别想踩。”! 第 22 章 “妈的,傅西洲算哪根葱,我会悚他?” 叫杨征的男人仍旧满脸戾气,却裹足不前。 包厢若明若暗的光线掠过他犹豫不决的脸,狠话撂下,却没了下一步动作。 原以为是没什么背景的服务员,欺负也就欺负了,没想到跟傅西洲搭了点关系。 傅家家族鼎盛,到了傅景淮这一代,将企业做成了巨无霸,这几年他醉心公益事业,各种社会关系都维系得极好。 富豪圈都要给三分薄面。 至于儿子傅西洲。 他有自己的小圈子,这几年一心搞事业,很少夜蒲,基本不混这个纨绔圈。 但圈子里一直有他的传说。 大少爷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我必打回去”的类型,脾气不算好,打架也够狠,最好还是别得罪他。 苏映月冷眼觑他,瞧出这怂包也不过如此。 见周围有人拿着手机在怼着拍,顿时无名火起。 今天开趴的是她,到时事情闹大了,闹到傅西洲跟前,或是上了社交网络惹来非议,倒霉挨骂的还是她。 “杨征你吵什么啊,赶紧去医院包扎一下。” 杨征咽不下这口气,指着明笙要告她故意伤人。 “那就报警。” 明笙肩背挺直,神色凛然,“让警察查监控,让他们瞧瞧,你是为什么挨了酒瓶。” 场面拉锯,苏映月给同伴使了个脸色,同伴将骂骂咧咧的男人拉走。 苏映月真是烦透了明笙。 穷酸也就算了,性格还不讨喜,以为是清城大学的,就真当自己是天之骄女? 她朝着明笙所在的方向,息事宁人地挥挥手,像在赶一群讨厌的苍蝇,“你们还杵着干什么?我的趴都被你们搞砸了,赶紧走吧,别在我跟前碍眼了。” 随即身子一扭,心浮气躁用手扇扇风:“晦气死了。” 出了KTV。 赵一清去买了一瓶冰水,递给坐在喷泉边的明笙:“学姐,给,敷一下冰会舒服一些。” “谢谢。” 夜幕下的明笙,眉眼沉静,仰着脸看星星。 月明星稀,倒霉的日子,就连星星都不愿意露面。 天空黑蒙蒙的,心情也是。 男人的巴掌在明笙脸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红色指痕犹在,半边脸颊微肿。 赵一清心生不忍。 学姐虽然一声不吭,也没哭,但她平静外表下,散发一种令人难过的破碎感。 她其实很伤心。 赵一清陪明笙安静坐着,两人都不发一言,直到明笙的手机响了数次,却被她掐掉。 有个人,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发信息。 赵一清扭过脸,见学姐垂着眼皮、神情落寞。 视线垂直往下。 见她正在关机,手机屏幕也彻彻底底暗下去。 “学姐, ……” ??[, “就是你男朋友吧?” 明笙沉默,她又继续温吞说下去:“同学是他的颜粉,前不久给我看过照片,虽然有点糊,不过也看得清……” 而她清楚记得来接学姐下班,徒手替她挡刀的男人的脸。 好脾气的学姐和大帅哥傅西洲…… 这是她揣在心里不敢对外人言说的秘密。 只不过今天,她窥知到了更多。 学姐的爸爸给傅西洲家里开车,两人的家庭过于悬殊,未来的路,或许阻力重重。 明笙静静地听,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嘴角泛起的笑意苦涩。 “是不是很神奇?”她轻喃,“对着胡搅蛮缠的人,报他的名字,比报.警还好用。” “可是,他的名字,谁都可以提,唯独我不能。” 她托着下巴,眼眸里漏出星星点点迷茫,“他想帮我,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帮。” “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赵一清扭头,明笙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嘴角还余一点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那个男人打人下了死手。 赵一清不知道傅西洲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反正她替学姐委屈死了。 还有比扇女孩巴掌更侮辱人的行为吗? “学姐,你还好吗?” 她担忧地张口,“你别关机呀,快告诉傅西洲,就像上回在水果店一样,他一定会保护你,替你找回公道的。” 明笙仰望星空。 尔后胸臆间吐出一口浊气。 “他真的可以吗?”她面露困惑,“现在保护我,那一年后,十年后呢?” “等我老了,皮肤皱了,他还会在乎我吗?” 她清澈晶亮的眼睛,对上赵一清开始困惑的目光,情真意切的语气:“清清,女孩子也可以很强,我们不要永远想着让男人来保护。” “否则,我们和囚徒,又有什么分别。” 大晚上,傅西洲把廖擎从驾驶座赶下来,飞驰上高速公路后速度就没有下过100码,吓得副驾上的廖擎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在服务区停车加油,廖擎开了车门就在路边大吐特吐,颤巍巍接过李京尔递来的香烟,猛吸一口,这才脸色好看一些。 “他妈的,他怎么长了这么大一颗恋爱脑?” 趁着傅西洲在路那头暴躁踱步打电话,廖擎跟李京尔凑一起大吐苦水:“明笙挨了一耳光,咱们哥俩就跟着倒大霉,以后他要是被明笙踹了,我们哥俩怎么办?会不会被他当沙包踢啊?” 李京尔没好气地斜了廖擎一眼,“你少乌鸦嘴。” 廖擎撇撇嘴,看着那边越来越暴躁的傅西洲,食指掸掉烟灰。 “你说他和明笙的事,都瞒着家里三年了,这都要毕业了,他什么打算啊?” “徐阿 姨这么要面子的人,贵妇圈里坐C位的贵妇,那肯定拼死不同意这门婚事啊。” 李京尔抽烟不语。 他偶尔困乏了会来根烟,今晚坐了两小时云霄飞车,饶是他心脏强,也需要来根烟提提神。 廖擎一个人自说自话半天,不甘寂寞地碰了碰李京尔。 “哎,京尔,你也说两句啊,都是兄弟,咱们不能不管他啊。” “你自己掂量,就凭你我,管得了他吗?” “我能说什么?” 李京尔眯着眼深吸一口,将只剩一半的烟蒂弹出去,火光在空中划出漂亮弧度,又骤灭:“长了这么大一颗恋爱脑,要是最后娶不上明笙,这事怎么收场?” 廖擎瞟了眼远处烦闷挠头发的傅西洲 挠挠头,突然也烦得不行。 能怎么收场? 以傅西洲的疯样,那显然不能收场啊。 漆黑的暮华里。 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仍旧璀璨,只是夜深了,小区里家家户户都黑着,城市大多数人已经陷入梦乡。 窗帘厚重,将室外的光线挡在外面,只有细缝里漏出一些模模糊糊的暗光。 门锁开,一个高大人影推门进来,阖上门,身体和黑暗融为一体。 “笙笙?” “在吗?” 他小心翼翼,似乎不确定家里这会儿有没有人。 没人应。 他探出手,下意识想去摸墙上的灯开关,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影动了动,似乎睡梦中被吵醒。 “别。”她惊惶出声,像小动物夜里哀鸣,“别开灯。” 傅西洲碰到开关的指尖僵了僵,很顺从地缩回手指。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凭着可怜的那点光,他一眼便捕捉到躺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明笙。 心脏登时揪紧。 “怎么不去床上睡?” 他向她靠近,声音压得很轻,前所未有地温柔小意,“抱你去床上睡好不好?” 明笙动了动,转过一侧脸,声音落寞,说话有鼻音,说:“傅西洲。” “你回来了呀。” 傅西洲怔怔,好一会儿没吭声。 他要感谢黑夜的屏障。 遮住了他凌乱短发、焦灼眉眼,那通电话后她很快关机,不知去向,托廖擎问过乔羽,她没回学校,咖啡店店门紧闭,大街上有一张张鲜活的女孩笑脸,唯独没有她。 那个趴也有他认识的富二代,晚间发生的纠纷到底跟他扯上一点关系,对方嘻嘻哈哈把拍到的视频发给他。 吊儿郎当给他发消息。 【西洲你认认,挨耳光的是你家司机女儿吗?挺猛一女的】 傅西洲眸光冷寂,冰寒到极点。 她猛吗? 她当然猛,没有哪个女孩子敢孤注一掷,抡起空酒瓶就往男人脑袋砸。 可是,她真的猛吗? 一点都不猛。 半边脸生生挨了男人一耳光,整个人像是要被扇飞,跌撞在沙发边沿,摇摇晃晃人都要站不稳。 傅西洲薄唇紧抿,漆黑眼瞳里暗沉沉一片。 他胸腔里有团熊熊火焰,火舌窜得老高,快要吞没理性。 他只看到了她的傻气。 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多年来对她爱理不理的继妹,她又拿出所剩不多的一腔孤勇,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冒如此大的风险。 她知不知道。 若不是有人搬出他傅西洲的名字,她今晚挨的,何止是一个耳刮子。 一路上傅西洲还算镇定。 镇定开车,镇定地寻找。 没人看出他离发疯不远。 满心满眼地想,待会逮到人,把人抱在怀里,要如何如何犀利又恶狠狠教训她,叫她长脑子。 但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看她楚楚可怜环手抱着肩膀,扭过半边白净剔透的脸,一双受了伤的纯净眸子暗幽幽看着他,装着无事发生,却满是依赖地喊他名字,轻轻说,你回来了呀。 傅西洲一败涂地。 一个字都不舍得凶她。 不舍得看到她顶着半边肿起来的脸,湿漉漉的眼睛强忍泪水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含着金钥匙出生,许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追求到的东西,他却唾手可得。 他从不知难过是什么滋味。 但现在,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原来是这样的。 酸涩难当,某种情绪饱胀,堵在胸口处,闷得像心头在下一场瓢泼大雨,酸楚如雨水泛滥。! 第 23 章 夜太黑,他盯着她的眸光深幽,不开口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一脸捉摸不透。 预料会挨一顿臭骂。 骂她鲁莽、没用、意气用事,小可怜到哪都是受人欺负的命。 很刺耳,是他大少爷一贯的恶劣口气。 明笙虽然习惯了用麻木对抗刺耳,但她也有反骨不想听的时候。 比如,现在。 她悄然背过身去,将那仍在微微刺痛的半边脸欲盖弥彰地藏起来,软弱也通通收好,不想被他轻视。 可怜人一无所有,只有一点自尊还算宝贵。 更不想让他知道。 刚才他打开门,喊她“笙笙”,她一时心头震颤,突然涌上阵阵心酸。 想要不顾一切投进他的温热胸膛,让他好好捂一捂自己。 客厅好冷,哪里都冷。 “柜子里有条羊毛披肩,能帮我拿一下吗?” 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心底,她乖乖的语气与平时无异,不痛不痒聊多变的天气,“冷空气是不是来了?晚上降温好厉害。” “有点冷呢。” 她又怕冷似的双臂环绕自己,如寒冬里的刺猬,缩成一团。 阖上眼睛,假装要睡。 闭口不谈为什么执意睡在沙发?是什么事情令她消沉到不按时回学校,只想躲在一个黑暗幽闭的空间里。 傅西洲平静看着她。 看她没事人似的故作坚强,却又遮遮掩掩地背过身去,不肯教他看到另外半张脸。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 耳后根窸窸窣窣,明笙虽然闭眼,仍旧清醒。 他进卧室了,没一会儿又出来,去了厨房。 拉抽屉的动作粗暴,踢里哐啷的,完全不担心她会被吵醒。 她暗地里叹了好长一口气。 越平静,越是难捱。 总觉得今晚这事没过去。 明笙心里翻滚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以致过于投入,被一只横过来的手臂强硬扳过身体,一块寒冰敷在她脸上时,她吓了一大跳。 惶然的黑眼珠对上他冷峻异常的脸,她一颗心登时高高提起。 “对不起。” 她果断理智地选择先道歉,不回避不争辩,想尽快把这件事揭过去。 明笙很小心地察言观色:“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你说呢?” 傅西洲打横把她抱起来,把她牢牢按在自己膝盖上,收敛情绪,老神在在睨着怀里人:“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做错什么了?” 一边冷声质问,一边又为她敷冰。 “我没做错任何事。” 明笙拗着俏脸,“我道歉,是因为牵连到你,你家的名声很好,不应该有污点。” “污点?” 傅西洲不以为意地撇嘴,“就你这小透明,能影响我家什么名 声?” ?想看关就的《掌控者》吗?请记住[]的域名[( 明笙摸了摸鼻子,难堪地抿嘴不语。 脑子乱糟糟,摸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绪。 也不像是要大声训斥她惹事的样子。 在她愣神的功夫,傅西洲的手摸向矮柜上的台灯,柔和均匀的灯光从玻璃罩子里散发出来,室内一下子闪闪生辉。 脸颊上的指痕印赫然在眼前。 指痕已经很淡,但她的皮肤过于娇嫩,仍留有被打过的痕迹。 傅西洲的眸光晦暗莫测,阴恻恻的,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在一瞬间凝固。 “别看……” 明笙慌忙探身,关了台灯。 客厅又暗下去,只有她惊慌的呼吸在起伏。 两人都沉默。 有一种无言的难堪在流淌。 傅西洲默不作声,抚上她的脸:“还疼吗?” 明笙眼眸里蕴起一点点晶莹泪光,看着他黑暗中微微动容的脸,努力摇头。 “说谎精。” 傅西洲将她揽入怀里,摁进胸膛,很轻很痛地说:“明明很疼。” 泪珠滚落,明笙尝到了微涩的咸。 “不疼。”她搂着他脖子,喑哑出声,“没有阿姨给的那巴掌疼。” 那时候爸爸再婚一年,夏新雨时常抢她的东西,给她下绊子。 两个女孩时不时吵来吵去,闹得大人不得安宁。 明笙年纪还小,讲事实摆道理,怎么都不肯服输。 直到夏新雨炫耀似的递过来一张照片。 夏新雨的中学毕业典礼,明江崭新西装笔挺,挂着灿烂笑意,和母女俩站在一起合影。 好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看到照片的明笙内心顿时凉成一片。 如坠落猎猎寒冬,从里往外发冷。 那个时间点,妈妈还没去世,邻里亲友无不夸他是“情深义重的好丈夫”。 她捏着照片跑去质问汤蔚茹。 “阿姨,我妈妈还没死,你为什么就做了我爸爸的小三?” 哭着踢她拽她,“你们为什么伤害我妈妈?” 汤蔚茹仗着明江不在,扯开她,见她又哭喊着扑上来,汤蔚茹一发狠,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嘴巴放干净,以后想在我底下过日子,就别让我再听到小三两个字。” “是你爸求我的,死乞白赖求我跟他在一起,你妈就算活着,在他心里也早死了,要算账你找他去。” 傅西洲一直以为她性格温顺服从,没有挨过继母的打。 原来有过的。 只是她藏得太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跟他倾吐。 但是今天,她终于说了。 那种酸涩的叫做“难受”的情绪在蔓延,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从前以为自己是傅西洲,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现在他 知道了。 就是因为他是傅西洲,所以他不能随心所欲,去争取他想拥有的。 温热宽厚的掌心一下一下慢慢抚她的背,节奏舒缓,这不经意的温柔堪比掠过窗户的白月光。 “后悔吗?” “为了夏新雨那种人挨了一个耳光?” 明笙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半个身体窝在他胸口,神经松弛,少有的与他相处不紧绷。 思忖过后很坚定地说:“不会,换成任何女孩,我都会帮忙。” 她笑盈盈的对上他的脸:“不管怎么说,女孩子要帮女孩子,这是我妈说的。” “傻子。” 他突然将她拉起来,先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自己的厚外套,不由分说将她娇小身躯塞进这件厚实外套里,拉着她就大步流星往门外走。 “走了。” 明笙望着他背影,一头雾水:“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去个能开心的地方。” 傅西洲先开车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平时他和廖擎李京尔住这里,打了个电话,过一会儿廖擎骑了摩托车出现,抛了车钥匙过来。 “傅西洲你他妈能不能做个人?” 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突袭城市,空气冷冽,廖擎还穿着件轻薄格子衬衫,睡眠不足的萎靡样,“老子刚睡着啊,梦里围了一堆大胸妹妹,结果你一个电话,草……” 明笙从车里探出脑袋,笑容羞涩:“嗨,廖擎。” 廖擎乍然见她,僵着表情如遭雷劈,迅速转身,抖抖索索举起右手,挥了挥。 算是潦草打过招呼。 换了交通工具,重新上路。 明笙坐在傅西洲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几乎是半趴在他身上。 两人都戴了头盔。 可还是好冷。 迎面而来的冷风在耳廓边擦过,吹得她鼻尖泛红,出门时长发来不及扎,现在乱糟糟毫无形象可言,好在临走前穿上的外套够温暖,。 知道她心脏受不了,傅西洲今晚开得不快,稳稳握住车头方向,视线向前。 载着她,他骑行时只求安全,什么技巧都舍弃不要。 路边的风景乏善可陈,明笙无聊,悄悄观察他。 看他眼神坚毅,全神贯注看路。 也很遵守交通规则。 他看起来是不羁狂野的,可是行为举止,又稳妥可靠。 明笙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 转而又望向黑压压的远方。 他们好像港式电影中,在黑夜里牵手狂奔的亡命情侣。 穿越城市最繁华的地带,到达郊区,分吃路边餐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又继续上路。 然后,路边的风景发生变化,更多的树木,更少的房子。 一个多小时的奔驰后,他们来到城市离海岸最近的公路。 摩托车停在一旁,他们坐在公路边的岩石上,明笙靠在傅 西洲的肩膀上睡意昏沉。 远处有海涛声均匀拍打沙滩。 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流走。 明笙耷拉脑袋,闭着眼睛,任由困意席卷。 宁静广阔的大海,还有身边的男人,都给予最大的安全感。 “醒醒了。”傅西洲碰了碰她的手,“太阳出来了。” 明笙睡眼惺忪睁开眼,下一秒,舍不得眨眼睛。 晨曦已至。 太阳跃出海平面,驱走黑夜,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片金光闪闪,像被踱上了一层会流动的金箔。 这条宽阔平坦的公路早就成了社交媒体上的网红公路,许多人到这里骑行打卡,将美好的海边风光发布在网络上。 明笙在网上见过这景色,当时匆匆一瞥,并没有太多感觉。 等真的身临其境站在这里,才发现照片只是将景色的浩瀚美丽拍出了不过十分之一。 站在半山腰上的公路往下俯瞰,大海和旭日都是那么平和宁静。 在这片广阔面前,人是那么渺小不值一提。 所有的烦恼困境,也不值一提。 在一片波涛轻吟中。 傅西洲侧过脸,悄不作声凝望明笙清甜侧颜。 看淡金色的晨光流泻在她剔透无暇的脸上,她神情愉悦,唇角满足地翘起来,眼中充满对大海的惊艳。 他们在一起三年,大多数时间都在暮华里度过。 很少出来约会看风景。 更别提吃冰激凌、公然牵手看电影,去不同的地方寻觅美食。 都没有过。 此刻傅西洲只觉得遗憾。 那天驾车等在咖啡馆外,看着明笙和宋霄诚在马路边谈笑聊天,不知道在聊什么共同话题,他们神情轻松畅意,彼此像认识了很久很久。 梧桐叶簌簌落在她肩头,宋霄诚笑着,动作自然替她拿开。 那片满大街都能捡到的叶子,后来被他带走。 嫉妒让人面目全非。 但夜深人静时,也会静下心反思比较。 傅西洲承认自己也不是100分男友。 他送了明笙很多很贵的东西。 却从没想过,要和她在马路边聊天说笑,为她保留一片梧桐叶。 没了平日的不可一世,他小心翼翼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抿紧的薄唇动了动,像是在做极大的努力。 “笙笙,对,对不起啊。” 明笙惊诧地转过脸,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到了幻觉。 “哎?你说什么?” “对不起”这种离谱的话,怎么可能从傅西洲这样的少爷嘴里吐出来? 一定是她听错,出了幻觉,或是他吃错药了吧? 明笙好奇地研究他表情。 见他俊脸黑黢黢,一脸不能倾吐不被理解的不悦,只觉得格外新鲜。 她眉眼弯弯:“傅西洲, 你吃错药了?” “?[(” 一听自己憋了半天的道歉被曲解,好心道歉被她当成了驴肝肺,傅西洲差点气吐血。 扒了扒早就被风吹乱的头发。 还是没有忍住,蹙眉质问:“我说明笙,你胸口这里,有心吗?” 明笙噗嗤一乐,秀眉挑了挑,故意唱反调:“没有的。” “不信你挖开来看看?就是有,也是黑的。” “你黑心,我怎么没瞧出来?” “好嘛,我迟早让你瞧出来。” “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心情很好呢,现在就在好好说话呀。”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突然变了味道。 过去他强硬主导,她退缩配合。 现在完全反过来。 他检讨自己,软下口吻想要讨好一二,她又开始强势,轻描淡写地开玩笑,不接受这种程度的示好。 傅西洲有点看不透她。 她就不好奇他为什么道歉吗? 这么严肃的时刻,他酝酿了那么久的三个字,她最后却一笑置之? 莫名烦躁。 还不如不要说那劳什子“对不起”。 他是傅西洲,从小接受的教育里,就没有向不如他的人低头说“对不起”这一课。 心烦意乱地站起来,他迎着海风,对着大海放声大叫。 “啊!!!” 扭头对上明笙困惑又清澈的眼睛,又不知道该拿现在这种情况如何是好。 明笙也跟着站到他身边,手掌心亲昵贴在他额头,另一只手贴着自己的。 “发烧了吗?” “没有啊。” 她红唇嘟囔,又准备把手缩回去。 傅西洲简直哭笑不得。 心里痒痒,良辰美景,不一起发疯做点什么怎么行? 一把抓过她纤细作怪的手,轻轻松松一扯,把人摁进怀里,低头放肆沉沦地亲。 干燥微凉的唇撞上去,强硬撬开,挺进,横冲直闯。 是完全傅西洲风格的热吻。 强势、霸道、炙热,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明笙在本能挣扎过后,选择了顺从。 踮起脚尖,闭上眼,倾听着大海的呼吸,任他予取予求。 她还没有在海边接过吻。 少女时期却做过那样旖旎的梦,在炽烈日光下,和温柔的恋人在海边接一个青涩的吻。 也算勉强美梦成真。 虽然与她交换津液的恋人根本不懂温柔,这个烈焰般烧穿理智的吻也跟青涩毫无关联。 并不完美。 但还是,情绪饱胀到沉浸不可自拔。 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这是末日时分,他们没有明天,也不需要明天。 就这样吻到天荒地老,海崩石裂。 海风刮得脸上沁凉。 明笙闭着眼睛,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眼尾流下,悄然滑落脸颊。 一吻完毕。 傅西洲对上明笙水润的大眼睛。 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也会蛊惑人。 “笙笙。” 傅西洲被这双眼睛蛊惑,放下与生俱来的骄傲,甘心做她裙下臣。 “给我点时间。” 他粗粝的指尖摩挲她被人掴过耳光的面颊,目光虔诚:“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日子还长,我们,我们重头开始。”! 第 24 章 这一晚明笙夜不归宿,还是在寝室里掀起小小波澜。 室友们叽叽喳喳,追问她昨晚被哪个野男人拐走,竟然破了四年乖宝宝的记录。 都是女孩间无伤大雅的玩笑话,谁都不会太当真。 却谁也没有想到,明笙确实是跟男人整夜在一起,甚至跑到海边吹风看日出。 她只是挑了一些事实说,因为咖啡馆很忙,加班到很晚,寝室回不了,就回家住了一晚。 这四年她私生活干净,人美却不作妖,规规矩矩好学生,室友们自然相信。 只有乔羽奇怪地瞥了明笙一眼。 一声不吭玩着电脑,没有跟着舒曼曼王晓翘瞎起哄。 昨夜跟廖擎聊着天,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明笙回来了吗?】 她说没回来呢。 当晚明笙果然没回来,乔羽联系了明笙发现她关机,就觉得事情蹊跷。 关灯以后就琢磨,好奇廖擎怎么和明笙认识? 还知道她和明笙是室友。 明明她每天跟他在微信里水上几小时,从没提过她寝室有明笙这么个人。 乔羽越想越奇怪,转而又细细琢磨明笙这个人。 结果越琢磨越觉不对劲。 明笙可太神秘了。 这四年她们寝室几个一起生活同进同出,夜谈会开了不知道几个晚上了,室友之间很多信息都互相交换,大家都是心无芥蒂。 明笙却好像不是。 她好像扮演的都是倾听者的角色,就算大家聊得热火朝天,也很少插嘴一起讨论。 都快毕业了,乔羽愣是不知道明笙的家庭情况,她住在哪里。 她只轻描淡写提到过自己妈妈早逝,爸爸再婚有了继母,继母又生了个弟弟,家里还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所以平常她不怎么回家。 乔羽心里嘀咕。 明笙该不会瞒着她们更多事吧? 不久后,朋友圈和聊天软件上流传开的一个视频,解答了乔羽的疑惑。 视频背景是一个KTV包厢。 包厢一角。 面容姣好的女生穿着咖啡店的工装,为了救另一个正被侵犯的女孩,情急之下用空酒瓶砸男人脑袋,结果被恼羞成怒的男人扇了一耳光。 场面乱糟糟的,七嘴八舌,男人流了血口口声声要报警,结果被化浓妆的女孩阻止,却不是出来伸张正义。 她给出的理由很现实也很冷漠。 ——这两个女孩的爸爸,是傅西洲家的司机。 “傅西洲很护短的。就连他家的蚂蚁,你也别想踩。” 这个视频不知道是谁发上来的。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一夜之间,视频在大学城流传开,被打耳光的女主角也被人认出。 是清城大学中文系的明笙。 被打男人的身份也被扒出,是个酒店二代, 毕业后在家中酒店挂了个闲职。 主业是吃喝玩乐和网红厮混。 这个叫杨征的小开因为打女人, 还对女孩子动手动脚, 在网络上被骂得狗血淋头。 成了一只灰溜溜的过街老鼠。 但说到底,他只是上不得台面的配角。 不过一分多钟的视频,能造成如此大的传播量,归根究底是那个没出现的男人。 ——隐形男主角傅西洲。 吃瓜群众对桃色新闻嗅觉灵敏。 原因也只有一个。 ——那个明笙,虽然出身普通,只是豪门家司机的女儿,可也长得太精致太好看了吧! 更多的人参与这场小范围的吃瓜盛宴。 有人晒出了在栖木咖啡馆拍到的明笙工作照。 女孩明眸皓齿,素颜就美得鹤立鸡群,若是化了妆不知道要惊艳成什么样。 司机家女儿和豪门太子…… 之前刚在网络上热播的偶像剧男女主角,便是这样身份悬殊的人设。 由不得吃瓜群众们不浮想联翩。 有人把傅西洲和明笙的照片合成在一起,男帅女靓,外形上完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学城的女生们顿时嗑生嗑死。 以最快的速度,在社交媒体上建了一个叫“洲笙入骨”CP超话。 视频一出,在202寝几乎炸开了锅。 室友们终于知道明笙那晚夜不归宿的真相。 想到她一个漂亮姑娘好心救人却被狗男人打了,一个个义愤填膺,把杨征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随后。 明笙被摁在椅子上,被眼睛发光的室友们一个接一个问题拷问。 她的微信已经被各路朋友同学狂轰滥炸一天。 就连杨舒宜也给她发消息,安慰她的同时,又起劲八卦。 回了寝室,又是新一轮的狂轰滥炸。 她轻声细语,又对答如流,好似小和尚念经。 “我们不认识,没交集,几乎没有说过话,我家住在他家副楼,平时碰不到。” “就是个陌生人。” 总之,所有疑问,一概否认。 最后给出的总结,更是将吃瓜党的幻想毫不留情地推翻。 舒曼曼是傅西洲铁杆迷妹,表现得最亢奋。 整个人快要挂到明笙身上。 “那什么,你有太子爷微信吗?” “怎么可能有?” 明笙镇定自若地说着谎话,“都说了不认识,没交集。” 她淡淡微笑的样子,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 乔羽在一旁,相比十分闹腾的舒曼曼,她要寡言一些。 要是搁从前,她早就一蹦三尺高,唾沫横飞,跟舒曼一唱一和,议论声能把寝室的天花板给掀了。 明笙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沉默。 两个女孩若有所思的视线在空中撞到 , ??[, 又各自转过脸。 隔天一早,天还蒙蒙亮,窗外萧瑟。 明笙照常从温暖的被子里钻出来,哆嗦着披上单薄外套,准备去操场精听外语。 睡她对面的乔羽一骨碌爬起来,观察了一下那两个睡得沉的,悄声说:“笙笙,我跟你一起。” 明笙愣了愣,低低应“好”。 秋意浓。 冷空气过后,城市降温好几度,一下子进入天寒地冻模式。 两个女孩子结伴来到操场,果然天气冷,早起困难户多了,操场冷清许多。 那就更方便女孩们敞开心扉,说些旁人不便听到的悄悄话。 乔羽暗暗打量明笙。 见她长睫低垂,面色沉郁,像是心事重重。 跟昨天笑着矢口否认和傅西洲有联系时,完全判若两人。 “笙笙,我纠结一晚上了。” 乔羽鼓足勇气,道出心中困惑,“那天在文体大楼,傅西洲亲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 那天在文体大楼,有人撞见傅西洲压着一个女生亲。 而那天,乔羽和明笙就在文体大楼,明笙姗姗来迟,理由是拉肚子蹲了一会儿厕所。 乔羽多么聪明,前后一串联,再加上廖擎那晚突然的询问。 隐隐约约感觉到明笙没有说实话。 明笙垂着眼皮,本能地咬唇,陷入诡异沉默。 她的微表情已经将她出卖。 乔羽眨眨眼,突然觉得世界好魔幻。 苍天啊这是什么狗血偶像剧。 她低调的美女室友,竟然是傅西洲的地下女友。 “是我。” 明笙天人交战后终于松口承认。 辛苦保守了三年的秘密,原以为承认会十分艰难,但真的开口,又有如释重负感。 相比活得自由自在的同龄人,她背负太多沉重。 常常也有软弱到透不过气、很想找人倾述的时候。 但没有人。 始终只有她一个孤独承受。 也许,乔羽可以做那个人。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她眉睫轻颤,一吐为快的同时,又显得有些难以启齿,“抱歉瞒了你们三年,实在是不得已。我们的事,也只有很少的几个朋友知道。” 这几个朋友,自然是和傅西洲成天同出同进的李京尔廖擎。 操场上陆续有人进来运动早读。 有情侣五指紧扣,说话时含情脉脉看着彼此,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很不值钱的样子。 乔羽突然意识到。 明笙这段几乎人人会艳羡的恋爱恐怕谈得一肚子苦水。 偷偷摸摸谈着地下恋爱、要担惊受怕家里人发现,别说晒恩爱了,怕是从来没有公然在太阳底下牵手约会吧? 搞不好明笙挨耳光了,傅西洲还不能正大光明替女友找回公道。 乔 羽替明笙不值,骂了声“草” 。 “他,他就这么委屈你?” “你情我愿,谈不上委屈。” 明笙对此想得很开,眼下只是觉得前路茫茫,不仅看不见未来,也随时会踩空摔个鼻青脸肿。 她的未来,完全取决于傅西洲喊不喊cut。 而她现在最茫然的,也是他对这段关系模棱两可的态度。 一方面,他母亲在积极干预他的社交圈,给他介绍各种条件匹配的女孩。 另一方面。 他又一往情深对她说,日子还长,他们重头来过。 视频事件因为是双方当事人的沉默不予回应而不了了之。 男女主角依然是校园里两根绝不产生交集的平行线,大家各有各的学习生活,沉默已经是向大众的回应。 有人翻出了那条傅西洲被人目击亲女孩的帖子。 也有人磕得起劲,一口断言被亲的女孩就是明笙。 但谁有拿不出证据。 无法证明那个时间段明笙就在文体大楼出没。 毕竟按照往常,她这个时间段应在咖啡馆打工。 讨论的人少了,帖子也就自然而然沉下去。 空穴来风的议论声也少了许多。 当新鲜事不再新鲜,校园又恢复平静。 只是过了不久,有人在网上匿名发帖爆料。 前段时间在视频里嚣张要报警的杨征,被警察叔叔给抓了。 听说是在自家酒店下/药/性/侵未成年人,被酒店员工无意中录下,这名员工被无理辞退,干脆报案揭发,证据确凿,这小子可能要蹲几年大牢。 帖子热度不高,很快就没了讨论度。 太阳底下每天都在发生新鲜事,翻车的人太多,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威力惊人。 气温急转而下,一直没有抬升。 明笙的盖被有点薄,晚上睡已经不够保暖。 这趟时间她不太想回家,就从网上买了条毛毯盖着,凑合睡。 这一日,阴雨绵绵,气温又降了几度。 明笙正在纠结要不要回一次家,把厚衣服被子带到学校,就接到他爸电话。 “笙笙,在学校吗?” “爸爸待会经过你学校,给你带了床被子,厚衣服我也要让你汤姨找出来些,待会给你一块带过来。” “好,谢谢爸爸。” 约在校门口碰头,明笙撑着伞等候。 道合资本的HR小姐姐给她发邮件了,大致告知了实习期间的薪酬和工作注意事项,口吻亲切,最后祝她在道合期间工作愉快。 明笙望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微微翘起嘴角。 明天就要去道合资本正式实习。 崭新的职场生活即将开始。 正这样想着,一辆豪华迈巴赫缓缓驶来,最后在校门口的路边停下。 明笙迟疑片刻。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最全的《掌控者》尽在[],域名[( 最后,还是撑着伞,面色犹豫地弯腰靠近。 后车窗忽然滑下。 车后座三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均是不动声色,带着审视的目光。 明笙愣住,脊背几乎在那一刻僵硬。 礼貌又怯生生问好:“先生,夫人好。” 徐茵一身珠光宝气,气质雍容坐在总裁丈夫身边,面带长辈亲切微笑:“明笙,最近怎么不见你?” 明笙谦恭淡笑:“最近学校里忙,没什么时间回家。” 徐茵又打量她的薄外套,言语关切:“天气冷了,要注意穿衣保暖,你看你穿那么少。” “我知道的,谢谢夫人关心。” “明江,你家笙笙这么乖巧,你这个做爸爸的,平时也要多关心呐。” 前方司机座上的明江扭过敦厚的脸。 听闻老板娘关心,受宠若惊地点头:“是,是,我平时对她确实关心不够,谢谢夫人提醒。” 他随即下车,打开后车厢,提出专门给明笙送来的被子衣物。 很沉的一大包。 地上湿漉漉的,明江踌躇几秒:“要不要爸爸先给你送到保安室?” 可他是工作时间,这一趟老板夫妇恰好过来送儿子,他才顺路给女儿捎东西。 “不用,我提得动。” 明笙懂事,也从来不娇滴滴,一手提过来。 说不费劲是假的,包裹沉甸甸,分量体积都不小,把她瘦弱的肩背往下拽。 明江当然看得出女儿吃力。 但也没办法。 老板夫妇就坐在车里,虽然没什么架子,但大人物挣钱的时间精确到分钟,不好叫他们等。 打开的车窗飘出来母子俩的说话声。 气氛不怎么好。 徐茵隐含怒气,更多的是无奈,“是你好几年没见过的伯父一家,小时候还抱过你,要认你做干儿子,这次带着一家大小回国,我们总要好好接待。” “接待就接待,做什么把人家女儿塞给我?我看起来很闲吗?还要给她做男保姆?” 傅西洲声音冷冷清清。 大少爷心情不顺时,一开口就能气死人。 徐茵气坏,“论辈分,也算你妹妹了,小时候追着你喊哥哥,这点时间都不肯匀出来?” “小时候我就不想理她,现在更不想。” “注意跟你妈妈说话的态度。” 傅景淮声音铿锵有力,大家长的威严拿出来,及时制止了这场注定不会愉快的母子谈话。 站在外面的明笙和她爸面面相觑。 都感到相同的尴尬。 她聪明地选择回避,转身就提着包裹走。 没走几步。 车门在这时突然打开。 傅西洲长腿迈出,黑着脸,很不耐烦的表情 。 大少爷面色不羁,背上包就走,目中无人,一个眼光都没有落到她这小透明身上。 “你站住!” 徐茵靠在车窗边叫住他。 傅西洲神情不耐地扭头,不高兴摆在脸上:“又干嘛?” 徐茵皱眉,指了指正手提重物艰难前行的明笙,尖声说:“你的绅士风度都叫狗吃了?还不帮明笙一把。” 傅西洲看了明笙一眼。 正好,明笙无措地看向他。 他眉眼冷峻,上前,酷劲十足地夺过她手里的大包裹,也不撑伞,大步流星在雨里走。 明笙乖巧跟徐茵道谢,这才亦步亦趋跟上去。 尝试过举高手为他撑伞。 但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令她望而却步,不敢再靠近。 后来,两人的距离从隔了两步,三步,直到两米远。 俨如雨中全然陌生的陌生人。 徐茵不急着让明江开车,只是静静地隔窗观察。 到最后,恨铁不成钢地与正在开电话会议间歇的丈夫念叨:“你这儿子啊,可怎么办才好。” 傅景淮抬起方正严肃的脸:“他怎么了?” “看不透他。” 徐茵头疼地揉揉额角,“都快大学毕业了,我还摸不清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傅景淮无动于衷,极淡漠平常的语调,仿佛在聊着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我们这样的家庭,他喜不喜欢,不重要。”! 第 25 章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校门,拐个弯,到一处爬满青藤的长廊下躲雨。 天气湿冷,又下雨,最有精力的大学生也不愿出来活动,大多数上完课,就匆匆回寝室猫着。 这边长廊也是人迹寥寥,只有他们俩。 傅西洲的肩膀湿了一大半,又刚跟他妈争执完,清冷寒凉的气质又添几分。 唯独看着明笙的目光是柔软有温度的。 大少爷漆黑的眼睛往她身上轻淡一扫,不高兴地挑刺:“怎么穿这么少?” 浓眉蹙起,“你多久没买新衣服了?” 那张被她闲置的卡,自从给她以后,压根没有收到过一条银行短信。 给她买的礼物也从不见穿戴过。 傅西洲脸色愈冷。 自从那一年帮她解决了她家的债务,保住了她爸的工作,她便对他没所求。 这几年读书也是自食其力。 就算零花钱少得可怜,也宁可节省,从不开口问他要。 他不喜欢她这种“你是你我是我”,泾渭分明的态度。 这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就算在一起的契机源于一场交易,但三年下来,再多的交易也会变质,升华成其他东西。 明笙见他神色不虞,盈盈一笑:“你管好多哦,连我穿衣服也要管。” 傅西洲一肚子火气正要发作。 结果她娇美甜笑、娇嗔语气,又成功令他满肚子的牢骚全数咽回去。 一张俊脸明明黑着,又不想吓坏她,别别扭扭端着,看向了别处:“我是你男朋友,我不管你,谁管?” 这是他头一次当着她面自称“男朋友”。 明笙呆呆傻傻,还是不适应他的变化。 这人…… 最近脑子是哪里坏了吗? 就算冷战结束,也不至于变得那么多吧? “你你你……” 明笙冷白面皮泛起薄薄的红晕,从呆若木鸡中醒过来,“你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吗?公司没事吧?” 她的不解风情令傅西洲胸闷。 生完闷气过后,又五味杂陈,情绪复杂。 他们地下恋三年,平时见面少,每周只有可怜的一个晚上能够独处。 他又是欲/望最旺盛的年纪,恨不得一整晚不睡,精力全消耗在她身上,第二天醒来大家又行色匆匆地分开,交流少得可怜。 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了三年。 等他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出现问题时,两人已经陷入长时间的冷战。 她这人一向被动,推一推才会动一下。 所以最大的问题,可能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俊脸绷紧,语气又不自觉放柔和,“没有,公司好得很,上次去谈的投资人对Br挺感兴趣,不过我也不是谁的钱都要,这回还要见几个投资人,再做考虑。” 傅远集团有自 己的投资公司, “” ??[, 难得聊起自己正在做的事:“我不想用老头的钱,何况他也看不上我这芝麻大的项目,既然大家谁都看不起对方,就各自安好吧,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出来。” 明笙呐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刻他们并肩站在学校的长廊下,好好聊天说事,这本身就挺奇怪的。 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傅西洲仗着肩宽腿长,瞥她宁静光洁的侧颜,见她想什么出神,视线暗搓搓往下,瞅见她自然垂在腰侧的手。 手指纤柔,他整只手掌就可以包裹。 雨淅沥沥下不停,细密雨滴从廊下滴落,被水洗过的青藤嫩绿油亮,深秋里也焕发着盎然生机。 他们背后的长廊某处,一只蜘蛛爬行在纵横交错的蛛网上。 蛛网上有只小虫子在挣扎,很快就要成为蜘蛛的腹中餐。 傅西洲心里也有一只虫子在爬。 他也因此心痒难耐。 这股痒意传导到他的左手,于是在她愣神之际,他悄无声息靠近,等明笙意识到手掌心传来温热又粗粝的触感时,她已经和傅西洲手牵手。 “你……” 她大脑好像一下子短路,神色茫然,好像雨中一只迷途羔羊。 傅西洲抿紧薄唇,耳根悄然发烫。 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像上了瘾。 暗骂自己发疯吃错药。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百回,现在青天白日做这么纯情普通的小动作,竟然会羞涩紧张到喉咙发干,耳根都开始不正常。 两个人表情僵硬地手牵手,对着雨帘一起诡异发呆。 傅西洲喉结滚了一个来回,佯装镇定,假装今天只是普通寻常的一天。 语调平淡问:“什么时候去实习?” 明笙回神,心虚觑他:“明天。” “上班穿的衣服准备好了?” “嗯,买了一身。” “一身怎么够?”傅西洲意见很大,“找时间去商场多选几身,职场和学校完全是两个生态圈,以貌取人的社畜多了去了,打扮得好点,别被人看轻。” 随后话锋一转,“也别太好看,好看的只能穿给我看。” 明笙木着脸说“哦”。 然后便不自然地扭开视线,心不在焉望向对面那枝爬出墙外的绿藤,不敢和他对视。 傅西洲好像说话上瘾,一牵上手便没完没了,“不想花我钱也没关系,不过等我们进入职场,学着花钱也是重要功课,记住我们将来都是要做社会精英的,适当程度地包装自己,其实也是变相给合作伙伴提供安全感,让他知道你是个可靠的人。” 安静听着的明笙略显敷衍地点点头。 心情也好像飘飘荡荡在湖面的一叶孤舟,因为拂过的春风太过温柔,而不再坚定。 “有人欺负你也第一时间要跟我说, ☆[(, 知道先打电话给我求救。” “没想跟你求救。” 明笙觉得必须得说点什么,“那种场合,我知道你赶不过来,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只是不想得罪你圈子里的人,若不做点什么,到时长了嘴也说不清,还是得让你自己知道。” 傅西洲神色既冷又酷,让人想起那晚海边,被海水打湿的黑色礁石:“我的圈子只有京尔和廖擎,其他人你可以放心得罪。” 明笙怔怔:“杨征被抓……” “男人的事你别管。” 傅西洲抢在她前头开口,提起那个名字,隐隐流露戾气:“总之不会让你再受那样的委屈了。” 他声调冷硬,磐石般坚定,“以后谁让你受委屈,我就百倍的讨回来。” 耳边的雨滴声连绵不绝,这阵秋雨看起来要下一整天。 明笙温顺恬静,没有再开口。 也没有张口刁难问他:若是他的父母让她受委屈了,他又该如何百倍的讨回来? 有个女孩撑伞走来,这场雨中的温馨牵手只能被迫中断。 是明笙先挣开的,万分忐忑的神情,迅速背过身去,和他拉开不小距离。 他是无人不知的校园情人,整个人身姿笔挺往那一站,实在是太过醒目。 好在女孩对着手机起劲聊天,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细雨绵绵,雨势收小。 两人又一前一后,往明笙寝室楼方向挪。 一个淋雨阔步在前,一个撑伞慢吞吞跟在后,井水不犯河水的安全距离。 等到了明笙寝室楼下,她掀起眼皮,遥遥地看到傅西洲表情古怪。 古怪在于。 他的目光陡然间凌厉,像刀锋忽然出鞘,寒光掠过。 循着他的目光往前方看,明笙神情一凛。 宋霄诚正站在她寝室楼外,单手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也正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隔着不短距离,明笙没法透过濛濛细雨,看清他的表情。 应该很意外很疑惑吧。 为什么会这么巧? 预想中,最难堪的场面也不过如此。 不过几步距离,时间却好像流走得极其漫长,在宋霄诚追逐的目光中,她和傅西洲在寝室楼门口处停下来。 傅西洲眼风散漫地往那边一扫,神色冷寂,将手里的大包东西交给她。 “自己能拿上去吗?” “可以的,你走吧。” 明笙眼皮垂着,言行避嫌,不敢跟他有过多的视线接触。 寝室楼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最近关于他们俩的小道消息又甚嚣尘上,实在是不宜有过多接触。 傅西洲不走,只是用两个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来找你的吗?” “也许吧。” 明笙面色无奈,“那条视频传播得太 厉害了,连我几百年没联系的小学同学都来安慰我。” “” 到底是在外面,对于宋霄诚的出现,傅西洲即便不悦,也只能低调收敛,不能公然表现出来。 谁叫明笙对外还是单身。 明笙没想到他反应平淡,脱口而出:“伞给你。” 他的头发外套都被打湿,身上找不到几处干燥的地方。 “不用……” 傅西洲一开始还酷劲十足地回绝,突然又改变主意。 “给我也行。” 当着宋霄诚的面转身,他很自然地弯身,抽走了她手中的花雨伞。 然后,他就撑着这把花色繁复的雨伞,肩背挺括,冷着一张目中无人的俊脸,和宋霄诚擦肩而过。 傅西洲渐渐走远,就连背影都是优越帅气。 濛濛细雨隔开了明笙和宋霄诚的距离,明笙在看他,他则盯着傅西洲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抱歉,我才知道这件事。” 十分钟后,明笙和他面对面坐在宿舍区的奶茶店。 他从包里掏出一袋包装得精美的巧克力,说:“给你带来了这个,希望是能治愈你的味道。” 宋霄诚眼下有淡淡乌青,就算戴了眼镜也挡不住的缺眠疲惫。 他解释最近睡得少,导师最近拉着他参与好几个项目,也有意让他直博,他还在考虑。 “当时也是不得已,毕竟是我继母的女儿,我不能坐视不管。” 明笙娓娓道来当时情境,明明受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委屈,表情却淡淡的,将所有情绪掩饰在平静外表之下。 她甚至云淡风轻地微笑:“不用担心我啦,已经过去了,生活中还有很多高兴的事,这只是个小插曲,睡一觉喝杯奶茶就好了。” 宋霄诚抬了抬镜框,镜框后一双通透的眼睛,默默审视她。 随后,他望着桌面上没有动过的奶茶,沉默的有点久。 “明笙,大学要毕业了,我们以后也会各奔东西,以后再见面会很难。” 明笙呐呐,点头说“对”。 “那么,能跟我说几句实话吗?” 他突然急切抬起脸,眼眸里的落寞刺痛明笙的眼。 她突然舌头打结,到嘴边的谎言,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刚才送你回来的就是傅西洲,那天在柏元楼,他朝你撞过来。” 宋霄诚平淡陈述事实,心绪却一点都不平静。 他记得那天的每个场景,她微笑时,秀气眉毛下一双黑眼闪闪动人,脖颈皮肤像一块上好的柔软凝乳,隐隐露出细细的血管。 犹记得傅西洲撞到她时递过来的晦暗眼神。 如今想来,那眼神里一片汹涌。 原来他们不 是素不相识。 那个流传开的视频,已经将他们之间暗藏的联系揭开。 宋霄诚对明笙这三年来的冷淡疏远,突然了悟。 他搁在桌上的手攥成拳,捏紧蜷起,沉痛沮丧的表情已经无法掩饰。 “所以,你拒绝我的表白,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了,对吗?” 明笙看向窗外在雨中抖抖索索的秋叶。 这种糟糕的天气,就连喝甜腻的奶茶也是没滋没味。 还记得也是这样天气糟糕的下午。 她刚得知爸爸替舅舅担保欠下巨额债务,高利贷的催债电话每天打到家里,还威胁要告到傅景淮那里去。 她忧心如焚,又无人可以述说,便约宋霄诚到他们常去的图书馆借书。 他姗姗来迟,面上洋溢喜悦。 说下月要去日本大阪京都一带旅行,因为知道他奉安藤忠雄为偶像,他在大学任教的父母特地安排他去大阪城郊的光之教堂参观,那是安藤忠雄的建筑代表作一。 他完全没有察觉她眉宇间的焦虑,也没有发现她不像平时那么爱笑健谈。 沉浸在喜悦中的他,只是洋洋洒洒描述他的日本之行。 那天明笙才恍然明白。 原来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也是在那天,她很不情愿地意识到,喜欢这种东西,其实是隐形的奢侈品。 只有像李莞尔乔羽那样,成长在富足家庭的女孩,才有资格去喜欢,去选择任何看中的人和事。 目前她还没有资格。 “宋霄诚,拒绝你只是因为不喜欢了,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语气疏离,即便在淡淡甜笑,也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的拒人以千里之外。 也避而不谈她和傅西洲的绯闻。 宋霄诚被她平静的口吻刺痛神经:“明笙……” “喜欢就像我们手上的这杯奶茶,是有赏味期的。” 明笙纤柔手指捏住奶茶杯身,剪得干净的指甲泛着天然粉色,像她这个人,看上去清甜无害。 但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甜美外表下真实的她,是有尖牙利爪的。 保护自己,几乎成为生存本能。 明笙吸一口奶茶,任由那甜到发腻的滋味在舌尖流淌开。 完全无视宋霄诚眼里的那抹痛意。 痛本来就是人生的常态。 她已经习惯。 平顺的他也该慢慢学会接受。 “所以,我们都要尽快喝掉刚拿到手的奶茶呀。” 她声音悦耳,从洁白齿间吐出的每个字,平静到近乎残忍。 “因为一旦过了赏味期,这杯奶茶就失去了最好的滋味,人也是一样的。”! 第 26 章 明笙回到寝室,把那袋巧克力分给了室友们,她自己一颗不留。 舒曼曼尝出来是带点苦味的黑巧,但回味后有股浓郁甘香,问她要不要。 明笙对苦味敬而远之,摇头说你们吃吧。 她坐下发了一会儿呆。 有那么一刻,好奇心害死猫。 随后试着给廖擎发微信。 【他最近有什么怪怪的地方吗?】 【明笙啊你终于发现不对了吗?!!】 廖擎很快回复,语气急迫,想要找明笙吐槽她男人的冲动快要跃出屏幕。 【你等等我去他房间给你偷拍】 几分钟后,他给明笙发来两张照片。 【友情提示:别喝水,别吃东西,小心喷出来】 【找重点吧】 明笙放大照片,几乎是一眼便找到了廖擎口中的重点。 书桌上、床头柜搁了好几本封面花哨的书。 那些冒着粉红泡泡的书名几乎让她捧腹大笑。 《全网最火爆两性丛书:一开口就让她喜欢你》 《如何让你爱的人也爱上你的专业解答》 《直男,请你开口说lve》 《爱的沟通:写给男士的科学恋爱指南》 【你看,他还划重点,做笔记】 廖擎语气揶揄,甚至给她发来好几张书籍内页,里面有铅笔划线的痕迹。 某个段落,他用铅笔愤怒批注“放屁”二字。 明笙勾着唇角,仔细阅览那个段落的内容。 ——科学表明,女性更倾心于性格温柔的异性,也更容易感受到脾气温和男性的磁场,进而享受被呵护的美妙感觉…… 在这个段落的旁白处意见很大地写了两句话。 ——全是废话。 ——我不温柔她也很喜欢我。 哦,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不温柔。 明笙心里笑得好大声,真想给那些他的迷妹们分享她们大男子主义爆棚的好哥哥。 廖擎也笑得好大声,好笑的事积极与她分享,一条也不能漏掉。 【他晚上边骂边看】 【有一回把书扔了,哗哗的,我在墙这边都听到了】 【我以为他要把这些书烧了过冬,结果都过去一星期了,他把这些宝典啃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明笙已经很久没遇到那么好笑的事情了。 躲在被子里笑得咯咯作响,床都在微微地晃。 王晓翘正在打游戏,惊讶地盯着摇晃的床:“地震了吗?” 明笙钻出被子闷闷说抱歉,止住嘴边的笑意后窃想:是啊,乱套了,怕真是地震了。 第二天早早起床,她化了个淡妆,穿了一身新购置的职业装,神清气爽去上班。 那天面试她的HR接待了她,带她去见她的顶头上司徐晴。 徐晴是秘书 科的负责人,是个短发方脸的女人,三十来岁,气质干练,有一双熠熠有神的眼睛。 雷厉风行带她去格子间,和未来三个月要共事的同事们见面。 她语速飞快。 “接下来你就做我的助理,工作比较琐碎,但也挺锻炼人,咱们这个部门就是整个公司的中枢,最后所有的文件报表都要集中到我们部门然后交给林总定夺,林总别看没什么架子,但是工作方面会细致到纠正你的标点符号,对于他这种级别的BOSS来说,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是工作,举个例子吧,我曾经深夜11点收到他的邮件,要改动明天的跨洋远程会议PPT,而他只给我一个小时时间。” 明笙听得一愣一愣,还未完全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就见徐晴在这时飒爽转身。 注视她的眼睛带了一点复杂意味,有隐晦的轻视,或许是因为她太年轻。 刚出道的年轻人总是不值得托付信任。 明笙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呆立在原地,眼睛更不敢乱飘。 “还有……” 徐晴缓着拍子开腔,吊足人胃口,“作为你的直属上司,丑话说在前,虽然是实习岗,但是公司任何岗位都不养闲人和花瓶,我不知道林总看中你什么,给你这个内推名额,总之在我这里,关系户是不存在的,就算是纯金打造的螺丝钉,在我这里,也要尽好螺丝钉的本分,做不好就换人做,懂吗?” 明笙当然懂。 丑化虽然不好听,但是换位思考,若是她在徐晴这个位置,她对新人也有同样顾虑。 秘书室格子间旁侧便是林颂的办公室。 明笙坐下,侧过脸观察。 办公室落地窗的百叶窗全部拉上,里面有说话声断断续续传出来,他正在接待客户。 徐晴很忙,交代坐在明笙旁边的妹子,帮她花一天时间熟悉内部系统和工作流程。 妹子名字很文绉绉,叫范小冉,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英文名叫Helen。 笑着打过招呼,她头一个问题便意味深长,“你是哪个大学的?” 明笙老实回答清城大学。 Helen笑不达眼底,轻飘飘又带了点恣傲说:“这里每个人的学历都不会低于清大,我是康奈尔毕业的,Mia帝国理工,徐姐南洋理工。” “可别怪徐姐给你下马威。” 她的红唇悄悄凑到明笙耳边,“公司喜欢招有海归背景的员工,我们每个人专业都和经济金融相关,你想想看,你符合哪一样?” 明笙怔住,面皮嫩,只能用讪讪的笑掩饰满心满眼的尴尬。 Helen眼风暗搓搓飘向那边紧闭的办公室,意有所指说:“妹妹,你背景很硬哦。” 明笙在实习第一天的第一个小时,接连经受了两波打击。 她预料到职场艰难,却不知道原来是方方面面的难。 意图不明的工作狂老板、说话尖刻的上级领导、阴阳怪气的同事…… 神不守舍了五分钟,这才定定神,开始熟悉Helen传送过来的文件。 Helen说得没错,道合是外企作风,传过来的所有文件都是英文版,还好她英文底子好,读了好几年艰涩的外刊论文,无障碍。 这么看来,反而工作本身,是最简单的。 西装笔挺的林颂送客户到电梯。 回来时,目光往她这边不露声色地一掠,明笙忙拘谨站起来,颔首喊一声“林总”。 林颂并不热络:“坐吧,尽快适应工作节奏。” 然后就进去了。 明笙反倒松一口气。 以为他会把她单独叫进去谈话的…… 她没有马上进入工作状态,而是花了一分钟感慨了奇妙的际遇。 在咖啡馆时,她是服务员,林颂是客人,所以双方可以很自在地聊天谈论天气。 但是换了全新环境。 聊天的客人摇身一变成为她的老板,强大的老板气场,举手间都是自信从容不迫。 还有难以忽视的隔阂感。 依然是那张俊雅的脸,但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乎,在咖啡馆时,他收敛了自己的气场,刻意地平易近人…… 明笙其实对这类人一点不生疏。 她是在傅家长大的,傅景淮那样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的大老板虽然从没有对她说过只言片语,但她时常远远见到,被他的气场影响过。 还有傅西洲。 父子俩其实是同一类人。 假以时日,给他点时间,他也会变成跟傅景淮一样杀伐果断的男人。 被金钱堆砌起来的骨子里的倨傲,有钱人的思维和更宽阔的格局,令他们很难与普通人共情。 明笙愈加好奇了。 林颂给她机会的那三个理由,究竟哪个才是最重要的呢? 这天的工作在摸索和磕碰中勉强完成,下班时明笙想起徐晴抬头的那个眼神,微微有些难受。 这大约是不满意,但是碍于她是关系户,不好明着挑错。 很多事情没法找人倾述,所谓的男友傅西洲更不行。 他们有限的交流只在床上,身体的深入交流频繁。 精神交流近似于没有。 等车回学校时,傅西洲打来电话,语气温和问她在出版社第一天怎么样。 明笙想起他最近在看的那些书,心情微妙。 忍不住心里嘀咕。 是掌控欲发作,习惯性地想要了解她的最新动向? 还是终于明白,让女孩子开心不是简单地买样礼物甩给她,一个慰贴平常的电话就足够? 早就想好的台词很丝滑出口。 “第一天没做什么活,主编很好说话没什么架子,安排了一个姐姐教我怎么做选题,中午告诉我哪家外卖最好吃,还分享了她平时的穿搭。” 事实是,范小冉只发来一些文件,给了她一个办公室系统 账号,就让她自力更生了。 最后有些茶地在微信里对她说。 【好羡慕你,姐姐刚入职根本没人带,Allbymyself】 中午的洗手间,Helen根本不在意隔间有没有人,对着Mia说:“现在的大学生零花钱这么少的吗?好怕她遇到我们楼上同行自报家门,连带公司格调都降level。” Mia“?[(” 傅西洲听罢,不疑有他,只说最近他有点忙,周五晚上若是回暮华里,不用等他回来了。 “瑜伽坚持练,不许请假。”他最后的口气有点凶,“一次都不许。” 明笙轻吁。 他宝贵的时间还是别花在那些恋爱鸡汤上了。 因为有些人,根本不是几本书就能改造成功的。 周末明笙回了一趟家,夏新雨却不在。 明慷这个小奸细偷偷溜进房间,说二姐一听大姐姐要回家,就跟妈妈说去朋友家过周末。 明笙听了没什么反应。 白眼狼也有心虚不敢面对她的时候,真是稀奇。 明江也不在家。 同样外出的还有傅景淮夫妻,一家三口去了邻市。 世交一家旅居国外,阔别祖国多年,这两天携家带口飞回国探亲,飞机就降落邻市,他们亲自去接机。 这一夜的花园,格外寂静。 明笙一个人享用一整间卧室,可以放肆地哼歌,滚来滚去,贴着墙倒立。 睡不着,她甚至在床上做了一会儿瑜伽动作。 她在夜里睁大眼睛,欣喜快要从眼眶里呼之欲出。 自由真好。 明江不在家,汤蔚茹当然不愿意拿什么好脸色面对她,明笙识趣,第二天一早借口有事回了学校。 周末舍友们都有活动,她在寝室窝了半天,中午乔羽给她发信息,叫她来学校外的小餐馆吃饭。 【你快过来,有特别壕的冤种请客】 明笙迈步进门,很惊讶地见到乔羽和廖擎并肩坐在一起。 乔羽这个热情活力的小太阳,竟然开始照耀廖擎了。 “这家伙失恋了,猛男落泪你信不信?” 乔羽举起两根手指,夸张地在脸上做着哗哗的流泪动作。 廖擎这个五大三粗的大直男,在微信里活跃得好像一个十级话痨,表情包甩到快要起飞,等真的坐在女孩们面前,又羞涩沉默得好像哪家新娶进门的小媳妇,双手按膝,眼睛都快要不知道往哪里安放。 明笙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问他真的哭了没有,他迅速飞快地点点头,忸怩害羞得不像个男人。 “好兄弟就是,在兄弟失恋需要安慰的时候做他的兄弟。” 乔羽豪气万丈地伸出白嫩的手,一把将廖擎揽过来,外表娇弱的她,像揽着一头害羞的雄狮,甚至夸张地把他毛绒 绒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没事,擎擎,你还有我。” “?_[(” 明笙讶异地问廖擎,“你跟谁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也算喜闻乐见的大新闻了,若真有,傅西洲应该第一时间知道,也会当个笑话讲给她听。 乔羽怔了怔,问肩膀上安静如鸡的廖擎:“对啊,你跟你的心理医生谈了吗?” 廖擎摇摇脑袋,然后脑袋一把被乔羽弹开:“去去去,你这不是失恋,是暗恋懂不懂?哭什么惨哪,我也是一条暗恋狗,咱俩们狗命相连,谁也没比谁好多少,还占我肩膀便宜,去去去!” 赶狗一样把廖擎赶走了。 还好廖擎阅尽千帆,这么点虐不算什么,变身一只大号奶狗,拿了手机打字,殷勤问乔羽要吃什么。 乔羽扫了二维码,把贵的想吃的,全点上了。 两个女孩加上廖擎的手机,总算把整件事情拼凑清楚。 廖擎一直暗恋他的心理医生,结果这周却被告知,她要结婚了,甚至递过来一张结婚请柬,大方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婚礼。 毫无心理准备的廖擎只觉晴天里一道霹雳,彻底崩了,在微信里要死要活的。 乔羽真怕他自己把自己噶了,就赶紧把他约出来见面。 三个人要了几罐啤酒。 廖擎跟哑巴似的,愁眉不展,在微信里打了几行字。 【你们知道哪里能出租女友吗?】 原来他当时脑子一抽,撒谎说自己脱单了,以后每周的治疗怕是也不需要了,还一时口快答应心理医生,会带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参加婚礼。 乔羽喝酒上头,好兄弟义薄云天,猛一拍桌,说:“租什么租?好兄弟就是在你需要女人的时候做你的女人,我上!”! 第 27 章 喝了一顿大酒,明笙只觉酣畅,以致傅西洲微信里问她在做什么,她顺手晒了桌上歪倒的酒瓶子。 嚣张且高调的回复:【跟男人喝酒呢】 他立刻杀气腾腾,磨刀霍霍。 【谁?哪个男人?】 明笙光是隔着屏幕就能想象他咬牙欲揍人的模样,见对面的廖擎喝高了,双眼渐渐迷离,遂把手机上的聊天对话给他看。 廖擎一下子酒醒,哭唧唧求女菩萨放他一条生路。 还没等明笙回复,傅西洲的电话就率先杀过来了,平静的语气暗流涌动:“跟哪个男人关系这么好,还能凑一块喝酒?待会是不是还要送你回家?” 廖擎求生欲极强地夺过明笙电话:“是我是我,我应该不算男人吧,顶多算娘炮……” “咳咳咳。” 正仰着脖子灌自己的乔羽呛得好惨。 这个周末没怎么闲着,明笙回了一趟暮华里。 往常那些高价买回来的奢侈品首饰,连见天光的机会也没有,便被她扔到抽屉里闲置。 傅西洲是个便宜东西看不上的少爷,买礼物从来不爱用脑子,一到生日情人节,或是有事出门在外,项链手链耳环变着花样买。 唯独没有为她买过戒指。 明笙被流光溢彩的珠宝迷了眼睛。 从来没有拿出来仔细数过。 原来不知不觉过去三年,她已经拥有那么多,是个小富婆了。 她选了设计简约不那么浮夸的,又从她那一柜子的奢侈品包包里挑了一个看不出lg,容量大、适合通勤的包,这才回了学校。 乔羽要参加下周的盛大婚礼,受到了赞助商廖擎的大力支持,烫发美甲采购一条龙,周末拉上明笙,一起做精致girl。 在乔羽的拼命怂恿下,明笙也做了头发。 黑长直烫了当下流行的人鱼卷,主打纹理慵懒风,波浪弯度较大,甜美指数飙升。 Tny巧舌如簧,极力推荐她再染个颜色,亚麻棕饱和度低,可以令她白皙皮肤再显白三个度,出来的效果一定会惊艳四座。 明笙虽然心痒很想尝试,最后还是微笑拒绝。 头发是她的,某种意义上,又不是她的。 傅西洲钟爱她这一把黑鸦鸦的油亮长发,今天没经过同意便将直发烫卷,已经形同于动了大少爷的蛋糕。 搞不好还会逼她还原回去。 她满意地欣赏着镜子中焕然一新的女孩。 不用担心美貌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也不需刻意低调收敛,只需要负责绽放美丽就好。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乔羽也烫了一个很好看的头发。 但是她大学这三年烫发烫得勤,不像明笙,完全原生态的脸和头发,虽然纯天然没有加工成分,但是看久了也会产生审美疲劳,期待一些与以往不同的改变。 这改变无疑是 惊艳的。 烫了头发又去商场逛了半日,那张被明笙遗忘的信用卡终于刷出了它的第一笔金额。 之后是第二笔,第三笔…… 最后,明笙在一家奢侈品牌门店,购入两套富有质感的OL套装。 两个女孩都在这个下午感受到了有钱人挥金如土的快乐。 明笙小心翼翼给某人发去消息。 【我今天花了你好多钱】 他一个小时后才回复,一贯的惫懒语调,隐隐流露与生俱来的倨傲。 【不花钱怎么做我女友?】 明笙没有问他见了谁,做了什么。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这样不对等的默契。 他有权过问她的生活,影响她每个决定,她也必须予以配合。 同时,大少爷可以不用巨细无遗地和她交代自己的生活。 好在,明笙也并不关心。 周一,明笙早早起床,出了地铁口,在高峰期汇入CBD上班人流,准点踏入道合资本所在的正廷大厦。 “Helen姐,早。” 明笙到办公室最早,巧笑倩兮对每个走进来的前辈姐姐热情打招呼,每个进来的秘书科同事也默契十足地做了同一个动作。 从明笙的头发丝、脖子上的丝巾开始打量,一直到她脚上那双铮亮的Gucci乐福鞋。 不过一个周末的功夫。 上周那个土里土气,说得好听是“朴素” ,说得难听点是穷酸的实习生女孩完全脱胎换骨。 靠着这一身新购入的名牌,她拿到了入场券。 现在坐在格子间的明笙完全融入了这格调高雅的办公环境。 至少从外表上,和其他女孩没有半点分别。 甚至因为她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容,使得整个空间的目光都会时不时聚焦在她脸上,女士们酸溜溜地发现,就连头顶最苛刻的光线对她的脸蛋也是无可奈何。 她毫不费力,便成为办公室最亮丽的风景线。 Bss林颂拎着公文包进来时,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明笙,视线比平时多停留了两秒。 Helen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 虽然疏离的情绪还在,但对她工作上的发问,不再是扔几l个文件了事,至少会耐心地指导一二。 明笙亲身体会职场的冷酷和现实。 出身平平的漂亮女孩毫无接近的价值,只会引发议论、诋毁,和数不清的鄙夷。 有钱又聪慧的漂亮女孩却不一样。 她们勾人遐想,究竟背后的资本有多厉害,才能让她自信大方地站在这里,让人暗地里计算她从头到脚的身价。 除了那一次傅西洲轻而易举帮她解决家庭的危机。 这是第二次,明笙深切体会到金钱摧枯拉朽的力量。 她承认她已经被腐蚀,再也不纯粹。 但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是傅西洲眼里的 小透明。 而对于小透明来说, 生存是第一要务, 其他所有都要排在后面。 这天快到下班时间,手里的工作终于有了眉目。 心情也一扫上班第一天,只能跑到洗手间隔间自闭的郁闷。 工作没做完,明笙晚了一小时下班。 办公室人差不多走了。 只有老板办公室还亮着灯,百叶窗紧闭,有男人不带情绪的说话声从门缝里传出。 将文件发给徐晴,她关了电脑,起身静悄悄下班。 走到电梯,纤指刚按下下行键,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林颂伫立在她身边。 两人视线一对上,他下颌线从绷直到柔和,又恢复从前在咖啡馆时的随和没架子:“变化挺大,嗯?” 这声“嗯”微微上扬,能咂摸出一点成熟男人随意又慵懒的腔调。 明笙面皮薄,又是一脸初出茅庐的青涩。 “入乡随俗。”她不好意思地道,“同事们都很会打扮,听说这是一种职场礼仪,所以趁着周末赶紧做了点功课。” 林颂唇间一抹绅士的笑,隐含欣赏的眼光又投射到她脸上,不吝啬溢美之词,“功课做得不错。” “谢谢,勉强及格吧。” 明笙笑容谦虚,腼腆垂眸。 一起乘坐电梯,电梯里刚下班的白领不少,两人各站一侧,不再交流。 明笙仰着脸研究电梯显示屏。 敏感察觉到一道隐晦目光自头顶落下,在她脸上停驻片刻。 她脖颈僵硬地动了动。 那道带着古怪烫意的目光又消失了。 电梯的不锈钢门倒映着厢内众人疲惫的脸。 那人斯文端方,神情磊落,一派翩翩君子风度。 第二天下班,日落时分,突然乌云密布,大雨滂沱。 明笙没有带雨伞,也不像隔壁Mia姐,有个每天准时接送上下班的二十四孝好男友,她在办公室等到雨停,才下楼走人。 走去地铁站的路上,才步行到一半,秋雨又哗啦啦声势浩大地浇下来,浇得她措手不及,四下张望,一时半会找不到可以躲雨的地方。 耳边响起“嘟嘟嘟”的汽车喇叭声。 “明笙!” 雨中,林颂犹如突然天降的救世主,开了一侧车门,大声唤她名字,“快上车。” 明笙狼狈钻进车内,哆嗦道谢:“谢谢林总。” 十来度的天气浇一场透心凉的秋雨,要是不喝一碗姜糖水驱寒,恐怕会感冒。 林颂专心开车,指指副驾驶座下的一个健身包,示意她打开。 “里面有根毛巾,我健完身擦脸用的,现在是干净的。” “啊不用不用。” 明笙谢绝好意,从随身的大包里取出一小包随身携带的纸巾,爽朗说,“还好及时碰到您,我没淋多少雨呢,用这个擦就行。” 她心无旁 骛地擦干脸上和颈边的雨水。 女孩面容昳丽,眼睛黑亮莹润,像被水浸洗过。 纸巾匆匆擦掉每一处水渍,唯独漏了嫣红唇角的那一小点。 半湿微卷的黑发垂落在肩上,随着她的动作,起伏不定。 封闭的车厢里若有似无的芬芳,那香气,像月光下的大片玫瑰园,含苞欲放的花苞散发花香。 搅乱人心。 林颂淡淡撇过脸,面无表情看着前方复杂车况。 明笙嗓音银铃,“麻烦林总了,送我到前面地铁站就好。” 林颂经过地铁站却没有减速,淡声,“雨太大,我送你回学校吧。” “啊这怎么行……” “当然行,泼脏过你的工作服,这回就当赔礼道歉。” 明笙没有忘记,他甚至专门跑过一趟栖木,当面致歉。 同样没忘,他给了她一个珍贵的内推机会,她才有机会坐在道合的办公室里,做一份还算有挑战性的工作。 “那,那就多谢了。” 明笙呐呐,老老实实接受对方好意,不再推辞。 雨天多的是心急夹塞的车子,十字路口拥堵严重,红绿灯前的长龙并列成几l排。 车厢里隔绝了外界的湿润焦躁,静谧舒适。 明笙侧目。 见林颂修长右手搭在方向盘上,神色自得,并不着急。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多数是林颂问,明笙答。 “这两天工作怎么样?节奏能适应吗?” “能适应,同事也在指导我,今天可以上手做一些事情了。” 林颂转动方向盘,态度温和似朋友,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尽快能干起来,公司不会给你太多适应的时间。” 明笙红着脸“嗯”。 又过一会儿,终于憋不住心里的好奇心。 犹犹豫豫张口:“林总,我以为,我会去投资分析部,是不是公司觉得,我的专业不对口?” 林颂当初举荐她去的也是这个部门。 没想到入职后,被分配到了秘书科。 格子间所在的位置离他很近,平时抬头,甚至能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瞥见他讲电话、泡咖啡…… 林颂不意外她会有此问,淡然说:“每颗螺丝钉总要安放在正确的地方。” “别小看你现在的部门,很锻炼人的统筹能力,可以说,你在大学缺的功课,在这个位置能很快补回来。” 明笙脸红更甚,小声嗫嚅:“没有小看啊……” 小女孩似的狡辩,软绵绵,像一口咬下去一块软糖。 林颂淡笑不语。 银亮奔驰不快不慢行驶在漫天雨水之中,穿行而过的街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之前打工的栖木就在这条街上。 车子经过了栖木咖啡馆,里面亮着温暖灯光,有路人钻进门躲雨。 鼻 尖好像闻到了咖啡浓香。 明笙突然偏首:“对了林总,您最近去过我们咖啡馆吗?” “没有。” 林颂一侧的车窗模模糊糊,覆了一层透明质地的雨水。 以致他俊秀的面孔也是模糊陌生的,他冷声:“已经不需要了。” 明笙眼睛微瞪,“哎”了一声。 他在红灯前停下,朝她笑:“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你有空可以去试试咖啡师的手艺,会不会比栖木逊色。”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明笙转过脸,暗暗嘲笑自己胡思乱想。 到她宿舍区门口。 大雨肆虐,秋风凌冽。 撑伞下课的学生不少,一个个冻得缩起身体,急乱的步子踩出水花,都是心急要回干燥舒适的寝室。 明笙没留意,等林颂停好车,迈出长腿,站到车外。 手中撑开的黑伞是林颂借给她的。 她感激跑到他车窗外,弯腰致谢:“谢谢林总,今天太麻烦您了。” 薄外套挡不住寒风,她冷白的肤色拢上一层脆弱的苍白,职业装本就讲究轻薄合身不能累赘,反而不能抵挡寒冷。 她冷得弓成一尾虾。 林颂看着她,眼珠不动声色偏移,掠过她樱唇旁的那处地方。 那滴碍眼的水渍已然干涸,也许是被她不经意地抹掉。 “不必客气,明天见。” 车窗上滑,掩住他那张成熟男人的脸,也将他晦暗目光遮掩。 明笙笑着抬起眼。 嘴角边松弛的淡笑倏然间僵住。 雨幕的那头。 傅西洲撑着一把雨伞,脸色冷肃看着这边,在雨中与她遥遥相望。 他的伞下,站着另一个陌生女孩。! 第 28 章 女孩属于元气少女类型,穿搭也是美丽冻人,长发垂落披肩,灰褐色宽松毛衣,黑色长筒靴搭一条黑色超短窄裙,露出一截白腻细长大腿。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傅西洲突然的寡言冷淡,一直在对着周边建筑比比划划,傅西洲为她撑伞,一边应付她,一边冷冷盯着几米开外的明笙。 明笙被他那明显愠怒的冰冷表情,直接钉在原地。 全身血液也好像一时间被冻在血管里,从脚底心窜起一股凉意。 说谎的人总是背负枷锁,时时刻刻害怕谎言被拆穿。 有那么一瞬。 她以为所有的小心思、刚冒尖的小野心,都要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见他们一时半会没有离开的打算。 明笙只能低下头,将伞面刻意往下压,尽快离开傅西洲的视线范围。 尖细高跟鞋踩着地上的水渍,和他们擦肩而过。 他们的对话犹在耳边。 “傅西洲,听说国内的大学生都住上下铺,这是什么样的体验?有梦游症的人怎么办?会掉下来吗?” 男人腔调沉冷不耐烦:“别问我,我没住过,也不梦游。” “那我应该问谁?” “谁都行,反正别找我。” “Fine,国内的人都像你这么热情吗?” “要热情,自己花钱买。” “那我付你钱行不行?麻烦拿出点lcal的好客。” “找别人去,我不卖笑。” “……” 明笙一身水汽回到寝室,打开寝室门,扑面而来的温暖终于让她手脚转暖。 浓重疲惫写在脸上,她脱了外套,一言不发。 舒曼曼正在活灵活现地播报今天的校园花边新闻。 ——创业狗傅西洲今天难得现身学校,撑着伞陪了一个美女逛了半天校园,还来宿舍区溜达了一圈,买了两杯奶茶。 但据进了奶茶店的探子回报,这位大少爷全程黑脸玩手机,选的奶茶也是整家店里最难喝的品种,对可爱妹子爱理不理,总之行为很狗,差评。 明笙悄悄拿出自己的手机,划亮屏幕。 下午在赶着做明天老板们开会要用的PPT,时间紧张到连喝水都奢侈。 全然忘了划开手机看新消息。 【几点下班?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什么狗屁出版社,这么忙的吗?】 【手机坏了吗?】 【下雨了,带伞了没有?】 【人呢?】 【喂】 消息每隔半小时发来一条。 直到字数越来越少,大少爷越来越暴躁。 明笙头疼地抹了一把脸。 大少爷平时联系她就稀少,难得一次想起来要对她嘘寒问暖,她又一整天没理人。 这个节骨眼上,还被他撞见上司驱车送她回来。 外面持续一下午的雨渐渐停歇。 明笙却深深觉得, 乌云已经在头顶翻滚, 真正的狂风骤雨将要来临。 抱着手机爬上/床,小心编织谎言。 【整个下午都在修一个选题,主编急着要,实在没时间看手机】 【没带伞好心同事送我回来的】 本以为他会晾她一个晚上,没想到回复得很快。 【出版社工资很高吗?什么同事开得起一百来万的奔驰?】 明笙咬了咬唇瓣。 不管了,先把这茬应付过去。 【出版社才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呀】 【就不许有像你这样的有钱二代,去这种地方潜心学问甘做扫地僧吗?】 不给他质疑挑毛病的机会,发力反扑。 一顿兴师问罪。 【今天跟你在一起的女生是谁?】 【这么殷勤给人家撑伞,给我撑过吗?】 【还给人家买奶茶,给我买过吗】 【一定是很重要的女生吧?竟然出动你做校园导游,听人说你们的足迹遍布学校各个角落,跟我说最近很忙,原来是这样的忙。】 咄咄逼人,火力更猛。 聊天框上方时不时跳出“对方正在输入”,最后又静悄悄的,一个字也没有回复。 那边彻底哑火。 电话突然炸开一般,在耳边响起。 明笙趴在床上,往下瞄一眼室友们。 乔羽不在,今晚廖擎心理医生大婚,她和廖擎假扮情侣,大雨天赶赴婚礼。 刚讲完八卦的舒曼曼累了,戴上了耳机开始练雅思听力,毕业后她打算出国深造,最近在忙着国外大学的申请。 二次元少女王晓翘同样带着耳机,作为某站知名动漫UP主,她正忙着剪辑视频。 没人留意到她。 明笙接起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男人语气硬梆梆,“给你点了奶茶,记得下去拿。” “是我爸老朋友的女儿,在国外长大的ABC,没见过世面,带她转转。” “你别多想。” 明笙闷闷地“哦”,其实更希望他别多想。 两人谈的是偷偷摸摸的恋爱,她对外还是单身,自然没法在宿舍长时间通话,后来快递员打来电话,她的奶茶到了。 慢吞吞下床去取。 是毫无惊喜的芒果甘露口味。 她最讨厌的口味之一。 抿着甜美笑颜,娴熟拗好姿势,和奶茶自拍一张,第一时间给微信那边闹脾气的男人发过去。 面无表情将奶茶放到嘴边呷一口,用舌尖细细尝了尝味。 然后面无表情地手一松。 这一大满杯奶茶垂直下落,掉进了垃圾桶。 乔羽彻夜不归,告诉明笙,她跟廖擎开/房去了。 进度快到明笙张口结舌。 不过乔羽很快又絮絮叨叨解释,廖擎这狗男人被婚礼唯美又温馨的画面刺激到了,出来以后直奔酒吧买醉,把威士忌当白开水喝,喝完又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她只好打电话给李京尔求救,李京尔过来了,把这沉重堪比狗熊的男人扔进了附近的酒店,他有事急着走,拜托她留下照顾他一夜。 “正式宣布,我今天脱粉了。” 乔羽在电话里气咻咻抱怨,“他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扔了这么个烂摊子给我,我是女孩子哎,万一廖擎半夜酒醒,对我这样那样这样那样,我怎么办?要是他不醒来,我跟人开房的消息却传出去了,我女孩子的清白还要不要哇?我的名誉损失找谁要?” 乔羽快人快语,碰巧这两天上班明笙深受语速快的同事荼毒,听得她脑壳一阵阵涨疼。 “那你踹他几脚吧。” 她头疼欲裂,很想钻进被窝好好睡一觉。 “算了,孩子也挺可怜的,挂了,我给他擦把脸去。” 乔羽絮叨完毕,挂了这通吐槽电话。 隔天起床,明笙昏昏沉沉,一摸有些烫的额头,发现自己在发烧。 一定是因为昨天淋雨又吹冷风,才一早病恹恹的。 还是坚持准点起床。 才刚实习没几天就生病请假,给领导同事的印象太差,所以不能请假。 在道合资本的实习工作一点不轻松,不仅是她这个小实习生,办公室任何员工都在忙,除了每天下午的下午茶时间,写字楼的光鲜白领少有能够摸鱼偷闲的机会。 也难怪入职当天Helen对她如此敷衍,实在是一分钟掰成十分钟用。 靠着退烧药,发着烧的明笙带病坚持了一天。 甚至没让任何人瞧出她发烧到三十八度五。 但这一天的考验远远没有结束。 私教晓曼给她发来体型,今晚有课,请她不要迟到。 明笙没有忘记,某人耳提命面,不许她找借口请假。 在这艰难的一天里,她再次感慨做人不易。 但最难还是身不由己。 昨天给她送来一杯奶茶的男人,早早将房间号发过来。 数字毫无温度,冷冰冰昭示这段关系的本质。 明笙身体发热,心里却在寒冷北极。 又在电梯前和林颂不期而遇。 似乎注意到她面容憔悴、精神不济,他打量她脸色,“身体没事?” “没事。”明笙强打精神笑,“可能昨晚没睡好。” “是吗?” “请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公司虽然讲究效率,但也不是那么不讲人情。” 林颂语气清淡地说完,便没什么表情地抬脚迈了出去。 望着他气宇轩昂的背影,明笙眉头微蹙。 总感觉他态度奇怪,若即若离。 有时随和友好地像多年老友,有时又冷冰冰的距离感很强。 或许事业有成的老板大多如此。 在咖啡馆时的随和、送她回校的善意,都只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 尽管明笙的精神内核无比强大,病弱的□□却有电源耗尽的时候。 这种精神上的坚持,一直撑到了快要上课的时间。 她摇摇欲坠地向晓曼请假,坦言自己发烧,实在没有体力上课。 晓曼吃惊不已,问她为什么还要专程过来请假。 明明微信上就可以说。 明笙一言难尽,含糊找了个借口,优雅离开。 离开瑜伽馆后,她拖着沉重病体,去了楼下酒店。 按下门铃。 黑着脸的男人刚洗完澡,赤着上身,腰间围了一块白浴巾来开门。 下颚线绷紧,锐利浓黑视线锁在她的脸上,也许下一秒,男人就要幻化成一把刀,穿透她的身体。 明笙不正经地吹了声口哨。 眼前无限好风光。 小麦色皮肤,紧实贲张的肌肉,匀称流畅的肌理线条,一丘一壑都无比养眼,手臂上淡粉的伤疤更平添一份粗犷不羁,或许该凑上去用尖牙狠咬一口,让鲜艳的血缓缓溢出来,为这阳刚又秀色可餐的画面再添加一点破碎感。 傅西洲见过她妩媚女人的一面,却从未有机会见她轻佻。 这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 非常新鲜。 以致本来想黑脸教训她逃课的那些话,又一一咽回肚子里去。 眼睛牢牢盯着她作妖。 也不放过她的一颦一笑。 尖锐喉结上下滑动,任由她伸出纤细玉指,从他喉结开始,一路轻描淡写地往下,直抵胸膛心脏所在。 软软一用力,轻轻松松将他推进门内。 “咔哒——” 锁门的声音擦过耳廓,悦耳动听。 这意味着黑夜提前来临,意味着为非作歹,肆意妄为。 软若无骨的手指攀上他的肩膀,她仰着巴掌小脸,面目纯真,吐气如兰。 唇角的笑容却妖冶堕落。 “帅哥,rmservice要不要?” ! 第 29 章 傅西洲端详她的娇颜,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吃错药了?” 语气虽然一贯的平静,但若静心凝神去听,才能辨别出他低沉嗓音里非同寻常的紧绷感。 他并没有阻止明笙的动作。 而是怀揣着不可捉摸的情绪,就这样很安静的,置身事外似的,由着她继续放肆。 “是啊,今天吃药了呢。” 明笙得寸进尺,伸手摩挲围在他腰间的那块浴巾,“一点都不爽快,看来是不想要。” 她直勾勾迎视他,唇角弯起妖媚弧度,微烫的指尖又向上,轻盈拂过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往下,到达贴近心脏的位置,倏然抽回手。 “那我走啦……” 抽到一半的纤细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掌紧扣住,傅西洲眸光暗沉,不由分说将她往自己怀中带。 “发什么疯?” 嘴上一本正经地嫌弃,轻飘满含欲念的眼神、喑哑的声音,还有疾风骤雨般压上来吮/吻的唇瓣,都说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发疯的根本不是明笙。 被高烧折/磨的明笙手无缚鸡之力,身子软软的像根水草,被禁锢在墙和他的身躯之间,已经烧糊涂的大脑彻底罢工,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她闭上眼,双手插入他湿润的发梢中间。 任他呼吸粗/重,蛮横撬开她的红唇,湿/热的舌尖要与她共舞,她此刻病恹恹的,脾气却格外大,生气外加懊恼,情不自禁热情缠上去,尖牙有了用武之地。 她也要用同样的粗鲁对待他,撕碎他那张写满情谷欠的脸,才能一解心头的怒气。 两人很久没有那么激烈了。 你来我往,谁都不肯将主导权交出。 过去男人单方面主导的画面不再,纤腰楚楚的女孩子也像被秋夜平原上的野火点燃,变得易怒爱攻击。 一个大掌死死扣住后脑勺,一个尖锐指甲在硬实背部激烈抓/挠,都是玉石俱焚,谁都不想给对方留余地。 战场蔓延至滑腻脖颈,眼看就要失控。 傅西洲突然停下。 皮肤感觉到明笙比平日更热更短促的呼吸,还有她脸颊不自然的红,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抬手在她额上紧张一探。 “你发烧了?” “我好累。” 刚才那么一折腾,明笙最后那点体力也耗尽了,软绵绵枕在他肩上。 他刚冲完澡,身上还有水汽,凉凉的,滚烫的脸贴上去很舒服。 “带病演戏好累。” 她呢喃轻语,鼻息间呼出的热气让傅西洲眉头蹙得更深。 贪恋他胸膛的凉意,干脆把五根热乎乎的手指也贴上去,声音细软:“Rmservice你到底要不要呀?不要我就回去睡觉了。” “胡说些什么,累了就把嘴闭上。” 不知道为什么,见她这萎靡有气无力的样子,傅西 洲很反感听到Rmservice,好像他只是个一心只图快意发泄的禽/兽。 ?想看关就的《掌控者》吗?请记住[]的域名[( 她在公司靠着意志力强撑了一天,处处十二倍的打起精神,现在舒舒服服倚在他怀里,那根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垮塌,她连眨眼都嫌费劲。 沉重的身体突然一轻。 傅西洲将宕机的明笙打横抱起来,走到床边放下,皱眉看着床上的女孩子。 昨天在校门口偶遇,她又跟兔子似的溜得飞快,没有仔细瞧她。 现在人就在跟前躺着,发现她变化不是一般的大。 平常不喜欢化妆,不施粉黛的人,描眉画唇,眉眼更加精致。 都降温了还在穿裙子,黑丝袜勾勒长腿线条,他就不信没人对她遐想连篇。 确实嘱咐她用心打扮,初来乍到别被人瞧不起。 但是没有嘱咐过让她打扮得那么好看。 又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他脸色冷峻,三两下扣好衬衫扣子,套上裤子。 “睡着了吗?”他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能不能站起来?我们去医院。” “好累,不想去。” 明笙语调含糊,眼皮都困到睁不开,一侧染着红晕的面颊完全陷在了被子里,“包里有药,睡一觉就好了……” 傅西洲坐在床边看了她半分钟,熄灯,步出房间。 驱车去附近的药房买了几样药,又想起来她应该没吃饭,导航里搜到一家粥铺,买了白粥榨菜,赶回到酒店的半路,又想起来她脸上还带着妆,跑车又拐了个弯,去了附近的商场买卸妆油。 拧着眉,听BA长篇累牍说各类卸妆油的区别,什么眼唇部卸妆油、脸部卸妆油,不是都在同一张脸吗?为什么卸个妆还要用不同的瓶瓶罐罐? 一边抱怨着“女人真是麻烦”,一边又不耐烦地指着某套品类齐全的护肤品,眉都不眨对BA说,“这里的我全要。” 回到酒店,明笙还保持着原来出门时的睡姿,一动不动,呼吸绵长均匀。 只是额头的高温犹在,牙关咬紧,碰她就直哼哼,嘟囔说“身上好酸”。 大少爷傅西洲完全没有照顾人的经验。 这是平生头一遭,对着高烧虚弱的女朋友,一时不知道刚碰她哪儿才能让她不那么难受。 烦躁地去网上搜了一圈,这才心中有数。 扶她起来喝了点温水,量了体温,38.5,摇醒她喂了点白粥,这才把药取出来。 “张嘴,该吃药了。” 坐在床沿,让她靠坐在自己胸膛,他眉眼温柔,难得耐心。 明笙吃药配合,只是整个人实在虚弱,多做一个动作多眨一次眼都很费劲疲惫的样子。 刚才那个媚态十足,勾笑挑眉问他要不要rmservice的女孩,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现在这个才是真实的她。 他心里盘桓着不满。 生病了不主动吱一声,扛着高烧上班一整天,收到他见面消息,不声不响坐着地铁过来,一开门卖弄风情问他要不要rmservice。 生闷气都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傅西洲琢磨了一下明笙的举动,心里多少有了数。 扶她躺下,自己也躺下,抱着她阖眼睡。 睡到半夜,明笙吃了退烧药后发汗,意识昏沉,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头发也半湿。 傅西洲被热醒,给她脱衣擦汗,再量体温,已经退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揣回肚子里。 天刚破晓。 朦胧晨曦只从窗帘的缝隙中露出一角。 明笙这一觉睡得很饱也很沉,从深睡眠的大网中挣脱出来时,人还是恍惚的,有点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她在哪里。 直到感知到腰间被什么沉甸甸压着,后颈间喷薄均匀温热的呼吸。 那呼吸不是她的。 有人胸膛贴着她的脊背,睡得正香。 明笙动了动,转过脸,借着清晨不算明亮的光线,怔怔看清了傅西洲的五官轮廓。 睡着的他明显比平日要温和无害得多,相貌清隽,眉目硬朗。 但是四脚八叉抱着的姿势又不尽然,强势作风不改。 那双富有力量、对她做尽坏事的手,就连沉睡不醒时也不撒开,两个人连体婴一样被厚被子包裹,捂得全身上下都是暖烘烘的。 她若有所思。 十八岁爱做梦时,没有想过命运的齿轮转动,会将这样一个男人带到她身边。 他们同床共枕三年,拥有许多甜蜜交织晦涩的记忆。 未来呢? 会纠缠到什么时候呢? 分开的时候她会哭还是会笑,会深深不舍吗? 她正这样神思恍惚,再掀起眼皮,突然对上一双清亮漆黑的眼睛。 傅西洲醒了。 这样清晨的对视,对他们来说,稀疏平常。 但明笙却在这个清晨对视的瞬间心慌意乱,心脏怦怦直跳。 傅西洲却没有发现她的反常。 只是平淡伸手,在她额头探了探,摸到她额上的凉意,确认高烧没有反复,她已经退烧了。 “他妈的终于退烧了。” 他语气粗野,仍布满困倦的脸上却是如释重负的表情,男人大清早神经都粗,压根没有察觉到醒过来的明笙太过沉默,下了床给她烧热水,在她恬静的目视中,进进出出,洗漱完,又出来倒水,将手上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后,又一脚迈进了洗手间。 很快,淋浴房传来飒飒水声,他在里头冲澡。 明笙迟钝慢半拍,回过神,视线一梭巡,这才发现被他照顾了一整夜。 桌上的药物,凉掉的白粥小菜,床边柜上半杯的冷开水。 他甚至知道帮她卸妆护肤,桌上摆着几个开了封的瓶瓶罐罐。 听 着哗哗水声,明笙搁在被子里的手摸索。 没有摸到任何布料。 半夜药效上来汗流浃背,他帮她把那些累赘衣物都解开了。 她掀开被子。 一两个小时醒过来量一次体温,喂水吃药,傅西洲整晚睡眠零碎,当然没睡好。 因此更需要一个能提神醒脑的热水澡。 水声哗啦啦,蒸汽袅袅。 等意识到背后有声音,一双绵软的手已经像青藤一样滑溜溜缠上来。 他呼吸一窒,鼻翼翕动,四肢肌肉在一瞬间绷硬如铁。 某些压抑的念想不受掌控地全盘复活。 没有哪个身心正常的年轻男人能在大清早抵御这样纯然的诱引。 但傅西洲克制住了。 他只是僵硬几秒,明笙为非作歹的手甚至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就被他一把钳住。 傅西洲脸色很差,转身见她刚退烧,什么御寒的衣服也没有,还被水溅湿了一半,整个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气急败坏,用最快的速度关了热水。 随意扯了一根浴巾围在腰间,脸上身上的水渍都来不及擦,甩着湿漉漉的黑发,骂骂咧咧吼着问:“你特么在搞什么?” 一边骂一边忙不迭拽过来白色浴袍,包粽子一样给她裹上。 明笙眨眨美目,当做没看见他生气暴怒,一派天真无邪说:“把昨晚没做的事做完呀,快点,人家一会儿还要上班。” 甚至,很主动热情地攀上他的肩,仰着下巴,递上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唇。 傅西洲垮着一张冷峻俊脸,沾着水的手一把将她扯开。 深黑眼瞳里烈焰汹汹,那里面有明笙的身影,几乎要将她焚成灰烬。 他暴怒到极点,清晰颌线紧绷:“明笙,在你眼里,我就只是禽.兽吗?”! 第 30 章 整个黑夜的温馨相拥,却只换来白昼时分的对峙和恶言相向。 明笙怔怔,身上这件白色浴袍,衬得病愈后的皮肤愈加剔透到近乎透明,美丽脆弱,却又身影单薄。 她眼皮耷着,嗫嚅否认:“不是的……” “真的没有吗?” 傅西洲仍旧火气难消,“但你的表现,让我没法不去多想。” 明笙大病初愈,没力气跟他争辩,拗着脸眉眼冷清,“是你约我来这里,你给的房间号,你忘了吗?” 见他面露尴尬,她唇角泛起一丝冷冰冰嘲讽的笑:“出来开/房,不就是那回事吗?你想要,我就不能要?” 她意兴阑珊出去,用清冷背影对着他。 两人不欢而散。 激烈争执过后,室内一下子幽静,沉默像有害的病/毒,传播到了房间每一个角落。 傅西洲解开浴巾,沉默地穿上衬衫外套,出来时,又是人前翩然耀眼的傅西洲。 风光无限的清城大学校草。 出了洗手间的第一个眼神就在找明笙。 见她已经穿好昨天这一身,巴掌脸绷着,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正弯腰去提随意搁在椅子上的包。 他一下子急了,冲了上去,拉她手腕,不许她走。 “跟你说对不起还不行吗?” 刚才还发火的男人变了一副小心讨好的面孔,手脚纠缠拥抱,将她囚困在自己怀里,“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几l回都行,就是今天不合适,你退烧身体还虚着,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脸,我怎么能对你做这种事。” 见明笙如同冰块化不开,他低首轻琢她唇角,声音里有罕见的小心翼翼,“好歹照顾你一整夜,没功劳也有苦劳,给个笑脸行不行?” 明笙冷寂睨他,嘴角勉强扯动一下生嫩脸皮,敷衍含糊,就算笑过了。 她这块寒冰,总算有了一点点消融的迹象。 两人柔情蜜意抱在一起。 明笙感受着腰间手臂的力量,胸闷的感觉在加剧。 深呼吸,问出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为什么最近总出来开房?嫌暮华里不够刺激?” 上回跟廖擎出来喝酒,廖擎喝多了说漏嘴,比划加打字,原来傅西洲这两周总出来酒店开房,不是兴之所起,而是另有隐情。 暮华里是以李京尔的名义购入,傅西洲用他自己的钱付款。 两家父母都不知情。 前段时间业委会换届选举,电话打到业主手上,李京尔正在房间洗澡,葛灵慧给儿子送点心,接到了这通固定电话。 追问之下,自然知道了儿子私下里持有这么一处高价值房产。 葛灵慧身为外企大中华区负责人,精明敏锐,很难糊弄。 她现在正在怀疑李京尔的经济来源,因为在她印象中,儿子的私房钱还没有厚到这种程度。 李京尔只好找到妹妹李莞尔,让她 帮着圆谎,骗妈妈在和哥哥一起投资房产。 现在这事暂时是蒙混过去了。 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若葛灵慧深究下去,就会发现李京尔几l乎没有踏足过那套房子,而每周在那里出入的,其实是傅西洲。 最重要的是,葛灵慧和徐茵是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房子的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暮华里已经曝光于人前。 现在就连李莞尔都在追问哥哥李京尔,是不是买屋金屋藏娇…… 而所有这一切,明笙还被蒙在骨子里。 傅西洲听她提起暮华里,声音里带刺,顿时直觉不妙。 “是因为……” 他一时卡壳,在犹豫要不要跟她吐露实话。 明笙眼瞳里的温度,和这窗外料峭的秋风一样冷得刺骨。 那眼里渐渐氤氲水汽。 “因为什么?你不说吗?好,我替你说。” “因为暮华里那套房子已经瞒不下去了,换句话说,我们偷情的事也快暴露……” “我们没有偷情!” 傅西洲听不得这两个字,严肃纠正,“不是偷情,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 明笙眼中渐渐盈起泪光:“你是没有伤害任何人,可是你伤害了我。” “还有我们的亲人……” “你的父母怎么看待我们?他们会祝福吗?你妈妈,甚至连我跟李莞尔一起玩都会介意,又何况你我?” 她茫然又悲戚,累了倦了,不想再走布满荆棘的小路。 再怎么坚持,也是阴暗崎岖,走不到康庄大道。 见他神色肃穆,薄唇抿成线,她有太多话想倾吐,“傅西洲,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暮华里回不去了,就从这个酒店换到另一个酒店是吗?偷偷摸摸像贼一样,这样苟且偷欢的生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们真的要谈这样糟心的恋爱吗?” “为什么你不去找苏映月,换成任何……” 尖酸刻薄、伤人更伤己的字眼没有机会再出口,在她崩溃到口不择言时,傅西洲压上来的双唇将那些决绝都封堵回去,他所有悍人的力量仿佛都聚焦到唇上。 他吻得急又猛,毫无章法可言,只是本能作祟,笨拙地安抚她,平息她的愤怒,求她不要再说出自轻自贱的话。 这个吻绝望而又坚定,凶悍到半步不肯退让,同时又温柔到让人心碎。 明笙被迫仰面,接受他突然的侵袭。 眼尾溢出一滴透明液体,滑落乌发之间。 最后发狠,看准时机,发狠咬他舌尖。 傅西洲吃痛“嘶”了一声。 明笙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发丝凌乱,清澈眼瞳水光闪动:“傅西洲,你要我的身体,我给你,我们不谈恋爱好不好?或者我们到此为止,就像平时演的那样,我们做回陌生人,你去找别人,去做别人的男朋友……” 傅西洲胸腔震动,不敢 相信她竟然说出来了。 他下颚咬紧, 眼眸中的怒意滚滚涌出, 言语锋利:“分手你想都别想。” “我说过,给我点时间,所有的问题我会解决。” 明笙泫然欲泣,濒临崩溃,“怎么解决?我的家庭,我们的差距,你要怎么解决?” “我说了我来解决!” 傅西洲震怒大吼,突然被明笙的泪珠刺痛,态度很快柔和下来。 表情仍旧冷酷,只是眸光里流露出一丝灼人痛意:“我们还年轻,为什么你不能耐心点?” 明笙仰着弧度优美的下巴,眸光粼粼,眼尾泛红。 见过他强势,也见过他不可一世,唯独从没见他这样低声下气。 明笙突然悲从中来,吐不出一个带着伤害的字眼。 “我们先冷静下吧。” 她奋然挣开他的手臂,义无反顾地离开。 明笙跑出酒店,日头已经出来,晒得她双腿无力、头晕眼花。 发烧后的后遗症仍旧明显。 面颊下方一片冰凉,她抬手抹了抹,手指上沾着水渍。 想过忍到毕业后,没想到还是被冲动驱使,就这么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倒出来了。 心情灰暗,只是打工人没有选择。 除非天塌了,否则还是要上班。 一上午都处于关机状态,明笙状态不算好,一直强打精神。 午休前,顶头上司徐晴突然出现,匆匆交代:“下午林总有个投资人圆桌会议要参加,你跟着去,晚上应该会有商务晚宴,林总酒精过敏,记得提醒他别碰酒。” 明笙牢记在心,惴惴问:“其他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助理的活要靠眼睛去发现,去了就知道了,多看少问,实在有不明白的,微信问我。” 徐晴回自己办公桌,明笙还在懵着,边上Helen碰了碰她手肘。 压低声,点拨她一二:“所谓老板身边的助理呢,主要的工作之一是做花瓶。” 明笙好奇:“花瓶要做些什么?” Helen笑她犯傻:“站在那里叫人看喽。” “不用那种表情看我,又不用你去scial做交际花,一个漂亮的女助理就好像林总随身携带的万宝龙签字笔一样,都是身份的象征,社交哲学懂不懂?” 明笙凝神听,压下心底的厌恶。 她不喜欢被当成一件别人随身的物品,她努力生活,学习也刻苦,不是为了仅仅成为老板可以炫耀的物品。 她的价值不应该仅仅如此。 Helen仍在给她灌输行业的真相。 “不要太天真,跟钱打交道的行业,学历高当然是敲门砖,但女孩子能不能一脚踏进来,一看实力,二看颜值,你最好两样都有,实在不行,起码要符合其中一条。” Helen把声音压得更低,“看一圈我们公司的女同事,有长得丑的吗?” “ 这种大佬云集的场合,林总带你这个实习生出去见世面,你品品。” 明笙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她也是见过大佬的,因此对做花瓶这件事提不起丝毫兴趣。 下午跟林颂出门,因有应酬,司机开车,两人坐后座。 林颂有个男助理小陈,公司的应酬会议一般都有他的身影,今天他没有跟来,可见下午的商务应酬不那么正式,只是给老板们一个和圈内同行社交的机会。 林颂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被道路前方疾驰而过的救护车鸣笛声吵醒,偏头,见明笙面目拘谨,淡笑问:“很紧张?” “不紧张。” 明笙实话实说,“只是不知道下午有什么工作内容,有些茫然。” “徐晴没跟你交代?” “有的。”她说,“要我多看少问,还有,提醒您晚宴的时候别碰酒。” 林颂扯松颈间的领带,不以为意:“喝一点香槟问题不大。” “您酒精过敏?” 林颂“嗯”一声没否认,眉眼温和,不似在公司那么有距离感。 “过敏后会怎么样呢?” “喝完全身出红疹,很痒,喉咙也会水肿。” 明笙一本正经:“那请您香槟也不要碰。” 林颂笑容扩大,觑了她一眼,说:“死不了的。最严重时过敏持续了一个多月,那一个月,基本泡在游泳池里。” 明笙伶俐:“那一个月您一直在喝酒吧?” “是啊。”他语调悠长,望着窗外的目光深邃起来,“人生总有些事情,是必须要有酒才能挨过去的。” 明笙识趣,不再言语。 林颂侧首,打量她数眼:“还是昨天这身?” 明笙到底年轻,还没有练出老油条的百毒不侵,被老板如此调侃,差点红晕爬上耳根,浓密长睫心虚眨了两下,低低解释说:“我只买了两套正装,另一件还没干。” 放在膝上细嫩的手指不自觉捏紧,害怕被林颂这样成熟通透的男性窥知到她昨晚在酒店度过。 “看出来了,只有两身轮着换,为了不让观众审美疲劳,平时会在丝巾上换花样,几l乎每天都不重样。” 林颂打趣她时笑容淡淡,儒雅气质在微笑中展现,让人如沐春风。 明笙终于面红耳热:“您每天都在观察我?” “谈不上观察,更多是欣赏。” 林颂竟然丝毫不犹豫就痛快承认,语调懒散平常,好似彼此只是在谈论天气,“漂亮的风景,谁都想多看几l眼。”! 第 31 章 明笙从小到大就知道自己好看。 父母都是长相清秀的普通人,但是她好像中了基因彩票,完全综合了父母的基因,天生丽质,从小就能看出是美人胚子,长大以后五官长开,时常会让几年没见过她的人惊艳。 原以为对别人对她外貌的夸奖免疫。 但是林颂的直言不讳,还是让她无措了一瞬。 虽然他的语气里完全没有狎昵不尊重的意味,但像他这样财富能力兼有的男人,过于诚实的坦陈,反而令她无所适从。 “同事告诉我,这个行业很务实,外貌和实力,要么兼有,如果不行,起码要有一样。” 明笙鼓起勇气问,“所以我下午,真的只是做个花瓶吗?” “只是做个花瓶?” 林颂缓缓重复她的论调,淡淡却颇具威严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实力之前,不是应该感谢外貌给了你机会?” 明笙顿时哑口无言。 “谢谢林总给我机会。”她垂眸,谢得不情不愿。 这也是明笙第一次参加专业投资人的线下聚会,本以为会是非常正式的场合,但到了才知道,几个资深投资大咖在湖边挑了一个适合聚会的茶馆,磕着花生瓜子,再加一杯茶香四溢的铁观音,就这么气氛和谐地聊开了。 几个投资人男女都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凑到一起大聊游戏、新能源、共享经济,AI等时下热门话题。 带女助手的投资人也有,明笙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姐姐坐在一起,做些沏茶做记录的琐碎工作。 长时间浸泡在这样各种思维碰撞的环境里,听那些阅历丰富的成功人士持续输出观点,明笙学习外加享受之余,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侃侃而谈的林颂身上。 非常后悔来时路上呆头呆脑的询问。 太沉不住气了。 不能再把他当成咖啡馆那个随和没架子的客人,现在他是Bss,不能想问什么就直截了当问,太没上下级观念了。 林颂后脑勺好像长了一双眼睛,当她正咬着唇反复提醒以后不要再犯蠢时,他突然转过脸。 双目熠亮。 倒霉的明笙就这样被抓个正着。 两人目光相接,一个从容,一个呆滞。 时间短到明笙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在她脸颊浮起烫意之前,林颂又若无其事偏首,坐姿闲适,无缝插入刚才的同行聊天。 有同行兴致勃勃问他:“最近听说你们道合投了一家老人鞋公司,不走寻常路啊,怎么回事?提前布局养老经济了?” 林颂呷一口绿茶:“你走在平元路,后湖街,那些年轻人爱逛的地方,没发现年轻人穿老人鞋的越来越多了吗?” 在座众同行脸色都是一变,愿闻其详的迫切神情。 林颂继续阐述自己的逻辑:“年轻人天天在网上喊累,把“松弛不紧绷”当成了口号,既然什么都解放不了,不如先解放自己 的双脚。” 有人起哄:“林总, 说说看, 家里几双老人鞋?” “回头送你一双。”林颂吹了一口浮着碧绿嫩茶,“你信不信,穿上就脱不下来了。” 于是话题又迅速转向,众人围绕着年轻人的消费趋向,又七嘴八舌展开新的论题。 明笙听得入神,这时手机突然振动。 【DH林颂:花瓶做得很无聊?】 明笙看了一眼忙里偷闲给她发消息的男人,见他坐姿懒散随意,一边高能输出金句不断,一边还握着手机、不动声色给她发消息。 他是怎么做到一心二用的? 心里顿时只剩满满的佩服。 【没有,学到很多,感谢林总给的机会】 【要是下次还需要花瓶,请不要忘记我】 以茶会友完毕,天也黑下来,同行众人就在湖边餐厅订了一桌。 餐厅特色是湖中现抓现杀的草鱼,没有泥腥味,炖成鲜爽辣香的鱼锅,肉质滑软,滋味尤其鲜美。 好菜当然要配好酒,才能尽兴而归。 有人来劝酒,明笙这个面庞稚嫩的助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长得嫩没办法,语气必须老成:“抱歉秦总,我们林总酒精过敏挺严重,滴酒不能沾的。” 这位秦总是个爱打趣的飒爽女强人,握着酒杯刁难她:“我可没听说他还有这忌讳,跟我喝过好几杯的,以前你们林总身边的小助理怎么不管管他?” 明笙机灵,反应快:“可能那位前辈想离职了吧,随便老板怎么样,我刚得到这份工作,目前还比较珍惜。” 一番话应得不卑不亢,还有那么一点黑色幽默成分,在座大佬大笑着,也就不再劝酒。 酒席间林颂扭过脖子,目光含笑,对她三分赞许。 应酬完回程,车后座安静。 林颂嘱咐司机先送明笙回校,之后便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明笙头脑清醒望向霓虹闪烁的窗外,只觉得应酬累身更累心,酒肉穿肠过后,再也提不起劲干别的。 一条新信息悄无声息滑进来,吹乱一池春水。 【下班了吗?我们聊聊】 她双唇抿紧,盯着屏幕上寥寥几字长久不言语。 直到耳边有道沉稳声音传来。 “男朋友?” 明笙一时惊慌,遮遮掩掩将手机扣到自己怀里,对上林颂含笑的眼睛。 “不,不是。”下意识选择了撒谎。 林颂不信,笑得玩味:“没关系,我也年轻过。” 一句话,轻轻松松戳破她的谎言。 明笙眼皮耷着,过分沉静,显然不怎么想跟老板分享隐私。 当然,林颂作为老板,当然对她的个人感情并不关心。 只是用稀疏平常的语调问:“今天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明笙吸取下午直来直去得罪人的教训,巧舌如簧说:“投资行业很有活力, 这个行业也在积极帮助年轻人创造未来,想象力无限呢。很感谢您给的机会,否则现在,我还不知道我未来想做什么。” “没有让你去网上抄答案。道谢次数多了,反而不真诚,不及格。” 朦胧夜色拢在林颂那张儒雅端方的脸,哪怕闭上眼睛,老板威压犹在,“问问你自己,你的野心。” 明笙默了片刻。 这才收起刚才那点小聪明,敛着眉沉静道:“是的,我有野心。我想成为秦总那样的女强人,和男人平起平坐,凭实力获得尊重。” “我不介意现在做一个花瓶,从做花瓶开始。” “但我不可能永远只是花瓶。” 林颂睁开眼,望着茫无边际的夜色,勾起唇角。 “我欣赏诚实还有野心的人。”他赞许说。 黑色宾利行驶到清城大学宿舍区门口,明笙下车,弯腰向车里的人乖巧道谢。 “谢谢林总,晚安。” 林颂礼貌颔首,车窗缓缓滑上,宾利驶离。 明笙轻吁,疲惫无处说。 只想回去躺着,做一晚上咸鱼,明天的烦恼明天再去思考怎么应对。 刚扭过脸,不由一怔。 夜幕之下,傅西洲戴着机车头盔,正站在马路另一侧,神色沉沉看着她。 明笙被他寂冷目光钉在原地。 两个人隔着马路,谁都不肯向对方率先走过去。 幸好这个时间点,宿舍门口人不多,没有人发现他们是论坛热贴里大家磕得要死要活的男女主角。 “明笙!” 身后一道活泼的声音打破这边僵硬到极点的气氛。 室友王晓翘扑到明笙身上,手里拎着一袋热乎乎的喷香烤串。 神经很粗不怎么关心三次元的她,当然没发现马路不远处都快站成望妻崖的傅西洲。 “你怎么才下班?天哪,咱们还没毕业,资本就对实习生下手996了?” “没办法,今天有线下活动,才结束……” “什么活动?” “老板们花了一下午喝茶侃大山,我喝了一肚子水,还得憋着不能老是上厕所。” 王晓翘没有忘记明笙挑食的毛病,热情地拿出一串牛肉串:“给你,牛肉串,治愈996打工人,多吃点,我买不少呢,天冷就该多长肉,不然拿什么熬大夜……” 神经水管粗的王晓翘絮絮叨叨,没发现明笙的异样,拉着她走了。 明笙跟王晓翘附和,最后回身望了那个方向一眼。 就在她和室友说话的那一两分钟,他骑上哈雷,轰着引擎走了。 这晚直到明笙上/床睡觉,微信一直静悄悄。 停留在那句【下班了吗?我们聊聊】 就这样日子不咸不淡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两人再度断联,真的成为了校园里平行的两根线。 就连乔羽都被惊动。 大晚上等明笙下班 ,拉着她去食堂吃夜宵。 “怎么回事啊你和傅西洲,廖擎说你们俩又吵架冷战了?” “不是吵架。” 明笙冷静又漠然,没有太多情绪表现在脸上,“我提了分开。” 乔羽嘴巴张成O型。 不敢置信问:“怎么回事儿?我才刚开始磕你们俩了,你们就BE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磕?” “别磕了,没什么好磕的。” 明笙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最近几乎每天都如此,身体已经康复,但是状态一直不在线。 “廖擎有说什么吗?” “他能说什么?”乔羽笑嘻嘻装糊涂,“哦我明白了,廖擎说呢,傅西洲现在就是工作狂模式,最近也没怎么在学校出现,给他那个破游戏公司找投资。” 明笙不搭腔。 上次又被他亲眼目睹林颂送她回校,难保火上浇油,这事成了一根刺,这些天扎在他心口。 这晚她心事重重地躺下。 心头始终盘桓着许多疑问,在这些日日夜夜里,扰乱她心绪。 就这么结束了吗? 这次分手是她主动提的,他会默默接受吗? 这次,真的可以做陌生人了吗? 周末仍旧不想回家,窝在寝室里和室友们追剧,就连坚持几年的早读都有些懈怠,做什么事都懒懒的。 明明是诙谐轻喜剧,可是一旦主角间稍微起一点点情感起伏,她就会感情丰富地抹眼泪。 泪眼婆娑看一眼屏幕,里面的主角自己都没有哭。 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周末,明笙越发感觉到上班的好处。 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掉一些莫名其妙的眼泪,也是一种独属于打工人的另类幸福。 照常上班。 作为徐晴的助理,基本就是各种打杂,下午赶完两张统计表格,只觉得脑袋昏沉、眼冒金星。 她揉揉发胀的眼睛。 昨晚没休息好,没睡几个小时。 有些事悬而未决,总是不能令她专注精神。 揉了揉紧绷的颈骨,去茶水间泡杯咖啡。 Helen和Mia正在享受下午茶时光,叫她坐下来吃点再干活。 “工作永远做不完的,太快做完了,就会马上来下一个。” Helen将一块抹茶蛋糕分给她,“姐姐过来人告诉你,只要咖啡无限量续杯,所有工作都能在deadline之前赶出来。” 明笙不过一个实习生,哪里敢在茶水间大放厥词,端着一张腼腆寡言的脸,只笑笑,不发表个人观点。 Helen感慨地提起,自己在康奈尔同届的同学今天在香港敲钟。 “毕业后我们都在投简历,他没有,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开发了一款健身app,刚好赶上国内居家健身热潮,现在用户都有几百万了,风投追着喂钱。” “没动力干活啊。”Helen肩膀松垮万分惆怅,“追过我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亿万富翁,而我因为他长得不行早早把他踢出局,结果人家一夜之间财务自由成为人生赢家,而我还在苦哈哈的格子间做高级打工人,就这样和亿万老板娘的身份失之交臂……” 大家只见过Helen朝气蓬勃的一面,哪里见她那么丧过,明笙和Mia双双沉默。 这种时候,好像什么安慰都是徒劳。 一时间,人人脸上都写着好大一个“丧”字。 “毕业季就是人生分岔路的开始啊。”Helen突然看向明笙,“我记得你是清城大学的吧?” 明笙点头说是。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傅西洲?”Helen突然语出惊人。 明笙突然心跳加快,呆呆说是。 “小伙子开发了一款挺有意思的游戏,Bss还挺感兴趣的,约了下午来谈。” “是不是很吃惊?” Helen见明笙那讶然不已的样子,误会了,“搞不好他会是你们这一届第一个亿万富翁。” 茶水间外有动静,Helen下巴朝外面努了努,“喏,他来了。” 明笙呆愣扭头,隔着玻璃窗,入眼是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年轻男人身材高大颀长,气质冷峻。 傅西洲。! 第 32 章 明笙在茶水间慢条斯理吃完了剩下的抹茶蛋糕。 塞到肚子很撑,但是事后回忆,又想不起来唇齿间尝到了什么样的味道。 中间Helen和Mia还聊了些别的,不过耳朵好像失去了正常的功能,心情也烦乱到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后来她们出去工作了,临走前奇怪地瞟她,总觉得她的沉默透着一点古怪。 明笙又躲去了卫生间封闭的隔间里。 焦虑不期而至。 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煎熬地等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直到徐晴的号码显示在手机屏幕之上。 “喂,明笙,你人呢?” “公司酒会的预算表格统计好没有?快点发给我,我要推进下一步工作。” 明笙迟疑不决:“徐总我……” 电话那头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徐晴耐性用尽,语气冷冰:“如果没有病到要昏过去就回来电脑前,五分钟之内传给我。” 挂了电话。 明笙深呼吸,生出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站直僵硬的身体,打开门出去。 战战兢兢回到她的办公桌,听着林颂办公室传出的说话声,心脏狂跳不止。 百叶窗今天半开,只要傅西洲这时稍稍扭过视线,就能发现她的身影。 明笙压根不敢眼睛乱飘。 刻意矮身,低下脑袋,将脸埋在电脑前,试图蒙混过关。 整个下午从见到他那一刻,她就有如坠落梦境,浑浑噩噩,度秒如年。 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发生这样的巧合。 他提过要去见几个投资人。 但她完全没有料到,林颂会是其中一个。 而在他预想之中,这个时间,她应该坐在出版社堆得厚厚一叠社科书后,正在逐字逐句校对稿件。 而不是这样光鲜靓丽坐在投资公司的格子间,提前感受白领的生活。 侧耳听着办公室的动静。 林颂从办公桌后站起来,随后伸出手,分别与傅西洲、李京尔握了握。 门打开,声音传出来。 “和年轻人交流可以拉近我们和未来的距离,希望有机会再跟你们聊……” 就在两个年轻人步出门框的霎那。 一支笔掉落,明笙弯腰去捡。 笔明明就躺在那里,她却像看不见似的,白皙的手在地上慢吞吞摸索。 林颂的助理小陈突然说:“清城大学的学生都是顶尖优秀的存在啊,我们办公室的实习生也是清城大学的。” 李京尔应声:“同届的吗?哪个学院的?” “中文系的。” 明笙寻找笔的指尖停滞,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随后听到小陈顿了顿后说,“哦,她人不在位置上,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们介绍。” 林颂的办公室有电话在响,他只好交代助手:“陈勒你送送 他们。” 随即听到傅西洲沉稳出声:“那林总, ” “?_[(, 再联系。” 几个人终于要出去,蹲在桌下的明笙抚着胸口,以为这险峻一关会安然度过。 突然,一道尖利女声炸响在耳边,足以让人心脏骤停。 “明笙,你这预算不对……” 整个空间万籁俱寂,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徐晴捏着张纸已经到了她桌前,面带不快,“明笙人呢?” Helen已经觉出不对,朝领导使了使眼色,示意人哪里也没去,在桌底下呢。 明笙在所有的目光中,缓缓探出脑袋。 先是光洁的额头,再是明澈又怯生生的眼,小巧挺直的鼻,最后是樱红抿紧的双唇。 她和傅西洲四目相对。 他直勾勾盯着她,锐如刀刃的目光沉得吓人,双唇紧抿,下颚肌肉因愤怒而绷紧。 漆黑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以及,被欺骗后的勃然大怒。 从没见过他用这副表情看人。 明笙登时面如死灰,讪讪垂下眼眸。 乍然看到明笙,李京尔也是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 刚才以为自己耳朵听错,有人和明笙同名同姓,甚至以为在清城大学,还有另一个明笙存在。 他只是来回打量了傅西洲和明笙一眼,便心中有数。 傅西洲并不知道明笙在这里实习。 搞不好,明笙还骗了他。 “明笙你……”他尝试缓和这沉闷糟糕的气氛。 傅西洲却冷冷打断,“走吧。” 他扭头就走,李京尔对着明笙欲言又止,又碍于地点不适宜,追了出去。 徐晴也终于嗅到不对劲,问蔫了的明笙:“你们认识?” 被那么多双眼睛瞧着,明笙苍白着脸摇头,依旧守口如瓶。 林颂西装挺括,恰好站在门边,自然没有错过刚才那微妙一幕。 瞥一眼明笙,清了清嗓子,锐利的眼警告十足往四周一扫,顿时人人自危,一直看好戏的几个人回过神,重新投入工作。 明笙小心看向他。 而他已经转身,办公室门紧闭,随后那通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被接起。 办公室恢复正常,人人都在忙手头的事。 明笙魂不守舍地听徐晴纠正报表错漏的部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来回回数趟,才将这份报表改到徐晴满意。 忙完所有,直奔洗手间的隔间。 瘫坐在马桶盖上的那一刻,几乎全身脱力,双手捧脸,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晚上下班,李京尔单独约她吃饭。 是学校附近一家私房菜馆,某个学姐工作几年后开的,品味高,私密性好,菜品独特味道好,深受大学城师生喜爱。 李京尔挑了最角落的位置,明笙迟到十分钟,道过歉后,沉默寡言坐下。 她被这一天的疲惫击垮, 最终向他诚实坦白。 “我骗他在出版社实习, 做社科编辑,他相信了。” 李京尔点头表示明白,但还是疑惑不解。 “可是明笙,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呢?如果尝试去沟通说服,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他手指蜷起,叩着桌面,神色肃然:“现在这样,反而比较难办。” 明笙舌尖苦涩:“沟通说服?” 她抬起苍白却坚韧的脸,语气并不平静:“你信不信,最后被说服放弃这个工作机会的,只会是我。”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甚至,已经数不清第几次了。” “选专业要听他的,大二时有个公派游学欧洲半年的名额,学院里有意选我,他说法国不安全,不许我去,这个名额最后给了别人。” “难道我喜欢撒谎吗?难道我不懂撒谎的人最容易被拆穿吗?” 她看着李京尔欲言又止的表情,声声控诉,“可是我有其他选择吗?我也是人,我也有美好年华,为什么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路,为什么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说了不算。” 面对这样愤慨的明笙,李京尔只觉得如鲠在喉。 这种情况,作为傅西洲的铁哥们,自然不能跟着一起骂他数落他,站在一个人的立场,更没有理由劝说她屈服听话,做一个受人操控的傀儡。 但总要说点什么。 “明笙,给他点时间成长吧。” “他这样的出身,从小身边所有人都是围绕着他转的,把他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他随心所欲惯了,也几乎没有受挫过。” “你和我,我们当然没有能力改变他,能改变他的只有时间,所以你耐心一点,给他想通的时间。” 明笙耐心平静地听,摆在桌前的菜色已经全部上齐,她却一口未动。 下午吃掉的那些抹茶蛋糕好像没有消化,到现在,她竟然不觉得饿,丝毫没有动筷的念头。 “给他时间成熟,可是,要多久呢?” 她嗓音轻细,神色宁静,缓缓道出横亘在心里的疑问,“十年?二十年?” “二十年后,我四十多岁,除了一张衰老的脸,还剩下什么呢?” 她平心定气看着坐在对面苦苦相劝的李京尔,说:“这公平吗?” 李京尔尝试做说客,不过一番话谈下来,明笙的状态摆在那里,谁在心里不情真意切说一声“明笙实惨”。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由当事人自己去解决。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傅西洲的反应。 完完全全的冷淡不理。 没有联系她,没有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安静的好似两个世界的人。 但明笙从过去的经验中得出预感。 没有那么简单的。 傅西洲从来就不是这种“随便算了”的男人。 越平静越是愤怒。 而愤怒,会让 人面目全非。 廖擎这段时间倒是和她联系频繁。 大多是转告一些隔壁舍友的状况。 除了日常的外出照常进行, ?[(, 敲代码打游戏,蓬头垢面,胡子拉碴。 房间里没法进去,泡面味能熏死好几只苍蝇。 垃圾桶里和泡面一起多起来的还有啤酒瓶,他最近每天喝几瓶,还没喝完就又从网上买新一批。 也不回家,家里电话来一个掐一个。 徐茵主动上门过两次,第一次没劝回去,还挨一顿冷淡臭脸,第二次来干脆带上了总裁丈夫傅景淮。 傅总裁板着脸把儿子一顿厉声教训,最后终于逼得他回家。 住了一晚就火速回来了,胡子也剃了,身上馊掉的泡面味被沉稳清新的香水取代,似乎刚从一场家庭应酬里抽身,回来时手工西装挺括,卓尔不凡的豪门公子样。 【出大事了,他把那些恋爱秘籍都扔了,全喂垃圾桶了】 【扔完还踢了一脚】 【天哪垃圾桶做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廖擎问:【明笙,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明笙口气淡淡:【我们分手了】 明笙这段日子安静多了,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每天都能学到不少东西。 她把自己当成一块海绵,贪婪吸收着各种新知识新观点,敞开胸襟,为奔赴开阔的未来而日日努力。 这天下午,她刚陪着徐晴去了公司年会举办的花园式酒店,将各项细节敲定。 忙了一下午,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一直在跟酒店对接沟通,嗓子渴得快冒烟。 一回公司就直奔茶水间,灌下去两大杯子的水。 她浑然不知。 此刻,一个不速之客正坐在林颂办公桌前,年轻人俊眉朗目,有一张自信矜贵的脸,举止更是沉稳有度,完全看不出年纪还轻,其实大四还未毕业。 他阐述自己产品宏图的语气轻狂,却逻辑缜密清晰,并不惹人反感。 “我想做一款能走出国门,赚取外汇的游戏IP,甚至,赚钱也不是主要的,我的最终目标,是制霸所有国家游戏畅销榜,强势输出中国文化。” “我有信心,我一定做得出来。” 他挺拔坐在林颂对面,肩膀宽阔,双目熠熠,“所以,不是你们选择我的问题,而是,我会不会选择你。” 林颂不说投还是不投,只是涵养颇好地微笑:“年轻人够狂,也敢说,我很欣赏。” 两人不露声色观察对方,用男性的目光彼此估量。 谈到最后,傅西洲突然神色惫懒开口:“可以请林总的秘书给我泡一杯咖啡吗?”! 第 33 章 明笙回到办公桌,收到徐晴的指示,叫她泡一杯咖啡送进林总办公室。 这是作为秘书,很正常的工作内容。 平日林总访客多,很多项目需要面对面谈,聊上半个小时是很正常的事,这时秘书就要沏茶,或者泡咖啡送进去。 年纪大的注重养生,选择绿茶红茶的多,年轻人更倾向咖啡。 今天林总见的八成也是一位年轻人。 明笙泡好咖啡,“笃笃”敲开办公室的门,听到林颂一声“进来”,便端着咖啡进去。 背对着她的男人肩宽背直,身高优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雾霾蓝竖条羊毛衫,里面叠穿白衬衫,腰下米白色休闲裤,脚上踩着一双中规中矩的白色球鞋。 她愣了愣。 这双鞋她见过。 甚至他身上这件羊毛衫,她的指尖还记得它柔软的触感。 明笙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但还是恪尽职守道,“林总,你要的咖啡。” 女孩子声音甜如浸蜜,非常好听。 林颂抬头,儒雅俊脸泛着温润笑意:“好,放下吧。” 他身子往后,闲适靠在椅背上,语气波澜不惊:“说起来我这位秘书,是你的大学校友。” “明笙,来,认识一下你们学校的傅西洲。” 当听到那振聋发聩的二个字,明笙端着盘子的手小幅度抖了一下。 幸好咖啡并没有洒出来。 失态一秒后,她又眉峰不动,四平八稳。 经过上次心脏都要吓到骤停的一出,她现在已经能够坦然自若地接受各种生活里的突发小事故。 比如现在。 默默将咖啡放下,对于林颂的好心引荐,她只是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这微笑解读不出太多内容来,只是出于礼貌,扯了个笑而已。 “不必林总介绍。”傅西洲目光淡漠,一眼都没有看明笙,“我女朋友。” “哦?”林颂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意味深长。 傅西洲恰在这时扭过脖子,神色如常,再熟稔不过的亲昵口吻:“几点能下班?” 当着林颂的面,明笙没想过驳他面子。 “五点半能走。”她说。 傅西洲翻转手腕,瞄一眼表盘,已经五点了。 “我跟林总聊完,在楼下等你,今天开车了,去停车场口子上等我。” 完全是男朋友呵护备至的语气。 只是说这句话的时间地点、还有在场的第二者,都过于不合时宜。 “好。” 明笙心知这一天总要来,坦然接受,不打算再逃避。 她出去,妥帖地带上门,里面男人间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跟同行交流过,你似乎不想要我们太多钱。” “对,我要公司绝对的控制权。” “理由呢?” “因为资本 只想逐利, 如果Br是野马, 资本就是勒住它的缰绳。” “但有了缰绳才能保证安全,不是吗?” “如果太在乎安全,那么谁又知道这匹野马能跑多远?说不定,我们是千里马呢?” 时针走到五点半,没有新的活要干,明笙望向徐晴办公室所在的方向。 果然见她踩着高跟鞋准点离开,听说她女儿今天过生日,自然要早早回去享受亲子时间。 她这一走,其他人当然都坐不住,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下班。 明笙姿态端正,娴静等在停车场边上。 气温越来越低,早上晚上出门都有天寒地冻的感觉,风也变得刺骨,必须要加一条围巾才行。 她裹在厚厚的围巾里,冷得搓手,又将冰凉的双手插进外套口袋。 有车驶出停车场门口。 她望过去,一眼瞧见车牌上醒目的二个数字。 075。 她的生日。 傅西洲平时很少开这辆白色宝马,只有在两人重要的一些纪念日,比如情人节、她的生日,在一起的周年日,他会开着这辆车,载着她去很远的地方。 也曾经在那辆车里,被彼此肌肤的热度深深吸引,在一片黑暗里热吻颠簸,做尽疯狂的事。 今天,他又开了这辆车。 车停下,傅西洲目视前方,用冷淡侧脸对着她。 明笙同样闷声不响,上了车,脸一直向着窗外。 一个不问要去哪里,一个也不主动告知,两个人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用沉默抵抗沉默。 车开了一路,渐渐驶上明笙熟悉的道路。 这是回暮华里的路。 她启唇想制止,随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个房子…… 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去了。 打开指纹锁,“咔哒”,门开。 有一阵子没回来了,明笙尾随傅西洲进去,脱了鞋环视一圈四周熟悉的陈设,内心升起一股怅然若失。 二年,一个女孩最重要的记忆,都在这里发生。 傅西洲始终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阴郁气场。 背影也是疏离冷清,当她不存在。 他洗了手便进了厨房,开了冰箱,从冰箱里取出食材,背对着她忙碌。 明笙僵立在客厅,缓慢迟疑地解开了脖子上的围巾。 瞥一眼窗外的天色。 暮霭沉沉,银色的月高悬,初冬的天黑得早,城市高楼已经点亮霓虹。 眼睛不受控地落在正在厨房的男人。 看他不算麻利的动作正在处理一块土豆,所以今晚,是打算做土豆炖牛肉吗? 预期会发生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这反而令明笙六神无主,倍加不安。 等不到他的雷霆质问,她只能主动做点什么。 不言不语走进厨房,脚步很轻地站 在他身侧一米多远,身姿轻盈,眉睫敛着:“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为什么一直撒谎? 到底在怕什么? 分手是一时兴起吗? …… 如果他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要刨根问底,她一定会据实相告。 保证字字句句诚实不掺水分。 傅西洲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搭腔,埋头做自己的事,英挺剑眉下,一双平静黑眸深藏起锐利,厨房灯暖,灯光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线条。 他正专心削土豆,说,“吃完饭再说。” 明笙想速战速决,可惜他没有这意思,非要准备这一顿最后的晚餐。 “我来帮忙。”她低着声音,去洗净双手。 她并不知道男人在她背过身时,情绪复杂地转过俊脸。 望着她纤细背影,一双漆黑的眼,眸光沉沉,锋芒深敛。 明笙开了冰箱才发现傅西洲之前出去采购过。 至少冰箱里面的食材,一顿是吃不完的。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出来二菜一汤。 土豆炖牛肉是傅西洲做的,明笙炒了一个蔬菜杂烩,简单做了一个番茄蛋花汤。 时间已近晚上七点半,两人终于面对面坐到餐桌前。 “吃饭吧。” 傅西洲和她目光没有交流,不等她拿起筷子,自己就先吃了。 第一块尝的是她的炒菜,品了品后简短评价:“盐放多了。” “是吗?” 明笙眼帘低垂,筷子也伸向这道菜,夹进嘴尝一尝,一股涩味在舌尖各处蔓延开,她皱了皱秀美的眉。 “很久没下厨了。” 接连喝了两口汤,才冲淡了口腔里的涩味。 傅西洲却像味觉失调,一口接一口地吃这道炒菜,很快盘子空了一半。 明笙在对面看着,食不知味。 他是吃家中大厨的饭菜长大的,饮食起居无一不挑剔,回到父母那里,也是被精心伺候的那一个。 可现在,他却面不改色地就着米饭,吃这道盐放多的菜。 “你别吃了。” 她终于看不下去,气息和声音都如同绷紧的弦,“明明不好吃,为什么要吃?” 耐心也要殆尽。 明明被欺骗后内心无比震怒,为什么按捺了那么多天,最后却用这样平静的面目对着她? 开着那辆有许多共同回忆的车,为她做最爱的土豆炖牛肉。 她忍着涌上来的酸涩。 为什么要做这些无聊的事? 是让她自己想明白,这段感情里,她才是那个被爱却不知珍惜的一方吗? 是她错了吗? 傅西洲对她的发难无动于衷,平静地出奇。 “最近泡面快吃吐了。”他说,“这个菜再咸,味道也比泡面好。” 明笙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升腾起无力感。 她讨厌他这种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掌控的态度。 这衬得她仿佛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像个傻子对抗他的掌控, ?_[(, 耍性子站起来,“你吃吧,我饱了。” 傅西洲慢慢抬起眼皮,视线发沉,眼瞳深处一片冷寂。 他坐着不动,情绪稳定,“牛肉炖了一晚上,不尝一尝吗?” “没兴趣,不想吃。” 明笙被他刻意的平静激出一身的叛逆,冷声道,“吃腻了,我早就想换新口味了。” 扭身去沙发坐下,肩背挺直,目光执拗,绝不妥协的身体语言。 傅西洲阴翳盯着她背影,夹了一口土豆块,慢条斯理地在嘴里嚼。 原来硬梆梆的生土豆,炖得已经软烂,入口即化。 她却说厌了,倦了,想试试新口味了。 两人各自占据客厅两边,气氛几乎达到冰点,明笙一秒都不想待下去,扯起围巾就要拎包走人。 身后传来一声凌厉的“站住”。 她顿住,那股因他而起的烦躁还哽在胸口,也排解不了。 脾气上来了,就是不肯转过身去面对他。 傅西洲走到和她只有半米间隔,盯着她垂落在肩上的卷发,明明可以抬起手就掬一把在手里,最后还是克制的什么都没做。 “京尔跟我谈过了。”他嗓音低缓又肃寂,“我承认,作为男朋友,过去是做得不好,很多事情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所以这一次你不说实话,瞒着我去道合实习,我愿意站在你的角度理解你。” 明笙背对着他,嘴角轻扯,讥诮一笑。 大少爷屈尊降贵说,我愿意站在你的角度理解你。 为什么即使是低头妥协,他也要妥协得那么高高在上,仿佛在好心施恩。 “你的理解对我来说,不重要。” 她转身坦然迎上他的眼,“我们分手了,我不用整天担心你会不会不高兴,你也不必管着我,不用整天猜忌我会不会再骗你,大家安然回到陌生人的位置,对我们,对我们的家人,都好。” 傅西洲眼神坚毅,平静听完她那些带刺的话语。 心脏被决绝的字眼扎得钝痛,但头脑是清醒的。 情绪也是异常冷静。 他语调平平,神情倨傲:“这段感情虽然是你起的头,要不要结束,由我说了算。” “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明笙,你死了分手这个念头。” 明笙拳头捏紧,杏眼迸出愤怒:“凭什么?” 傅西洲走近她,和她咫尺相对,声音轻飘,“凭我守口如瓶,没有让你爸去坐牢。” 明笙脸色苍白,抿紧的红唇泄露了她的无力。 二年前,正是明江一家最艰难的时候。 明江无端欠下巨额债务,神思恍惚。 这天载傅西洲去机场朋友的路上,他被高利贷跟车追踪,他及时发现对方尾随,不由车速飞快,却差点撞上一辆迎面而来的卡车。 是副驾的傅西洲首先发现不对劲,眼疾手快,及时出手转动方向盘,这才在车毁人亡发生的前一秒,及时制止这场灾难。 凭傅景淮徐茵爱子如命的态度,若这事捅到他们跟前,他们一定会让明江一家卷铺盖走人。 甚至会直接怀疑他的动机,一怒之下报警。 可是就在明江即将接受厄运的前一晚,明笙踮着脚尖,偷偷溜进了傅西洲的房间。 隔日傅西洲二缄其口,还对他诸多美言,在父母面前绝口不提自己差点被明江害死。 那一晚后,许多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傅西洲注视着明笙,满意地看到她倔强面具背后的不堪一击。 也是,她从来是聪明拎得清的姑娘。 筹码在握,他微微一笑,换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悠闲语气,“欺骗我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不过,道合这份工作,辞了吧,你想在投资公司发展我也不拦着你,这行我人脉也不少,换一家,你还能学到更多。” 明笙梗着脖子,飙泪:“都是一样的公司,在别家我能干,为什么在道合就不能干?” 傅西洲目光陡然凛冽,为她的顽固拎不清,还有眼眶里盈着的委屈泪水。 “为什么?” 他浓眉拧着,瞪着她,脖子上一根青筋涨了起来,“因为你有个觊觎别人女朋友的老板。”! 第 34 章 明笙冰凉的手抚着胸口心脏的位置,指尖将身上的毛衣死死揪紧。 她的心头覆上了一层冰霜。 这个冬天,到底还是比往年更冷,更刺骨。 她深呼吸一次,又一次,还是无法平复胸口正在燃烧的猎猎怒意。 叛逆也像生命力顽强的野草,长出来了一根,便野火烧不尽,滋生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 她不怒反笑,却对他冷眼相看,“我不辞。在哪里工作是我的自由,就算你是我男朋友,也干涉不了我。” “有本事你用铁链把我栓在这里呀。” 她声音袅袅,斜他的目光妩媚勾人,“我长得那么好看,就算走了一个林总,还有王总陈总……” 骄傲仰起下巴,漂亮的黑眼珠里浓浓挑衅,“只要我想,我可以给你戴十顶,五十顶绿帽子。” “你……” 傅西洲眉头紧蹙,被她口不择言的张狂态度激怒。 难以置信。 她竟然完全捏住了他的软肋。 两人针尖对麦芒。 他不得不成为首先妥协的那个:“明笙,我知道你现在气坏了,有些不理智。听我说,你仔细想想,这份工作能让你学到什么呢?你毕业于顶尖学府,你不该只是个给人端茶泡咖啡的秘书,你的起点可以更高些,你……” “不然呢?” 明笙拔高声,针锋相对,“能不能学到什么,学到多少,不该是我亲自去体会吗?” “傅西洲,我请你不要混淆重点。” “我们争论的重点不是这份工作好不好,而是工作的自由,该不该回归到我自己手里。” 她失望撇他,背过身去,“别口口声声为我好,最后只是为了你自己。” 傅西洲被她噎得拧紧浓眉,一时无言以对。 他兜里的手机响了,本不想理,掏出来瞥一眼,是他爸傅景淮打来的。 不得不接。 他不耐烦地“喂”一声。 然后眼睁睁看着明笙拔腿就走,毫无犹豫地开门离开。 而他要应付电话里的老头子,甚至没法去追。 又是不欢而散。 明笙照样上班,傅西洲微信找她她也不想理,晾着他。 远在泰国的舅舅终于回国,不打算在外面漂泊了,举家迁回国内。 当年的事闹得极不愉快,他做生意明江替他担保,结果亏了以后跑路泰国,留下明江一个人扛下所有债务。 两家到了撕破脸的程度。 这回舅舅回来,主动约见面,再三强调说要还钱,有亲戚间重归于好的心思。 舅舅给明笙打电话,明笙其实不耐烦应付他,但是妈妈在世的直系亲人就剩下这么弟弟,小时候也疼她,她又做不到绝情不理。 替舅舅和爸爸做了中间人,在餐厅订了座,这顿饭吃得不痛快,明江一直黑脸,老眼通红述说当 年不易。 明笙舅舅耷拉着脑袋, 不住的赔礼道歉。 后来, 突然拎起随身的大包,“哐当”搁在桌上,信誓旦旦说今天有脸来见人,不只是靠嘴皮子。 他是真真正正摆明赎罪的态度,来还钱的。 豪气万丈把拉链打开,里面红到眼花缭乱的纸币,码了厚厚好几层。 明江看着这些钱,当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既然是还钱,那他也就不客气收下了。 对明笙舅舅态度也好转不少,转而问起前小舅子,在泰国几年是不是发财了?怎么一下子这么阔气,一次性掏出了好几百万。 舅舅坦言自己刚到泰国也挺迷茫的,语言不通,水土不服,跟废物差不多。 后来融入了华人圈子,各种打听学习,跟在大老板后面学生意经,挖苦心思找赚钱的机会。 之后跟着老乡,开起了木材厂,专门往国内出口名贵木材。 “接下来,我打算再去缅甸开木材厂。” 明笙舅舅现在有钱也有了底气,举手投足一股东南亚老板范,自信十足地说,“那里原始森林多,基本没怎么开发,管的也宽松,国内很多家具厂都要用到缅甸柚木,需求非常大。” 明江听得专注认真。 他虽然是个司机,但是在傅景淮身边待得久了,听到的合同标的都是亿级别的,见识是有的。 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饭后,明江送明笙回学校。 明笙想到后备箱那几百万的现金,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爸,你准备怎么处理这笔钱?” 明江沉吟,可能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没想好,先别让你汤姨知道。” 明笙想起他晚间听舅舅讲生意经时那听迷了的神情,惴惴不安。 男人一有钱就容易失去分寸,总归不是好事。 “爸。”她未雨绸缪,先浇一盆冷水,“舅舅这人嘴皮子利索,做了五分能夸大到十分,他说的那些,你就当听笑话……” “我知道。”明江听出来女儿的担心,笑笑说,“他这人我还不知道吗?你妈活着的时候,除了最牵挂你,其次就是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烂摊子替他收了不是一回两回了,我明白的。” 见她爸不像昏了头,明笙也就放下心。 父女俩平时私下里相处不多,明江也愿意跟她讲讲心里话:“这笔钱我还没想好怎么花,当初把唯一的房子卖了堵你舅舅的窟窿,搞得你大学毕业了,还没有自己的家,爸爸对你们几个有愧。这钱肯定是要留着买房的。” 明笙点头,自然欣喜。 买房当然是妥当的,如果有了自己的房子,也就不用蜗居在傅家一角,人在屋檐下,连走路都怕踩着主人家的一草一木。 虽然舅舅连本带息还了钱,但是明江也没多高兴。 一路跟明笙絮叨房价涨了多少倍,当时他们卖的房子地段好,现在房价都快翻一番了,现在这点钱只够买个小房子 , 说到底好人不能做, 他们家还是亏大了。 又是一路抱怨叹气。 到了清城大学宿舍门口,明江要给女儿一万块,明笙死活没要,下车跑了。 在寝室窝了一个周末,又恢复了早起晨读的习惯,冬天越发的冷,能离开温暖的被子需要极大的毅力。 好在明笙最不缺毅力。 早上偌大的操场只有她一个人,抬头是无垠的天空,脚下的路毫无阻碍。 天地任我行。 她越发喜欢这份自由空旷。 周一上班,明笙在茶水间听说,清城大学那个三个男生组成的创业团队拒绝了道合提出来的条件,转而选择了另一家行业地位不如道合的公司。 “老板想要25%的股权交换,那个最帅的男生不肯,只肯出让8%,没谈拢。最后诺蓝投资的老总答应了。” 明笙在边上搅着咖啡,抿唇一言不发。 周三的下午,明笙又跟着林颂出去应酬,直到上了车才知道他们正在驶向清城大学。 “是一个校园沙龙,邀请我做年轻人创业讲座。”林颂简短道出此行目的。 明笙愣了愣,问她需要做些什么。 林颂淡声:“你也是年轻人中的一员,竖起耳朵听就行了。” 明笙呐呐应好。 之后就一直沉默不响。 自从上次傅西洲当着林颂面宣布她的女朋友身份,林颂也没有聊起过这件事,反应很平淡。 明笙以为今天也是如此,没想到车行到一半,林颂突然兴之所起。 “你们在一起几年了?” 明笙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老板在打听什么,磕磕巴巴回答:“三年。” 心里正好奇他为什么关心,突然又听到他意味深长说:“上周才听说他的身份,傅远集团傅总裁的儿子,难怪啊,年轻人这么狂。” 明笙眼皮垂着,柔软长发遮住半张脸蛋,态度谨慎,并不轻易搭腔。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确定林颂想听到些什么。 林颂突然扭过脸,言笑晏晏:“明笙,你了解他吗?” “哎?” “这小伙子不缺钱吧。”林颂笑容郎朗,望着窗外出神片刻,“所以,他为什么到处见投资人,要这区区几百万呢?” 明笙顿了顿,才慢吞吞说:“他是不缺钱。” “大约,想要像普通人那样去创业吧?就像他的祖辈一穷二白时,尝试过很多路,最后摸索到了最正确的那条。” “尽管我们没有交流过,但是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经历本身对他而言更重要些,金钱反而是其次要考虑的东西。” 林颂听完,应该是听懂了。 “年轻人有阅历有想法,有家庭托底,还有超高上限的试错成本,迟早会成为人物。” 他淡淡评价。 明笙心思敏感,此刻更是多疑。 她听出了老板的弦外之音。 ——拥有一个一定会成为人物的男朋友,她呢,她有什么? 林颂到底是行业资深人士,原本的小型讲座,最后来了两百来号人,把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这也要多亏学生会组织得力,提前把他的个人履历在线上线下做了大肆的宣传介绍。 其中不乏冲着他颜值来的女同学。 始于颜值,又忠于他聪明的大脑。 毕竟谁不向往这样一款成熟稳重睿智儒雅集于一身的总裁男友。 简直是妥妥的言情男主配置啊! 因是林颂助手的关系,明笙得到了第一排靠边上的位置。 林颂来时没有准备稿子,完全是即兴演讲, 她凝神用心听,时不时做着笔记,直到下笔困难,数次分心。 如芒在背。 被烧穿、被窥视的感觉强烈到无法忽视。 她悄然侧过脸。 有人玉树临风站在报告厅后门,俊朗肃然,黑黢黢的目光隔着遥远距离黏在她脸上,在她扭过脖子的霎那,被她隔空捉个正着。 ——傅西洲正阴沉看着她。 两人目光交汇。 他嘲讽扯动唇角,在她目视中转身,消失在门后。! 第 35 章 讲座完后,明笙本以为林颂要马上回公司。 谁知没有。 他神情松弛扯掉了脖子上的领带,揉成一团塞进西装口袋里,又随意松开脖下一颗衬衫扣子,雅痞倜傥,走在下课时分的大学校园里,博得很高回头率。 “来都来了,去你们校园走走。” 他兴致极好,一副游客来到新鲜环境很上头的样子,令明笙一时没办法拒绝。 走了两步才小心提醒:“徐姐说您接下来还有一个行程。” “酒局少我一个也不耽误事,跟徐晴说,让方总监代我去。” 明笙照办,徐晴没说什么,只是在微信最后问:【林总干嘛去了?】 抬头看着身姿悠闲的男人,明笙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要直说林总在校园里闲逛? 好在林颂跟她走到金融学院教学楼,脚步飞快下来一个老师模样、清瘦精神的男人,跟林颂勾肩搭背,老友重逢寒暄的模样。 “我在达特茅斯的同窗。”林颂笑着介绍,“来,明笙,你们金融学院赫赫有名的何院长。” 明笙孤陋寡闻,忙不迭恭敬喊:“何院长好。” 原来是拜访同窗好友,明笙如实回复徐晴,徐晴了然。 接下来便没她这个小助理什么事,何院长跟林颂并肩走着,都是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谈笑间言之有物,浑然天成的洒脱幽默。 明笙跟在后面,虚心学习的态度。 何院长也是事务繁多的大忙人,又带着好几个博士生,跟林颂在学生食堂吃了一顿简餐就匆匆走了,几个博士生还在等他。 明笙送林颂到校门口,天色已黑,司机还没来。 “在美国待了六年,后来因为工作,在伦敦住了四年。” 林颂谈论自己过往的经历,口吻平淡,这一刻的他不像个老板,““一个人在他乡漂泊,吃不到最习惯的味道,连气候也不是那么舒服,回国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决定回国的那晚,我睡得很踏实。” “但年轻的时候,应该出去看看。” 他用过来人的语气淡然说,“一个人生活的宽度是用脚步丈量出来的,可能只有走过很多路,才能明白自己的归处在哪里。” 这段傍晚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司机驾车到了,林颂上车离开。 “今天过得很愉快,谢谢你的招待。”车窗滑下,他温和对她说。 明笙受宠若惊,她其实什么也没做。 银色奔驰离开后,她没有马上回寝室,而是去买了一杯奶茶。 一个人吸着奶茶,百无聊赖走在校园里,风很冷,但吹在脸上,又格外心情舒畅。 校园里每天发生新鲜事。 明笙老老实实低调做人,偏偏人红是非多,又被人偷拍贴上了论坛。 照片里她和林颂站在一起,穿着都很职业,一个成熟儒雅,一个温婉娇美,画面对吃瓜群众 很友好。 一张照片能让人脑补出好几个总裁和他的娇美秘书梗。 有人跟帖,说下午去听了林总讲座,已经被霸总气质迷倒。 女孩们在贴子里嘤嘤嘤,羡慕好奇明笙为什么可以和林颂站在一起,还和金融学院的何院长吃饭。 当然也有键盘侠,阴阳怪气地质疑明笙刚毕业就凭美色搭上投资行业大佬。 舒曼曼气不过,切换三个小号,跟键盘侠大战三百回合。 流言从四面八方传来,如今明笙想做个小透明都难,心里其实有点烦。 汤蔚茹打来电话,旁敲侧击明江跟舅舅见面如何,这两个男人都聊了什么。 明笙始终记得她爸的提醒,再加上也不想掺合大人的事,推说走得早,并不知情。 她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周末照例还是不想回家,谁知周六上午,明慷突然偷偷给她打电话,语气担忧又急迫。 “姐姐,你能不能回家?爸爸妈妈吵起来了,吵得好凶。” “◇[(” “好像是因为一笔钱,妈妈说爸爸藏钱,她哭得好厉害。” 挂了电话以后,明笙愁眉不展思索了一会儿。 猜想舅舅归还的那笔巨款还是被汤蔚茹知道了,继母把钱看得重,她爸这藏匿行为在她眼里等于是捅了天了,家里必定闹得不可开交,放心不下,还是决定回家一趟。 她到家已经是中午,家里气压低得吓人,傅景淮要用车,所以明江不在家。 汤蔚茹见了她,脸拉得老长,正对着儿子明慷指桑骂槐,“白眼狼也配吃我的饭?我还不如养条狗,至少还老实,不会整天想着法子骗我糊弄我。” 明慷年纪小,听不出妈妈的弦外之音,哭得眼泪哗哗的,肥嘟嘟的脸上糊着鼻涕眼泪,委屈极了。 另一边,很久不见的夏新雨没骨头似的倚着餐边柜,见到明笙,脸色不自然地扭开脸。 默不作声回了房间。 把明慷劝回房间,汤蔚茹也就不客气了,敞开天窗说亮话,话还说得露骨难听:“明笙啊,阿姨这些年对你也不薄吧,好吃好喝供着你,也没缺你吃的穿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你就跟你爸穿一条裤子合起伙来骗阿姨呢?” 明笙还来不及开腔,就听她噼里啪啦继续数落:“我打电话问过你舅舅了,你舅把当年欠的钱全还回来了,那天你也在场的,可真是亲父女俩啊,心一样一样的黑,钱的事谁都不跟我提一个字,敢情我这些年在你们明家做牛做马,就是个免费保姆对吧?我用不了这笔钱,我还不配知道?怎么的,合起伙来防着我,怕我把你们家的钱一口吞了,全揣回娘家是吧?” 汤蔚茹连哭带撒泼,手掌把桌子拍得“哐哐”作响,家里回荡着她歇斯底里的撒泼声,明笙沉默站在一旁,只觉得在看一出荒谬的黑色喜剧。 来时路上,明江偷空给她打了个电话。 汤蔚茹其实已经闹好几天了,知道那笔钱的存在后, 第一时间撒泼打闹问明江要了去, 口口声声要给明慷买房子。 现在这笔钱正趴在她银行账户上, 除了她自己,谁都动不了。 明江叹气解释,也不是不想让她知道,只是平时从傅景淮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现在房价整体处于高位,进场就是接盘了,他本意是想手里捏着这笔钱,先观望观望,找点靠谱的投资渠道,等房子跌下来再买。 可汤蔚茹哪里听得进他的话,她一心要尽快买房。 她有自己的小算盘。 夏新雨工作了,不知道哪天就会带男朋友回家,他们总归是寄居在富豪人家,虽然收入丰厚,但是没房子,工作也不光彩,这些因素对于夏新雨将来嫁个金龟婿都是十分不利的。 “她还想给新雨买个小户型。” 明江在电话里沉郁道,“可是这样,家里三个孩子,最委屈的就是你了,爸爸一分钱也给不了你,我这心里啊……” 明江心中有愧,明笙倒无所谓,她内心平静,毫无波动。 她早就明白,未来要靠自己,这个家并不能给她什么。 明江再过意不去,但也不能改变他重男轻女的心态。 在他的观念里,房子买了也是要给儿子娶媳妇用的。 他能给出的父爱,最终也不过是一通电话,一个无奈沉重的叹息。 明笙看够了戏,平静开口:“阿姨,这次是我爸爸做得不对,我替他给您道歉,多年夫妻了,我爸什么性子你是了解的,无非大家观念不同,钱早花晚花的问题。至于我,我最近忙着毕业,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知情,舅舅是我联系见的,除了帮着中间牵了线,我什么也没做。” 汤蔚茹刚才也阴阳够了,虚情假意了几句,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明笙回了房间。 夏新雨又靠在床头打游戏,明笙进来翻柜子,降温得太快,要带一些厚外套去学校。 “哎。” 身后传来僵硬的女声,“那晚,谢谢你啊。” 明笙转过身去,并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神情。 “你这声谢谢,是不是说得晚了点?” 夏新雨脸色冷凝,被明笙当面回呛,面子上过不去,强词夺理道:“我已经道谢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明笙也不客气:“跟我道谢是那么难的事吗?” 一室安静,两个女孩脸色都冷着互不理睬。 只有明笙翻找衣物的声音。 夏新雨僵着,也没了打游戏的心思,打破沉寂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挨那巴掌的。” “我当时已经准备扇他巴掌了。” 她扬着下巴,骄傲自满,“我混夜店出来的,什么渣男没见过,还怕那种人?” “要你多事。”她嘀咕。 明笙叹气不语。 也承认自己心软多事,惹出后续这么多麻烦来,完全是自找苦吃。 下午夏新雨打扮一新,扭着腰肢出门了。 明慷悄悄和明笙咬耳朵,说二姐最近在和傅远的一个小职员约会,还透露二姐一脚踏三只船,在和三个男人同时约会。 也会经常向他们索要昂贵的礼物,最近一到周末就夜不归宿。 汤蔚茹苦口婆心劝她别玩得太野,但是说了也不听,夏新雨反而变本加厉。 索性随她去了。 家里气压仍旧低得人难受。 汤蔚茹连个笑容都吝啬给,明江不在家,明笙就觉得自己是客人。 她给明慷辅导完作文,就拎着行李包准备回学校了。 汤蔚茹冷眼旁观,连问一句都没有,回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只有明慷瘪着脸,恋恋不舍送她到门口。 大姐姐总不回家,似乎不想要这个家了。 他一把抢过明笙手里的行李:“姐姐,我想送你。” “好啊。” 明笙绽开笑颜,拍他脑袋瓜,“小家伙,怎么每次我回来你都比上次要胖一点。” “什么嘛,明明是你的眼睛出了问题。” 姐弟俩聊着天走到傅家花园的边缘处。 有外形抢眼的一男一女正站在花园中间,女孩长相妍丽,手里捏着操纵台,眼睛紧张地望向天空,正在傅西洲的指导下操纵无人机。 “傅西洲,怎么办?我这么操作会不会炸机?” “能不能安静点?它好着呢。” “可是,anyway,风景真的好漂亮,粉红色的晚霞,喂?hey,你在听吗?” 视线一度锁在前方某个方向的男人回神,阴着脸转身:“你自己玩吧。” 女孩愣住,不懂他这过山车一般的情绪变化:“不行啊,万一我炸机了呢?” 男人头也不回:“炸就炸了。”! 第 36 章 傅家花园精致开阔,到了冬天也不见单调萧瑟。 澄清的天空,枯秃的老树,饱满的木芙蓉,对眼睛来说都是享受。 但这样的景致,对姐弟俩来说,寻常到不敢驻足欣赏。 明慷是个话多的小胖子,喜欢跟明笙絮叨各种各样听到的消息。 “姐姐,下周你回来吗?” 明笙目光在花园里的一片盎然绿色里流连,懒懒散散应:“不回吧。” “姐姐你回来吧。” 明慷双眼发亮地怂恿,“我妈说下周有个晚宴,厨房肯定巨多好吃的。” 在小胖子的世界里,美食的吸引力和游戏几乎是并驾齐驱,所以傅家大手笔办晚宴招待本城名流富豪的晚上,往往是最期待的日子。 明笙却最讨厌那样云鬓衣香的上流夜晚。 人人衣着考究,面上挂着弧度刚刚好的微笑,绅士名媛推杯换盏,笑语欢颜。 画面看着挺热闹,其实冷漠地将人分成了上流中产和穷人。 所以有人在草地上端着香槟,戴千万鸽子蛋戒指,听小提琴手演奏帕格尼尼最经典曲目,也有人眼巴巴守在厨房,只为等到几块厨师弃置不要的寿司。 作为商界领袖,这些年傅家办过很多次高规格晚宴。 花园里灯火璀璨,音乐曼妙。 车库里停满顶级豪车。 明笙却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能出去,父母的工作决定了他们身为子女,必须守规矩,不能在这种大日子乱跑闯祸。 “姐姐,刚才跟傅哥哥站在一起的姐姐你看见了吗?她好像快成傅哥哥女朋友啦,这次晚宴也是为她办的呢。” “他们不会是要公开了吧?” 明慷自顾自嘟囔,没有发现姐姐一直木着脸,始终没有搭腔。 和明家两个女儿不同,他和傅西洲私下关系很不错,傅西洲出国回来都会给他带昂贵手办,很难弄到票的动漫展,只要明慷开口,傅西洲都会帮他搞到手。 明笙又回了学校。 日子按部就班过着,上班的日子总归比较有奔头。 又温温吞吞过去了一周时间。 周末休息,本想和乔羽舒曼曼去逛街吃烧烤,谁知一通电话,再度将她平静的生活打破。 是舅舅打来的。 这次回国他主要是为了安顿家人,处理好搬家还有孩子入学的事宜后,又要马不停蹄出国,去缅甸为新工厂选址。 他在机场给明笙打来了电话。 表达告别之情后,话锋一转,殷切道:“笙笙你放心,舅舅现在做生意不像过去那么没脑子容易被人骗了,缅甸开木材厂是十拿九稳会赚多大钱的,你爸投的五十万绝对不会亏,你相信舅舅的人品……” 明笙心一惊,问他五十万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没听她爸提起过。 舅舅便接着说,明江找到他,拿了五十万要参股他在缅甸的木材厂,舅 舅因为上回接到汤蔚茹兴师问罪的电话, ?[(, 谁知明江说没事,这钱不是汤蔚茹的,跟她没关系,让他放心拿去用,他是肯定要参股的。 这事半推半就,就这么敲定了。 明笙挂了电话,心里直打鼓。 据她所知,汤蔚茹掌握了家里所有的现金财产,她爸手里不可能有这么一大笔现金。 难道那笔钱,她爸还私藏了小部分,没有全部交出去吗? 明笙头疼。 投资木材厂这件大事,她爸说投就投了,甚至不跟家里人透露只言片语。 何况,严格来说,舅舅并不是一个多么靠谱的人…… 尽管很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家里的事都要火烧眉毛了,明笙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她打电话给明江,委婉询问那五十万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那么大一笔钱? 今天傅家办家宴,傅景淮用不着司机,汤蔚茹又在大厨房忙碌,家里没人,明江说话很自由,嗓门都亮堂不少。 他说:“你舅还我们的那笔钱被你汤姨一分不少全拿走了,我心里那个气啊,碰到小傅先生,就跟他聊了几句,他也是知道咱家那点事的,特别痛快借了我五十万,让我拿去投资,明笙你别怪爸爸不跟你商量,你跟你妈、还有汤姨,都觉得我这辈子就是做司机的料,但是我不甘心啊,我想来想去,这次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明江絮絮叨叨吐露人到中年的不甘。 可是电话这头的明笙,在听到“小傅先生”这四字时,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错愕和愤怒像两支利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抵达心脏中央。 她握着手机的手克制不住地微颤,平时温温柔柔的人被逼得言语犀利:“他借你,你就要?哪家的少爷对司机那么大方?你真以为有钱人爱做慈善?” “笙笙,你放心,别人的钱我肯定不要,但是小傅先生他不一样,爸爸跟他是过命的交情,前几年……” 明笙一个字也不想听,掐断了电话。 冬日的太阳暖融融洒在肩头,明笙却觉得心头好冷。 她站在阳台上,趴着流了一会儿眼泪。 只觉得疲惫又无力,困在一张网中,如何挣脱都是徒劳。 背后室友们在说话,女孩们都是爱美的烂漫年纪,在商量一起去做美甲。 她仓皇擦了擦眼角沁凉的液体,深吸口气,等那股凉气浸入肺腑,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寝。 周六的下午,晚霞快要爬上天空的时间,明笙回了家。 明江见女儿脸色不佳,也知道自作主张惹她生气,顶着张笑脸想上前讨好,明笙不耐烦地关上了房门。 “你怎么回来了?” 夏新雨见了她颇诧异。 明笙冷着腔调:“我不能回来吗?” “还以为你多清高呢。” 夏新雨往窗外的灯火辉煌看去,今晚傅家花园和楼房 , 所有灯光都被点亮, 这就是上流家庭的排场,可惜他们只是这奢华光影里的边缘人,永远不可能走到光影中心处。 明笙见她正在化妆,像是要出门:“你要出去?” “是啊。”夏新雨没否认,“有钱人都那么快乐,我凭什么只能躲在房间发霉,我也要出去找快乐。” 临走前,她幽然转身,挑着勾画得细致的眉,朝明笙冷笑,“知道吗?我们其实都是傅家宅子里的老鼠。” “就算你是清城大学的,回到这里,你还是会被打回原形。” 明笙面不改色:“我努力考上清城大学,就是为了离开这里。” 这话里的冲击力同样不小,夏昕雨面色冷凝,“哼”一声,扭过脸去。 明笙有能力飞走,她却不能。 她要一辈子依附着傅家,才能过上外人看来十足光鲜的生活。 夜幕低垂,来赴晚宴的客人已经陆续抵达。 只是站在窗边,都能听到花园那头传来的婉转悠扬的小提琴声。 明笙攥紧拳头,漆黑的眼眸里怒火腾腾。 管他什么正确的时间地点。 她今天晚上一定要见到他。 【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本该正在应酬宾客的那人竟忙里偷闲回复:【现在,来我房间】 明笙没想到他那么大胆,竟然在楼下宾客众多的时分,要她去他房间。 他要她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来他房间。 ——他完全是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念头一出,更令她悲愤难平,真想二话不说站到他面前,抬手给他一个巴掌。 除了三年前那个被逼绝路的夜晚,明笙再没有踏足过他的私人空间。 今夜,傅家角角落落都亮着灯,明笙想要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潜进主楼,进入他房间所在的三层,难度堪比登天。 又有新消息滑进来。 【敢来吗?】 【不是胆子很大,很敢骗我吗?】 语气很欠揍,字字句句都带着凛然在上的挑衅。 明笙站起来,抿着柔软红唇。 她没什么不敢的。 主楼有好几个入口,但想避开徐茵夫妇的目光,只能从厨房进去。 厨房此刻人多拥挤,忙得不可开交。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恰巧汤蔚茹这会儿给她打电话,让她来厨房把明慷带走,这小胖子嘴甜赖在厨房,活不怎么能干,逮着机会就偷吃,大人们已经开始烦他了。 明笙穿着低调,去了大厨房。 厨房果然忙碌拥挤,不断有服务生进来取餐,每个人都忙得没空管别人在做什么。 明笙没费多少力气便拉走了明慷,明慷小肚子圆滚滚,兴奋说今晚最新鲜的三文鱼寿司都在他肚子里。 姐弟俩回了家,把明慷领回他自己房间,让他磨作文,一个 小时后她来检查。 她自己又去了厨房。 厨房仍旧没人注意到她,她轻盈闪身,进了回廊,迎面遇到两个服务生。 傅远有自己旗下的五星级酒店,菜品和服务生都由自家酒店承揽提供。 这两个服务生不认识她,当然也不会多管闲事,停下来盘问她的身份。 明笙心咚咚跳。 上楼时很警惕地左右四顾,之后拉高卫衣的帽子,以防被监控拍到正脸。 一路畅通,没有遇到任何人。 这会儿功夫,所有来宾都在草地那边听傅景淮致辞。 整个三楼都是傅西洲的生活空间。 一个风格简洁有现代感的大客厅,客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他的卧室。 此刻三楼静悄悄的,羊毛地毯松软,有微弱的塌陷感。 就好比她此刻危机四伏的处境。 白皙的手旋开卧室门把手,室内黑漆漆,房间尽头是一大片落地窗,窗帘垂地,隔绝了外界的噪音。 明笙揿亮屏幕。 【我到了,你在哪里?】 有人在身后轻轻带上门,锁好,明笙僵在原地,任由身后的狗男人慢条斯理将她拢在厚实的胸膛里。 “我在这里。”傅西洲危险的唇贴着她耳廓说。 明笙闭眼,又愤然睁开,牙关咬紧,恨得想扇他。 但骨子里的教养最终不允许她这么做。 暗夜笼罩着他们相拥的身影,空气中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泡泡。 “傅西洲,你真卑鄙。” 娇娇柔柔的女孩子几乎是唾弃地从齿缝里迸出这几个字眼。 被痛斥“卑鄙”的男人却不以为意地低笑。 这声“卑鄙”听在耳里,让他通体舒泰,心情畅意。 他就喜欢明笙这样咬牙切齿、却没法离开他的样子。 楼下不断传来宾客的谈笑声,和轻盈悠扬的音乐混杂在一起,就连三楼也听得清晰。 三楼的卧室里,kingsize的大床旁,大胆狂妄正在进行中。 傅西洲滚烫的鼻息喷薄在明笙吹弹可破的脸颊,闻着她发间的馨香,他英俊的脸布满贪婪和享受,他和行走在黑暗中的吸血鬼一样恶劣。 “再骂一遍。” 他声音喑哑,放在她腰上的大掌潜入更深处,“我喜欢听。”! 第 37 章 明笙怒不可遏,挣开他想要得寸进尺的手。 “你卑鄙无耻!你这样用钱拿捏人心,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她愤然脱身,胸膛起伏,清透的眼睛里迸出点点火星,几乎在分开的瞬间,便疏离万分地和他拉开距离。 两双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对视。 也在暗流涌动地对峙。 “我当然知道自己过分。” 傅西洲脸色发沉,往日深情的面孔在今天有了些许变化,脸上有一股近乎于理性的狠劲。 “可是我不卑鄙,不无耻,怎么让你心甘情愿来见我?” 他很痛快地承认自己就是行径恶劣,就是要她离不开他的掌控,“我早就说过,分不分手,由我说了算。” 更近一步倾近她,肆无忌惮用眼神压迫她:“是你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你该不会以为这区区三年就还清所有欠我的吧?” “没有,不够。”他声音阴戾发狠,“如果我没说停,你,你家,就给我一直欠下去。” 明笙瞪着这样一双决绝不肯退让的眼睛,忽然心生无力。 这张网困得她太深,她好累,没有力气抗争了。 只能疲惫倦怠地劝说:“傅西洲,你这又是何必,我们明明没有未来……” 傅西洲目光如炬,言辞笃定:“谁说我们没有?我们明明有光明的未来,如果你给我点时间,我根本不需要家庭给我的那些光环,以后谁都不会在意我是傅景淮的儿子,我只会是Br的傅西洲。” 明笙虚弱动了动唇。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自信?” 她试图摆事实讲道理,“我这些天在道合,我看到很多跟我们同样年纪的人,信心百倍地进来,想要得到投资人的青睐,最后又垂头丧气空手出去,创业不是一定会成功的,甚至,成功的概率比我们想象的更低……” “那是别人。” 傅西洲斩钉截铁,温凉额头强势贴上她的前额,“可我是傅西洲。” “我从来不去想眼前这座山有多高,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攀到顶峰,我只考虑我要不要去翻它,既然我决定了,那么脚下再险峻的路,我都会义无反顾走完它。” “明笙。”他双眸蕴藏缱绻深情,“你就是我要走完的那座山。” “是我最用心要翻越成功的山。”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站在原地,否则,我所有攀登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黑暗中他的眸光太过灼亮热忱。 她只有在电视上、电影里,当主人公向他人倾述梦想和信念时,才会见到那么亮的眼睛。 她垂着眼皮,心中五味杂陈。 她讨厌他眼中总是流淌出的那份炽热情意,连带着她那颗冷冰冰漠然的心,也被这炽热捂得有了温度。 如果他可以更坏一点就好了。 那么她就可 以义无反顾地拒绝,毅然去走自己的路…… 她只觉得累,她真的要凭着一些虚无缥缈的诺言,继续苦苦支撑下去吗? 楼下有悠扬的音乐声飘进来,那里有珠宝粲然的光,有从欧洲空运来的鲜花的芬芳,也有光鲜亮丽的绅士名媛们不知愁滋味的笑脸。 这衬得黑暗中困苦的他们,更加讽刺不堪。 黑色悲剧,也不过如此。 明笙好像静止了,只有浓密的长睫轻轻地颤,说明她认真在听,并没有左耳进右耳出。 “可是,傅西洲。” “??[” “山那么强大,也许只有到世界末日,人类毁灭,但山还在那里。” “我怎么会是山呢?” 她困惑地蹙眉,一声无奈喟叹从齿间溢出,“我只是明笙啊。” 傅西洲的眼底浮起一抹强烈痛意。 何尝不明白她的“软弱”,还有言不由衷。 这和心智毅力无关,是太多现实的两人暂时还无力克服的问题。 外面的嘈杂衬得室内更加静谧困顿。 明笙掩不住沮丧:“你不应该在这里,今晚你是主角。” “还有,那个女生,你世伯的女儿,你,你不该留……” “够了,我不想听。” 傅西洲深色不耐,一个吻袭来,将她那些吞吞吐吐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烦闷暴躁,连带这个吻,也是急迫没有章法的。 明笙说得没错,今晚的宴会其实是为了何萱宜。 她大学毕业即将回国发展,傅景淮夫妻受老友之托,思想上也极重视她,因此今晚隆重又隆重地把她推上上流社交圈。 他们存了什么心思,他当然很容易猜到。 只是很烦。 不明白这对夫妻在急什么,门当户对又是什么狗屁玩意。 从来不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只会越俎代庖替他胡乱张罗。 最烦的是,现下没法跟明笙承诺更多。 因为他还什么都不是,他甚至没有大学毕业。 心里烦躁到要爆-炸,只能将满腔深情用一个淋漓尽致的吻渡给她。 不想再浪费时间听她唠叨那些废话了。 一个字也不想听。 他们应该安安静静接吻。 傅西洲双唇势如破竹般碾上那两片柔软所在,再不许她再开腔,说一些“分手”“我们不可能”那样的蠢话。 他要她很乖地躺在他怀里,和他缠缠绵绵地接吻,做尽有情人爱做的事。 傅西洲俯身,捣开艳丽柔软的双唇,长驱直入,舌尖灵活又热情,表达着饱满鼓胀的情绪。 手掌一手揽住绵软腰肢,悍然有力,让她无处可逃。 除了共舞,与他一起黏腻缠绵,明笙没有选择。 明笙被大片的黑暗和霸道的力量包围,身不由己。 每次都是这样, 除了接吻,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 ?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绝望催生出一些胆大妄为的情绪。 ——假如看不到明天,那就把今天过到疯狂。 两人太久没接吻了,对彼此的迷恋已经成为本能。 许多隐忍又饥-渴的情绪,几乎是一触即发。 楼下客人们的笑谈,好似催化剂,让这隐秘的角落增添了一份从未体验过的刺激。 想要不顾一切地专注,不顾一切地要眼前人。 明笙被深深的恐惧和他的热情折磨,后背泌起一层薄汗。 双手无意识地环绕上他的脖颈,最后指尖插-入他短硬的黑发中,沉溺在这热烈又绝望的深渊里。 她的滋味是甜的,浅尝遏止完全不够。 傅西洲双臂轻轻一使力,便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自己那张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大床上。 混合着一点光线的黑暗,清晰勾勒出床上女孩玲珑曲线,曼妙脸庞。 还有微微起伏的胸脯,湿漉漉凝望他的美丽眼睛。 傅西洲覆上去。 虔诚膜拜这份动人心弦的美。 “不行,傅西洲,你给我清醒点……” 明笙尚存理智,双手推搡,想要摆脱他的桎梏。 当腰背肌肤触到他掌心热度时,她的神情惊恐到极点,几乎从床上弹起,不许他进行下去。 他疯了才会想要在这时间,这地点对她做这种事! “别紧张。” 傅西洲柔声安抚她的不安,危险的唇就在她耳廓边流连:“亲一下,就一下。” “不行,不行,那你别乱来。”明笙极力避开,她从不信他的鬼话。 嫌她吵,傅西洲干脆又封住了她的唇。 明笙睁圆眼睛,“嘤嘤”声从口齿间溢出来,却不料这声音勾起了男人旺盛的征服欲,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 眼看就要失控脱轨,门外传来窸窣声响,有不速之客踩着高跟鞋稳稳站在门外。 “西洲,西洲?你在不在里面?” 是徐茵。 明笙双目圆睁,心脏差点骤停。 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她求救似的看向傅西洲,他倒镇定自若,只是食指竖起,朝她“嘘”了一声。 “西洲?” 门外的徐茵又试探地喊了一声,不满嘀咕,“这臭小子,跑哪里去了?” 幽暗又暧昧的卧室内。 她口中的臭小子正用高大的身躯覆在女孩身上,毫无畏惧门外的母亲,伏低身子,专心琢吻女朋友绯红的唇。 “喂,我妈就在外面。” 他将声音压到只有两人听得见,唇边的微笑恶劣透顶,“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出去,跟她说你在这里?” “在我的床上,跟我接吻。” 明笙不敢置信地睁大 了眼睛,沾染愤怒的眸光几乎要在他那张俊脸上烧出窟窿。 ?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她都吓得快晕过去了,他竟然还有心情捉弄她,戏弄她取乐! 徐茵还在门外踟蹰不走,隐约可听见在打电话,问那边:“找着他没有?” “没有在卧室,你找人去停车场看看,是不是开车跑了?” “去把他卧室钥匙拿来。” 明笙惊恐到无法呼吸,身体每一寸都僵硬无措,恨不能马上从这里消失。 傅西洲却在这随时可能会被徐茵发现的节骨眼,眼中有幽光,灼灼又危险地伏到她耳垂边:“辞职的事,给你30秒时间考虑。” “我现在开始倒数。” “30,29,28——” 明笙甚至没有□□到27秒,倏地腾出手,紧张捂住他的嘴,崩溃万分地出声:“我答应你。” 徐茵最终没有机会步入儿子的私人领域。 因为傅西洲施施然出现了,打理过的短发一丝不乱,经典白衬衫搭配黑色手工西装,挺括合身,颈上系着绅士味的黑色蝴蝶结,衬着优越的鼻子和下颌线,仿佛从某部偶像剧里身姿款款走出。 轻易赢得了女士们的瞩目。 明笙再从厨房里闪身出来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夏新雨。 两人双双吓了一跳。 夏新雨奇怪明笙竟在这里出现,晚上招待贵客,她为什么在傅家的地盘乱跑? 她疑惑重重地盯着明笙,从头到脚审视她,想要从她身上窥探到什么。 明笙心跳很快,但面上不显。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出去玩吗?” “狗男人放我鸽子,我就回来了。” 夏新雨疑神疑鬼盯着她,又瞥了眼她出来的方向,“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从来标榜自己规矩,不踏足这里?” 明笙非常镇定,借口也是信手拈来,“李莞尔刚才找我,聊了会儿。” 夏新雨终于不出声了。 这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李莞尔在本地时尚圈和文艺圈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也是她夏新雨努力勾搭,也攀不上的大小姐。 这样的大小姐却不计较明笙低微的身份,甚至在花园里主动搭讪,要走了明笙的微信。 这件事,也让当初的夏新雨嫉妒了半天。 明笙糊弄过去,又定睛瞧了一眼夏新雨。 礼尚往来问道:“对了,你怎么在这儿?” 这可把夏新雨问噎住了。 只能用生气掩饰此刻的尴尬:“你能来这儿转转,难道我不能来?” 明笙耸肩,给她面子,识趣不问了。 花园的宴会进行到一半,这些重量级的宾客会在花园里乱走,两个女孩子不适宜出现在外面。 两人各怀心事地回了家。 随着客人们尽兴离去,傅家逐渐恢复热闹,汤蔚茹回来 了,扶着腰累得够呛,唠叨着主人家以后晚宴还是少办吧,一年要是来个四五回,能把下面的人累出病来。 ?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晚上主人家这么多客人你出去乱跑,要是被夫人看到,我们一家老小全要滚蛋。” 夏新雨一时火大,噘着嘴顶回去:“你自己做佣人就算了,还想我们下一代也跟你们一样满脑子奴隶思想吗?我是住在这里,但我不是傅家的佣人,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汤蔚茹被女儿气得红了眼眶,继女明笙在场,又不忍心再凶亲生女儿。 掉头骂丈夫明江没出息去了。 两个女孩的房间熄了灯。 只是都没有睡意,双双清醒无比地看着天花板。 夏新雨突然黯然神伤张口:“我看到傅西洲身边的女孩了,好有气质,好漂亮。” “一看就是父母富养长大的公主,有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高贵气质。” 明笙静静地听。 她不说“我”,说的是“我们”。 “听说夫人很想这个何萱宜做儿媳妇,是小时候就口头订了娃娃亲的。” 虽然住一个房间,可夏新雨很少把明笙当姐妹,更别说像朋友一样相处倾述。 今晚她的情绪太过消沉,憋在心中的酸涩无处释放,头一回把明笙当成倾述对象。 “虽然我不想承认。” “可是他们站在一起,真的很郎才女貌。”! 第 38 章 新一周伊始,明笙向林颂递上了辞职信。 她挑了一个他相对空闲的时间,一场重要的会议刚结束,他回到办公室,习惯先要一杯咖啡,慢慢啜饮翻阅堆在桌上的文件,然后再开始工作。 明笙就挑了这个时间,站到他面前。 林颂淡淡瞥一眼辞职信,微微挑眉,之后便没有多余的表情。 “理由?” 他舒服靠坐在椅背上,双手交叠,似乎是给足了时间要听她解释清楚突然的离职。 他审视的目光落在明笙脸上,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冷淡又犀利。 一股老板的威压在办公室弥漫开,迫得明笙赧然垂下视线,压根不敢与他直视哪怕一两秒。 她也知道自己多么不靠谱。 一个没背景的小小实习生,学的是不对口的中文专业,靠着在咖啡馆时还算不错的表现,得到一个宝贵的机会,却没有用心珍惜,干了没多久就提出离职。 这实在是辜负了林颂,也辜负了自己。 “因为学校里另有安排,时间上冲突。” 她拙劣地开口撒谎,甚至开始唾弃这样无能的自己。 如果当时再坚持久一点,是不是今天就有不同的结果? 可惜这世上最不可能的便是“如果”,所有发生在过去的事,今天是无力改变的。 “明笙,你在道合待了一段日子了,应该清楚公司不是随便能进来的。” 林颂声调柔和了些,带了一点挽留的意愿,“眼前的困难,不打算克服一下吗?” 明笙睫毛扇了扇,泄露她内心的波澜不平。 心酸了一瞬,等那股难受的情绪渡过去,她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林总,给您添麻烦了。” 她鞠躬,眉眼敛着,情绪消沉,只是一味地道歉。 林颂看她沉默寡言,漂亮的眉眼间染着点点愁绪,甚至不如在咖啡馆工作时那么开朗健谈。 那个坐在他对面,忽闪着纯真眼眸,大胆问他“我们萍水相逢,您为什么帮我?给我这样的机会?”的小姑娘好像忽然不见了。 眼前的女孩子心事重重,笑容难觅,突然之间不愿意敞开内心。 林颂看向桌上的那封辞职信。 至少现在,他没有能力打开她封闭的心。 “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林颂收下了这封辞职信,最后看着她说,“无论如何,希望你前途似锦。” “谢谢您。” 明笙如鲠在喉,向他又深深一鞠躬,想到他那句“前途似锦”,又鼻子发酸难过得想哭,忙不迭地想走。 “明笙。” 林颂突然在身后叫住她。 明笙回头,对上他锐利的眼。 林颂浅蓝衬衫搭条纹领带,在一整面落地窗的映衬下,身姿清越,遥不可及。 他说:“明笙,记住你 还欠我一杯咖啡。” 明笙怔了怔。 是有这件事。 当时成功拿到这个实习生岗,她向他致谢,他说“谢谢倒罢了” ,可以离职前请他喝一杯咖啡。 “好的,林总。” 无论怎样难堪,她还是得兑现承诺,“我另外跟您约时间。” 明笙在当天办完离职手续,走的时候顶头上司许晴脸色不怎么好看。 Helen私下告诉她,徐晴本来挺看好她,认为她是可造之材,没想到她会是历任实习生里面待的最短的。 乔羽也吃惊她的突然离职:“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辞职了?” 晚上两人出来逛街,是乔羽约她的,她最近要去一家互联网大厂实习,照例要再买一些充门面的职业装,手上零用钱充裕,她甚至准备入手一个LV包。 明笙心里烦闷,但有些真相太难堪了,她难以启齿。 照样还是随便扯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你少糊弄我了。” 乔羽意见老大,“一看这种借口就是不走心,我跟你一起同吃同住三年了,别人不知道你的毅力,我会不知道吗?” “你啊,压根就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 乔羽见明笙那副恹恹消极的模样,突然恍然大悟:“是傅西洲?狗男人要你辞职的?” 谨慎看了一眼四周的行人,明笙郁郁点头。 乔羽脸色难看。 挺清秀的女孩子,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骂了一串脏话。 谁也没心思逛街了,两人买了两杯热饮,在步行街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聊天。 在乔羽的追问之下,明笙轻声细语道出这些天的波折。 讲她也曾努力抗争过,但最后还是溃败得一塌糊涂。 也讲最近住在傅家的女孩,受到了傅家上下的热情接待,也已深深博得徐茵的欢心。 乔羽静静听完所有,表情已经不能简单用“难看”来形容。 “天。” 她的脸上布满不可思议,还有对明笙糟糕际遇的深深同情,“明笙,这种狗男人你居然忍了他三年!你还要忍他到过年?” 得知明笙和傅西洲之间所有真相的她,简直气愤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都什么年头了,还有这种霸道不讲理的男人,凭什么啊?他是家里有矿吗?” 明笙一言难尽地望着她。 乔羽骂人气焰收了收:“好吧,他家里有金矿,还不止一个。” “有矿怎么啦?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 她继续在大街上喷着口水骂骂咧咧:“傅西洲根本就是个妈宝,是懦夫!地下恋不敢让妈妈发现,能委屈女朋友但是绝不能委屈自己,有情敌出现不是想着正面迎战,背后搞些卑鄙手段,逼着女朋友放弃工作,他这是妥妥的双标,明笙你也有情敌啊,你也去逼他把那个ABC青梅竹马处理了,你看他理不理你。” 明笙喝 着热巧克力,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早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又何必自找没趣。 本质上,现在的她和傅西洲,他们都是弱者。 逻辑也是简单的。 反抗既然无用,那就索性不要去反抗。 所以他们偷偷摸摸了三年,到现在还不见天光,未来也是遥遥无期。 乔羽替明笙叫屈,却没办法给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两人坐在街头,都很垂头丧气。 两人继续漫无目的地逛,步行街有很多摄影师在对着模特拍照,也有部分将摄像头对准过路的俊男靓女。 有人见到他们,朝她们快步走来,态度友好:“你好,我们是街拍摄影师团队,两位形象非常青春靓丽,能请你们入个镜吗?” 随后报上他们在社交媒体上的账号,邀请关注。 乔羽跃跃欲试,捅了捅明笙,朝她挤眉弄眼。 “明笙,咱们上吧。” 明笙这段时间领教了网络扩散的力量,面色迟疑,不怎么敢上镜。 奈何乔羽是个无所畏惧的性子,什么都想尝试看看。 “没事儿。”她大咧咧说,“人家没颜值的都活成网红了,没道理咱们有颜值的湮灭在人堆里,想开点,人能不能红是个玄学,你要是真有红的运势,靠躲是躲不掉的。” “再说了,不趁着年轻灿烂一把,难道还等人老珠黄凭吊青春吗?青春呢,就是把所有老了不敢做的事儿都做一遍,才能不后悔。” 一番话掰扯得好有道理的样子,明笙有点心动了,想着上镜也没什么,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太多了,她这种只是属于“普普通通的好看”罢了。 于是半推半就,两个人练习了一下表情,就微笑拂面地走到了镜头前。 等靠近,摄影师将镜头推拉到明笙无暇的脸上,明笙朝镜头腼腆又灿烂地笑了笑,擦肩而过。 发生在步行街上的插曲微小到明笙甚至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掐着宿管阿姨关门的前五分钟赶回学校,明笙洗漱完躺下,傅西洲发来微信。 【我出门几天,回来带你去山上露营】 【会很冷吗?】 【带上睡袋就不冷,早上天气好的话,能等到日出】 【那我期待一下】 不痛不痒地聊着天,两人都极力避免去谈一些核心的问题。 矛盾依然存在。 只是哪怕谈了,也是没有结果的,一个想放弃,一个坚决不许,争吵不休,同时也内耗严重。 傅西洲已经知道她从道合辞职,清楚现在的他在明笙心中形象一落千丈,一改往日腔调,口气温柔,带着商量语气问她想要什么礼物,他机场候机的时候给她买。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比较想要日出】 后来她就借口很困,结束这冷得要死的聊天气氛。 浑浑噩噩过了一星期,冬天的雨雪纷至沓来,校园里白茫 茫, , 处处可见萧索。 时间渐渐走到了学期结尾。 廖擎来找好朋友乔羽吃火锅,叫了明笙一起。 三人还是那样的相处模式,乔羽和明笙吃饭说话,廖擎羞答答的不怎么敢看她们,殷勤地做五大三粗的男仆,安安静静给两位女主人烹煮食材,最好吃的留给女士,剩下的边角料留给自己。 当然也别指望他能开口,人虽然坐在那里,聊什么都只能用打字。 后来乔羽磨着牙提起傅西洲,问知不知道他的铁哥们去哪里了。 廖擎支支吾吾摇头,乔羽亮出杀手锏:“再说谎我就跟你绝交!” 这话杀伤力不小,廖擎没抵抗几下就投降了。 打字说傅西傅陪他爸妈去东京体检去了,同行的还有何萱宜,她的父母已经回欧洲了,留下独生女拜托傅景淮父母照顾,何萱宜想去北海道滑雪,接下来的行程便是北海道了。 见明笙沉闷不语,心思细腻的廖擎还替哥们说话。 【西洲这几天也惨,他不想去北海道,买了回国的机票要回来,结果傅叔叔知道了,发了老大一通火,还收了他手机】 乔羽立刻阴阳怪气:“原来傅少爷不是妈宝男啊,是daddy的好儿子。” 廖擎打字说当然不是了,傅景淮有心脏病,傅西洲以前有过把老子气得心脏病发的黑历史,这两年收敛多了,平时再浑,也不敢在他老子面前犯浑,生怕再来第二次。 “是吗?那说到底,傅西洲还是好儿子。” 乔羽同情地瞥一眼对面一声不响的明笙,眼神也是一言难尽。 某人去了北海道滑雪,明笙的生活完全平静下来,辞职后也没什么其他的新计划,每天泡在图书馆看书,按部就班地学自己的二外。 有时候会花半天浏览网上的招牌信息,然后整个人陷入短暂的沉思。 这天下午,明笙在图书馆突然收到乔羽电话,让她速速回寝室。 她的声音激动亢奋,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明笙莫名,但还是从座位上站起来。 走到图书馆门口,和两个女孩子擦肩,两人的眼睛完全黏在她脸上,议论着什么。 “……是她吗?” “是她是她,错不了。” 明笙一路莫名其妙地走回到寝室,门一开,寝室已经炸开了锅。 “明笙!”乔羽朝她夸张地扑过来,哇哇大叫,“火了,火了,我们上热搜了!” 几个女孩子都是亢奋地原地转圈圈,只有明笙还是一头雾水。 直到舒曼曼递过来手机。 热门视频app上,明笙和乔羽只有八秒的街拍短视频得到几十万点赞,评论也有数万条。 视频里,明笙明眸皓齿,黑发雪肤,吸着奶茶,朝镜头嫣然一笑。 白雪皑皑的世界好像也因为她这个浅浅的笑而融化。 #冬天更需要甜妹#这一词 条被拱上热搜前几位。 网友们理所当然地被明笙完全原生态的脸蛋惊艳,有人在评论区赞叹说“这才是顶级妈生脸”,值得一个女团C位出道。 很快有人消息灵通,在评论区科普明笙身份。 【这是清城大学校花,前段时间有个视频挺火,校花救人挨了巴掌】 评论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当然也有一小撮人怀疑普普通通才八秒的街拍短视频爆火上热搜,是有团队在背后推动,目的是帮助素人女孩出道。 风波一度大到街拍摄影师本人出来澄清:【助手Simn在步行街发现了两位在逛街的美女,取得同意才拍摄,纯街拍,没有任何商业行为,拍完也没有互加微信。至于为什么能上热搜,我们街拍小团队也觉得很奇妙,可能是灰蒙蒙的冬天太需要女孩子的阳光微笑了。】 明笙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一夜成名。 上一次有这样做梦一般的体验还是在那个被小范围流传开的小视频,甚至很多外校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微信多了很多好友申请。 当然陌生人她一概不理。 这一次的热度发酵地超出想象。 视频不费力气地上了好几个平台的热搜前列,几乎是在全平台内传播了一天,连乔羽都成了红人,不断有M公司来联系她,想要签下她的。 最大的热度当然还是聚焦在明笙身上。 明笙的电话几乎被打爆,有M极力游说她签约,因她的高学历很有噱头,笃定能把她在最短时间包装成热门网红。 也有来头不小的经纪公司拿到她的电话,利用她身上的话题度,放言能把她打造成娱乐圈流量小花。 最后给她打来电话的是李莞尔。 约她去栖木喝杯咖啡。 冬日的下午,两个女孩又在栖木见面。 李莞尔换了一种发色,发尾漂了让人过目不忘的湖泊兰,张扬浓艳,恣意自由,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明笙一头黑发披肩,规规矩矩坐在她对面。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一条人生捷径。” 李莞尔单腿盘着,坐得自在舒服,“明笙,你想走吗?” 明笙垂眸,又缓缓抬起眼皮。 “想。”她很确定地开口,“但是我不能。”! 第 39 章 “因为傅西洲?” 李莞尔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不等明笙开腔否认,她已经露出鄙夷神色:“真是情商感人的公子哥啊,成天拉着我哥搞什么创业,业还没创好,pua女朋友倒是做得有声有色。” “他没想过,管得那么宽,其实是把你推得越来越远吗?” 明笙没想到李莞尔是这样爽朗不羁的个性。 所有她不敢出口的话,李莞尔都敢,甚至毫无包袱。 猜想若是傅西洲此刻在场,听到一起长大的朋友对他如此毫无保留的刺耳评价,他的脸色会是多么精彩。 继而又感叹人处在同一阶级就是好,才能无所顾忌地评价,根本不用在乎说真话的后果,对方会不会以势压人,最终目的是要她闭嘴。 她喜欢这样和女孩子之间敞开心扉的时刻。 轻悄悄问:“我跟他的事……你哥告诉你的?” “我哥那只千年修行的男狐狸,我怎么可能撬开他的嘴?” 李莞尔吐槽她哥也是一点没有精神包袱,“我哥那个圈子,没有比傅西洲更血厚的了,他们俩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掏钱买暮华里那房子,除了傅西洲,我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傅西洲那种人,花钱难道是搞慈善吗?肯定不是。买房投资对普通人来说逻辑自洽,可放到傅西洲身上就一百个不对劲,钱对他而言就是个数字,就他外公给他留下的那个基金,就够他十几辈子花不完。这房子既然不是为了方便他俩私下搞基,那就必然是为他自己。” 明笙听她洋洋洒洒道出自己的分析,突然意识到李莞尔其实这次约她喝咖啡,也是带着试探的目的。 而她刚才的反应,已经给她答案。 果然那个圈子长大的人,哪怕性格爽朗直接,其实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但直觉告诉她,李莞尔心眼不坏,甚至古道热肠,她是站在女孩子的立场,平等交流。 她眨着大眼睛,是真的很好奇:“那你是怎么推理到我身上的?” “我想了一晚上。” 李莞尔眯着丹凤眼眼,似乎很为自己超常的推理能力得意,“你信不信,喜欢一个人是有痕迹的。” “就算傅西洲再掩饰,对外单身,甚至成天跟我哥廖擎他们出双入对公然搞基。但是周五晚上我哥从来不约他,若是两家约到周五晚上吃饭,他每隔五分钟看一次表,态度凶得要死,感觉他□□坐在那里,灵魂早就已经飞出去。我们两家几次出国度假,他都是最早飞回来的,哪怕坐红眼航班都要回,我半夜睡不着拿出当时的行程表一看,嗐,第二天不都周五吗?” “所以我就起疑心了,周五一定有个他非见不可的人。”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人是你,明笙。” 明笙娴静听完,心情复杂。 过去三年,每个周五晚上,傅西洲确实一次都没有缺席过。 他总是比她更准时地出现在暮华里,当她心情沉甸甸打开那扇门,首先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阵阵的香味,入眼是他高大专注的背影,胸前围着围裙,为她煲汤。 微妙的心情在胸间飘飘浮浮,存在感那么强,根本没有办法沉入心底。 谈不上感动狂喜,但也并不是无动于衷。 若一味只是为了身体的欢愉满足,以他傲人的自身条件,什么样纤柔曼妙的□□、什么样的感/官刺激他得不到? 明明唾手可得,他却偏偏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还有最难在一起的她。 明笙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仅仅因为一句话。 ——喜欢一个人是有痕迹的。 这句话带给她的震撼,不亚于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燃情的吻。 可惜,他从没亲口对她说过“喜欢”,也避而不谈“爱”。 “我们总是在周五的晚上见面,周六的上午分开。” 明笙语气酸酸涩涩,又掺一些回首旧时光时的甜蜜,但更多的是回忆后的怅然,“然后再花一周的时间想念。” 记得这段不对等关系也曾进入过恨不得每时每刻黏在一起的蜜月期。 每次分开后在校园里偶遇或者擦肩,眼睛不敢乱飘,故作不相识,心头却有一只轻盈的小鸟在扑翅吟唱。 也曾在挤挤挨挨的校园音乐节偶遇他。 人多到无法想象,人挤人肩蹭着肩,有人悄然站在她身后,仗着人高马大,为她挡去后面涌上来的人群。 更在众人与歌手全场大合唱时,悄无声息地在底下伸手,与她暗搓搓五指相扣。 一起在人群中听同一首歌,想念正牵着手的那人。 也曾最期待每周的周五。 会在前一天晚上洗澡敷面,细心打理头发,保养呵护皮肤,女为悦己者容。 也曾深深迷恋他壮实有力的肌理线条,充满力量感的守护,填补了她内心许许多多的缺失。整夜的抵/死缠/绵过后,会趴在他胸口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常常孤独,但跟他在一起时,孤单从不曾侵扰,她也体会过幸福。 但现在若问她还留恋这空中楼阁般的幸福吗? 明笙会迟疑。 终究是偷来的幸福,也许明天就如云烟散去。 眼下,自由好像是更重要的,也好像如梦初醒,认识到不该将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做人终究要靠自己。 在她感怀心伤时,李莞尔慢悠悠的,道出请她喝咖啡的真实目的。 “我不建议你选择那些M网红孵化公司,资本很无情,也有一套自己的割韭菜法则,没有背景人脉根本无法抵御风险,最好就是不要去淌这滩浑水。我手上有个广告,是个国产护肤品牌,需要找一张纯天然的脸,很纯很惊艳的那种,明星不行,品牌方需要一张对观众来说完全陌生的面孔,拿到方案我脑子第一个浮现的就是你。” “下星期试镜,明笙,勇敢冲破你的 茧房,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 几天后傅西洲终于从日本回来,给她捎回了精致的日式甜品,还有包装精品的伴手礼。 回来的第二天,便迫不及待载着明笙去了郊区的温泉酒店。 有些问题,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禁忌。 比如明笙绝口不问他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在日本度假了半个月。 他也闭口不提半个月的悠长假期。 傅西洲的头发又剪短了一些,棱角分明的刚硬侧脸显出刀削一般的锐利,骨节有力的手握在方向盘上,一言不发,面容有几分冷峻。 明笙扭过脸,惴惴观察他。 他应该已经得知视频爆火的事,刚回国就约她出来见面,也许就是为了这个。 澄澈又隐含忧郁的视线投向黑黝黝的窗外。 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直线坠落。 山边的温泉度假酒店。 流水潺潺,山里湿度大,好在有一汪常年不曾干涸的温泉水,热气腾腾,每个房间都有引自山涧里的温泉水,舒经活络筋骨,寒冷的冬日常常一房难求。 明笙泡在温泉水中,一张白皙剔透的脸被热气蒸得绯红,痛苦又似快乐地仰着脸,嫣红的唇几乎要咬破,却仍没有阻止婉转吟哦的声音从齿间溢出。 男人有流畅出色的肌肉纹理,他浑身潮湿,身体被泉水溅到,烫得厉害。 像雨后烧得发烫的木头,指骨硬沉有力,明笙皮肤的那一块都快被烫红。 水波荡开一圈圈涟漪,人间旖旎也不过如此。 随着水滴的溅落,水中的画面破碎模糊。 水声哗哗,冷与热之间,总是分外煎熬。 水雾氤氲,周围的一切都有不真实感,如坠梦境。 雾茫茫中,明笙转过楚楚动人的脸:“你……我哪里得罪了你了吗?” 男人本就结实的肌肉正绷得紧,眼神一黯,俯身低头,所有还没出口的软侬抱怨便被一个吻吞没。 隐秘性极好的空间里热气氤氲,两人沉醉其中的面孔逐渐模糊…… 明笙被抱回床上时意识已经半迷糊,有那么一瞬搞不清楚在哪里,白天还是晚上。 好在,是她熟悉到骨子的宽阔胸膛。 热汗涔涔时体温烫得惊人,不流汗时皮肤有干燥好闻的味道。 她抬起迷蒙的双眼,对上他黝黑视线。 他的眼中含情脉脉,柔情深种。 而短短两秒,她的内心却百转千回。 “不是说带我去露营吗?” 她嗓音嘶哑,有点鼻音,“为什么来泡温泉?这里看不见日出。” 傅西洲吹干她的湿发,钻进被窝,搂她入怀:“最近天气不好,老是下雪,也见不到太阳。” “是啊,好久没见太阳了,好像躲起来了。” 明笙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漆黑呢喃,“北海道也见不到太阳吗?” 身后的男人沉默如山,只是一下一下轻柔摩挲她的黑发。 “对不起。” 他俯首,不解释道歉的原因,只是轻轻琢吻她精致耳廓。 明笙扯了扯唇角。 心中只觉悲凉。 “傅西洲。”她语气平平地唤他,“我乖乖待在那里,你呢,可不可以让我去选择去做我想做的事?” “先说说看,什么事?” 明笙翻身,对上他晦暗的眼。 她现在坦坦荡荡,没什么不敢说的。 “有个广告试镜,我想去试试。” 她定定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处是坚定和不肯妥协,“你不同意也没关系,那么今晚就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晚。”! 第 40 章 这“最后一晚”杀伤力不小,傅西洲面容冷寒,默默看了明笙两秒。 慢条斯理问:“认真的吗?” 明笙肃然:“当然。” “有人说,人的一生可能只有两次机会,不久之前你刚刚用手段逼我放弃了一次。” 她不卑不亢,郑重腔调,“傅西洲,我只剩一次机会了,可是我需要机会,我不想永远是别人口中‘司机的女儿’。” 一场亢长激烈的情/事损耗太多体力,以致与他谈判时,她的声音也是娇软无力的,但细看她莹润眼睛,眼底深处的情绪透露了她的决绝。 傅西洲在她并不肯屈服的反抗里窥到了自己的卑劣。 他耍弄人心、用尽手段,才迫得她此刻乖顺依偎在他怀中,哪里也不去。 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 明笙是有尖牙的,逼急了,她会咬人。 譬如现在。 “道合当然不是你的机会,一个秘书助理而已,当花瓶在培养,难道你指望以后能做上投资总监?” 明笙知道他说的部分是实话,但还是气不过:“你在pua我。” “我说的是当下职场的事实,职场是最不能做梦的地方,那个林颂别有用心,没有老板不重视公司招聘流程,他却为你破例,说得好听,好心给咖啡馆服务生一个内推机会?滑天下之大稽。哪个老板会从咖啡馆选人才,当企业经营是玩笑吗?况且,如果真的看好你,就应该把你放到基础岗位上从零开始培养,你呢?他为什么把你一个小小实习生放在他眼皮底下,你想过吗?” “急功近利,神经却比水管还粗,你没发现他办公桌的方位,只要他一偏头,就能看见外面的你。” 明笙涨红了脸:“林总坦坦荡荡的,是你小人之心。” “坦荡吗?”傅西洲冷嗤,“你才干了几天,就送你回校两回,你去问问你那些前同事,哪个女生有这样的待遇。” 见她秀眉拧着,他掀开被子去为她倒了一杯温水,动作温存,只是腔调仍旧倨傲,“只有不自信的男人才会去pua女朋友,我需要吗?” 明笙很不想接受他的温柔示好。 不过眼下嗓子干得要冒烟,被他针戳似的说了一通,心头正“滋滋”地冒烟,只好拉高被子坐起来,一饮而尽。 “咕噜咕噜”温水往下,滋润口腔和喉管。 一杯水见底,明笙气消一半。 她不得不承认,他虽然话说得难听,但分析的一部分是有道理的。 直觉也曾经提醒过她:林颂对她,并不简单。 但见识过成熟男人的温润有礼,再见眼前杵着的直男,只看到大少爷一身自大傲慢、不可一世的臭毛病。 气得她掀被子躺下,蒙住头脸,眼不见为净。 “你要真自信就让我去试镜,否则,你就跟那些外面整天打压女朋友的狗男人没有两样。” 躲在被子里嚷嚷结 束,明笙突然一声惊呼。 一股冷气嗖的钻进被窝,密密麻麻缠上来,惊起一片鸡皮疙瘩。 同时钻进来的,还有精/赤上身的男人,周边黑暗环绕,只有他们对视的眼睛是亮的。 “好啊,是不是平时都在背后骂我狗男人?” 明笙长了八百个胆,硬杠:“是又怎么样?” 傅西洲唇角勾起邪恶弧度,“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床/上/床/下都自信的狗男人。” 明笙伶牙俐齿,皱着鼻子故意激他:“床/上的自信我见识过了,床下的呢?” “你该不会以为我红了就会甩了你吧?” 傅西洲定定凝望她:“你会吗?” 四目相对,明笙先是抿唇不语,过了几秒才开口:“看你表现。” 有什么细密的感觉正缓缓爬升,傅西洲眼底幽沉,手掌心灼烫,要掀起一场海啸。 明笙被包裹在这烫人的温度里,刚刚沉睡的知觉又将苏醒。 她双目圆睁,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冷白如瓷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掌,却只换来变本加厉的对待。 明笙沉入水中,溺毙,弓成一条粉色的虾。 “这当然不是我们最后一个夜晚。” 傅西洲舌尖顶着上颚,脊背肌理绷紧到极致,喉结上下滚动,将薄唇抵近明笙淡粉可爱的耳垂:“这只是我人生CAO你的那么多夜里,最普通的一晚。” 一个白天黑夜的轮回,终于换来傅西洲的默许。 他同意她去广告试镜,只是提出一个条件。 ——必须要他陪同。 傅西洲言之凿凿:“现在多的是打着招聘幌子骗女孩拍裸/照的团伙,去网上可以搜出来一堆,去照照镜子,你是不是长着一张很容易上当的脸,到时候被人骗了,还要替他数钱。” 明笙气鼓鼓,不过看在他也想施展男友力的份上,没有顶嘴。 也没有坦白告诉他,广告很安全,因为这是李莞尔推荐的试镜机会。 要是大少爷心气不顺去找李莞尔麻烦,那就太对不起她了。 两人在酒店二人世界两个晚上,却不知,傅家起了轩然大波。 徐茵自觉丢脸,在闺蜜葛灵慧的办公室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妆都全花。 傅景养在欧洲的女人带着儿子找上门。 这段孽缘开始于十多年前,傅景淮开拓海外市场,私人飞机随时候命,一年有半年时间在国外奔波。 女人是他分公司的华裔助理,兼他的西班牙语翻译。 草根出身,父辈在唐人街开一家狭小不起眼的杂货店,女人读书争气,半工半读修完了本科学位,成功入职傅远集团海外分公司。 异乡的夜自由又漫长,近水楼台的相处总是能滋生处欲/望。 富豪和女助理,有钱有魅力的男人和想要阶层跨越的女人,俗套的故事就这样展开。 等泡在名利场的徐茵意识到不对 劲,丈夫待在国外的时间愈来愈长,追去国外傅景淮的寓所,小助理已经雀占鸠巢一段时间,处处以女主人自居。 丈夫出轨,徐茵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后来又是一出正室和小二撕扯的烂俗戏码。 徐茵是出身名门的独生女,娘家有实力有背景,离婚负面影响太大,甚至直接令股价震荡,傅景淮当然不会考虑离婚。 后来出了一笔钱打发走女助理,傅景淮将事业重心迁回国内,夫妻俩努力多年,才修补一度破裂的夫妻关系。 没想到当年拿了支票走人的女助理珠胎暗结,默默无闻养大私生子,就为了今天给予徐茵致命一击。 她拿着亲子鉴定报告,领着和傅景淮眉眼相似的男孩,重新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徐茵在闺蜜面前抹着眼泪,痛心不已。 “那小贱人一来,他就迫不及待把母子俩安置在郊区那栋别墅里,国际学校也联系好了入学,这是明摆着以后要在外头弄个小家。” “天杀的傅景淮,我跟他过了一辈子,为他操持里里外外,他有今天的身份地位,我娘家出力还少吗?他就这么对我?” 她含恨一抹眼泪:“灵慧,我真的寒心。” 葛灵慧一声长叹,为她斟茶。 上流圈子里不乏这种事,正室们大多忍气吞声,原以为徐茵不会受这种窝囊气,没想到也不能幸免。 说到底,能抵住诱惑管住下半/身的好男人太稀缺。 “那女人是什么打算?这卖房又卖车的,不打算回欧洲了吗?” 徐茵恨得咬牙:“还能什么打算?当然是母凭子贵,想要傅家家产分一杯羹。” “说得好听,父母双亡,伤心地待不下去,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上回我家老头子心脏病发住院上了媒体报刊,估计她远在欧洲关注到了,当然要在他还活着时回来露面,否则他要是有个二长两短,这遗产还怎么争?” 徐茵越想越不平衡,平日保养得宜的贵妇因为哀怨而扭曲。 “原来都是我家西洲的,所有的荣耀宠爱也该是西洲的,凭什么小野种一出现,就要分他一杯羹。” 她泪光闪闪,恨之入骨地道:“我真是恨透这种贫贱出身的女人,野心勃勃,靠着肚皮就能轻松上位,那我算什么?我那么努力经营家庭、栽培儿子,为了家族的名声十年如一日的不敢懈怠,是为了今天给他人做嫁衣,被人看尽笑话吗?” 作为傅家花园的边缘人,明笙对傅家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再过几天就是广告试镜的日子,她问过李莞尔,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李莞尔轻松道,可以准备一段简单扼要的自我介绍,再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角度,基本事半功倍。 那个街拍引起的热搜热度不过持续了一两天便逐渐平息。 当然余波仍在。 她几个月才想起来登陆一次的微博,原本只有几十个野生粉丝。 结果很多人凭借她晒过的一张发了疹子的侧脸照片, , 一夜之间粉丝量涨到了一万多。 网友们对她纯净的初恋脸,仍旧津津乐道。 但生活赐予的丰硕果实,如果她不想要伸手去摘,那么生活还是如此。 一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样的按部就班。 但这流星一般降落在明笙身上的空前关注度,对她来说仍旧富有意义。 ——像穷途末路时无意中抽到一张巨额彩票,希望女神不经意间垂青她。 她会前途似锦,她信心十足地告诉自己。 因此更加对这次广告试镜充满期待。 明笙甚至有一种非常笃定的感觉,这女主角一定会是她的。 她甚至开始梦想自己在电视屏幕上光彩照人的模样,一颦一笑都被镜头无限放大,青春无敌,也许某天会被某个导演看中,给她一个小角色,从此踏足娱乐圈。 然后就可以靠着丰厚的收入,还清欠傅西洲的钱,两人再不相欠。 从此可以在他面前昂首挺胸,指着他扬眉吐气说:“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不是我的债主,以后别想指着东边,指望我也往东走。” 他想做的时候,也可以一脚踹开他,冷面说:“我不想。” 甚至,“我想换个男人做。” 试镜的前一夜。 她做了个身体磨砂,又美美地敷完补水面膜,早早上床睡美容觉。 睡到凌晨六点,晨光已经熹微,她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振动个不停。 明笙睡眼惺忪醒来,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去摸手机。 屏幕上赫然显示“李京尔”。 她一下子清醒,更加莫名。 李京尔这么早找她做什么,难道是打错电话了吗? 电话接通。 李京尔往日沉稳的嗓音,在这个早晨听上去格外焦灼不安:“明笙,你可不可以来中心医院一趟?” “西洲喝酒喝到胃出血,现在在急诊,他醉得神志不清,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第 41 章 明笙匆匆刷了个牙,抹了把脸便出了门。 中心医院对明笙来说并不陌生。 曾经很多年前她也是这家医院的常客,明江要上班请不出假,小小的她就和护工一起,陪着妈妈上医院治疗。 她习惯了在妈妈的病床边看书写作业。 写完妈妈会用仅剩的那点力气为她讲解,声音柔软,面目慈和,就算写错了也不会发脾气骂人,她会柔笑着说:“又犯错了,笙笙今天有点马虎哦。” 从小到大明笙就喜欢读书。 看书写作业时,就好像妈妈一直无声陪伴身边,是非常宁静幸福的时刻。 但中心医院于她,始终是恐怖绝望的存在。 妈妈生命的最后时间是在这家医院度过的。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傅西洲,再踏足这里。 她在急诊室病房找到了正在沉睡的傅西洲。 往常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阖着双眼,吐血后脸色青白,浑身一股呕吐后的酸臭味,就算换了病号服也还是臭烘烘的。 医生已经为他做了紧急处理,这会儿情况已经稳定,正在输液。 明笙安静站在病床边,安静又疑惑地看着他。 她只见过他精力充沛、健壮如牛的一面。 从来不知道他这样的男人,有一天也会虚弱无力,等着被人照顾。 李京尔和廖擎围着他,看起来这一晚被折腾得不轻,两人都是面色颓败,邋里邋遢。 明笙随着李京尔走到了走廊较为安静的角落。 “怎么回事?他怎么喝那么多?” 明笙只觉得事情蹊跷。 傅西洲喝酒一向自律,心情不好顶多喝点啤酒解闷,明笙记忆中就没见他喝醉过,因此才会那么诧异。 她在李京尔脸上寻找答案,却见他眉头紧锁,罕有地没有马上张口,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明笙聪慧:“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也不是。”李京尔解释,“有些事情我们也是刚知道,其实跟西洲一样震惊,千头万绪,还不知道从哪里跟你说起。” 在他有条理的叙述下,明笙慢慢得知了真相的一角。 昨夜傅景淮约傅西洲在餐厅吃饭,餐桌上还有另一个不过十几l岁的男孩,有着和傅景淮很相似的脸部轮廓,甚至打量身高,将来也会和傅西洲一样高大有型。 男孩中英文流利,开口便乖巧地喊“哥哥”。 “这是你弟弟,平朗。” 傅景淮无视大儿子震惊难以置信的表情,语调平静说下去,“爸爸犯过一些男人都会犯的错,但是这已经是过去式了,也不能改变平朗已经长大的事实。我希望你和弟弟以后友好相处,你们都是骨血,有傅家男人开拓进取的基因,我希望即便我以后退休,你们兄弟可以始终一心。” “昨晚傅叔叔让西洲见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目的之一。” 李京尔一改往日爱笑的习惯,脸色深沉说,“他最重要的目的,是借这个横空出世的弟弟,向西洲施压。” “??[” 明笙吃了一惊。 她并不了解傅家的事,也从不问,十分谨慎地选择置身事外。 但眼下,傅西洲这个颓废至极的样子,她好像再也做不到不闻不问。 “傅叔叔不同意西洲在外面创业,他想要Br胎死腹中。” 明笙张口结舌地望着李京尔,一时间心乱如麻。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傅西洲为Br投入的精力时间,有时候半夜醒来,发现枕边人不在,暮华里的书房角落发出幽光,他戴着防蓝光眼镜坐在电脑后,嘴里叼着根烟,在袅袅烟雾中,专注敲着代码。 Br就好像是傅西洲的孩子,他完全从零开始孕育它,Br能有今天,耗尽三人的时间心血。 可现在,就在Br快上轨道的时候,傅景淮正式发话,不准他继续下去了。 在她六神无主之际,李京尔还在语气沉重说下去。 “他希望西洲毕业后出国读几l年企业管理,回国后从公司基层开始做起。” “出国?” 明笙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只是为傅西洲感到伤心。 也恍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酒醉得那么厉害。 也许是一夜之间的信念崩塌吧。 傅景淮亲手在儿子面前打破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假象还不够,甚至还逼迫他放弃一直以来在坚持的事情。 她沉默片刻启唇:“他不会答应的,他说过不想再浪费时间。” 甚至清城大学的学业,他也早就萌生退学的念头,要不是傅景淮一直极力阻止,他早就一意孤行办了退学手续。 感兴趣的时候他百分百投入热忱,不眠不休也没关系。 不感兴趣的,他甚至懒得花费哪怕一秒时间。 李京尔也认同她的说法,沉吟后说:“我只知道昨晚那顿饭西洲没有吃完,吃到一半就出来了,他去找了徐阿姨,徐阿姨当然情绪也不好,很晚的时候西洲把我和廖擎叫出来吃夜宵,一开始什么也没说,是我们发现他一直在喝闷酒,情绪也不对劲,他才说的实话。” “后来就越喝越离谱,几l种酒混着喝,还开始说糊话,我们两个把他架回来,我守他到半夜也熬不住睡着了,醒来发现他吐了一大滩血。” 李京尔疲惫又懊恼地揉着眉心中央,“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 明笙回到傅西洲的病床前,天鹅颈微微垂着,细看他憔悴却依旧英俊的脸。 他浓眉拧着,大约因为胃不舒服,英挺的眉宇间布着淡淡愁绪。 跟平时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她只觉得新鲜。 原来无坚不摧的人,也会崩溃倒下,像孩子一样虚弱无助。 给他掖了掖被子,明笙枯坐了一会儿。 严格来说,傅西洲什么都 比她强, 但是唯独受挫能力, 她比他强了不少。 她尝过的原生家庭给予的痛苦,他一概没有体会过,因此总是任性自我,大约总是有人兜底,他可以不断试错,不计成本地全力以赴他热爱的东西。 现在,家庭不再给他兜底,父母露出强势一面,要他回到既定安排的轨道上来。 可想而知他的痛苦和不甘。 明笙看着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手背上面血迹斑斑,沾着他昨夜吐出来的血。 现在看着,仍旧触目惊心。 抽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沾了点水,她托着他算不上温热的掌心,一点一点轻柔又耐心地擦拭掉血渍。 再掀起眼皮时,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漆黑眼睛。 大约没料到睁开眼看到她,傅西洲低低骂了一声脏话。 正在输液的手有气无力地推她,像一头虚张声势其实毫无底气的蛮牛。 “他妈的,你怎么在这?” 他蹙眉嚷嚷,看上去又凶又不讲理,“谁让你来这种脏地方的,你给我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在一旁的李京尔廖擎都默契噤声,谁都不敢上去招惹这头暴龙。 明笙却敢惹。 姣好的脸庞冷冷淡淡,凛然不可欺的模样,说:“真要我走吗?你想清楚,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这通牒一出,傅西洲顿时偃旗息鼓,不见刚才的嚣张气焰。 “现在几l点了?” 他别扭地转动脖子问李京尔他们,病恹恹又恶声恶气道,“你们去给她买点早餐,她有低血糖不能饿肚子。” “我去我去。”廖擎缩着脖子远离战场。 有明笙在,李京尔也不担心傅西洲再发疯,平铺直述问:“西洲,你现在清醒了吗?” 傅西洲不自然地瞥了瞥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明笙,僵着没吱声。 明笙怪声怪气:“胃挂了,耳朵也出问题了吗?李京尔问你话呢。” “醒了。” 少爷俊脸保持冷酷风格,气势却收敛不少,老大不乐意地拖着调子开腔。 “醒了就好。” 李京尔抑制住想笑的念头,正色道,“先简单跟你说下你的情况。胃镜显示你的一个小动脉破裂了,如果我们晚一点发现,你很可能有生命危险。急诊这边建议你马上住院,出院以后也要长期修养,再乱来就离胃癌不远了,以后酒是肯定不能再碰了,除非你不想要这条命了。” 听说要住院,傅西洲下意识的反应是拒绝,明明脸色前所未有地苍白,表情却倔得像头驴。 “我不住院,我好着呢,输完液我就出院。” 李京尔无奈的视线默默投向明笙。 他是没辙了,希望她出力周旋,拉回这头倔驴。 明笙仍旧面无表情,捋了捋耳后的碎发,云淡风轻说:“那就出院好了,死了也好,我刚好再找个新男朋友。” “你说我下午就约林总喝个咖啡怎么样?人家应该挺健康的,既不胃出血,脑子也没病。” 她对着他皮笑肉不笑,顺带指桑骂槐。 李京尔也是头一回见傅西洲吃瘪,非常新鲜,掩饰地以手遮脸,就差大笑出声。 傅西洲对着微笑的她咬牙切齿,然后脸色一变,捂着肚子龇牙咧嘴起来。 脸上也是“唰”的一下,血色全无。 明笙和李京尔见状脸色大变,凑近他,慌张不知所措。 傅西洲哼哼唧唧,额头上痛得出了一层薄汗,抓着明笙细嫩的左手不肯松手,用仅剩的那点力气对李京尔说:“你,马上安排我住院。”! 第 42 章 李京尔没有耽搁,去办住院手续了,留下明笙和傅西洲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绷着。 一个保持冷酷本色故作假寐,一个若无其事刷着手机,互相当彼此是空气。 隔壁床是个突发心梗的老爷爷,虽然已经救过来了,但情况还不稳定,插着管子死气沉沉躺在那里,待会要转去ICU观察。 陪床的是他的老伴,也是满脸皱纹一头银发,抹着老泪跟旁人哭诉,他们只有一个独生子,已经工作定居在澳洲,现在人还在飞机上颠簸,不知老父亲能不能等到他。 人间惨剧也不过如此。 明笙面无表情地听,转头瞥一眼泪眼婆娑的老人家,只觉得衰老本身已经够可怕了,若还伴随着孤独和病痛,可怕指数翻倍。 “别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幽幽开腔,“看我。” 明笙回眸,见他仍旧故作姿态地闭眼,病成这副样子竟然还不忘耍帅,顿时又气又想笑。 “看你逞强,还是看你装酷?” 明笙语气微凉,“那我还不如看别人,至少人家真实。” 傅西洲瞪眼,语气微愠:“我都病了,吐了那么多血,你是我女朋友,不是应该对我嘘寒问暖吗?” 头一偏,振振有词说:“你看隔壁床老太太,对老头子多好。” “可是人家是几十年的合法夫妻,我只是地下女友。” 明笙精准地知道如何戳他肺管子,“谁知道你有几个地下女友。” “你……” 傅西洲情绪一波动,整个人立刻痛苦得蜷成一尾虾,捂着腹部脸色白得吓人。 “傅西洲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明笙没想到怼了两句他就状态不对劲,后悔自己一时口快,不该在他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出言激怒他。 傅西洲摇摇头,侧身背对着她,已经难受地吐不出一个字来。 “对不起。”明笙低低道歉,长睫不安地扇动,“我去叫医生过来。” 等她找到急诊医生,匆匆赶回到病房,又是另一番惊心骇目的场景。 傅西洲嘴角挂着残留的血丝,连带白色床单上也沾着一小滩黑红色血迹,刚吐完血的他奄奄一息,双目紧闭,状态很糟糕。 明笙整个人都懵了,傻站着一边目睹医生冲上去检查,眼尾泛着泪花。 都怪她不好。 好像习惯了他总是很强,强到无法战胜,她从没有意识到他也是血肉之躯,这副身体也会生病虚弱,不堪一击。 李京尔恰好进来,见状也是神色沉重,一言不发。 “别担心,会没事的。”他安慰明笙,“西洲身体底子好,属蟑螂的。” 再多的安慰就没有了,毕竟眼下这情况,谁见了都要说一声“惨”。 医生到底大风大浪见多了,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说各项身体体征目前看没什么大问题,但既然还没有止吐,说明病 程还是处于凶险之中, 要严密观察。 他建议马上入院治疗,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然后他就忙别的去了。 傅西洲疼了一会儿,逐渐适应了,见明笙梨花带雨杵着,皱眉说:“哭什么?放心,不会让你守寡。” 明笙可怜巴巴抹着眼泪:“你都没娶我,我也守不了。” 傅西洲两眼一翻,她慌忙改口:“我是乌鸦嘴,当我没说,你别再生气了,刚才好吓人。” 她脸上泪痕未干,一副听话乖巧小媳妇样,傅西洲堵在喉咙眼的这口气也就顺了。 护工很快到来,将隔壁的大爷送到ICU去了。 紧接着是傅西洲,转进了住院部八楼。 待一切安稳妥当,已经是上午八点。 廖擎买了早餐回来,明笙囫囵吞了两个小笼包,就吃不下去了。 她沉默的目光和傅西洲对上,他说:“上午试镜陪不了你了,我让京尔陪你一道。” 明笙小声嗫嚅:“不用了。” 傅西洲黑着脸一口否决:“当然要,你就长着一张很好骗的脸,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试镜八点半。”明笙垂着头,“来不及了。” 傅西洲摸出手表瞄了一眼时间,抿着薄唇:“怎么来不及?还有半小时。” “可是我不想去了。” 明笙心情乱糟糟的,她当然明白好的机会错过就错过了,机会女神垂青她一次或许就不会给第二次,也许下半生就这样平庸下去,她还是普普通通的明笙。 可是她仍旧清晰记得他沾着血渍的手紧紧包裹她时的温度。 ——有点冰,有点凉。 不像平时,他就是个充满生命力的火炉,随时随地能给与她温暖。 她真的可以在他如此脆弱需要她时,毅然扭头离开吗? 明笙扪心自问。 她好像做不到。 妈妈离开时她并不在身边。 病危的妈妈预感到大限已至,在昏迷之前,拜托一位阿姨带她参加一个短途夏令营,童年的明笙记得,那个夏令营特别好玩,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阿姨在边上静静看着她,悄悄抹着眼泪。 后来夏令营结束,她就永远失去了妈妈。 童年留下的阴影在她成年后也无法消弭,以致现在,她根本没有勇气潇洒离开。 傅西洲见她垂着眼皮又一声不响做起闷葫芦,想揽她到怀里,又有心无力,顿时垮脸,生自己的气。 “想去就去,别考虑我,我刚说了,命硬死不了。” 他态度难得友好,就连紧绷的语气都透着非同寻常的妥协,“没道理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你却不能。” “红了别甩了我就行。” 正僵持着,廖擎突然开门进来,满面惊慌。 “西洲,明笙不能在这了,我看见徐阿姨了,正在护士台问你房号呢。” 李京尔诧异:“你 跟谁透露西洲住院了?” “?_[(” 傅西洲暗幽幽看着他,目光差点把他撕成碎片。 李京尔做护花使者送明笙出来,往徐茵过来的反方向疾走,明笙一路沉默,直到站在电梯口。 “放心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李京尔将她的低落看在眼底:“西洲有什么情况,我再跟你说。” “他都在医院了,有医生关照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明笙强打起精神微笑,“幸好他有你和廖擎这样的朋友。” 她婉拒了李京尔陪同试镜,表示项目很安全,李京尔似乎也知道这试镜机会就是妹妹推荐的,也就不再强求。 明笙不宜再久留,进了电梯间后嘴角的笑意收敛,嘴角笑肌仿佛有千斤重,令她如何努力牵动肌肉,都不能再强颜微笑。 从住院部步履匆匆出来,明笙低头从包里翻手机,既然傅西洲这里不需要她,她便还是按照原计划,正常去参加试镜。 结果一不留神,仓促中撞到前方一个迎面而来的人。 是位外表丰腴的中年妇人,对方身形比她魁梧得多,撞得她歪了身体,包也不慎掉落,里面的随身物品散落一地。 “对不起……” 明笙道歉,慌乱中抬眸,余光瞥见妇人后方站着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竟是有段日子没见的苏映月。 她手中捧花,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和几个人一起,安静等待电梯。 就在苏映月即将扭过脸的刹那,明笙心跳如擂鼓地迅速侧过身蹲下,将下巴压得更低,动作飞速地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 那位妇人没有立即走,大有要教训她的意思。 “小姑娘以后走路要看着点,这还好是在医院,要是换个地方,我叫医生都来不及。” “阿姨对不起……” 明笙没想到对方难缠,只能迭声道歉,只是声音压得极轻。 并不确定苏映月有没有看过来,只是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她原地驻足片刻,似乎目光也被这边的小纠纷吸引了几秒。 明笙只求别被她认出来。 电梯门开,乌泱泱的一群人都进了,轿厢门关上,明笙捡完了所有东西,同时长舒一口气。 住院部病房八楼。 徐茵看着病床上满面病容的儿子,默默垂泪。 她并不知道丈夫昨晚安排了儿子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吃饭见面,傅景淮对傅西洲停止创业的最后通牒,更是毫不知情。 只以为傅西洲这回又在外面花天酒地,过于出格,酿出祸事。 “你是不要命了吗?几种酒兑着喝,喝出事,让妈妈怎么办?” 因是单人病房,她烦躁心疼,朝儿子大发脾气,“你知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有人是要捂着嘴偷笑,取而代之的。” “妈, 等我死了再哭丧好吗?” 耳边都是怨妇的哭哭啼啼声, 惹得傅西洲黑脸不高兴,他穿着蓝色病号服,混账气焰不改,“有时间哭,不如再去查查我爸还有几个私生子,我看也不止这一个,有几年他不是老飞日本吗,说不定偷偷养了个日本女人,每天对他点头哈腰,可比你温柔多了。” “小三都爬到妈妈头上叫嚣了,你爸都在外面搞小家庭了,我跟你爸都快玩完了,你还在我伤口上撒盐,我干嘛生你这个棒槌!” 徐茵气不过,出手拍混账儿子。 傅西洲抬手欲躲,之后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在床上翻滚,五官皱成一团,不停喊“疼”。 徐茵吓得奔出去大叫“医生,医生,快点过来”。 医生照例过来飞奔而来,又是一通检查,确认傅西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严正提醒徐茵不要让病人激动,他的胃现在很脆弱,情绪必须保持平稳才行。 徐茵担惊受怕地点头,又开始抹泪。 随后女强人附身,踩着高跟鞋铮铮踏出病房外,挑了一个角落,把正在公司开会的老公骂得狗血淋。 儿子昨夜酗酒,闹得胃出血差点死在清晨的急诊室,是不是被他这个老子刺激的?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大儿子炫耀他有小儿子的事吗?有小儿子了,大儿子的命就不是命,反正他有pnB了是吧? 徐茵火力全开,借着儿子住院把这段时间积攒的郁气狠狠发泄了一通,傅景淮自知有愧,提早散会,正在赶来医院的路上。 等挂了电话,徐茵又一改刚才的悍妇样,变成高贵温雅的贵妇。 她慢悠悠调转目光,看向小心翼翼站在不远处,正捧花等待她的苏映月。 苏映月的妈倒是个人精。 三番五次约她喝早茶,今天总算约上了,期间她接到廖擎妈的电话,心急火燎赶来医院。 这苏映月就前后脚到医院,趁着她心情不佳,大献殷勤。 “徐阿姨,西洲怎么样了?” 苏映月乖巧靠近,面色流露出深深的担忧,“我能去探望他吗?” “映月,改天吧。”徐茵笑着婉拒,“医生说了,他现在最需要安静休息。” “好的阿姨,那改天我再来。” 苏映月很会辨眼色,在有身份地位的长辈面前更是收起所有的放浪形骸,乖得不像话。 她跟在徐茵身后,犹犹豫豫,似乎有话要说。 徐茵微抬眼皮:“还有事?” “阿姨,有个事我想跟你说。” 苏映月殷勤凑上前去,“刚才在楼下,我好像,看见明笙了。” 徐茵眼中精光一闪,表情瞬间凌厉:“你说谁?”! 第 43 章 “徐阿姨你知道明笙这个人吧?” 苏映月深怕徐茵没印象,添油加醋说,“是你家司机的女儿L,住在你家的。上次我在花园跟西洲说话,她还躲在花房里偷听呢,我抓到她她还不承认,态度有点气人呢。” “是吗?还有这回事。” 徐茵耐性极好地倾听,甚至表情里没有一丝一毫对年轻人的敷衍,微笑询问,“那西洲呢,帮你还是帮她?” 苏映月回忆了一下,据实说:“那倒没有,不过有要她把手伸出来,担心她偷花房的东西吧。” 徐茵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笑意平静幽深。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花房里的东西了。” 试镜的地点在城郊的互联网园区,明笙转了两趟地铁才摸对地方,到约定的地点时,已经不幸迟到。 来试镜的约有一十来个姑娘,挤在一条不算宽敞的走廊区域,一进去便香风扑鼻,俨然灰败冬日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应广告方要求,大多数女孩素面朝天,也有少部分化了淡妆,打扮也入时精致,夺人眼球。 对比别人的光鲜,明笙反而灰扑扑的,像个刚从灰土堆里惺忪醒来的灰姑娘。 早上接到那通电话,哪里有心思打扮,刷牙洗了把脸就跑出来了,身上随意套着好几年的旧羽绒服。 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是脖子上的红色围巾,为这身失败土气的造型加了一点可怜的印象分。 亲眼见识过竞争对手的实力,明笙什么美梦都碎了。 等待试镜的时间,别人都在互相交流试镜经验,推荐护肤心得,或者对着镜子反复察看脸上每个毛孔。 唯有明笙,抱着“反正面不上”“来都来了”的摆烂态度,塞着耳塞听今天的英文新闻。 “哎,你好面熟哦,我在哪里见过你吧?” 身边有个女孩睫毛扑闪地碰碰她,笑容亲和,看起来像是个社交活跃分子,“你是,网红吧?” 明笙赧然对上她目不转睛的目光,诚实说不是。 “可我就是见过你,在哪儿L呢?” 女孩一口咬定,冥思苦想,突然捕捉到记忆里的那几秒画面碎片。 “呀,我想起来了,最近好火的街拍仙女,就是你吧?” 还怕明笙不承认,她很有行动力地从视频APP里搜到了那个流量惊人的街拍视频,甚至夸张地举着手机将视频里的女孩和明笙作对比,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明笙就是视频主角。 “真的是你!”她惊呼。 被人认出来,明笙有点难为情,含糊微笑,承认就是她。 “我叫雪芮,我是传媒大学的,兼职做模特,你呢?” “你好,我是明笙,我也是学生,不过大四快毕业了。” 雪芮大大咧咧:“前几天我哥们还把你的脸截图发我,说他梦中情人就是长你这样的,问我要不要去按照你的模版整整,气得我差 点把他拉黑。” 明笙笑容干净:“你朋友挺逗。” 雪芮八卦兮兮问:“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的话,我这哥们你要不要认识下?超有才华的设计师。” 明笙一个头两个大,摆手连连婉拒,“谢谢,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即便她不热络,也架不住雪芮的热情,两人互加了微信,明笙听说她是模特,虚心请教了一下如何试镜,雪芮也很热忱地传授心得。 “你记住啊,试镜前一定要做脸部消肿,镜头很苛刻的,什么牛鬼蛇神都要现原形。”她悄悄凑到明笙耳边,“你看那些化妆来的,自以为很漂亮的,其实卸了妆就是另外一张脸,骗骗蠢男人没问题,骗镜头就算了。” “姐妹。”雪芮笃定地拍拍明笙的肩膀,“我有种直觉,这广告女主花落你的头顶。” 明笙纳闷:“你的直觉靠谱吗?” “自信点,你可是上过热搜的女人。” 雪芮漾着老成微笑,“现在可是流量时代,厂家和广告商才不傻,谁会真的找个素人女孩做女主角呢。” 明笙想象中的试镜和现实并不一样,事实上,试镜只花了五分钟就结束了,她应摄影师要求拍了各个角度的侧脸,按照要求摆pse微笑,之后友善的助理小姐姐就请她回去等消息。 她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几分钟的打酱油。 倒是交了一个朋友。 雪芮是可爱热情的性子,试镜结束后,又发来好几个从其他渠道得到的试镜资源,很大方地与她分享,问她想赚零花钱的话就多试几个,总有中的,她就是这么开始入行的。 不过明笙好像一下子看穿了自己的平庸本色,并没有多大兴趣。 她只是奇怪雪芮的自来熟。 私底下问乔羽,为什么会有女孩那么热情,不是说女孩之间更多的是竞争和嫉妒吗? 乔羽只是奇怪地觑了她一眼:“你真的不知道你有多好看吗?” “我超理解她的,看到美女我就想贴上去,这里贴贴那里贴贴,心里好美啊,呜呜呜我也想学男人娶老婆。” “还有,每次丧的不行的时候,一看到你的脸,我就和这个世界和解了,好看的脸真的很治愈啊。” 乔羽夸张地搂着明笙,可爱的大头往她肩膀蹭了又蹭,“以后毕业了我被资本家天天压迫,我还见不到你,我可怎么办哪……” 可爱又温暖的室友,某种程度上慰藉了明笙。 只是突然之间,大家好像都忙起来了,舒曼曼一头扎进出国的准备中,乔羽开始了大厂的实习,最宅的王晓翘回家了,奶奶突发生病住院,她心急火燎回家探望。 一夜之间,明笙变成寝室里最闲的那个。 没有实习,对未来也没有太明晰的规划,回家的冲动更是没有,每天就在寝室安静宅着,学习或者看看剧。 唯一的欣喜来自于那次的广告试镜。 明笙接到电话,她 试镜成功,成为这个护肤品广告唯一的女主角。 而且酬劳喜人。 她给李莞尔发信息,感谢她的推荐。 李莞尔说最感谢她的应该是她自己,能从那么多人选中脱颖而出,拿到这个饼,真的很厉害。 明笙去签了合同,广告会在年后进入拍摄。 她要注意的是过年期间维持体重,保持皮肤洁净清透,不要出现突发状况就好。 校园里下了第一场雪,目之所及都是白雪皑皑。 很多学生放假回家了,往常人流攒动的食堂一下子都空荡了,留下一些有其他安排的大四毕业生在学校里孤单走动。 明笙翻着日历。 快过年了。 傅西洲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便回家了,她没有机会再去探望。 他也很少给她发来信息,廖擎说手机和电脑都被徐阿姨拿走,出院以后才会还给他。 这一天夜里,明笙接到了他的电话。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联系,电话接通的霎那,都不约而同憋住呼吸,等着对方先开腔。 “最近怎么样?” 最后还是他先开腔。 “挺好的,” 明笙忽略心头那抹淡淡的酸涩,“我试镜成功了。” “我听廖擎说了。” “蛋糕好吃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干燥低沉,在寂寥的冬夜里通过电波传来,令人心绪微微的颤.栗。 明笙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细声细气回答:“草莓味的,口感很细腻。” 她试镜成功后,寝室里留守的乔羽自然第一时间获知消息,廖擎作为乔羽的男闺蜜自然也很快获悉,过了不久,明笙便接到了外卖电话,通知她有鲜花和蛋糕到达。 九十九朵荔枝玫瑰。 花语是守护、甜蜜、初恋和忠贞不一。 大瓣大瓣的花朵,花型饱满圆润,柔嫩馥郁的花色,香味浓郁。 卡片上写着:TO我的女主角,未来的大明星。 那边沉默好几秒,明笙安静又耐心地等他开口。 “我后天飞澳洲,要在那里过年。” 傅西洲终于打破沉默,略沉的嗓音犹如这头顶的冬夜暮色,“可不可以回趟家?走之前,我想抱抱你。” 明笙鼻尖泛酸,应声说“好”。 她其实也想抱抱他。 明笙已从廖擎口中得知傅西洲要去澳洲。 他的姨妈,也就是徐茵的姐姐定居澳洲多年,徐茵今年在婚姻受挫不小,又在名利场上风光惯了,没有勇气真的跟傅景淮离婚,又见不得傅景淮一城两个家,一气之下决定带着儿L子去姐姐家里疗养顺便散心。 父母关系濒临破裂,母亲显然是长期的受害方,在这种关键时候,傅西洲到底是拎得清的,松口答应陪她妈一段时间。 只是到底不可能离开得潇洒,他心底还有牵挂的人。 明笙隔天回了家,有段日子没回来了, 明慷在窜个子,居然又比上次回来高了一些。 饭桌上独缺夏新雨,她现在追求者不少,平时忙着周旋,现在也是三天两头不着家。 明江也知道了那次热搜的事,问女儿L现在有没有追求者。 有的话可以挑着处处看,毕竟毕业以后圈子窄,没有那么多选择。 明笙摇头说没有,工作比较重要,现在还没有心思想别的。 明江喏喏应着,也就不勉强。 临睡前夏新雨还没回来,明笙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床位,心想她应该不会回来了。 关了灯,却一直没有进入梦乡,等到时针指向零点,她摸黑下床。 深夜时分,后花园静谧无声,主楼副楼都熄了灯,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 但总有例外。 明笙踩着月光,轻手轻脚进入漆黑的花房,花房角落亮着幽光,有人身形高大气质干净,正在那里幽然深情凝望她。 然后,他徐徐张开双臂。 明笙脚步加快,呼吸热烈,奔向他。 双臂收拢,她已在他怀里,被牢牢圈住。 鼻尖是他胸膛干燥好闻的味道,情绪满涨沸腾,这些天的孤寂缺失好像终于找到归处。 原来她心脏残缺的一角,遗留在他这里。 仰起小脸,一个同样热烈的吻落在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唇瓣上,唇齿相依,气息缠绵悱恻,这个吻炽热却不急躁,浸润口腔直达心灵深处,让两颗跳动的心脏共鸣振动。 这一刻只想长长久久,再不分离。 但再美好不舍的吻,也总有分开的时候。 傅西洲放开她,借着皎洁月光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两人都在打量彼此。 一场大病过后,他清瘦些许,但精神饱满气色见好,已经不见那天的苍白虚弱。 “现在你身上是香的。” 明笙眼里有光,嘴角泛起调皮笑意,“那天早上你身上臭烘烘的,好像刚被人从垃圾桶里刨出来。” “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记些什么。” 傅西洲故作凶样,一把将她摁进怀里,“只许记我帅的时候。” 两人甜甜蜜蜜搂在一起,隐蔽在绿意葱葱之中,有月光和鲜花环绕陪伴。 夜还长,还可以再相拥着抱一会儿L,不去想那些繁杂琐事。 半晌后。 “笙笙。”傅西洲沉郁开腔,眼眶有泪光闪烁,“对不起。” 明笙再也绷不住,眼泪溢出,浸湿他的外套。 “没关系。”她酸楚难当地摇头,将潸然泪下的脸埋得更深。 廖擎偷偷告诉她,暮华里可能要出售。 傅西洲不肯与傅景淮妥协,拒绝了出国读书的建议,一意孤行要将Br的事业进行下去,虎父无犬子,傅西洲的硬骨头承袭了父亲,傅景淮当然是更狠的角色,凭着资深人脉关系,联络了诺蓝投资的老总,断了当初要投资Br的合作意向。 不仅如此,傅西洲手中的卡和基金,也都中断。 车库里的跑车,一概收回钥匙。 傅景淮的原话是这样的:“既然你决心那么大,那就同那些没有任何依仗的同龄人一样,从一穷一白开始,你只有体会过生活的困苦落拓,才能明白父母给过你什么。你身上的一切光环都是我、还有家族给你的,既然你不想担上家族的责任,那么我就收回,你去做你自己。不过要记住,别人创业有风险,是因为败了也就败了,无非输掉手里的时间金钱而已。你的失败不仅如此,倘若闯荡不成,我也会仔细斟酌,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 “你输掉的,会是你的人生。”! 第 44 章 被收回所有的傅西洲傅少爷,处境只比穷光蛋要好一些。 目前他唯一可以动用的大笔财产,便是傅景淮夫妻不知晓的、用李京尔的名义全款买下的暮华里。 三年多过去,暮华里的房价涨了许多,如果卖掉,暂时足够支撑他接下来的创业计划。 要不是山穷水尽万不得已,傅西洲当然不会动卖掉暮华里的念头。 这是他和明笙的爱巢,里面盛满两人共同的时光。 那些激情和平淡、相守和绽放,无一不珍贵、不动人。 “笙笙,我是不是很差劲?”傅西洲嗓音郁郁,不复往日的自信蓬勃。 “不会。”明笙摇头,更紧地圈住他的腰,“你很勇敢,比别人更勇敢。” “以前总觉得你和那些公子哥没两样。” 她依依不舍抹着泪离开他的胸膛,纯净的脸漾起发自内心的笑意,“现在我知道了,你不一样。” “不,笙笙,我其实跟别人一样。”傅西洲落寞地垂眸,“你说多可笑,原来我跟别人没有不同,他们有的懦弱,我也有,甚至更多。” “如果不姓傅,我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你下决心不依靠家里,已经很让人刮目相看了。” 明笙不忍他垂头丧气,“你选择了一条有荆棘的路,这比那些一开始就想走坦途的人勇敢多了,傅西洲,你是好样的。”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会闯出什么样的名堂呢,反正不后悔就好了。” 她很大度地笑着,“暮华里卖了就卖了,虽然有点舍不得,不过房子那么多,你以后赚钱再买呀。” 听完她的宽慰,傅西洲士气振奋,唇角泛起惬意的笑容:“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明笙心里涩涩的,但面上仍旧笑得甜丝丝,“我希望有个大露台,城市风景就铺在眼前,夏天吹风喝啤酒,冬天看雪景打雪人,暮华里好虽好,但是太大了,把它卖了也好,卖给那些老人孩子很多、真正需要大空间的大家庭,这样才物有所值。” “房子大还不好吗?” 傅西洲脸色和语气同样别扭,“我们以后也会有很多孩子,小家庭也会变成大家庭。” 明笙涨红脸,不满地嗫嚅:“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夜已深重,到底不能在花房里幽会太久,傅西洲恋恋不舍地抱着明笙一会儿,才逼着自己松开手:“今年可能要在澳洲过年了,手机保持联络,要每天给我发信息,撒小谎我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大谎不行,别逼我打飞的回来。” 明笙缩了缩脖子,眨眼做无辜状:“也就骗了你一次……” “一次也不行!” 傅西洲凶巴巴地俯首堵住了她的唇。 两人完全沉溺在这个柔情的深吻里,万籁俱寂的四周突然传来“啪”的奇怪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沉落地,发出闷响 。 明笙吓了一跳,往身后望去。 入目是黑茫茫的夜色,似乎与来时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心突突跳,总担心有双眼睛在黑暗后面窥听。 “我要回去了。” 她冷静退开,手要从他掌心滑走。 却在即将离开的最后一秒,手心被攥紧。 “再让我亲一次——” 含糊又缱绻霸道的声音吞没了她快到齿边的拒绝,两道身影再度密不可分,深陷旋涡里。 好不容易摆脱黏乎乎的男人,明笙拢了拢外套,帽子遮住头脸,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 家里静悄悄的,依然是离开时的模样。 她松了口气,放下帽子,月光下露出一张精致又洁净的巴掌小脸。 神态松弛地打开房门,猛地一怔。 神情也在看清的那瞬间紧绷到极点。 夏新雨的床上鼓鼓的凸出,枕上安静躺着一个人。 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是什么时间回来的? 明笙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脱衣躺下,就连呼吸都注意力道,不敢太过用力。 心脏却并不平静,一直在有力地跳动,似乎预示着平静的湖面下方,往往都是暗流涌动。 她睁大眼睛,清晰听到隔壁床响起声音。 “你们多久了?” 明笙一开始没有说话,她很冷静,似乎夏新雨也是。 她们都蛰伏在这黑暗里,等待对方亮出底牌。 夏新雨没听到明笙的回答,语气凉飕飕:“你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我在花房外都听到了,啧啧啧,瞒着家里所有人,你们俩可真行。” 遮遮掩掩三年多,明笙心知总有这么一天。 再多的努力也挡不住秘密被发现,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夏新雨。 她平静以对,既不哭啼,也不哀求,精神内核稳定强大。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要说的可就多了。”夏新雨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比如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主动还是他主动,我猜是你硬贴上去吧,傅西洲可不像是会掉价看上你的男人。” 明笙被她气笑,不过她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事实是他就是掉价看上了,怎么提分手都甩不掉的男人就是他了,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邻床果然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好半天没有声音。 “你在炫耀。” 夏新雨语气硬梆梆,也许此刻在黑暗中磨着牙恨她夺人所爱。 明笙突然感到疲累,从心底深处漫上阵阵无力感。 “我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望着天花板掏心里话,“老鼠的快乐也不过是偷到了厨房的一块肉饼,还要冒着被主人打死的风险,这种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夏新雨不吭声了,这种人在屋檐下的卑微 , 她当然感同身受。 甚至自诩是“傅家的老鼠”, 也是她先提的。 不过两人不对付多年,夏新雨习惯了把她视作眼中钉,当然不可能与她共情站在她一边。 “既然认为是偷,你还不是背着所有人偷了那么长时间。明笙,把傅西洲占为己有,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真不知道夫人要是知道你们俩的私情,脸上会是什么样精彩的表情,大概……恨不得撕了你吧。” 明笙自暴自弃:“既然你发现了,想跟夫人说你就说吧,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我也受够了。” “你竟然不打算求我?” 夏新雨在边上诧异不已,咄咄逼人道,“你去跟傅西洲说啊,让他来求我,或许我会考虑睁只眼闭只眼,暂时放你们这对野鸳鸯一马。” 过了几秒,忍不住唏嘘又拈酸地喃喃:“真没想到,他这样的好货,竟然被你给拱了。” 明笙无意提及她和傅西洲之间龌龊的开始。 她用身体换来这个家庭暂时的平静,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当然也不指望夏新雨作为家庭的一份子会感谢她。 何况,她明笙也不伟大,做任何事只为自己,继母和她的女儿只是因此受惠而已。 “为什么要靠男人?男人从来指望不上。” 她凛然又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一丝畏惧怯弱,像是早就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他现在的处境,比我能好到哪里去?” 两个女孩在深夜一度针锋相对,一个试图拿捏,一个坦然不惧。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困意泛上来,先后去会了周公。 明笙这一晚的睡眠质量反而很好。 最近经历的这些风波,锻炼了她本就不错的抗挫能力,她外表依然柔弱容易被人轻视,只是内里已成长成坚不可摧的巨人。 她耐心在家待了一天,平静看书,等着不知道哪个时刻,被夫人叫过去质问。 可是预期的狂风骤雨并没有发生。 第二晚,她诧异地看向在外面泡吧一个晚上,到了12点才醉醺醺回家的夏新雨。 夏新雨卸完妆洗好澡,浑身上下那股浓到熏鼻子的酒味被香喷喷的甜橙味取代,哆嗦着掀开被子,完全无视她看过来的视线,关灯倒头就睡。 明笙被冷落也不生气,只觉得分外怪异。 这当然是她们两人相处的日常,只是在这样的时间节点,反而让人很不适应。 夏新雨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 甚至连汤蔚茹也表现得很平常,不像是窥知到大秘密的反应。 她索性开门见山:“你没有去跟夫人告密?” 邻床的黑影动了动,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锋利视线甩到明笙脸上,直截了当问:“我为什么要去?” “我虽然看不惯你清高,丫鬟命却有颗小姐心,可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是偷肉饼的老鼠,难道我在夫人眼里就是个人?事情闹开了,别说我们一家都得去喝西北风 , 我在傅远的工作首先就保不住, 我还指望在傅远找个金龟婿呢,我傻了才会去告密。” 明笙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夏新雨是个人间清醒。 比她更现实更精明,完全没有恋爱脑。 她语塞:“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迫不及待去做恶毒女配?我承认啊,我是想过,最痛快就是这样了。”见她一副眉心微皱,一张小脸上染着愁绪,夏新雨更加洋洋得意,“不过挺傻的,我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反正你和傅西洲又成不了,你什么出身他什么出身?什么女人什么诱惑他得不到?他的专一能持续几年啊。就算你凭着肚子上位嫁给他,等他继承傅远成了总裁,需要一个能带着进社交圈的体面老婆,回家看到你这个出身底层的糟糠之妻,你能保证他就不后悔当初不听父母的话?” “也就是他现在年轻心思单纯,还能一心一意认定了你,可那个何萱宜还挡在你们俩中间做绊脚石呢,人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回国发展?还不是为了和傅西洲培养感情,以后做傅家儿媳。” 夏新雨话说得无比刺耳,语气也是极尽尖利刻薄,明笙却一言不发,没有反应。 “你不是平时挺能说?” 轮到夏新雨觉得她奇怪,“我说得那么难听,你就不生气?” 明笙长发披肩,温吞看向她,目光如水平静:“当然不生气。” “我跟你同屋十几年。”她眸光明澈看向一旁的夏新雨,“这是我第一回发现,我远远不如你。” 夏新雨笑得阴阳怪气,打量她:“你不如我什么了?” 明笙吐出胸臆间一口浊气,胸口闷闷的,她需要一点新鲜氧气。 “这里。”她食指戳了戳脑袋的位置,有些不好意思,“有时候忍不住会做梦。” “醒醒吧,恋爱脑。”夏新雨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一骨碌躺回床上,“先生存。” 两个女孩都在黑暗里静下来。 谁都没说话,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清醒着。 明笙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由衷说:“新雨,谢谢你。” 隔壁床浅浅“哼”了一声,咕哝了一句“少来了”,过了几秒,才别扭说,“就当那晚你帮我还挨了巴掌,我的谢礼吧。” “哪,以后我可不欠你了。” 她佯装翻身,语气也是很讨人厌的、“夏新雨”的说话风格,但无端让人觉得,她其实是个好女孩。 明笙闭眼入睡前想:还好,没白挨那道巴掌。! 第 45 章 傅西洲和徐茵飞去了澳洲。 快过年了,常住傅家的何萱宜也回欧洲家里过年,傅家大宅一下子冷清下来。 傅景淮的行程明江最清楚,回来悄悄跟老婆汤蔚茹咬耳朵,老板现在两个家,正室不在国内,刚好可以和多年不见的小老婆温存,现在夜夜宿在郊区别墅,周末会带着小儿子去球场打高尔夫,享天伦之乐。 “夫人糊涂了,就不应该走。” 汤蔚茹饭桌上也不忌讳,当着孩子们的面议论主人家的是非,“这不是正中小老婆下怀吗?她这一走,就是一手把老公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啊。” 夏新雨戳着筷子插嘴:“不走又怎么样,男人还能老老实实不偷腥?要我说夫人走得好,眼不见为净,都已经这样了,小老婆再翻腾也就是小老婆,除了膈应夫人,抢占男人的精力时间,她还能有什么新鲜花样?夫人已经不年轻,手里能打的最好的牌就是傅西洲了,现在反而应该管着点儿子,母凭子贵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明笙吃惊地觑了夏新雨一眼。 在社会大学混出资历来了,讲起话来一针见血,还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她现在才迟钝发现,搞不好夏新雨才是家里活得最清醒的那个。 年味渐浓,明江希望明笙住回家里,明笙也没有太坚持,从宿舍搬回来。 姐姐回家,明慷是最开心的,吸取上个假期的教训,缠着姐姐先把最头疼的十篇寒假作文写了,要是拖到假期尾声,又得熬夜赶工。 年前的几天,林颂联系她,说好的咖啡可以约起来了。 明笙不敢怠慢,约他来菲姐的栖木,她可以亲手再为他泡一杯手冲咖啡。 她从道合离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说好要请前老板喝咖啡,时间却一拖再拖。 只因年尾林颂太忙了,往往结束国外的出差回来,倒时差都没时间,隔天又在去往国内另一个城市的路上。 明笙再见他,他难得没有穿西装,一件厚度适中的毛呢黑色大衣,坐姿闲适坐在窗口晒着太阳,手中慢悠悠翻阅着一本店里摆放着的供读者的英文。 毛姆的《Thepaintedveil》(《面纱》)。 明笙当然看过这本英文。 不算什么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反而真实的让人害怕人性。 女主角始终不曾爱上沉默内敛的沃尔特,沃尔特至死也不曾谅解过背叛过他的妻子。 在林颂桌前放下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然后她在他对面安然坐下。 林颂阖上书,指着唯美浪漫的封面,一派绅士地问,“有人说爱总是迸发于危难之中,于生死之间得到永恒,你怎么看?” 明笙思索片刻,很现实地道:“对我们女孩子来说,能让人经历危难和生死的爱,也并不是那么值得吧,轰轰烈烈意味着动荡,不如不要。” “应该只有平凡,才可以更接近永恒吧。” 她眸光温润, 语气里仍旧带着涉世未深的纯真, 却能轻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林颂嘴角笑意渐深,他欣赏她某些时候的通透和小聪明,气质也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不那么成熟世故,但也不会那么天真憨傻。 “所以爱情只是在里动人心弦,现实中呢,什么更能打动你?”他问。 之前在道合上班,这样感性十足的探讨完全不可能出现在她和林颂之间,现在脱离了上司下属的身份,能聊的话题反而更广,也更有深度。 明笙望着窗外静心思考。 现阶段什么能打动她呢? 一定不再是那碗炖得鲜甜的牛腩汤,也不是深夜花房隐秘的芳香,因为她的心已经不满足于此,她想要更多—— 想要功成名就,想要势均力敌,还想拥有自己的小房子。 不需要太大,但可以什么都自己说了算,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 “一个机会吧。” 她唇角勾起来,表情里带着真实的小野心,“一个可以离成功很近的机会。” 也许年后那个即将开拍的护肤品广告,会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谢谢您给过我机会。”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羞赧眨了眨,“在道合的那段时间,长了许多见识,我知道了成功的人都该具备什么品质,收获很多。” 林颂笑了笑:“那么成功的人都该具备什么品质?” 他的提问总是令人联想到那些严肃正经的面试,需要打起十二倍的精神去应对,明笙骨子里仍旧保持着在道合上班时对上司的尊崇,正襟危坐道:“专注、很敏锐,对任何事物都保持好奇心,还有精力充沛可以长时间加班。” 最后的“能加班”成功逗笑林颂,他面目松弛,比在公司时多了许多笑容。 “已经走上自由之路的大佬可不需要再加班了。” “所以光是这一条,你我都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明笙脱口而出:“所以还得再多加班?” 林颂原来的微笑变为大笑,连连摆手:“今年加班够疯狂了,别再提这两个字了。” “可是同事们认为你是工作狂。” “精神上是。”林颂优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并不是机器,也需要假期充电。” 这场聊天轻松又开怀,或许是林颂刻意放低姿态,两人俨然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聊到圈里那些成功女性,他话锋陡然一转:“成功的女性都有一个共性,就是不被限制,本质上,自由的灵魂才可以任性舒展,寻找生活更多的可能性。” “明笙你呢?” 他舒服靠坐在椅上,俊眉朗目的儒雅绅士作派,正笑容悠然看着她,“你有没有被限制?” 明笙被这个问题噎到,举杯呷了一口咖啡,掩饰神情的僵硬不自然。 只能扯些旁的应付,“我的专业,我有限的能力,几乎空白的社会经验,都在 限制我。” “这些都是次要的。” 林颂又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首先不能限制自己,否则你就成了驯兽,饲养员的宠物,递过来食物时会反射性地张开嘴巴,也逐渐学会乞食的动作。” “人只要够勇敢,就可以冲破牢笼,谁都无法左右你的未来。” “能左右你前途的,只有你自己。” 明笙表情呐呐的,尴尬又不安,隐约感觉到林颂说这番话时,眼里有幽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蛊惑。 他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而她成功被蛊惑到。 在她缄默之际,林颂手里的这杯咖啡已经见底,他优雅翩然放下杯子,假装没看见她讪讪的脸,面目友善说:“刚才你说,一个机会才能打动你,那么明笙,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 明笙大骇。 她再迟钝,也已经听出林颂的弦外之音。 非亲非故,一个成功男性为什么要费尽心思一再给机会去打动一个女人?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她心中震荡,以致话都说得不那么利索:“林总,你,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索要机会,我只是,只是当你朋友有感而发,我……” “明笙,不必紧张。” 林颂慢条斯理说下去,“虽然听上去是个机会,其实更多的是请你帮忙,我有个朋友是国外某个奢侈品牌的女装总监,一位非常优雅健谈的法国女士,明年春天要来国内参加是春季秀场发布会,她需要一个法语和英语同样流利的翻译,要耐心细腻,能够全程陪同半个月,我想,你会是比较适合的人选。” 明笙又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惊讶感。 心情飘忽忽的,始终落不了地,也在犹豫迟疑,这种能结识时尚大佬的机会,她真的可以去抓住吗? 免费的美味午餐,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我不是专业的翻译,以前没有过这类的工作经验,对时尚的了解甚至连皮毛都算不上。” 在那么大的诱惑面前,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实事求是,配不上的工作就是诱惑再多,也要诚实告知自己可能不行。 “谢谢林总的提携,我心里特别感激。” 她语气平缓,理性又诚实,“可正因为是您的朋友,我更加不能接受,您这么厉害的朋友,值得一位更优秀的翻译,我资历还太浅,会搞砸的。” 林颂双手交叠,好整以暇审视她:“你心里想不想要?” “当然想要。”明笙毫无犹豫,却意志坚定,“可理智告诉我,不能要。” “可女人是感性的,明笙,不如感性一回。” 明笙摇头:“正是因为太容易感性,所以我才更需要理智。” 她视线若有所思穿过玻璃,天空又洋洋洒洒飘落小雪,有人行色匆匆,在回家,或者购物的路上。 这世上太多人,都活得渺小普通。 所有的幸运馈赠,都提早 标好价格。 她还要不起。 见面结束, , 搭公交车回家,既然已经知道林颂对她的心思并不单纯,更不能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 快到大年三十,傅景淮的私人飞机飞往澳洲,全家团圆。 自然也有融化夫妻僵局的意思。 明江说,先生一掷千金拍下了苏富比一副几千万的油画,是夫人非常喜爱的画家。 豪门圈若有类似龌龊事,结局不外如此,丈夫花钱买正室隐忍,以后左拥右抱,又是一团和气。 傅西洲和明笙每天联系,虽然两人已经过了热恋期,但汇报各自的日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好像人需要吃饭睡觉一样,一天不去做,生活就会缺点什么,以致完全乱了心情。 明笙于傅西洲,就是吃饭睡觉一样的存在。 “这两天在忙什么?” 他在电话那头淡淡询问,闲聊家常的语气,并没有平日的紧绷感。 “今天去见了林总,在栖木请他喝咖啡。” 明笙知道他的脸色一定沉下来,不慌不忙说下去,“你别多想。以前入职的时候,说过要请咖啡这样的客气话,说出去的承诺总要兑现,林总这段时间都在出差,这两天才有空赴约。” “我没多想。”傅西洲语调沉闷,“我承认我管太多了,不必事事向我汇报。” 明笙站在偌大的后花园中,呵一口热气,脚边有个明慷堆过的雪人,已经融化了一半。 她兴致大好,蹲下来捧了一堆残雪,在手里揉成一个雪球。 “你生了一回病,怎么变了个人?” “变得怎么样了?” “变得好佛,喂,你还是我认识的傅西洲吗?” 后花园没人,主人全都不在家,管家厨师都回老家过年了,只剩明江一家还有园丁一家住着,守着这里。 明笙终于可以肆无忌惮。 “你猜我手里是什么?” 傅西洲说不知道,不过他想看。 “没什么好看的,花园里黑灯瞎火,打开摄像头我就是个鬼影。” 她笑声银铃,非常清脆好听,“大过年的,你想看鬼片吗?” “如果这个鬼片里有你,我可以百看不厌。” 傅西洲嗓音低沉,在空旷的花园听来,有沙沙的颗粒感。 明笙听得耳朵发痒,不适地揉了揉,遂打开摄像头。 “看见了吗?” 她在镜头里果然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勉强看得清脸部轮廓,只有一双绽亮干净的眼睛,还有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证明确实是她。 而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满屏是傅西洲那张俊朗到令女孩窒息的脸,他头发脸庞湿漉漉,背后是偌大的蔚蓝色天空,和一方湛蓝游泳池。 澳洲此刻正是炙热的夏天。 “看我手里的雪球。” 她顽皮对着屏幕说,然后把镜头往上一拉,正对上傅西洲黑漆漆的房间窗户。 “你猜,我用这雪球砸那扇窗户,会不会有人打开窗子朝我吼?” 她说到做到,瞄准目标,奋力扔出手里的雪球,然后顺利地听到“嘭”的一声。 雪花碎开,散落。 窗子仍然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 明笙对着手机屏幕坏笑:“瞧见没,傅家那个二世祖不在。” 明笙屏幕里的男人磨着牙,下颚绷得直直:“明笙,别逼这个二世祖打飞的回来亲你。”! 第 46 章 新年将至,明笙过了一个平平淡淡的年。 外面是寒冬腊月,家里到底是暖和的,他们也没什么亲戚需要走动,各自窝在房间里,刷手机看看剧,是一年当中最难能可贵的清闲自在的时光。 春节之后,夏新雨和明慷要去外婆那边的亲戚走动,明笙身份尴尬,通常选择不去。 她也乐得一个人在家自在。 烧点面条,偶尔兴起炖个美容养颜汤,冬天也不偷懒,隔几天做个补水面膜。 新认识的雪芮是本市人,性子活泼爱玩,自称明笙的舔狗,经常在微信里邀她出去蹦的喝酒。 明笙是小心保守的个性,自问跟这种野姑娘不是一路人,多次婉拒。 只是年后,紧随而至的便是情人节。 夏新雨一脚踏着好几条船,这一天简直分身乏术,整天都在和不同的男人约会。 临走前挑衅地瞥了瞥明笙:“你的地下男友呢?今天能为你飞回来吗?” 明笙不理她,最后,生气地扔过去一只床头的毛绒兔子。 明笙的地下情人当然飞不回来。 徐茵和傅景淮努力修补破裂的夫妻关系,一家二口环澳自驾游,傅西洲有国际驾照,自然要做爹妈的司机。 在父母眼底下,他甚至没法跟明笙视频。 这情人节过得糟心,甚至因为明笙住在家里,连花都不要,严正提醒他消停点,最好保持地下男友的自觉性,不要有任何出格的表示,以免她家人起疑心。 两人为此拌嘴几句。 在这绝大多数情人缱绻温存的一天,心情都不是太好。 因此,当雪芮晚上邀约出去玩时,明笙逆反情绪上来,罕有地答应了。 雪芮带她去看了一场话剧演出。 舞台上的男主角清俊高大,气质阳光,正和外表清纯白净的女主角演绎一段刻骨铭心的校园初恋。 雪芮神情专注地凝望台上,不错眼地盯着台上熠熠生辉的男主角。 明明是活泼话多的姑娘,这一刻看上去安静又花痴。 这是一场传媒大学话剧社的内部演出。 观众席座无虚席,举目望去,都是年轻的面孔,其中不乏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台上的男主角倾身,在女主角脸上蜻蜓点水地琢吻,表情从羞怯到狂喜,脸上的少年气意外地打动人。 雪芮可能是场下观众席里唯一抹眼泪的女孩。 明笙顾不得台上的演出,一脸茫然地望向她的新朋友。 “你泪点很低吗?” 明明是温情动人的画面,对纯洁的爱情也会产生一丝向往。 雪芮忧伤擦拭眼尾的液体,忸怩凑到她耳边说:“那个男主角,秦放,我们学校话剧社社长。” “也是我的男神。” 明笙吃惊,“你暗恋他?” 雪芮双眼晶晶亮,羞答答地“嗯”:“我初恋还没兜售出 去呢,还不是被暗恋耽误了。” “” ?想看关就写的《掌控者》第 46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明笙也若有所思望着台上,有点好奇:“是个海王喽?” “不算,他大学四年,就只谈了两回,这是他第二个女友,前任还是劈腿才分手的。” “他认识你吗?别告诉我你们只是陌生人。” 雪芮嘻嘻笑,“当然认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拿到十张门票。” “这个女孩,还是我出谋划策,帮他追到的呢。” 明笙没有错过她自嘲时无比落寞的神情,安慰似的拍拍她细白手背:“暗恋多难受,放弃或者豁出去博一把,都比只是做他的狗头军师强。” 雪芮凝望舞台上绽放魅力的男主角,而他正一往情深地凝望女主角,雪芮的侧脸执拗冷艳,“可是,我也很骄傲的啊。” “被男人拒绝,被发好人卡,多丢脸啊,我做不到。” “也许哪一天,等我见识过更多比他优秀的男性,我就自然而然放下他了。” 明笙嘴角噙笑,“还是得趁着年轻,自己先强起来啊。强到让他们去暗恋,让他们高不可攀,战战兢兢,整天反思是不是配不上你。” “别哭。”她软声鼓励雪芮,“加油搞事业。” 明笙劝别人搞事业,自己也没闲着,年后她终于开始有事做。 那个护肤品广告,终于开拍了。 因是李莞尔操刀拍摄,明笙作为毫无经验的新人,倒没有那么紧张无措。 过年期间她无事可做,在网上找了很多护肤品广告,一一观看学习,花功夫在镜前模仿基础动作,对这次拍摄,完全是有备而来。 李莞尔在休息期间,对她称赞连连:“以前不知道,原来你是个这么靠谱的人。” 下午结束拍摄,两人约着去附近餐厅吃晚饭。 李莞尔大大咧咧,“基本上新人都要挨一顿我的骂,你是第一个挨夸的。” 明笙微笑,斯文吃饭:“没有给你添麻烦就好。” 一个如此养眼的美女,性格如水般柔和,让人相处起来异常舒服,李莞尔转而想起她和傅西洲的关系,又很替她不值。 “明笙,冒昧问一句,傅西洲打算什么时候公开你们的关系?” 明笙笑笑,“暂时没有时间表。” “忍住忍住。”李莞尔做了个气沉丹田的动作,“我脾气要上来了。” 明笙为了上镜,最近一直在节食,拍摄完终于可以大快朵颐,腮帮子鼓鼓的,“我都不生气,你来什么气。” 给李莞尔秀了秀脖子上闪亮亮的钻石项链,“你看,他都穷到卖房了,还给我买那么贵的项链。” “切,只会花钱堵女人的嘴,跟他爸一个臭德行。” 李莞尔翻了个白眼,嘴上也不给傅西洲一点面子。 有些话李莞尔能说,明笙却没有立场,这 时候她通常会管住嘴巴,一笑而过。 家里并不知道她这两天起早摸黑出门,是去拍了一个广告,明笙也二缄其口,尽量低调。 傅景淮回国了,徐茵母子却没有一起跟着回来,家里依旧冷清。 明家却出了事。 汤蔚茹的妈妈意外去世,一场谁都没太在意的流感迅速夺走她的生命,入院急救后就突发肺衰竭,当晚去世。 过年时老母亲还身体硬朗康健,活得好好的,过了一个年人就没了。 汤蔚茹在家里哀恸痛哭,抹着泪花催老公孩子,回娘家料理老母亲的身后事。 虽然是跟明笙没什么关系的长辈。 不过到底是葬礼,明笙去灵堂磕了头,算是尽到礼数。 然后她便一个人回了家。 明江夫妻还有夏新雨明慷,则要继续留下来,等丧礼结束才能回去。 还没开学,明笙就一个人窝在家里,数着日子等回校。 日子闲得可以发霉,便决定画画打发时间。 她妈年轻时是个素描高手,经常临摹名家作品,她去世后明江怕睹物思人,将她那些画都收了起来,以致这些旧东西,常年见不得天光。 明笙心血来潮,决定找出来,至少给它们除除尘。 傅西洲那边正是深夜,给她打来视频电话。 明笙的巴掌小脸在镜头前时不时晃来晃去,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天:“我在找妈妈的那些素描画,想找出来临摹。” “?” 然后就不会做老师,不会遇到那场致命的车祸,不会那么早凋谢。 她呢,自然也不会成为没有妈妈的野草。 傅西洲大约正在敲击键盘,松弛好听的笑声随着敲击声从手机里一起传出:“知道了,我没回来,你已经闲得要数腿毛了。” “你可不可以不那么粗俗啊。” 明笙沾了一身的灰,找不到正烦呢,软绵绵表达不满,“女孩子才不长腿毛,谢谢。” 里外都找遍了找不到,她怀疑那些对她来说异常重要的遗物被汤蔚茹扔了,心里窝火,决定去明江的房间看看。 “怎么在皱眉头?” 她的脸在镜头里一晃而过,傅西洲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找不到妈妈的东西了。” 明笙像丢了妈妈的小孩,语气非常委屈。 “先别急,再找找。” 听出她的哽咽,傅西洲没有心情再敲键盘,低沉嗓音隔着一片海洋的距离,听上去格外温柔有力量,“答应我,别哭好吗?” “为什么不能哭?我偏要哭。” 明笙明明被他的温柔打动心扉,却还是忍不住将情绪发泄到他身上,“我连哭的自由都没有吗?” 那头一开始没声音。 过了几秒才郁郁道,“我们隔着两大洲,就算 我长了翅膀也没法马上飞回你身边。” 明笙流泪的冲动更强烈, 语气甚至称得上凶。 “那你还不回来?” “下周就回了。” 傅西洲烦恼地揉着眉心, 口气无奈,“那姐妹俩作得不行,我一提回国,就跟我闹。” 说得是他妈和他姨妈。 “想我了吗?” “傻子才想你。” “哦。”手机里的男人笑得有点坏,“那你就是傻子。” “我才不傻。” 明笙翻开一个柜子还是一无所获,气咻咻站起来,沉甸甸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柜子的最上方。 那里面堆放了好几层的杂物,最上方还有一袋物品。 最下面压着一个很宽大的蓝色盒子。 她思忖了一下,可能就在那里面。 很明江的做事风格。 汤蔚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窝囊的丈夫会把前妻的遗物藏在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里,整天戳在她眼皮底下。 “应该就是那里了,要是再没有,我非要撕了那个女人不可。” 她就手机搁在一旁,去搬了张不高不矮的凳子,一脚踩上去,伸手用力去拽拉最底下的盒子。 奈何柜顶上叠得老高的物品比她想象中更沉重,明笙踮起脚尖,使出吃/力气,只令盒子移动了一小寸距离。 “怎么没声了?在捣腾什么呢?” “喂,明笙,还在吗?理我一下行不行?” 男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手机里传出。 “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拽出来。” 明笙语气发狠,情绪一激动,全部力量都集中到上臂肌肉,只听“哗啦”一声巨响,盒子终于松动被拉出,但随之一起松动的,还有盒子上方的那些杂物。 最先掉下来的是最上方的那个袋子。 里面的物品质地尖锐,掉下来时不慎砸到了明笙的额头,以致她一时失衡,“啊”一声惨叫,整个人从摇摇晃晃的凳子上栽倒,摔在地上。 明笙半坐在地上,痛得小脸皱成一团,她不慎崴脚了。 额头上被砸的伤处也在火辣辣地疼。 抬手在发丝之间摸了摸,指尖沾上黏稠湿润的血。 “明笙?”傅西洲异常焦急的声音从手机传来,“你在做什么?什么东西砸到你了?” “怎么没声?你快给我出声!别逼我报120。” “别,我没事,别报120。” 明笙从巨大的疼痛中逐渐缓过来,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只是仍旧痛得厉害,音量很轻,像经历一次浩劫,“我去够柜子上的东西,那玩意砸到我了。” 没说被砸出血,她龇牙咧嘴坐起来,眼睛不知不觉落在身旁的那袋东西。 伸手打开,想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坚硬的玩意,简直堪比凶器。 是一个木质相框,很厚,很沉,也很大。 是可以挂在墙上的那种相框。 当相框上的画面呈现眼前,明笙完全愣住了。 是一张温馨复古的全家福。 明江、汤蔚茹身着旗袍中山装,端正坐在前方,夏新雨和明慷乖巧微笑站在两人的身后。 温馨和美的家庭照。 那上面没有她。 明笙突然捂住自己的嘴。 强烈的情绪一下子潮水一样涌上来,悍然无法抵抗。 “明笙,明笙你在吗?我求你,你说句话行不行?” 傅西洲又听不到她声音,在屏幕那头焦躁像一头呲着毛发的雄狮。 明笙如同溺水的人,她手凉脚凉,仓皇间拽过手机。 一张苍白的、额头破开流血的小脸蓦然出现在屏幕里。 一双大眼睛含着令人揪心的泪意,眼中痛楚清晰可见,和丧家之犬无异。 她颤抖的声音犹然带着明显的茫然懵懂,并不能理解这世界为什么可以比她想象的更冰冷。 “傅西洲,我还是想哭,怎么办?”! 第 47 章 明笙在十六个小时之后,见到了胡子拉碴的傅西洲。 那时她正一个人待在房间看书,微肿的脚踝翘在床上,正昏昏欲睡,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嗡嗡声。 是很熟悉的、旋转的机翼搅动气流产生的声音。 她心念一动,朝窗边望去。 一架无人机正悬停在她窗口。 明笙激动地从床/上滚落,甚至因为情绪高昂,一时忘了自己是个崴了脚的伤员,还在肿痛的脚突然触到地面,痛感从脚底神经快速传递到大脑,她“啊”一声,秀气五官惨兮兮皱在一起。 但是狂喜仍旧盖过一切。 搁在桌上的手机唱响。 接通,男人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灌入耳中,有微弱的电流感。 “笨蛋,崴了脚你还不老实躺着。” 明笙嫣红柔软的唇嘟起,不满咕哝:“是谁不老实啊?操控无人机在女孩子的窗口偷窥,你再不把它弄走,我就拿杯子砸它了。” 傅西洲在电话那头低笑,那愉悦又轻朗的笑声令明笙心脏乱跳,胸口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脸也莫名其妙地红起来。 过了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天,因此格外想念他胸口的温度、鼻息的灼烫。 “能走吗?”他轻问。 “能,就是不太好看。” “那到后花园来。” 明笙放下手机,扶墙单腿跳,等站到后花园的草地上,只能一步一脚印,挪动得更辛苦缓慢。 但心思急切,望眼欲穿。 鬼鬼祟祟藏在一棵树下,先是左右环顾,确认附近没有人留意到她,这才大胆往他那扇窗口看。 那扇紧闭了很多天的窗户开了,英俊卓然的年轻男人走到阳台上。 穿着书卷气很浓的衬衫毛衣,沐浴一身冬日阳光,唇角勾起,肉眼可见的心情晴朗。 明笙抬着线条优美的下巴,婀娜站在树下,也禁不住和他对视,隔空朝他甜笑。 心弦在风中微动。 原来,已经那么久没有看见他了。 阳台上的男人举高手机,朝她指了指。 明笙于是低头去瞧滑进来的消息。 【去公交车站等我,我半个小时后到】 四十多分钟后,明笙等到了来接她的傅西洲。 他开一辆她从未见过的国产车,低矮车身流畅,非常后现代的设计风格,在一众车子里,俨然是怪兽一般的独特存在。 两人视线隔着玻璃车窗对上,明笙还没动,傅西洲便已推门下车。 在她呆呆的目光中,走到她近前,毫不忸怩地弯腰,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起来。 明笙搂紧他脖子,两人目光绵绵,都舍不得离开对方的脸。 “廖擎的新宠,还没出过街,处女秀被我们抢到了。” 为了遮住长途飞行的疲惫,傅西洲鼻梁上那副防蓝光眼镜始终没摘,骨节匀称的手 搁在方向盘上,气质矜贵挺俊,举手投足都是气度不凡。 到底年轻底子好,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他脸上已经恢复健康色泽。 此刻端坐在新车驾驶座,目光幽远,侧脸轮廓硬朗,给明笙一种恍惚的他正在拍汽车广告的错觉。 廖擎杀气腾腾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哇哇乱叫:“贱人,我让你挑车,可没让你挑这辆!我自己都没开过!” “是你让我随便挑的。” 傅西洲混不吝道,“我先帮你试试性能,回头记得请客吃饭。” “你个穷鬼,现在连饭都要蹭我,别挨老子,老子买完车已经穷得要饭了……” “行啊一起要饭,给你脖子上挂个狗牌。” “傅西洲你这只狗,狗牌怎么不挂你自己脖子上?” …… 兄弟俩怼了几个回合,廖擎骂骂咧咧挂了电话。 车正往城西驶去,傅西洲懒散话少,等红灯的间隙,只是探手过来,温热掌包裹住明笙微凉的左手,大拇指缓缓摩挲,最后插/入她指缝中间,与她五指紧扣。 明笙口唇干燥,面红耳热。 身体已经感知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他们回了他和廖擎李京尔合租的公寓,公寓冷清,过年期间他们二个都没回来。 行动不便的明笙根本没机会下地。 傅西洲一路公主抱,气息深沉,胸膛滚烫。 回了他的房间,“砰”一声房门紧闭。 明笙被扔在床/上。 她脸色绯红看着一件件慢条斯理脱掉身上束缚的男人,看他目光深幽,明明迫不及待,却表现得不急不缓,运筹帷幄。 明笙软绵绵陷入他深邃的眸光里。 突然意识到,作为经验丰富的猎手,他正拿出最大程度的耐心织网。 ——只为了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 她胸口起伏不定,像被风吹得舒缓移动的沙丘,眼睁睁看他沉沉覆下,细嫩的手瞬间揪紧床单。 “等,等下。” 她偏首躲开他势在必得的热吻,对陌生的环境仍旧警觉不安,“李京尔廖擎他们会不会……” “他们都在外地。” “天高皇帝远,我们最逍遥。” 傅西洲贪看她洁白如云的面容,沉溺于她如兰的气息,而后沿着细腻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上,到她精致小巧的耳垂,印下深深一吻,“胆子大点,没人会打搅我们。” 明笙果然放大胆,以致这个无人打扰的下午足够疯狂。 脚趾蜷缩、气息热烈,小空间里弥漫着他们相爱的味道。 再没有比寒冬腊月、一起躲在温暖被子里做情人爱做的事,抚/触彼此皮肤,更酣畅淋漓的事了。 明笙沉沉浮浮,如飘云上,又陷落在云水之间,眼前有一道闪耀的白光划过。 然后便从云端坠落。 两人很久没有那么投入了,做了睡,睡醒 又做,直到窗户黑了,能量耗尽,饥肠辘辘。 明笙腿脚不方便,便叫了外卖,一起额头碰额头,分吃一碗热腾腾又分量十足的麻辣烫。 “昨天为什么哭成那样?” 傅西洲蹙着眉头,想不明白她昨天为什么哭得那么惨。 “我惹到你了?” 明笙垂眸不语,有些意兴阑珊。 家里那点芝麻大小的事,其实并没有跟他分享的必要。 傅西洲早就看不惯继母冷待她,以致傅家那么多佣人阿姨,他对汤蔚茹最冷淡,汤蔚茹抱怨过好几回。 明笙只是感到心寒。 继母对她区别对待,她可以忍受,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意味着双方的情感联系是薄弱的,她们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最令她心寒的,还是父亲明江。 明笙很想问问他,全家福唯独少了她,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没有觉得有任何一丝的不妥之处吗? 即便汤蔚茹不认同她是家庭一员,明江能答应下来,已经是一种变相的伤害。 明笙受伤很深。 “因为被砸得太痛了,脚也崴了。” 她避重就轻,封闭心扉,又很内疚地瞥他,“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急哄哄提前飞回来的吗?” 被她用那样小心翼翼求证的眼神瞥着,傅西洲面色划过尴尬:“注意你的措辞,我才没有急哄哄,明笙你以为谁啊,我怎么可能为了你这个爱哭鼻子的小透明,坐红眼航班转机飞回来。” 明笙听了不高兴,恃宠而骄,难得无理取闹。 “不是为了我这个小透明?那你为了谁?你晚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约会?” 傅西洲张口结舌,被女人如此快的变脸而吃惊。 “喂,讲点道理,我除了你,还会有谁?” 明笙就是不要讲道理:“那你急哄哄的,是为了拐我回来这里,做那种事吗?” 傅西洲完全被她打败。 黑着脸倾身过来,封住她那被辣得嫣红艳丽的唇,一顿蛮横深吻,稳得她气喘连连,没有余力再无理取闹。 两片唇瓣意犹未尽分开,视线却恋恋不舍胶在一起。 明笙脸颊白里透粉,用嘟嘟囔囔掩饰乱了节奏的心跳,“下次不许吃完麻辣烫亲我……” 傅西洲早就没心情吃什么麻辣烫。 他目光灼灼,只想吃了眼前秀色可餐的她。 再次探身,按捺不住浅琢一下她的唇。 “下次不可以那样子哭了。”他柔情似水望着她,“我以为谁欺负了你,所以要赶快飞回来给你撑腰。” “你虽然是个小透明,但只能被我欺负,别人都不行。” 明笙扬着清甜的笑意,眼中有他:“那我欺负你呢?可以吗?” “可以欺负。”傅西洲语气确定,出手刮了一下她精致的鼻,“但我会讨回来。” 明笙托着下巴甜笑,不说话了。 因傅西洲提前回国, ?[(, 带着满当当的行李回到国内。 明江去机场接她回来。 明笙却不知情,她正要回校,在房间里收拾回校的衣物,这段时间不打算回来了。 明江打了个电话给她。 “笙笙,还在家吗?” 明笙回答在,明江忙不迭说:“那你来主楼客厅一趟,夫人刚才提起你,说想见见你,你别耽搁,不可以让夫人等你。” 夏新雨正在床上打游戏,多多少少听到通话内容,和明笙对视一眼。 “我这回嘴巴紧得很,谁都没说。”她第一时间撇清。 明笙放下包,有些发愣:“夫人要见我。” 夏新雨扔了手机,“你的意思,她察觉了?” “不知道。”明笙茫然,“可傅西洲提前跑回来了。” 徐茵气质雍容端坐在客厅之中,明江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有问必答。 “笙笙也没事,就是前两天一个人在家摔着了,脚踝肿得老大一块,这几天让她别走动,这孩子闲不住,说要回学校继续找工作。” 徐茵正有条不紊在插花,闻言出声:“你这大女儿平时挺稳当,但明江啊,你做爸爸的,应该多操心,否则以后就有心烦的时候了。” 老实人明江附和:“夫人说得是。” “你也是糊涂。” 徐茵淡漠掀起眼皮,不怒自威,“明明在傅家这棵大树下面靠着,还让亲生女自己找工作,一个没背景的年轻人,她能找得了什么合心意的工作?” “家里孩子不太争气,本来不想再麻烦先生和夫人的。” 一旁的明江听得心惊肉跳,又逐渐悟出弦外之音,搓着手欣喜不已:“夫人要是觉得我家明笙有用,我们求知不得,听凭安排。” 徐茵笑了笑:“这孩子我挺喜欢,是个可用之材。”! 第 48 章 明笙从主楼大门,拘谨步入客厅。 眼睛不敢乱飘,同时控制步伐,忍着脚踝触地行走的痛楚,尽量不表现出脚底的伤情。 却敏感察觉到,徐茵第一眼是飘向她的脚底的。 “夫人,您找我。” 她笔直站在几步外,外表娴静,态度恭谨。 坐在客厅中央的徐茵仪态万千,偏首,一双阅尽千帆、肖似傅西洲的凌厉眼睛,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印象里,这姑娘冰雪聪明,普普通通的家境之下,不声不响考上了顶尖大学,性子也稳重沉闷,在傅家存在感极弱。 只有一张眉目精致的脸,每次会让她多看两眼。 这张漂亮的脸蛋以前也曾审视过,但没有像今天这样,虚虚一眼,将她全身上下每处细节都不动声色打量了一遍。 心底里不知不觉蕴起一股汹涌怒意。 到底还是小觑了。 “明笙啊,来,坐这里。” 徐茵换了一副亲切和蔼的长辈面孔,招呼明笙坐她对面的沙发上。 明笙不敢坐,视线下意识飘向明江,明江朝她使了眼色,示意女儿听夫人的话,夫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推托。 在两道意味不明目光的注视下,明笙惴惴坐下,屏息静气等待徐茵发话。 徐茵见她情绪内敛,颇沉得住气,淡淡泛起笑意:“明笙,听你爸爸说你脚崴了,好些了吗?” “已经没事了,问题不大,谢谢夫人关心。” 徐茵面上仍旧挂着慈和的笑容,只是态度不可捉摸,不像只是关心她的脚伤。 “我听你爸爸说,你最近没在实习了?快毕业了,这上半年什么打算?” 明笙羽睫轻扇,一双眼睛像沾了墨水一般莹亮,情绪不急不躁,不似苏映月之流,漂亮又张扬,目光也浮躁虚假,轻易能叫人看穿骨子里生机勃勃的野心。 “这学期主要是找工作,开春以后也会陆续有一些笔试,要回校准备起来。” “之前听你说毕业后想接你妈妈的班做个教师,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明笙摸不清徐茵的意图,总觉得她这样身价不菲的总裁夫人,问东问西,关心她这个家里的边缘人,过于奇怪了一些。 只能一板一眼据实道:“大多数学校还没开始报名笔试,可能要等天热起来。” 哪曾想,徐茵就等在这里。 “那就是这一两个月,你暂时还不忙。” 不等明笙回应,她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开腔,“明笙,徐阿姨的助理这两个月要去国外结婚,你知道的,徐阿姨日常事务离不开助理的,你要不要抽空来帮一帮我?” 明笙大脑宕机了一两秒。 万万没想到徐茵会向她提这样意外的要求。 “我……” 她迟疑不定,不敢当面拒绝驳徐茵面子,却又害怕一旦答应了,每天要与这位笑面虎夫人打交 道。 她没有马上表态, 吞吞吐吐, 甚至面上也没有流露出涉世未深少女该有的欣喜。 明江站在一侧,一边因女儿入了夫人的眼而窃喜,一边又因明笙没有爽快答应而心急。 “笙笙,赶紧谢谢夫人给你机会,外头多少名校大学生做梦都想要待在夫人身边做事,夫人只相中了你。”明江不管女儿的态度,迫不及待地先替她应承下来,激动地搓手,“夫人,笙笙这都快毕业了,学校里也没什么事,你放心,她完全有时间。” “就是这孩子没什么工作经验,就怕她毛糙做不好事,还请夫人担待。” 徐茵慢悠悠啜了一口热茶,将对面女孩低垂眉眼举棋不定的神情看在眼里。 这父女俩,老的没骨头,不知道这小的会怎么样。 “明江我又要说你了。你这做爸爸的,哪能什么事都替孩子一口包办,你啊。” 她佯装责备,含着笑意的目光又投在始终一声不响的明笙身上,“明笙,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徐阿姨的。” 家里向来说一不一、说话分量最重的夫人,将话说到这份上,谁敢不知轻重拒绝她、拂她面子。 至少寄人篱下的明笙不能。 她终于明白夫人为什么让明江也在场。 因为预料到她不会痛快答应,所以变相的施压父亲明江,让她点头答应下来。 她心里惶惶,不知道若是应下这份差事,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但在两道目光无形的压迫之下,她别无选择。 “感谢夫人给我机会。”摁下那难受的滋味,她艰涩开口,还要装得面带感激,“不知道助理姐姐平时需要做些什么具体工作,不过我会努力去做,尽量不给夫人添麻烦。” 徐茵慈爱望着她:“好孩子,你上手以后就知道了。” 当明笙心事重重跟明江一起离开客厅,回到副楼的蜗居时,她并不知道,她前脚刚走,一脸趾高气扬的苏映月后脚便进了客厅,殷勤站到徐茵跟前。 “徐阿姨,我有事跟你汇报。” 徐茵姿态高贵优雅,修剪桌上新鲜沾着露水的花枝,眼皮缓抬:“说吧。” “徐阿姨,你先看看这个。” 苏映月献宝似的打开手机上的一个视频,将它呈给徐茵,只见徐茵那双保养得宜手拿起来,看着视频上的画面,神情逐渐凝重。 画面中。 傅西洲站在夜色下的水果店门口,一手捂着另一只正在流血的下臂,有刺眼的血蜿蜒从指缝从流出,而他一脸泰然自若,正凝视身前纤柔的女孩。 女孩焦急担心地抬眸回视,正与他说着什么。 两人举止亲密,任谁见到,都会赞一句“般配”。 夜幕下女孩的侧脸不算清晰,但也不难认,侧脸的主人十分钟前就坐在徐茵对面,晦涩不安地应下助理的差事。 徐茵面沉如水,脸上再没了那些掩饰性的笑容,终于露出这个年纪女人被 岁月沉淀下来的锋利尖锐。 “查到了吗?他怎么受伤的?” “查到了。”苏映月靠前一步,急不可待邀功,“我去视频里这家水果店问了,老板娘回忆说几个月前有个跟踪狂跟着一个女孩进了她的水果店,打电话向明笙求救,当时明笙是和傅西洲一起进来的,跟踪狂随身藏了刀,傅西洲替明笙挡了一刀。” 徐茵逐字逐句听着,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猎猎无名火在心头窜起,几乎要烧穿理智。 明笙,她何德何能,竟然令她的宝贝儿子徒手挡刀?! 如果出了任何差池,她又该怎么赔她一个儿子? 即便心中大骇,震怒程度甚至不亚于得知丈夫有个半大私生子,徐茵面上仍旧冷静自制。 几个月前? 她的眼底酝酿着一场黑色风暴。 这么说起来,他们两个不是最近才勾缠一起,而是时间比她预期的更早…… 苏映月其实也沉浸在发现傅西洲秘密的巨大震惊之中。 她也是在徐茵的授意之下,去调查傅西洲手臂受伤期间主要和什么人来往,最后发现他那段时间时常出入体育大学,和体大篮球队那帮壮汉时常打球切磋,便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在酒吧搭讪上了其中一个。 一夜春风后,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没费她多少唇舌之所以,就在床/上透露一个秘密。 傅西洲想要他们其中一个前锋删掉某个视频。 能让贵不可言的傅公子花那么大力气整天和篮球队混在一起,苏映月自然好奇视频的内容,于是牺牲了一点女/色,终于把那个男人迷得团团转,答应帮她把那个已经删掉的视频找回来。 这视频得来颇费周折。 拍视频的男生当初在删视频前将视频传给了一个女同学,女同学迷恋傅西洲的颜值,将视频顺手保留。 反复沟通之后,苏映月送了个包,才从这个女生手里要到了这个视频。 视频本身没什么稀奇的,既没有限制级的内容,也没有亲吻之类的行动,只是很寻常的路边日常。 但里面的女主角,是明笙。 原来这个明笙,才是傅西洲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映月将拿到视频的原委一一告知徐茵,徐茵脸色冷凝地听完,长久不言语。 “知道了。”沉闷半晌后她叮咛,“查到的这些,一个字不许往外面透露。” “不然,我唯你是问。” 苏映月喏喏应“知道”,仍杵在跟前不动弹,眼神与讨要糖果的小女孩无异。 徐茵哪有不懂她的小心思,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次做得很好,放心,阿姨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明笙回到家里,心情实在太过糟糕,之前还能憋着,旧仇新恨一起涌上来,差点被明江卑躬屈膝的态度逼出两滴眼泪。 她在客厅里发了很大一通脾气。 “为什么不先问问我的意见你就答应?你是我爸吗? 为什么我从来感觉不到你在为我好,而是一步步把我往火坑里推!” “” ?想看关就的《掌控者》吗?请记住[]的域名[( “不是坑我,你叫我去夫人身边做事。” 明笙迸出两滴委屈的泪,口不择言,“我说过多少次,我辛辛苦苦考清城大学,不是为了去做有钱人可以随意使唤的狗,你要去做你去做,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做……” “啪!” 明笙脸颊歪到一边,眼泪飞溅。 明江呆呆望着自己掌心,还有明笙脸上隐约的巴掌印,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出手扇女儿耳光。 “笙笙,我……” 他站在客厅中央手足无措。 夏新雨隔岸观火,心有戚戚,只有明慷愤怒得冲了上去。 他如今个头不小,小塔般壮实,冲上去猛推父亲一把。 “爸爸,你干什么打我姐姐!” 明笙脸上泪痕未干,挨打之后,她的头脑反而冷静下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跟注定做一辈子奴才的男人有什么好理论的。 做惯了狗,连怎么直起腰杆都忘了,还做狗做得开心,令人不齿。 “你也就在家打女儿这点能耐了。” 她冷冰冰回呛,气死人不偿命,旋即拒人以千里之外地转身,越过夏新雨,回了房间。 明笙回了房间,拿上行李,在一家人的注目中离开。 虽然应承了徐茵,但是学校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室友们也约着开年一起吃饭,徐茵答应她两天后去她办公室报到。 她并没有回寝室,而是去了暮华里。 打开密码锁,室内熟悉的陈设展现在眼前。 明笙看着自己曾经趴着看过书的沙发、盘腿练过普拉提的羊毛地毯、还有前年和傅西洲短途旅行,在一家中古店买到的小马椅,花了很大的功夫背回来,常常一回暮华里就直奔小马,趴在上面,揉揉它的耳朵,摇摇晃晃,假装正在草原驰骋。 还有很多很多用了三年,已经习以为常的东西…… 明笙突然很想泪涌。 但眼泪最无用,她今天一点都不想再掉泪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进入衣帽间,收拾她和傅西洲的衣物日常用品,准备打包。 傅西洲告诉她,暮华里要腾空出现,年后中介会带客户过来看房。 过了一会儿,傅西洲也过来了,同居三年东西不少,光靠明笙一人忙不过来。 他在衣帽间找到正在忙碌的明笙,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她下午刚和他的母亲有过一场谈话。 他一无所知,只是走过来,先习惯性地给她一个吻。 明笙也不抗拒,痴痴看着他,仰起脸庞,踮起脚尖,和他腻歪了一会儿。 一个情人间柔情蜜意的吻,没有任何情/欲的成分,像呼吸一样普通。 可离开它,却会枯萎,会死去。 吻毕,谁都没心情继续下去。 “李莞尔自己买了个大房子,有一个房间空着放她的那些小玩意,我跟她说过了,你的东西先放她那边。” 他温存凝望她,明笙知道他其实话没说完,等以后有能力买房,他会把那些属于她的东西再拿回来。 但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天会是几年以后。 她眉眼温顺,“你安排就好。” 要与这个地方告别,两人心情黯然,谁都不好受。 气息勾缠,傅西洲迷恋与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低首缓缓封住她嫣红柔软的唇。 “再在这里做一次。”他说。 明笙软若无骨的纤手像藤条攀上他的肩,主动偎进他的怀里,很乖巧地“嗯”。! 第 49 章 在暮华里的最后一次体验感极好。 傅西洲拿出了一个男人可以给出的最多的耐心,最大程度的温柔。 明笙脚趾蜷起,双手紧揪床单。 目光虚空迷离,俨如困兽。 任由傅西洲一路向上,熟稔撬开她绯红浓艳的唇,紧接着是牙关,将他的温度和味道渡给她,要她感受他的心跳,他的灼热。 明笙融化在他掌心的温度里,像夏日里散发果香的冰激凌,化成黏糊糊的一团。 她的味道是清甜的,表情靡丽,瑰丽的草莓粉从耳垂铺展到颈间,她是如此可口,又是如此脆弱不堪,等待人采撷。 傅西洲沉浸在她美妙的滋味中,以致不想太快结束这场沉沦。 “笙笙,你真美。” 他望进她湿漉漉的眼眸,那里一汪清澈的光,“情人节快乐。” 明笙在激烈中找回一点虚妄的清醒。 “可是情人节早过去了?”她莫名其妙。 傅西洲与她五指紧扣,正在尽情品尝明笙的表情却像个我行我素的恶霸:“我说今天是,今天就是。” 明笙噗嗤笑,语气软糯,泛着粉晕的脸颊像一块诱人的草莓奶油蛋糕,“好吧,那我也假装我有个很温柔的男朋友好了。” “这是什么话?我不温柔吗?” “你大约都不知道温柔两个字怎么写。” “好啊,我现在就写,等着……” “喂,傅西洲,你在哪儿写呢,你别过分!” “我就是要过分……” 汗津津结束,浴室里早已雾气腾腾,两人洗完澡出来,天色已暗。 冬夜太漫长,天也黑得早,窗外萧索寒冷,远处有一两只形单影只的飞鸟。 傅西洲电话响起,他撇了眼回到衣帽间忙活的明笙,捏着手机闷声不响去了客厅。 明笙蓦然抬头,若有所思的目光锁在他离去的背影。 等她将衣帽间收拾好,傅西洲接完电话,进来帮她清理剩下的。 两人各干各的,都有些过于缄默。 “过两天我要去日本一趟,可能会待久一点。”傅西洲率先打破沉默。 明笙抬眸,讶异地看向他。 “联系上两个学长,在日本最好的游戏公司里,打算让他们帮着牵线,和日本圈内的大佬聊聊,学习最前沿的理念。”傅西洲慢条斯理说着接下来的计划,“我们三个,后天下午的飞机。” 男人要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明笙当然不会因为儿女私情阻拦他。 每个人的未来,都要靠自己去争,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没人可以帮她。 “预感你这次头脑风暴,收获会很大。” 她蹲在那里对他娇柔微笑,甚至握紧小拳拳,“傅总加油!等你敲钟上市的那一天!” 女朋友好听的鼓励对傅西洲来说,自然十分受用,蹲到她跟前,拍拍她洗得顺滑柔 软的头顶。 像两个幼稚小朋友在过家家。 “傅总敲钟那天带上你好不好?” 明笙弯唇捧脸:“那你可要加油呀, 自己吹的牛皮哭着也不能让它破掉。” “破掉怎么办?” “不会。”明笙斩钉截铁的语气, “因为你是傅西洲啊,不是傅远的傅西洲,是脑子里有想法就要去做的傅西洲,你一定行的。” 傅西洲钟爱这样一张如花笑靥,这样温柔不做作的鼓励,只觉得干劲十足,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 “明笙同学,彩虹屁一套一套的,谁教的?”他挑着眉尾故意找茬。 “没人教我,长期对付恶霸的血泪心得,喂……” 她被恶霸扑倒在柔软的羊毛毯上,两人打打闹闹,明笙蜷起身体躲避他的挠痒,眼角差点笑出鱼尾纹。 然后,安静下来,她安然坐在他怀里,看落地窗外的炫彩霓虹。 月亮在头顶,城市就在脚下,这是新年伊始,很普通的一个夜晚。 “这学期什么打算?” 傅西洲的声音在她头顶,温和平淡,和平日没什么区别。 明笙的心揪成一团。 敏锐地听出,他完全不知道她即将要做徐茵的助手,接下来的日子要和他妈妈朝夕相处,任她差遣。 要不要告诉他? 明笙在心底问自己,要不要向他求助,至少能从他口中,获知一些徐茵真正的目的。 也兴许,有他出面周旋,她接下来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可是,明笙倔强地抿着唇。 不可以。 在左右摇摆后,她果断掐灭了那个惯性想依赖他的念头。 不可以总是躲在男人的背后,心安理得享受他的保护。 男人振翅雄飞,她同样也有自己的天空,需要她穿过厚厚云层,直抵远方。 更重要的是。 不可以在他和父亲关系恶劣的时间点,因为她这个外人,搞僵他和徐茵之间还算和谐的母子关系。 短短几秒钟时间,明笙便厘清了头绪,也战胜懦弱做好了决定。 “乔羽现在实习的互联网大厂,年后还会放一批实习岗位出来,一些比较对口的文案编辑,她已经把简历递到她领导那里了,过几天我就能去报到了。” 她在心里向他暗暗道歉,请他原谅自己再次撒谎。 傅西洲果然没有怀疑半分,只是揉着她的发丝嫌恶说:“这种大厂加班成性,最会压榨实习生,你别傻乎乎留到最后走,你和乔羽一块也好,有个照应。” “好好吃饭。” 他跟老妈子似的,“这种大厂也就伙食好这么一个优点了,回来我要看到你胖三斤。” 傅西洲和李京尔廖擎飞去日本的当天,明笙去了徐茵在海地大厦的办公室报道。 作为豪门贵妇,徐茵的主要工作便是做好傅景淮的妻子,贤内助是她最耀眼的名片,所到 之处,都会受到圈内名媛贵妇的追捧,接受她们艳羡的目光。 只是最近,关于傅景淮在外面安了一个小家的传闻甚嚣尘上,徐茵名誉受损,正在心烦。 她坐在她日常管理的慈善基金会办公室,冷淡又端方地睨着低眉顺眼的明笙,试图在她身上,找到儿子迷恋她的深层原因。 似乎是找到了。 鲜嫩又精致的脸蛋,娇嫩的好像清晨花枝上的雨露。 只需要再用金钱精心点缀一番,就能艳光四射,蛊惑每一双贪恋美貌的眼睛。 徐茵压下心底升起的浓浓厌恶。 可是也只有一张脸蛋而已。 富有家庭的教养、尊贵的身份,所有匹配他儿子该有的特质,她一概没有。 这样底层出身的草根女孩,只会成为西洲人生履历里的污点,令他将来在社交圈抬不起头。 “明笙,你来了。”徐茵浮起浅浅笑意,“你去找一下Faya,她会跟你交接接下来的工作,你也尽快上手,我休假结束,接下来应酬会多起来。” “出去吧。” 她再不是在傅家时和蔼长辈的面目,笑意微微收敛,严厉不假辞色的上司口吻,“泡杯红茶进来。” 明笙先去找Faya姐,Faya年纪不过三十上下,个子高挑又靓的姐姐,名校学历,做了徐茵好几年的助理,明笙以前想不通这么漂亮高学历的姐姐为什么会甘做贵妇助理好几年,后来听汤蔚茹说Faya要结婚了,未婚夫还是徐茵介绍的,是位前途大好的基金经理,也是圈内某位富太太的侄子。 后来明笙就明白了。 成为贵妇的助理,是平民女孩跨越阶层的捷径,由此可以进入贵妇社交圈,也许有一天与某位优质男性结缘,成为圈中人。 Faya要去国外旅行结婚,或许是明白自己这个岗位的意义,见到明笙这个接班人,对她好一番审视。 她坐过明江的车,知道他有个聪明正在名牌大学的女儿,只是没有见过明笙。 初次见面,当然惊讶于明笙的美貌。 “看不出你爸爸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Faya讲话很直接,甚至嘀咕的时候,根本不忌讳当着明笙的面,“明师傅好厉害,胃口也不小哪,都把女儿送到我的位置上了。” 明笙只是流露青涩笑意,任凭她轻视揣测。 泡了一杯温度适中的红茶送进办公室后,Faya跟她交接工作内容。 她语速飞快,并不怎么考虑新人能不能接受,明笙也只能尽力记住。 徐茵的忙碌程度可能并不亚于丈夫傅景淮。 只不过傅景淮一天当中都要待在公司,徐茵的日程可就丰富多了,各种奢侈品牌会邀请她喝下午茶,也有一些圈内独立女性的时尚沙龙、高级珠宝展,至于私人酒会,若是她有意,可以每周不重样地参加。 除却这些可去可不去的场合,还有一些圈内好姐妹攒的局,男人们在名利场争名 逐利, ?_[(, 在谈笑中厮杀,变相地替夫家铺路,替儿女争取资源。 傅远老板娘的身份,已经足够徐茵笑看风云,稳坐C位。 重量级场合若少了她压阵,即便上了社交网络,也会缺了不少话题度。 徐茵挑挑拣拣,会选择在一些称心如意的场合露个面,博个美名。 作为助理,明笙需要在每个日程上都替老板提前细致地打点好一切。 服装品牌的对接人,徐茵专用的发型师、化妆师,珠宝品牌顾问,还有徐茵惯常爱去的美容院,她的瑜伽教练、营养师,所有围绕着徐茵提供服务的人以及行程安排,明笙都要与他们保持沟通。 Faya两天后离职,前去英国与未婚夫汇合,然后去苏格兰结婚。 这两天明笙寸步不离跟随她身边,观察她如何有条不紊安排好徐茵的各种日程,和那些相熟的各行各业的人嬉笑怒骂,争来争去只为讨得老板徐茵的欢心。 两天后,Faya离职,明笙正式接手。 徐茵将她叫进办公室,有事吩咐。 “明天下午三点是什么行程?” 初上岗,老板又是徐茵,明笙心扑扑跳,好在自己刚做完日程表还记得,不假思索地利落回答:“明天下午lichise有珠宝新品发布会,邀您出席参加。” 徐茵面无表情:“推掉吧。” 明笙表示知道。 坐在办公桌后的徐茵疲惫揉揉眉心,她刚送走一位老熟人,对方得知她老公金屋藏娇,仿佛找到知音人,特地上门大吐苦水。 哭诉与老公已经分居快五年,老公对她年老色衰的容颜诸多嫌弃,厌倦她皱巴巴的皮肤,打了针的丰唇他嫌假,甚至当面唾弃说“恶心”。 这个追名逐利的圈子,喜新厌旧是常态,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过最后都是在人前演恩爱,人后各玩各的。 她的儿子,迟早会懂得这个道理。 “跟司机说,明天这个时间我要去机场接机。” “还有。”她叫住明笙,“去跟lichise的公关说,明晚让门店准备好,我带人选款式。” 明笙点头,出门安排。 隔天下午,她陪同徐茵,上了徐茵平日专用的一辆黑色宾利。 黑色宾利威风凛凛,直奔机场。 半个小时后,当外表明艳大方的何萱宜扬着手中的太阳帽,朝徐茵热情挥手时,明笙才知道,劳驾徐茵亲自接机的贵客,是她。 “徐阿姨,Missyusmuch。” 何萱宜朝徐茵快步奔来,亲近的身体语言,上来就给了徐茵一个大大的拥抱,完全没有明笙见到徐茵时的那种拘泥谨慎。 “萱萱,怎么回家反而瘦了?” 当着明笙的面,徐茵展露出一个有身份的长辈,对真正喜爱的小辈那种自然流露的亲近慈爱,松弛的笑容也是油然而生,令旁人很容易分辨出,她的哪些时刻的笑容是真的,哪些又是故作姿态、笑意不达眼底。 何萱宜嘟着嘴抱怨:“回国以后才发现国内连早餐都那么丰富,回英国妈妈老是拿培根香肠焗豆煎蛋打发我,太想念麻辣香锅还有沈记的灌汤包了,想得都瘦了。” “想麻辣香锅还不简单。” 徐茵亲热拉着她的手,“这几天让厨房给你做,保证你吃到腻。” “呜呜呜,我才不会腻呢。” 一老一小的互动亲昵无间,衬得一旁沉默的明笙更像个外人。 何萱宜一身时髦热烈的多巴胺穿搭,背在肩膀上的Kelly包、落落大方的笑容,更是衬得穿着朴素深色职业装的明笙,眼皮耷着,灰头土脸好似路人。 何萱宜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奇怪地瞟了她一眼。 “徐阿姨,Faya姐姐真的去结婚啦?” “结婚那还有假。”徐茵宠溺地为小姑娘捋了捋颊边一缕发丝,旋即笑容微敛,肃然看向明笙,“我的新助理,来,让萱萱认识你一下。” 等明笙向前一步站定,态度恭敬向何萱宜道“你好”,徐茵又开口。 “你不是想吃沈记的灌汤包吗?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我让明笙给你买来。”! 第 50 章 沈记的灌汤包很有名,子承父业,老店在百年老街开了足有五十年。 明笙作为本地人也只有幸吃过一回。 不是这家灌汤包太贵吃不起,而是老店实在离家太远,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想吃要跨越狭长的市区,若是嘴馋,想想这个要命的距离,就立刻理智打消了念头。 现在,徐茵却发话,让她一大早为何萱宜带回这家的灌汤包。 “明笙,用心一点,别让萱萱吃到冷掉的灌汤包,她这人一旦喜欢上什么就吃不腻,这段时间,如果她不说吃腻,你就都给她买来。” 徐茵用很平常的语气交代任务,语气平淡,好像清晨那一个多小时的颠簸不算什么,那点辛苦麻烦也根本不值一提。 明笙低眉顺眼应“好”,只是心口微微发凉。 隔天早上六点不到,她便早早起床,挣扎着离开温暖的被窝,拎着从厨房拿来的一个保温杯,出门买灌汤包。 春寒料峭的早春,寒风凛冽,风往骨头缝里钻,傅家远离城市,气温比城里还低几度。 昨晚气温零下,她走得急,脚踝还没好全,踩到了冰,滑了一跤。 摔疼到半天起不来。 傅西洲却在这时发来信息。 【怎么这么早起来?】 明笙诧异,惊得左右环顾,不知道他为什么长了第二双眼睛,竟然能察觉她在外面。 她打了好几个问号,小心翼翼问他怎么神通广大到知道自己已经起床。 傅西洲直接飚来电话。 明笙吓得慌忙站起来,顾不得隐隐作痛的脚踝,调整好表情,这才接通电话。 “你这什么公司?这么早就要人出门上班?” 傅西洲质问的话语劈头盖脸地砸来。 明笙面色不乱,软绵绵又好脾气地问:“你是长了千里眼吗?我这个点出个门你就知道了?” 那边听出不对劲,硬梆梆的口气软下来:“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早上班?” “不行,你先交代你怎么知道的。” 傅西洲支支吾吾就是不可能说实话。 明笙找了个石墩坐下来,揉了揉脚踝痛处,气定神闲问:“不招是吧?” “微信步数。” 听她语气不对,傅西洲终于不情不愿地招认。 明笙愕然。 打开这个从来不用的功能一瞧,清晨许多人的步数还是零,她以1700步排名前列。 她坐在石墩之上,看着远远驶来的公交车,简直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傅西洲用这个功能偷窥她多久了。 可真是无孔不入、掌控欲爆棚的男人。 “好了知道了。”她面无表情说,“待会我就把这个功能关了。” “喂喂。”傅西洲在那边不满嚷嚷,“我都招了,你呢,你一大清早在外面瞎跑什么?以前这个点你最多走五百步。” 明笙被气笑。 “你还统计出偏差来了啊。行了不说了, , 我急着上班改PPT,挂了。” 心情还算不错地上车,坐在清晨空荡荡的早班车,她低头望着手里的保温桶,突然又笑不出来了。 明笙在第一时间关掉了微信运动步数,杜绝了傅西洲进一步找她麻烦。 远在日本的某人当然意见很大,一顿电话视频轰炸,不过一概被明笙无视。 偷窥偷上瘾,是病,得治。 徐茵说得没错,何萱宜是个口味刁钻的大小姐,迷上某样食物短时间根本不腻。 她连着吃了一个多星期的沈记灌汤包,直到第八天对徐茵惊恐地说,碳水炸/弹好可怕,她胖了两斤,小蛮腰粗了一圈。 明笙每日的痛苦早起总算告一段落。 何萱宜嘴甜,每日徐阿姨长徐阿姨短,徐茵也宠她,在门店为何萱宜刷了几十万的珠宝做她的生日礼物。 明笙默默伺立在旁,被何萱宜脖子上、手腕上的珠宝闪到了眼睛。 跟在徐茵身边的工作,也一点不轻松。 徐茵品味高雅,吃穿无不讲究,在这样一位雍容贵妇身边,当然能见识学习到不少,但每日神经高度紧绷,再谨小慎微也会犯错,明笙每天疲惫躺回床上,都不愿再醒来。 徐茵去魔都出差看秀,明笙不慎在酒店打翻她每日起床后要服用的玫瑰露。 玫瑰露由有机大马士革玫瑰提取,徐茵习惯在起床后,饮一杯加了一勺玫瑰露的温水,小小习惯,坚持了二十年。 当打翻的玫瑰露洒在地毯之上,徐茵阴恻恻不悦的目光看过来时,明笙几乎要被她的目光冻住。 “年轻人酿大错不可原谅,但偶尔犯个小错也没什么。” 徐茵化妆完毕,对着镜子察看脸上细纹,“只是明笙,你把我这一天的好心情都打翻了。” 简单一句话,令明笙如坠冰窟。 以致当晚休息后,她没有回房,而是踩着高跟鞋找遍全城,才在某家离酒店二十公里外的商场,找到瓶一模一样的英国产玫瑰露。 第二日徐茵起床饮水,玫瑰香游曳齿间,她只是情绪寡淡瞟一眼明笙。 明知她做了什么努力,却也毫无任何反应。 仿佛她的努力是理所当然。 而这也只是日常工作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她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住了夫人日常爱用的各色品牌,工作簿每日满满一页要点,梳理过后甚至工作做得比前任Faya更加精细。 夫人陪着傅先生一连打好几日高尔夫,这几日又逢日头高照,物理防晒虽然做足,却还是对着镜子中的干纹频频皱眉。 明笙将每周日程多安排了一次的美容养护。 只不过工作做得再细致,也很难令徐茵开口赞赏。 因每天要跟随徐茵出入各种场合,徐茵对她的穿衣提出要求,甚至慷慨给了一笔置装费,要明笙自己去商场 挑选。 结果她选购回来的衣服,还是不能令徐茵满意。 那张养尊处优的脸甚至堆砌嫌弃。 她说了一番让明笙很难受的话。 “怪我想的不够周到。那些家世好的女孩子从小能接收到最时尚前沿的东西,审美的格调、对时尚的敏锐度也是从小培养,这些你一概没有,罢了,就算再给你一笔钱,你也只能挑到一些过时不入流的东西。” 最后,徐茵叫来何萱宜,让她腾出半天时间,帮明笙选购衣服。 明笙跟着何萱宜,挑到的衣服果然令徐茵点头夸赞。 只有明笙,穿着别人为她选的衣服,心快沉到海里去。 这一日,徐茵又唤来明笙。 “去帮萱宜订一张明天下午去东京的机票,要头等舱,再联系我在日本房产的管家,让她提前准备好萱宜的入住,萱宜最近睡眠质量不怎么样,让她选一些薰衣草洋甘菊之类的香氛,床品也按照我的标准来准备。” 明笙心里莫名沉甸甸,应了声“好”,掩饰情绪出了门。 她没有注意到,背后徐茵的目光同样沉甸甸,是她目前生命暂时无法负荷的重量。 明笙每日都在煎熬和不停为自己打气中循环度过。 以前应付傅西洲也有过这样疲累的感觉,但男人神经粗,摸透他的喜好边界以后也能找到得心应手的感觉。 徐茵是明笙搞不定的女人,她有坚硬的隐形外壳,平凡如明笙完全无法用诚意融化。 如果傅西洲难缠指数是10,徐茵就是50,是他的升级版plus+plus。 她每天和傅西洲保持着线上联系,但明笙说谎习性不改,于是傅西洲知道了她每天都有改不完的PPT,领导是个细节狂魔,以致她为了一个宣传文案彻夜头秃,公司有很大品类丰富的食堂,隔壁部门的宅男程序员求爱不成怒写代码到天亮。 这些都是乔羽二不五时发在微博上的工作片段,都被明笙拿来现学现用,糊弄傅西洲。 这晚,明笙难得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国?】 乔羽告诉她,廖擎李京尔回国了,只有傅西洲还在东京。 和傅西洲的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始终跳不出任何消息,明笙耐心等待,直到他回复说:【我还有几个大佬没拜访,还要待几天】 明笙弯起唇角。 原来他也学会了撒谎。 只是可惜,亲自为何萱宜订机票的人,便是她,他骗任何人都可以蒙混过关,唯独她不行。 他要留下来,陪何萱宜。 上次去日本何萱宜还没玩痛快,信誓旦旦春天要再去箱根泡温泉,人在东京傅西洲拗不过她妈一天好几通电话,答应作陪。 只是孤男寡女一块在异国旅行,总给旁人一种暧昧想象。 明笙选择不去想,某些无法控制的事情不是她思虑了就能掌握在手中。 说到底,她始终是弱势群体,能倚仗 的,也不过是男人的那点偏爱。 这天下午,徐茵难得没有品牌活动,也不需要召来造型顾问、化妆师、御用的发型师,精心打扮赴秀场看秀。 她去了一个姐妹家里喝下午茶。 老姐妹王元媛是富华百货的老板娘,家中产业富华百货虽然在二级市场是只经营不善的ST烂股票,但一点不耽误老板娘高高在上,大摆贵妇架子。 她正在庭院中和徐茵话家常晒太阳,明笙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枯等。 即便现在无事可做,也要随时做好被徐茵召唤的准备 一个身材凹凸有致、长相美艳挂的年轻女人端着一壶茶水上前,给两位夫人斟茶。 “妈妈,这温度合适吗?” 女人姿态恭敬,声音也悦耳好听,只是有一点怯怯的味道。 王元媛冷淡呷一口,遂搁下茶杯,拧眉斥责:“不是跟你说过徐阿姨有偏头疼,不喝普洱的吗?” 女人垂手侍立,吞吞吐吐为难:“家里,只有普洱了啊。” “只有普洱你不会去买?非要在这时候强词夺理?” 做婆婆的语气生硬,当着客人面把话斥责得极难听,媳妇也不算太伶俐,徐茵在场的情况下还不太服气地为自己辩解:“可是您才通知我,时间来不及……” “呲……” 王元媛二话不说拎起水壶,手腕翻转,满壶微烫的普洱茶倒进了栅栏边一排生长旺盛的多肉盆栽。 “啊,我的多肉……” 年轻女人眼眶中顿时凝起水光,只是强忍着,没有在客人面前失态。 “还在这里废话什么,还不出去买!” 王元媛身形肥胖,眼神凌厉,颇有恶婆婆气势。 明笙眼看着女人哭丧着娇美的脸庞从她眼前擦身而过,她礼貌地低头,以免让女人看到她满是同情的脸。 其实在看到女人的第一眼,她便认出来了。 方闵敏,曾经好几部热剧的女一号,以美艳火辣身材在娱乐圈受到追捧,资源在同期女星当中一骑绝尘,网上有人传她背后有金主撑腰。 后来证明,所谓的金主是谈了几年的男朋友,富华百货的二代,爱她爱到不惜一掷千金。 一年前方闵敏召开记者发布会,高调宣布结婚退圈。 一度上了社交媒体热搜。 后来便是高调结婚,国外蜜月,街拍的甜蜜日常很好磕,妹子人已经离开江湖,江湖却总是流传她的幸福童话。 今天,明笙亲眼见到了童话的真相。 庭院的那方,王元媛正与徐茵数落媳妇的各种不是。 “家里是开烧烤店的,全家人身上一股油腻味,父母粗俗不堪,来我家第一次就是搞什么室外烧烤,把庭院搞得乌烟瘴气,邻居差点投诉。” “我真真做梦都没想到,儿子娶进门的是这样的货色,据说进娱乐圈前是个内衣模特,现在网上还能搜到她那些暴/露的照片,儿子还跟我狡辩这是 她的工作,听听,这是喝了多少迷魂汤才能说出来的混账话,谁家像我家这么有福气,娶个内衣模特进门,我这一年都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 “” ?关就的作品《掌控者》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进门了,就赶不出去了,当时我也劝过你,可惜你心软,儿子这关过不去。” 王元媛愁眉不展:“儿子坑我,口口声声她怀孕了必须进门,谁知道度完蜜月就流产。” 徐茵问:“不是又怀上了吗?怎么她小腹还是平的?” 王元媛露出一个冷笑:“是又怀上了,但是我找师傅算过,这孩子跟我儿子生肖相克,我琢磨一个晚上,还是逼着她打掉了。” 一旁的徐茵听完,不见任何惋惜的神情。 圈内妇人迷信命理的不少,每年要送不少钱给命理师傅,这种事听多了,没什么稀奇。 “还是得找个八字相称的媳妇。” 她一脸称心如意道,“我家西洲,和我家世交的女儿,八字就非常的合。” “真羡慕你,什么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怎么样?听说小两口在日本玩呢?” 徐茵舒心微笑,因心情好,连带声音也是响亮透着十足的愉悦:“今天在迪斯尼玩呢,萱宜发了不少两人的合照,你看这照片,他们俩将来生的孩子该多好看啊。” 庭院角落,女孩亭亭玉立,一张白皙的脸好似美玉。 一个个字眼清晰地入耳,她神色木然,过了半响,才缓缓抬起俏脸,深呼吸,吐出一口胸中浊气。 今天明明有太阳,可为什么还是那么冷啊?! 第 51 章 过了四五天,天气甚至开始转暖的时候,傅西洲终于回国。 与他一同归来的自然还有满载而归的何萱宜。 这次徐茵没有安排接机,而是让她的专属司机去接机,她自己留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 没有工作,明笙终于可以歇息一天。 她特地回了一趟学校,辅导员找了她好几回,临毕业,总是有一堆杂事。 好一阵子没回寝室,明笙有恍如隔世感,好在还是那些睡了四年的室友,大家感情依旧,不是一段日子不见感情就会被冲淡的关系。 中午热热闹闹去吃了一顿湘菜,明笙被辣得嘴唇冒火,身子也暖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四月份,六月就要举行毕业典礼,之后就要各奔东西。 在聚餐快结束时,大家围坐一桌,都有些伤感。 每个人的前路都差不多定下来了。 乔羽实习表现很不错,大概率在大厂留下来,成为大厂一枚小小螺丝钉。 舒曼曼已经收到英国利兹大学的读研ffer,八月就要出国。 至于王晓翘,她回了趟家,过了年整个人清瘦不少,不仅奶奶生病入院,爸爸体检后身体也出现危险信号,本想漂泊外地做个快乐UP主的王晓翘,身为家庭的独女,最终决定留在家乡给父母养老,以后大概率会在当地体制内工作。 整个寝室唯一没有确定下来的,反而是大学四年都极其自律上进的明笙。 大家牵挂她的去向,目光纷纷落在她脸上,明笙只好强颜欢笑:“我还在投简历,也有一些笔试要参加,要是哪天定下来了,第一时间在群里告诉你们。” 下午约了隔壁寝室在KTV唱歌,一直玩闹到晚上七八点钟,乔羽碰了碰明笙手肘,跟她咬耳朵:“廖老板说请咱们吃烧烤,去不去?” 明笙面色迟疑:“就只有我们三个吗?” “我不清楚。” 乔羽其实也有些迟疑不决,“听他意思,好像还有李京尔。” 声音嘈杂的包厢里,明笙沉寂,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那就不止四个人。” 如果徐茵不拖着儿子,傅西洲很可能也是要出现的。 也许距离产生美,两人最近关系和谐,别说吵架,就连拌嘴都没有。 可傅西洲回国后,明笙却不太想见面。 这个人不在她眼前晃,有些问题倒不需直面,可一旦他回来了,烦心事一定会接踵而至。 明笙找了借口不去,乔羽便也意兴阑珊,结果唱歌快结束时,廖擎打电话说他的车已经停在马路对面,现在违章停车呢,要乔羽明笙别墨迹赶紧下来。 两个女孩磨磨唧唧下楼,拉开车门,见到副驾上笑盈盈的李京尔,乔羽脸色一僵,小猫叫似的道了声“你好”。 李京尔帅气地笑:“乔大哥,久仰大名。” “乔大哥”是乔羽的微信名。 乔羽缩了缩 脖子, 耳根浮起可疑的红。 驾驶座上的廖擎见她那看到男神秒变小媳妇的样, 撇撇嘴,调开视线。 车后座。 傅西洲面色深幽,正目不转睛盯着乔羽身后的明笙。 乔羽虽然第一回和傅西洲私下见面,但是听了大少爷那么多“恶劣事迹”,早就对他没有滤镜了,大大方方杵在明笙和他中间。 傅西洲异常直接:“让明笙坐过来。” 乔羽才不,“你谁啊,我们寝室明笙认识你吗?” 傅西洲经不起她这一激,冷脸公开:“她是我女朋友。” “你说是就是吗?” 乔羽身体力行地向一车的人展示什么是小鬼难缠,“你们官宣了吗?” 傅西洲受不了女人胡搅蛮缠,忍气吞声把脸扭到了一边。 见他吃瘪,两个女孩相视一笑,特别是乔羽,尾巴翘上了天,尤其得意。 明笙和傅西洲的视线避无可避地对上。 他目光如炬,明笙不小心被烫到,面色不自然地避开。 倏忽之间,距离上次分开,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 一辆车满载五人,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韩式烤肉店。 因李京尔今天在场,乔羽明显放不开,往常能跟廖擎勾肩搭背一股大哥范,今天是淑女乔羽,不仅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就连廖擎都不怎么搭理,只跟明笙交头接耳。 至于明笙,更是惜字如金。 傅西洲顺利坐到了她身边,完全不需要明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切烤肉事宜都由他包办。 烤得喷香软嫩的牛肉被夹到碗里,明笙声音袅袅低头说“够了”,乔羽不甘心老婆被抢走,快手快脚夹了块鸡翅到明笙碗里,很有跟傅西洲打擂台的意思。 傅西洲冷清出声:“她不吃鸡肉。” 乔羽被提醒才想起来确有这么个事,讪讪把鸡翅夹走。 两人之间的默契亲昵,在座所有人都看在眼底。 廖擎不忍自己好兄弟受冷遇,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后羞羞答答把屏幕递给她看。 【我吃的】 乔羽白了他一眼,闷声不吭把鸡翅给了他。 两个女孩子都话少,三个男人也没有主动尬聊,三个人很有工作狂潜质,上来就是讨论出品游戏的IP名称。 廖擎建议:“不如叫《杀佛》,很有气势。” 傅西洲先否决:“除了亚洲玩家,外国玩家对佛没有概念,游戏名也不能强调血腥,有孩子的成年人会先入为主地排斥我们。” 李京尔沉吟:“《暴走乐园》怎么样?” 廖擎附和:“这个不错。” 傅西洲难得松口点头:“还行。” 李京尔向两个女生看过来,大有搞活气氛的意思:“两位女士呢?都是中文学院的高材生,能不能给点灵感?” “乔大哥。”他特地点名乔羽,“平时看你微信里挺能说的,今天说两句呗 。” “李同学过奖过奖, 也就一般能说。” 乔羽尴尬得要命, 看向廖擎的眼神隐含刀光剑影,警告他不许把聊天记录外露。 明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今天虽然休息,但已接到好几个徐茵打来的电话,需要随时应付她一些巨细靡遗的问题,甚至,徐茵还用关心的口吻询问她今天都有什么活动,去了哪里玩。 这不得不令人紧张。 眼下傅西洲就坐她身边,她自然不能接电话,于是站起来。 “陪你?”傅西洲捏了捏她垂下的手,用唇形问她。 明笙对他摇头,硬生生从温热手掌中抽回自己偏凉的手指,走到人少安静处讲电话。 拿出手机一瞧,是明慷打来的。 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原本忐忑地神情也松弛下来,轻轻“喂”了一声。 餐桌上,四人烤肉,切得薄嫩的肉摊平放在烤架上,被高温炙烤后冒出“呲呲”声,油香四溢,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瞬间勾出满肚子的馋虫。 李京尔一向善于暖场,随意叹:“明笙挺忙啊。” 乔羽见男神看着她,不好再故作矜持,接茬道:“是啊,她老板不做人,平时应酬多让明笙跟着也就算了,难得一天的休息还不放过她,今天她都接了好几个电话了。” 又忿忿补充:“这年头最惨不过小助理了,干着助理的活操着卖白//粉的心。” 在座原本正在专心吃肉的男人们俱都脸色一变。 特别是傅西洲,已经面沉如水,甚至慢悠悠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抹嘴,也不知道沉着脸在琢磨什么。 乔羽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廖擎扯扯她的衣角,示意她情况不是很妙,还是闭嘴保命。 “怎么了?还不让人说话了吗?” 乔羽嫌弃他碰过自己的衣服,小姐脾气说来就来,“你们还没做老板呢,就不让说资本家的坏话了吗?” 明笙打了几分钟电话。 明慷那小家伙写作文已经成了老大难,每次老师课堂布置一篇作文主题,明慷回家能对着空白本子把头皮揪秃,明笙给他讲了讲行文思路,引导他构思了一个开头。 因为烤肉店实在太吵,这通电话没持续几分钟就挂了。 她回了座位上,并没有发现在座几个人有什么异样。 只是瞥了瞥傅西洲,发现他已经点燃一根烟,半逆着光的脸上神情疏冷,正斜叼着烟吞云吐雾,一双幽深的眼睛微微眯着,正透过袅袅缭绕的烟雾中不明意味地看着她。 明笙心里怪异,但也没放在心上。 他们在人前本来就一直表现得不熟。 她肚子不饿,只将碗里有些冷掉的牛肉慢吞吞吃完,当最后一块肉进肚,只听身旁的男人用沉敛的嗓音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他自然而然地拎起明笙的帆布包,明笙不得不站起来,温 温吞吞跟其余几个告辞:“你们慢慢吃,我……” 下意识瞥身边的男人一眼,遂改口:“我们先走了。” 乔羽意识到傅西洲气压低得诡异,而且变化就在她那打抱不平的两句话之后,她内心不安,忙提醒:“明笙……” “哎?” 听到好友的声音,明笙回头,奈何走在她身侧的男人伸出手,强势揽她到自己怀里。 明笙猝不及防跌入他坚硬胸膛,所有的回应被淹没在杂乱的环境中。 明笙发现他一路沉默,神情疏淡,城市的霓虹在他身上像是披了一层薄纱,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又总觉得遥远陌生,捉摸不定。 很像他的母亲徐茵。 可是,她或许不了解徐茵,却对他的性格有几分把握。 甚至他一言不发,她也能觉察出他隐忍其中的怒意。 可是,状况出现在哪里呢? 明明无事发生,她也在人前表现出一个女朋友该有的配合和亲昵,自问够周到了。 “你怎么了?” 她仍旧不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或许是家里的烦心事也不一定,“是不是这两天赶飞机太累了?” 将掌心覆在他手背上,她贴心说:“要是太累就在家休息,咱们改天见面也可以的。” 傅西洲抿了抿薄唇,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你呢?做编辑累不累?” 明笙一愣,但眨眼间又掩饰过去,泛着轻松笑意撒谎:“还好,也没有网上说的996那么夸张。 “是吗?” 傅西洲视线转向窗外,眉眼漆黑,又是她看不懂的沉闷。 两人打车去了傅西洲租住的公寓。 这个时间点,公寓楼下冷冷清清,只有头顶一盏路灯发出一圈亮光,在地下投向了两人的身影。 明笙止步不前:“廖擎他们会不会……” 毕竟那是三个男人共同的住所,她一个女生,要是三番五次去留宿,若是碰到他们在家,就太尴尬了。 傅西洲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那去酒店。” 明笙一想到急哄哄去酒店开房做一整晚那种事,又窘迫地迟迟不肯点头。 朋友们一定也猜到了傅西洲为什么吃到一半就拉着她走人。 一想到他们暧昧的目光,她就很想找道地缝钻进去。 站在她对面的傅西洲无名火起,倏地讥讽冷笑:“这就奇怪了,可以任劳任怨做好助理陪你的新老板到处应酬,就不能陪我去酒店吗?” 他字字如刀,令得明笙一阵惊悸。 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轻飘飘的白纸,有那么一两秒,甚至不懂他在胡说些什么。 她蹙眉,秀美的脸庞绷紧,第一直觉是被羞辱、被冒犯。 “你,你在说什么?” 她惊到下意识否认,“什么任劳任怨,什么陪老板到处应酬?” “明笙,你还不承认自己撒谎成性吗?” 傅西洲像是对她深深失望,用极大的努力才制止自己继续对她恶言相向,“是谁每天编织谎言,在微信里骗我在做什么文案编辑,改PPT改到想吐,甚至我刚才问你,给你最后一次坦白机会,你死性不改,还在骗我。” “事实上呢?” 他脸色冷戾,咄咄逼人起来,“你给林颂做助理,我逼你辞职,你转头又去给别人做助理。明笙,你是做助理上瘾了吗?难道我满足你的虚荣心还不够,你还留恋那些纸醉金迷的场合?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是吃人的!” 听着他那近乎冷酷无情的指控,明笙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 52 章 她的心在剧烈震颤,扑簌簌的眼泪不争气地从脸颊滑落,流进唇齿间,她尝到了伤心的滋味。 抬手,愤懑抹去潮湿的液体,扭身就走。 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不想与他争辩哪怕一个字。 “明笙你回来!” 傅西洲吸取上次在暮华里吵架的经验,绝不肯让她闷声不响走掉,两人之前动不动就冷战,他为此烦透了。 现在见她不吵不闹,先掉一串泪珠子,这在以前从没发生过,他悔得想咬自己舌头,怀疑刚才态度是不是太差劲了,气急之下出口的话冲了一些,可能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只是出口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已经覆水难收。 “你说啊,一句话不说就走,这算怎么回事?” 他拧着浓眉,其实语气已经软起来。 明笙火大,这一刻的情绪如同火山轰隆隆爆发:“我继续站在这里,等着被你再羞辱吗?” “我只问你一句,助理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工种吗?我是卖艺还是卖色?值得你傅西洲炸毛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呵斥一通。” 她眼眶闪烁泪光,伤心欲绝:“傅西洲,承认吧,你骨子里瞧不起我。” “我没有!” 傅西洲没想到她想法如此偏激,皱眉解释,“明笙,我只是觉得你糊涂,你的职业规划到底是什么?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你明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你一而再再三二地欺骗我。我对你那么坦诚,可你呢?你在跟我演戏吗?” “你对我坦诚?”明笙只觉得讽刺,“傅西洲,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对我坦诚?” “你骗我说你拖延回国是为了见几个大佬,你说谎!你跟何萱宜在箱根泡温泉,在迪斯尼畅游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对我的欺骗。” “对,我是在跟你演戏。” 她犹带泪水的脸浮起冷笑,随后笑意收敛,表情变得尖锐,“因为你也在跟我演!” 傅西洲听她提起“何萱宜”,终于明白她整晚冷淡的原因。 她甚至对他和何萱宜在日本的行程一清二楚。 不由气焰弱了一大半。 “明笙,你听我解释。” “我妈之前借了我一笔钱,现在是我的债主,要是我不带着何萱宜这个包袱在日本溜达一圈,她就拿还债威胁我,我也是烦得不行,谁叫我拿钱手软……” 明笙冷若冰霜一脸不想听的表情,傅西洲只能低声下气地靠近,即便她满脸写着拒绝,他也不肯远离一步。 “我跟何萱宜清清白白的,我连她的手指都没碰过,我也跟她说得很清楚,我有很相爱的女朋友,我妈那是一头热,我们俩没戏。” 他突然嗅到不寻常的地方:“何萱宜找过你?还是我妈?怎么连我跟她去过迪斯尼你都知道?” 明笙用力抽回被他拽住的手,背过身去。 “你自己做 过的事, 还不想被人知道吗?” 两人之间冷冰冰地对峙, 谁都心里窝着火气,这时明笙的手机煞风景地响起。 她往口袋中悄然瞥去,手机屏幕赫然“夫人”二字。 ——怕是又打来查她行踪。 “我要走了。”她脸色冷然,故意激怒他,“我老板找我。” 这句话果然是火上浇油,傅西洲很轻易地再次被激怒。 “什么狗屁老板,什么工作非要晚上十点来做?” 明笙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心想你问我做什么,你应该去问你亲爱的妈妈,无休止地掌控着助理的行踪,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心意已决抬脚就走,傅西洲脸色铁青挡在她身前,月光洒在他一侧脸庞,他目光阴翳,与平日的阳光气质判若两人。 “很晚了,明笙,你哪里也不许去。”他语气不善地下最后通牒。 可惜现在的明笙长了一身的反骨。 尖锐骨刺根根刺穿皮肤,她内心血淋淋,想要伤害他的念头超越一切。 “可是傅西洲,你忘了吗?我做助理上了瘾,我就是要犯贱,这个点去找我的老板。” 她眼尾泛红,仙女般出尘无暇的脸,却长了一颗妖物的心脏,“你该听你妈妈话的,我这种出身的女孩子,你填不满的,纸醉金迷的人生才是我要的,再吃人的场合我也敢去,因为我不甘心一辈子只做普通人。” 被人踩,被人践踏,被人羞辱甚至无视。 那些绝情至极的话语从她唇形美好的口中吐出,一行清泪流下来。 傅西洲激动地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死死摁住:“明笙,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 他感受到她从内心深处渗透出的冰冷,急切地俯身,想用一个炙热的吻捂热冷冰冰的她。 明笙厌恶地用尽力气推开他。 后退几步,朝他大喊:“傅西洲你省省吧,一边暗示我下贱,一边还要我陪你做这种事!” “明笙……” “别过来!我这几天都不想看见你。” 她崩溃地跑开了,傅西洲拔腿要追,奈何刚好一个外卖员骑着车飞速冲来,挡住了他的脚步和视线,他眼睁睁看着明笙上了马路,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明笙这一晚回了学校。 她先去学校空荡荡的操场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过以后心情舒畅许多,这才抹干脸,面无表情地在黑夜里听了一会儿歌,在夜色中漫步,回了寝室。 她思来想去,傅西洲之所以误会,可能是乔羽说漏了嘴。 但这并不能怪她。 给徐茵做助手这件事,她守口如瓶,所有朋友一概不知情。 只是有几回和乔羽聊天,乔羽问起来,她便抱怨了几句助理的活不是人干的,在新老板手底下,天天被pua到快得抑郁症。 乔羽一知半解,还替她打抱不平,催她快点辞职。 她大概万万没有 想到,明笙的新老板是傅西洲的妈妈。 她去了买了瓶啤酒,这样还不算暖和的天气喝啤酒可真是透心凉。 她一边喝,一边唱歌,把傅西洲的微信拉黑。 回到寝室,乔羽没回来,明笙其实不太想面对好朋友关切内疚的目光,她没回来最好,她倒不必故作轻松地解释。 乔羽整个晚上都没回来,隔天她早起,去海地大厦上班。 徐茵一周有三天要在海地大厦坐班,虽然事情不多,但她挂着这个闲职,也享受身为职业女性的荣光。 “眼皮怎么肿了?”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徐茵火眼金睛,无意一瞥,便发现她眼皮比平日肿。 明笙慌乱一瞬,很快垂下眼睑:“可能熬夜看了的缘故。” 徐茵笑而不语,这话题没有再深究。 “今天什么行程?” “上午要去一趟李莞尔小姐的工作室,基金会晚宴就在下周,需要用到您的照片。” 这是早就拟定好的行程,徐茵身份贵重,她所有的照片都是李莞尔操刀拍摄,李莞尔算是她的御用摄影师。 驱车前往李莞尔在文艺园区的工作室。 两层白色小楼,后现代钢铁风,工作室的个人风格和李莞尔的气质很契合,都是另类独树一帜。 徐茵早到了些,到达的时候李莞尔的超大屏幕苹果机正在播放明笙拍摄的那只护肤品广告。 屏幕上,广告中的女孩皮肤剔透莹白,骨相唯美,长相和气质出尘,每一帧都惊艳。 李莞尔专注盯着屏幕,正投入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徐茵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这是?”她惊讶又不确定地开口,“明笙你吗?” 她一脸意外地看向身后的明笙,似乎非常意外明笙会成为广告中清新脱俗的女孩。 李莞尔听到身后的声音,蓦地跳起来,“徐阿姨。” 她慌忙关了电脑。 “莞尔,这护肤品不是你妈妈公司在代理的吗?” 徐茵收起精明,露出亲切长辈的微笑,“你这家伙,可真是赚钱有术啊,连你妈妈公司的单子也不放过?” 李莞尔和明笙对视一眼,掸了掸最近剪成板寸的黄毛头,笑呵呵说,“徐阿姨,你有没有单子呀?我这团队规模越来越大了,有好多人要养的,每个月还要还房贷,您行行好,给介绍点资源呗。” 小姑娘从小就嘴甜会讨好人,徐茵听得欢喜,出手亲昵捏捏她凑上来的笑脸:“你啊,最会薅你叔叔阿姨们的羊毛了。” 李莞尔笑嘻嘻搂着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徐茵:“谁让叔叔阿姨们的羊毛厚呢,剪一点给我,够我温暖好几年。” 明笙在一旁默默地垂手旁观。 就是因为见识过徐茵对何萱宜李莞尔的亲昵喜爱,她才能越发寒凉地感觉到,徐茵对她发自内心的厌恶讨厌。 徐茵一定已经察觉到了她和傅西洲关系匪浅吧 。 不然也不会在他出国的这段时间,费尽周折地把她弄到身边盯着,三不五时冷言冷语提醒:她和傅西洲万万不可能。 徐茵在工作室拍了一上午照片,因中午有重要饭局,婉拒了李莞尔的工作餐,带着明笙走了。 明笙在便利店啃三明治时,收到了李莞尔发来的信息。 【吓死宝宝,你怎么做了徐阿姨的助手?】 【生活就是这么戏剧性,我也万万没想到】 【怎么回事?】 【夫人主动提的,我拒绝不了】 【傅西洲这个废物,他干什么吃的?徐阿姨可是个顶顶厉害的角色,我都悚她】 明笙叹气回复:【他应该也快知道了】 事实上,傅西洲知道的时间比明笙预期的更早。 中午饭局结束,因基金会晚宴在即,需要赶快确定晚宴邀请的宾客人选,徐茵带着明笙回了海地大厦的办公室。 徐茵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回了办公室,嘱咐明笙去资料室把一摞相关的资料整理出来,搬到她的办公室。 “快点。”她公事公办地催促,“我三点还有个会。” 明笙不敢耽搁,去资料室整理出高高一叠文件,还有历年的卷宗,不想多跑几趟,干脆一次性叠得老高,一起搬去徐茵办公室。 手里的文件堆过头顶,遮蔽视线,她走得慢吞吞。 一个拐弯,不想有人冒冒失失直面走来,撞得她身体失衡,手里众多的文件夹哗啦啦滑落在地,她自己也被撞得眼冒金星。 女孩“呀”一声,手里的奶茶掉落,倾倒在文件之中。 明笙吃痛抬脸,错愕地对上傅西洲漆黑眉眼。 他薄唇微张,那双如墨眼眸里满是震惊不可思议,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明笙。 明笙却顾不得他,慌忙埋下脸,去抢救那份被奶茶浸湿的文件。 何萱宜嘟着红唇:“你也太不小心了。” 明笙小声道歉:“对不起。” 站在一边的傅西洲始终一言不发,俊脸黑沉,盯着低头捡文件的明笙,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恰好这时,徐茵步出办公室,瞧见这一幕。 她以老板的口吻,对明笙发号施令:“明笙,快点把文件处理好,然后泡三杯咖啡进来。” 明笙喏喏应好,继续蹲下低着头,捡那些散落一地的文件夹。 然后,她亲眼瞧见。 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一脚踩在她正要收拾的文件夹旁边,与她擦身而过。! 第 53 章 明笙泡好咖啡,端进徐茵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傅西洲嗓音沉沉问她妈:“Faya呢?” 徐茵说:“年前不是就跟你说过,Faya要离职,毕竟嫁得不错,没必要再跟我抛头露面。” “新助理怎么找了个完全没经验的?” 明笙只听徐茵意有所指地回答儿子:“没经验不要紧,听话就行,好好教也能上手,就怕那些不听话的小姑娘,背后里搞些小动作。” 傅西洲没有再吭声,明笙硬着头皮进去。 声如蚊蝇说了声“徐总您要的咖啡”,感受到三道在她脸上注目的视线,低着头迫不及待要离去。 “明笙。” 徐茵平平淡淡吩咐的语气,“跟塞纳春天订一张靠窗的桌子,今晚我要过去用餐。” “还有,跟丁主厨说,是我的家庭聚餐,最好他亲自做料理。” “好的,徐总。” 明笙打电话跟餐厅那边沟通。 丁主厨出身世界顶级米其林西餐厅,徐茵热爱法餐,经常带着朋友去他餐厅用餐,一来二去熟识成了朋友,徐茵凭着在圈内强大的号召力,使得他这间西餐厅成为圈内不少富豪应酬聚会的首选。 接下来的时间,明笙没有再进徐茵的办公室。 她埋首在卷宗之中,一心用忙碌麻醉自己,以致傅西洲和何萱宜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放在桌上的手机也没有动静,哪怕她没有设置静音,手机除了几个垃圾短信,便一直安静着。 徐茵晚上有家庭聚餐,不需要她跟随在侧,她今天可以准时下班。 她坐在一路颠簸的公交车上,耷拉脑袋昏昏欲睡,快到学校时,徐茵突然打来电话。 铃声大作,她睡眼朦胧盯着屏幕上的备注,瞌睡虫顿时全部跑光。 徐茵在电话中依然是不容拒绝的老板口吻。 “明笙,去办公室找一份文件,然后送到塞纳春天来。” 明笙挂了电话,被一瞬间涌上来的疲惫打击得好半天没法动弹。 黄昏的天空乌云密布,城市被大块大块乌云笼罩,天边滚雷阵阵,时不时有可怖的银白闪电撕裂天空。 快要下雨了。 她担忧地看一眼这黑云压境的天色,心烦意乱。 下午下班时魂不守舍,以致上了公交车才发现没有带伞出来。 忍不住忧心忡忡。 眼皮也时不时跳,她深怕自己也会成为空中那只孤零零的惊弓之鸟,冷不丁又有一道惊雷砸在头顶。 丝毫不敢耽搁时间,她先打车去了海地大厦取了那份徐茵点名要的文件。 然后在城市晚高峰的时间点上,为了打到一辆车,在路边足足折腾了二十多分钟。 更惨的是,那阵要下不下的雷阵雨,在她滞留马路期间,淅淅沥沥从天而降。 明笙跑都来不及,被这阵急乱春雨浇成了落汤鸡。 毕竟还是温度偏低的春天,她在雨中冻得唇色发白,却还是拼命护着那份文件,在一阵又一阵阵哆嗦中,终于打到了一辆空出租车。 塞纳春天餐厅。 明净透亮的窗边位置,是整个餐厅视野最佳所在。 今晚这张桌子专门给徐茵夫妇留着,同桌而坐还有傅西洲和何萱宜。 傅西洲今天惜字如金,一张俊脸笑容难觅,他这种沉寂严肃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整个下午,不搭理人,也不会主动理别人,冰冷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 家里破事一桩接着一桩,作为长子,他今天被迫出现在这里。 他那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傅平朗在学校被白人同学打进医院,傅景淮这几天都在医院出入,等不到丈夫回家的徐茵自然大大不痛快,傅景淮分身乏术打来电话,叫他这几天陪陪母亲。 傅西洲只好来了,来之前心情就差,来之后,心情更是跌到谷底深渊。 当那些高悬的文件哗哗落地,露出明笙的脸时,他整个人完全是懵的。 在他愣神之际,明笙也在被他妈呼来喝去,小可怜一样慌张蹲在地上,捡拾那一地的文件。 傅西洲干巴巴站在一边,像是被人迎头一拳痛击,清醒的同时,心口疼痛,心脏像被人剜去一大块。 他终于明白,那晚他不分青红皂白痛斥她欺骗他时,她为什么眼泪流得那么凶,哭得那么伤心。 始作俑者是他,为她带来伤害的也是他。 可该死的他,那晚却那么不留情面地凶她,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傅西洲回忆着下午的那一幕,胸口窜起怒火,恨不能现在就出门直奔她去,可是真站在她眼前,又觉没脸面对她。 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窗外春雨滂沱,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亦笼上一层忧郁。 此刻的傅西洲是矛盾的,明明眸中盛满愤怒,薄唇也疏离冷漠地抿着,却像困兽一般被束缚在这看似和美的家庭氛围中,所有情绪都压抑着,人格也不由分裂,扮演着所有人眼中听话孝顺的好儿子。 过了一会儿,傅景淮姗姗来迟,一派淡然坐在太太徐茵面前,仿佛这几日神龙不见尾根本不存在,徐茵垂着眼皮十分冷淡,甚至不去看丈夫一眼。 丁主厨亲自到桌前,向这对身份尊贵的夫妻介绍今天的菜品。 “今天的招牌菜品是鱼子酱金箔黄油,用的是最鲜嫩的Beillevaire黄油。” 徐茵点头:“黄油才是法餐精髓。” 丁主厨如遇知音,赞道:“夫人内行。” 傅景淮慢悠悠自豪的语气:“我太太年轻时在法国留学,还去当地的甜点学校学过西餐甜点。” 丁主厨又是赞不绝口。 等丁主厨介绍完走开,桌前气氛再度冷下来。 徐茵瞟了一眼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冷脸,到底是顾及在场的何萱宜,开口/活络气氛。 “萱萱,刚才的菜品满意吗?” “徐阿姨最懂法餐,我有口福了。” “?[(” 徐茵笑微微,仍然是亲近慈和、同时品味俱佳的长辈面孔。 “中华料理人才辈出,我们的厨师才是世界顶尖的。” “是呀,法餐只能调剂生活,中餐才是我的烟火日常。” 何萱宜很会说些长辈爱听的,“我真的好爱沈记灌汤包,汤包一口咬下去,鲜到没朋友,就是太长肉了,上个月我连吃八九天,稳定两年的体重居然涨了两斤。” 晚上一直沉默的傅西洲脸色一僵,然后神色尖锐地转过脸,“沈记灌汤包你连吃八九天?” 何萱宜迷迷糊糊地“嗯”,以为他要嘲笑自己。 不想,傅西洲只是皱着浓眉:“你跑那么远去吃?” “不啊。” 何萱宜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大咧咧说,“我早上起床就能吃到了。” 傅西洲俊脸完全冷下来,前额紧皱,面色前所未有地阴沉可怕,眼瞳里更是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妈的!” 他当着父母面低低骂出一声脏话,已经完全猜到是怎么回事。 “呲啦——” 椅子被推开,他怒不可遏地急欲离席。 “坐下。” 徐茵八风不动,像是没看见儿子的暴怒失态,口气轻淡,神情间的严厉不输丈夫,“是我让明笙去买的,有问题吗?” 傅西洲已然猜到母亲已经知道他和明笙的地下情,这一刻什么都不在乎了,怒气腾腾道:“妈你没事吧?有什么想问的你冲我来啊,你折腾她做什么?” “注意跟你妈妈说话的语气。” 傅景淮其实已经从徐茵处知道了儿子的那点事,只不过男人一贯最了解自己的秉性,年轻男人喜新厌旧,玩腻了自然就放手,他并不觉得这事情有徐茵想象的那么严重。 “坐下,谁教你站着跟父母说话?” 他声如闷钟,一家之主的威慑力十足,见儿子还直直杵着,终于动怒,“你要在这种场合,丢我和你妈妈的脸吗?” 捕捉到餐厅里确实有人朝这边侧目张望,傅西洲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只是面色冷峭,眼中怒火更炽,生人勿近的气场强烈到何萱宜怯怯不敢多言语。 “所以……” 她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声音压得很轻,“你的女朋友,就是那个,明笙?” 傅西洲才不会给她好脸色:“就因为你贪吃,让她早起那么多天,这事我跟你没完。” “胡闹!” 徐茵没想到儿子可以被一个女孩迷得如此晕头转向,甚至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在人前斥责她这个妈妈不说,听这强硬语气,甚至还要为明笙出头。 可是明笙,那样普通的女孩, 值得吗? 她板着脸,声色俱厉地训斥:“萱宜是你何叔叔的女儿,你为了一个外人,要怎么给她好看?” 傅西洲抿唇,隐忍的脸部轮廓紧绷,到底给他妈留几分面子,没有再出声。 陆续上菜,餐桌上静谧无声,只有杯盘刀叉碰撞的声音。 只有傅西洲特立独行,臭着脸,只顾低头打游戏,间或喝口威士忌。 徐茵刚才训过儿子,也懒得再管这刺头,只是在品尝美食的同时,温言细语和何萱宜聊着体己话,问她要不要找个私教,何萱宜回答说不用,她想报个舞蹈班,学跳女团舞。 正在这时,徐茵的电话响起。 刚才还面带春风的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人名,笑容完全不见。 语气寒凉,目光也是高高在上:“我还在吃饭,你先在外面等着,等我吃完。” 对面,傅西洲的五官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深暗凛冽的目光穿透玻璃窗,投向漫天雨水的窗外。 窗外,一个瘦弱身影冒雨穿过马路,雨那么大,她也没雨具,身上淋得没一处是干的。 即便远远看过去,也能瞧出湿透的她现在有多狼狈。 她站到了餐厅门口,总算头顶有了遮挡物,但也没好到哪去。 往日蓬松的长发湿漉漉地贴着头皮,她整个人微微佝偻,似乎冷得厉害。 只是轻飘飘一眼,傅西洲就火冒三丈。 ——她都这样了,他妈居然还要她等。 徐茵一直在不动声色观察儿子,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明笙远远站在餐厅门口,淋了场雨,惨兮兮等在外面。 她面色冷漠。 女孩子就应该像何萱宜一样落落大方,她讨厌任何卖惨博取男人同情的行为,也憎恨女孩子像菟丝花一样贴着男人,这只会教人更加鄙夷。 然后她接收到儿子蕴满怒气的眼瞳。 徐茵显然也动怒了,轻描淡写说:“用不着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虐待她,不过淋了一场雨而已,她一个刚踏入社会的新人,淋点雨算什么?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傅西洲心里的那座半休眠的火山,被他妈这三言两语激得轰隆隆爆发。 一时间地动山摇,所有压抑的情绪都释放出来。 他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深沉如墨的眸子眼看就要掀起狂风骇浪。 但到底是没跟她妈吵,只是一怒之下站起来,就要走。 徐茵气急败坏,一时顾不上贵妇仪态,冷厉道:“傅西洲你给我站住,我警告你,其他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只眼由着你,但是唯独谈恋爱,我不准你结交那些不入流的女孩子,传出去,连带我的脸面也被人耻笑。” “明笙你玩玩可以,但是认真就不行,我跟你爸爸在的地方,你休想带她进来!” 傅景淮不急不缓放下刀叉,郑重看着儿子:“你妈妈的态度,就是我的。” “你的感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事关 家族脸面。” “这事没得商量。” 父母联合强硬出手, ⒋_[(, 他甚至阴冷地笑了:“家族的脸面你们谁爱挣谁挣,与我无关。我自己的事,也用不着经过你们的允许,想商量,找愿意跟你们商量的人去。” “你……” 徐茵面色难看至极,碍于餐厅人多嘴杂,只能隐忍不发,眼睁睁看他扬长而去。 明笙安静等在餐厅门口一侧。 一扇玻璃窗,隔开两个世界。 窗外风雨交加,行人大多都被浇得湿了身体,表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窗内,干燥明净,琉璃水晶灯一盏盏垂落,将正在用餐的客人笑脸照亮,窗外的风风雨雨只会将用餐的氛围妆点的更有格调。 明笙给徐茵打了电话。 果然预料的没错,她堂堂总裁夫人,当然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份文件中断愉快的用餐,要她在外头等着,直到她用餐结束。 明笙忍受着周身刺骨的冷意,讥诮地扯了扯唇角。 上位者都是这么冷冰冰不讲情理的吗? 以后的傅西洲,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没有同理心的人呢? 她忍耐着,直到一股强势的力道突然从后方袭来,转瞬时间,她的手掌就在他手心里,被他包裹着,往门那边的方向拽。 明笙吓了一跳。 等看清傅西洲阴沉的脸,更是仓皇震惊地愣了两秒。 她被牵着往餐厅里走,吓得语无伦次:“傅西洲,你疯了,你做什么啊?” 极力想要挣开他钳制得紧紧的手,她死活不肯走。 但再多的挣扎,都在此刻无用。 傅西洲意志坚定,豁出去要在父母面前公开恋情的节奏。 “明笙,别害怕,有我在。” 他突然顿住,双手搭在她肩膀,漆黑眉眼里有一股狠劲,既狠又疯,“这狗屁地下恋我们不玩了,今天我们就公开!” “傅西洲你这个疯子。” 明笙急得要哭出来,稚嫩面庞苍白,使劲拍他,“不行,我不要……” 可惜傅西洲主意已定,将她硬拉着站到父母面前,不顾餐厅四周众人看过来的目光,也不顾徐茵气到铁青的脸,掷地有声说:“我正式通知你们,我跟明笙在一起快四年了,我们毕业后就结婚。”! 第 54 章 众目睽睽之下,且就在傅景淮和徐茵夫妇眼皮底下,明笙听着傅西洲振聋发聩的宣告,几乎难以控制身体的颤抖。 每个人的目光都如同一根锋利的针,扎得她想掉头就跑,甚至挖条地缝钻进去。 她被傅西洲折腾得血色全无。 那句“我们毕业以后就结婚”更是震得她两耳嗡嗡的,大脑空白麻痹,完全说不出话来。 而她甚至来不及向徐茵夫妇否认,就被他强拽着离开了塞纳春天餐厅。 傅西洲带着她,直接冲进了茫茫雨幕里。 他们如同两个疯子,被这场雨浇得狼狈不堪。 明笙使劲想要甩脱他的手,在雨里哭着歇斯底里大喊“傅西洲你这个疯子”,傅西洲被骂后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发狠扯过她,把她牢牢摁在自己怀里。 他们两个就这样在塞纳春天门前的马路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雨中拥抱在一起。 雨一直下,两人在雨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很艰难地打上了车。 司机见两人那副落汤鸡模样,担忧车子被他们弄湿,在驾驶座唠唠叨叨了好几句,按照傅西洲以往的暴脾气,早就横眉冷对怼回去。 但今天的他尤其安静。 安静到只是抱着怀里冷得发抖的明笙,用唯一干燥的手指拭去她脸颊下方的液体。 可刚擦完,又一行泪珠子从明笙眼眶里滚落。 “别哭了,没什么好哭的。” 傅西洲再次拭去她的泪,眼底平静无波澜,似乎刚才那个在餐厅里喧嚣着要“毕业以后结婚”的男人不是他。 明笙疲累,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去,他把今天所有的能量都耗在那场跟父母的激烈争执之中。 明笙泪眼朦胧又喋喋不休:“你太疯了。” 傅西洲视线掠向窗外渐渐停歇的雨,然后笑着回看她,平静至极的口吻:“别傻了,总有这么一天的。” “今天就是这一天。” 回到傅西洲租住的公寓。 干湿分离的浴室里,雾气蒸腾,地上乱七八糟躺着完全湿透的男女款外套、毛衣裤子,紧接着是贴/身的内/衣。 水汽氤氲,明笙浸润在热水之中,令温暖的热水冲刷她冻得发白的牛奶肌。 她的唇色渐渐恢复红润,像涂了上好的胭脂。 她小鹿般雾朦胧的眼望向男人幽深的眼瞳,男人身躯高大,同样浸泡在温暖的流水中,热水从他额角一直滑落到下颚,水珠继续往下流淌,从胸膛滚落,到了劲痩的人鱼线,男人浓眉冷眸,凝望明笙的眼睛却溢出滚烫热情。 他的爱是滚滚岩浆,撕/裂地表,大地为之燃烧哭泣。 明笙哭得厉害,一直嘟囔着他“欺负人”,后来,细细袅袅的声音逐渐破碎,她眼如水波,终于如这绵绵流水,淌过他,温暖他,拥抱他。 后来两人终于干燥舒爽地躺到一起。 明笙被欺负地眼尾泛红,红 唇张合,她满腹酸楚:“你就不能再忍忍吗?为什么?……” 为什么搞得父母反目?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被父母踢出家门吗? 傅西洲漆黑的眼眸里蕴着炽热的神采,薄唇带着昂扬热意,吻在她柔软的嘴角。 “以前可以忍,因为我懦弱,同时顾忌你的家人,你在乎他们,因此我也不能不在乎。” “但现在我压根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了。” 他英俊的眉眼流露出冰冷残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拍全家福,全家福却根本没你。” 明笙吃惊得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在你家安插了一个小特务。” 明笙当即明白,这个小特务只能是明慷。 傅西洲眉眼温柔,为自己的懦弱向她道歉,发誓以后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明笙不忍:“当初决定瞒着所有人,是我们达成的共识,我是委屈,但你也一样憋屈,我不怪你。” 没有哪个公子哥像他那样谈恋爱谈得那么坎坷,谁不是谈恋爱谈得恨不得所有人知道,只有他们,这四年藏着捂着,生怕恋爱波及他人,长辈出手干涉。 这样的初恋,对他们彼此来说,都太过刻骨铭心。 “终于公开了,痛快。” 傅西洲眉眼间都是舒畅,手掌枕着脑袋开始徜徉未来,“我们毕业了,想做的事也可以放手去干了,人家说先立业再成家,我觉得男人先成家再立业也没什么不好,有家才会更有干劲,明笙你说呢?” 明笙枕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想起他那句“我们毕业就结婚”,心口仍旧是麻的。 结婚…… 对她来说好像很遥远,但为什么他开始规划了呢? 有一天,他会不会后悔? “你说啊,说两句。” 傅西洲迟迟得不到她的回应,催促她。 明笙只好含含糊糊地“嗯”,其实有些头疼,总觉得现在的傅西洲处于脑子热的状态,根本不清醒。 “你这个小包子。” 傅西洲出手捏她的脸颊,捏上瘾,一捏再捏。 “你说你,所有人都欺负你,把你捏圆搓扁,最气人的是你被欺负了还不跟我说实话,我这个男朋友在你心里很没用吗?” “也不是……” 明笙嗫嚅支吾,被他视线逼迫,才吐真言,“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啊,有困难自己克服,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 “我是别人吗?” 傅西洲凶巴巴地覆上来,“别人是别人,我以后可是做你老公的男人……” 宣誓完主权,他蛮横地一口封住她的樱唇,不想再听她坚持一些要“独立”“靠自己”之类的话。 在傅西洲的坚持之下,明笙暂时在公寓里安顿下来。 因为她的入住,廖擎和李京尔自然不能再继续住这里,两人相约着一起搬离,在隔壁单元 租了一套房子,继续过两个单身汉的同/居生活。 虽然撕破脸,但明笙还是去了一趟海地大厦。 将那份没有送到的文件交给基金会的工作人员,顺便,给徐茵递了一封辞职信。 这封信石沉大海,徐茵没有任何回音,也没有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大家都心照不宣。 ——其实徐茵并不缺助理。 若她放开招聘,一定会应聘者如云。 尽管徐茵不在意,明笙还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她前段时间所有工作的要点、联系人的方式都事无巨细写在一个文档里,发到了徐茵的工作邮箱。 但生活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平静。 这段感情从地下恋转为公开,受波及最大的还是明笙的家人。 不出意料,明江汤蔚茹甚至在傅远工作的夏新雨,都遭到了辞退。 一夕之间,全家人失业,徐茵在家里大发脾气,要明江一家用最快的速度滚出傅家。 明慷打来电话的时候仍然是懵的,问明笙:“姐,你真的跟西洲哥谈了四年恋爱吗?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小孩子总是友善,即便被姐姐牵连到流离失所,也没有半句怨言,只是欢欣地说:“姐姐,我挺喜欢西洲哥的,他喜欢我姐姐,说明他有眼光,我没有白喜欢他。” “你别牵挂我们,爸爸找到房子了,我还挺高兴有新房住呢,我听到他们在讨论买房子了,姐姐你看,虽然我们被扫地出门,但是我们获得了自由呀。” 小孩子纯真的言语总是让人心灵慰藉,但明笙承受的更多的,是辱骂和责备。 汤蔚茹打给她,明笙坦然接通,接下来就是一通不堪入耳的羞辱责备,说明笙是扫把星,连累全家跟着倒霉,她也别得意忘形,徐茵父母手段那么厉害,傅西洲要是敢娶她,他会分分钟失去继承权,圈子里懦弱依附父母的富二代她见多了,傅西洲也好不到哪去,迟早他会输得什么都不剩,回家跟强硬的父母妥协,明笙的下场只会是被玩弄抛弃,只不过到那天,有她汤蔚茹一天,她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死在外面算了。 明笙面容平静,承认汤蔚茹说得都对。 她静静说:“汤姨,我没有什么欠你的,我跟傅西洲在一起四年,你也多过了四年的好日子,说起来你反而欠我一声谢谢,既然家门不让我进,我们俩以后大约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那我最后再多说两句,你插足我爸爸妈妈的家庭,这笔账我一直记在心里,四年前我救了这个家庭一回,我就不欠爸爸的了,麻烦你转告他,他照顾妈妈多年,这个恩情我还他了。你大可以放心,就算我被人玩弄抛弃,死在外面,我也不会开口求你们。” 她不哭不吵,语气平静又决绝,汤蔚茹在电话那头惊得失声好几秒,最后恶狠狠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对明笙说了什么……” 电话被人抢了去,入耳是明江沉重的咒骂声,他停了几秒,带着哭腔说: “明笙啊,爸爸对不起你……” “爸。” 明笙指尖抹去眼底的清泪,挨了明江那巴掌以后,他们父女关系一直很僵,明江多次想要跟女儿示好,可惜明笙冷淡处理,两人甚至很久没有心平气和说过话。 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 “我跟汤姨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我们的父女缘分就到这里吧,我做了一个女儿该做的,想必在天上的妈妈也不会怪我绝情了,以后你照顾好身体,就算不做有钱人家的司机,凭你的本事,也能给家里一份过得去的收入。如果以后我发展的不错,会定期给你打笔钱。明慷是个好孩子,好好培养他,就算没有我,有他尽孝,你下半辈子也可以过得滋润。” 明江在电话那头闷声痛哭,“明笙啊,你汤姨说得是气话,这个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着,爸爸错了,你给爸爸一个赎罪的机会啊,你别不要爸爸啊笙笙……” 明笙无动于衷:“不,打从妈妈走了,我就没有家了。” 对于明笙和家里的决裂,忙于新公司事务的傅西洲一无所知,他当然也关心她的家人,晚间回来时问起,明笙轻描淡写地说家里还好,找到了新房子落脚,上次舅舅还的那笔钱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储蓄,日子也不会糟到哪里去,都是有手有脚的人,还愁找不到工作吗? “那就好,我现在明白了,只要敢打破困局,局面会慢慢好起来的。” 傅西洲夜里抱着她,鼓励她的同时,也在极力鼓舞自己的士气。 一天超长时间的工作令他倦怠疲惫,眼皮早就撑不住,他在睡梦中喃喃,“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他沉沉睡去,因此完全没有看到明笙望着他的眼神,渐渐流露出怜悯。 天气逐渐转暖,草长莺飞,城市翻走萧索的旧书页,春天的到来重新唤醒城市的活力,就连阳光也慷慨起来,日日都是晴天。 明笙回校搬行李,见到了有一段日子没见的夏新雨。 已经猜到大女儿用身体换来了四年的家庭和睦,明江没脸再见她,遣了继女夏新雨,将明笙的东西给她送过来。 两个女孩子去奶茶店坐了一会儿。 一开始谁都没说话,夏新雨默默观察着清城大学的宿舍区,起先好奇,过后才是言不由衷的不屑。 “清城大学也就如此,我还以为多不一样呢。” “可真讨厌啊,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明笙只是不言不语地看着她,吸了一口奶茶,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指责。 夏新雨“噗嗤”一声,讥讽地笑了。 “怎么不说话?你跟我妈叔叔说跟家里断绝来往的时候不是很酷很能说?”她摇摇头,“明笙啊,我有点看懂你了,你骨子里挺疯的,看起来与世无争乖得要命,其实全是装的,你疯起来能咬人,能给人咬下一块肉的那种。” 见明笙不置可否,她又好奇心起:“哎,傅西洲知道你其实很疯吗?” 明笙不准备 满足她的好奇心, “?_[(, 你就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将随身携带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推到夏新雨面前,“要是觉得还不解气,就拿这个泼。” 夏新雨瞥了瞥那瓶水,轻快一笑,“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妈蠢,我可不傻,傅西洲为了你都跟家里撕破脸了,搞不好你将来还真能做总裁夫人也不一定,我这会儿得罪你,将来你明笙日日吃鱼翅,我连闻肉汤的资格都不配,我上哪儿哭去。” “人现实些没坏处。” 明笙甚至有点羡慕她的市侩通透,由衷道,“新雨,就算离开傅远,你也会活得很好。” “那可不一定。” 夏新雨率真地翻了个白眼,“我可不像你,有傅西洲这个倚仗,还有名牌大学的光环,我什么也没有,我妈别看什么都向着我,其实重男轻女得很,就算买房了,房子也是明慷的,等我结婚就得滚蛋。” “明笙,你不欠我妈和叔叔,记得你还欠着我,被你连累,我可是最无辜的。” 她撩了撩新烫的头发,“跟着傅西洲,以后可要混得好一点,才有能力罩一罩睡了十几年的姐妹。” 明笙失笑:“不是一直跟我水火不容,怎么突然把我当姐妹了?” “就当赌博喽。”夏新雨一脸理所当然,“押宝你将来混得好,我也能鸡犬升天,蹭点零星好处。” “那我要是混不好呢?你妈说我下场只会是被男人玩弄抛弃,大概率死在外面。” 夏新雨审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也不是没可能。” “可毕竟你是疯子啊。” 她悠然吸着奶茶,欣赏窗外的校园风景,“只有疯子才能做大事,不是吗?” 明笙全副武装,做好和全世界决裂的准备。 却没想到,最后在夏新雨身上收获一点点温情。 虽然夏新雨直言不讳,比她还要现实薄情,但眼下众叛亲离的她,甚至觉得没有出言苛责的夏新雨难能可贵。 她也因此把这点温情记在心上。 整日在家,不是睡觉就是发呆看剧,连学校也很少回去。 傅西洲那日在餐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徐茵夫妇又是经常出现在媒体上的大人物,一家三口时时刻刻活在别人的关注之中,因此傅西洲因为恋情跟家里闹到不可开交的事情还是传开了。 学校里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论坛嗨了好几天,表示终于破案了,其中最激动的要数前段时间猛磕“笙洲CP”的吃瓜党,没有什么比磕的CP成真再激动的事了,又是一顿嗑生嗑死的节奏。 可惜主角二人长期不回学校,也不发糖了。 明笙其实见到傅西洲的时间也少得可怜,与家庭的断然决裂,令他更加迫切地想要获得成功。 但通往成功的这条道路崎岖危险,能最终尝到硕果的人寥寥可数。 说到底,成功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唾手可得。 很快明笙从廖擎口中得知,傅西洲创业陷入困境。 暮华里那套房子原本有买家看中,谁知在签合同阶段突然毁约,而傅西洲的Br招聘、日常研发投入、办公室租赁,天天等着用钱。 山穷水尽的他突然陷入绝境。 尽管傅西洲将暮华里拿去银行抵押贷款,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新的挑战还在等着他。 【京尔家里想让他出国,京尔有可能要退出】 廖擎不无遗憾地在微信里和明笙倾述烦恼,他其实也顶着家里巨大的压力,创业初期困难重重,又不见成绩,每天都不易。 【昨晚西洲没回来是因为跟我们去喝酒了,昨晚睡我这儿的,那些烦心事他可能不太想让你知道】 【我和西洲都是技术骨干,但公司运营得靠京尔,他一走,团队可能就要散了】! 第 55 章 明笙突然明白,傅西洲每次回来后疲惫和沉默。 他总会静静地走到她身后,依恋地圈住她腰身,少言寡语,即便开口,问的也都是她的日常,很少提及自己的事。 明笙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心里藏了事。 或是遇到了一时难以解决的困难,虽然极力掩藏,却还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但她也有自知之明。 作为女朋友,除了情绪价值,她能帮到他的地方太少太少,少到几l乎不值一提。 甚至,某种程度上,她其实是他的包袱,他通往成功道路的拖累。 雪芮最近也遇到了麻烦,这么一个盘靓条顺的女孩子,竟然失业了一段时间。 起因是一次拍摄,合作的导演很大牌,但有玩弄女孩子的前科,在圈内恶名昭彰。 大多数女孩遭遇骚/扰,碍于导演在圈内的分量,往往选择忍气吞声。 雪芮却没有。 她在朋友圈和社交媒体揭发这个导演,并且举证报警,事后那位导演丢了工作,但勇敢的雪芮也遭遇这个人的打击报复,几l乎所有的业内试镜一概拒绝她。 她被这个行业拒之门外。 “没什么呀,大不了不做模特喽。” 曾经扬言要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混出名堂的雪芮,已经接受了还没升起就陨落的现实,在星巴克里笑嘻嘻地对明笙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做不了明星,姐就去做网红,也能大红大紫。” 明笙问她:“那个秦放呢?他有没有关心你?” 雪芮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但还是泛着甜美的笑:“男人的关心就是个屁,风一吹就散了,要是自作多情,最后伤心的还是自己。” “我才不要他的关心呢。” 她潇洒地一扬下巴,“等我混成了百万千万级别的网红,就有比秦放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出现,那时就轮到他在台下偷窥我,遗憾当时错过我。” “被封杀这段时间只让我想明白一件事。” 她士气昂扬对明笙说,“什么爱情,什么风花雪月,都不值得我付出那么多时间和情绪。我不要再为暗恋内耗了,要把时间花在变强上,只有做强者,才有不被欺负的选择权。” 雪芮的心声,同样也是明笙的。 她吃够了身为弱者的苦,因此对变为强者的欲望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天气逐渐变热,五月初的某天,明笙突然接到李莞尔电话。 “明笙,你那个护肤品广告黄了,那边准备换人再拍。” “我猜测,是徐阿姨出手干涉。” “还有,我哥哥出国去法学院读书,也是徐阿姨说动我妈妈,徐阿姨真的很会攻心计,她一直知道傅西洲的软肋。” “虽然很不想直说,但我要提醒你一句,现在的他还斗不过徐阿姨。” 三天后,傅西洲已经连续两天在公司没回家,明笙在和雪芮看完电影回来的中 午,在楼下遇到了等候已久的徐茵。 徐茵仍旧端着贵妇仪态,语气平平,没有做她老板时的颐指气使:“明笙,能不能请我上去喝杯茶?” “?_[(” 徐茵借口上来喝茶,但对明笙端上来飘着茶香的茶水,却是一口未动。 她笑意寒凉看着明笙:“你很厉害,能让我这么久看不到儿子,也接不到他的电话。” “他虽然从小叛逆,但就是最叛逆的青春期,也从来没离家出走过。” “但是他为了你,完全抛弃了我跟他爸爸辛苦建立起你的家庭。” 她眉眼锐利看着明笙,言辞间掩不住身为一个母亲的落寞和责备。 明笙垂眸,缄默。 最后说,“抱歉,夫人。” 徐茵轻蔑地笑了笑:“不需要你的道歉,这只会让我想起你过去在我面前的种种谎言,让我更加反感你。” 明笙不再言语。 对于一个抱有很深成见的长辈,再多的辩解,都是无用的。 “明笙,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告诉你,没有家长的同意,你和西洲一意孤行在一起的后果。” 徐茵面色肃重地说起正题,“他面临的最严重的后果,是失去继承权。” “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徐茵目光如炬看着她,“过去的西洲,就算再不听话,他永远也是他爸爸心中的唯一,可现在不是了,在他爸爸心里,已经有一个他的替代者。” “那个女人很有心机,那个孩子从小就按照完美继承者的路线规训长大,假以时日,他会看上去比西洲更听话,更有资格继承傅远集团,西洲也会在他的对比之下,黯然失色。” 说到这里,徐茵的脸上显出一丝悲怆,“作为妈妈,我完全不敢想象,我骄傲的西洲,未来会经历那样的失落。” “你看到了吧?我们这样的家庭,就是这样的现实残酷。” “西洲的爸爸,最在乎的还是傅远集团,这是他一生的荣耀所在,这样的男人,在传承面前,亲情什么都不是。” 明笙抿了抿唇,唇色泛白,并不敢正视徐茵谴责的目光。 对面的徐茵其实一直观察她,见她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上也露出心有戚戚的惭愧表情,心里渐渐有了底。 “失去继承权的西洲还有什么呢?”徐茵怅然若失的神色。 就算只是口头的假设,她也完全万万不能接受儿子坠落悬崖般的人生。 “没了家族的光环,他什么都不是, 还要沦为许多人的笑柄,我当然也会一败涂地,因为儿子的失败,最终也会归咎于母亲的失责,是我的纵容,导致他的人生一落千丈。” ⒋想看关就写的《掌控者》第 55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红颜祸水的脸,对男人的前途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明笙,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毁了他。” 徐茵语重心长,“你们还年轻,会做梦,或许会寄希望于有一天创业成功,可是创业就真的那么简单吗?不过是成年人玩的小孩过家家,挥霍时间精力罢了。” “我当然希望西洲创业成功,不过他这种小打小闹的成功,能媲美傅远给他的成就感吗?” 徐茵不愧是善于攻心计的高手,语气层层递进,不给明笙丝毫喘息的时间。 “现在他那个团队,李京尔是板上钉钉要退出的,就他和廖擎单打独斗,能成什么气候?” 说到这里,徐茵高高在上觑了一眼明笙灰败的神色,终于肯屈尊降贵地啜饮一口明笙端上来的茶水。 齿间流淌着劣质绿茶的涩意,口感和醇香都次等,和她过去品茗的顶尖茶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徐茵心中因此淌开微苦的涩意。 她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儿子,优秀到众人仰望的儿子,现在就喝着这样的劣质茶叶,和如此底层的女孩待在一起。 若任由他继续沉沦,迟早有一天,他会泯然于众人。 这场无论是年龄身份背景都是碾压级别的谈话,注定是徐茵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也很满意明笙的识趣沉默。 至少说明这女孩并不愚蠢,并没有做出无用的螳臂当车的反抗,她儿子的眼光到底没有太差。 “明笙,你应该收到莞尔那边的电话,你拍的广告换人了。” 徐茵下巴微抬,神情里带着细微的得意,“你们不用猜,就是我做的,一个电话的事,都是一个圈子的朋友,谁都要给我徐茵一个面子。” “你的明星梦我无意打碎,你大可以继续去追梦。” “只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没有实力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的能量在那里,你大可以去试,看看最后是你赢还是我输。” 徐茵走了,那杯茶只尝了一口,明笙呆呆地坐在家里瞧着那杯茶,最后深深叹了口气,站起来去把那杯茶倒掉。 晚上傅西洲终于回来了,只是显得很憔悴,下巴难得有胡渣子,一回来就想抱她。 明笙嫌弃捏住鼻子往后退了退:“一股馊味,快去洗澡。” 他自己捏着衬衫领子闻了闻,似乎也被自己熏到了,默不作声进了浴室。 明笙去给他找衣服送到门口,一只沾了水滴的手伸出来,却没有去拿那些衣服,而是悍然把她整个人往雾气朦胧的浴室里带。 两人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最后明笙手脚绵软被抱出来,肌肤白里透红,眼睛也像被水洗过一样清亮。 傅西洲喜欢她这双会说话的眼睛 ,茫然时忽闪,雀跃时灵动,被欺负时湿漉漉,难过时忧郁。 是一双他怎么看都不会厌的眼睛。 此刻,这双翦水秋瞳里装满了柔情,正漾着细碎的光。 他抚着她细腻脸颊,“我这几l天不在,有没有好好吃饭?” 明笙说有,会自己去超市,在家做饭吃。 她犹豫后问:“以后,你会经常不在家吗?” 傅西洲默了一会,“现在非常时期,会比较忙,等以后上了轨道,就有时间陪你了。” 他翻身躺在她身旁,细数未来计划:“等下个月毕业,这个公寓就退掉,搬到我公司附近去,这样我也能经常回来。” 明笙枕在他臂弯,小声嘟囔:“抱歉,我工作还没有定下来。” 最近她日子过得混沌,醒来就想着怎么打发白昼,却很少坐到电脑前投简历。 骨子里知道这些本地的工作待遇再优渥,发展前景再好,其实都不适合她。 一旦接受,只会把她束缚在这个城市。 也许同时束缚住的,还有傅西洲本该璀璨的人生。 “不工作就不工作。”傅西洲并不知明笙心里所想,很自然而然地说,“我养你。” 明笙搂住他脖子,星眸带着质疑望着他:“养不起怎么办?” “活腻了吗?”傅西洲面子挂不住,出手挠她,“敢说我养不起你。” 明笙蜷成一只粉红色的虾子:“傅总对不起,傅总我错了……” 回应她的,是变本加厉的戏弄,后来声音渐渐变了调,属于深夜的缱绻铺展开,只透过窗帘狭小细缝,漏出一点破碎细袅的声音。 明笙小小声怀疑傅西洲养不起她,傅西洲身体力行,让她打消这种滑稽可笑的质疑。 他可是傅西洲,怎么会养不起女朋友? 没想到第二天,明笙一语成谶。 起因是傅西洲今天休息,难得在家陪明笙,两人商量着在家看电影。 明笙的电脑突然不知原因地坏了,完全开不了机,两人决定出门约会,顺便修个电脑。 结果是硬盘损坏,傅西洲见明笙这台电脑用了很多年,不顾她反对,执意要去附近的商场给她买台最新款的macbk。 上万块的电脑,以前的他可以眉毛都不眨就购下,完全不需要看价格,只需要在乎喜不喜欢。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一连试了好几l张卡,不是信用卡被停,便是余额不足。 面对导购欲言又止的目光,傅西洲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明笙一见情势不对,就想上去自己刷。 “我来。” 她卡里还有一些存款,勉强够买下这台电脑。 “不用。”傅西洲暴躁地拦住她,“我先打个电话。” 他先打给廖擎,要他转笔钱过来,廖擎苦哈哈说,家里不支持他在外头瞎折腾什么创业,要他回家族车企上班,廖擎不愿意,家里这两天也把他的信用卡给停 了,现在的他也是一穷二白,正犯愁呢。 傅西洲眸色深敛,下颌线绷直,懊恼挂了这通电话。 最后还是打给正在魔都办签证的李京尔,这台电脑才顺利买下。 回程路上两人打车,车厢寂静一路无话,明笙小心地觑身边的男人,连喘气都不敢太用力。 本来约定要去吃的餐厅,也没心情再去,下车以后在公寓附近吃了碗面,晚餐就这么打发了。 傅西洲心情不好,在阳台抽了好一会儿闷烟。 明笙手倚门框,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月光倾斜在他身上,他站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手指夹着一根烟,偶然抬头吁出一口烟雾时,能看到眉目俊朗又冷淡的侧脸。 似乎想证明自己还是有所掌控,晚上折腾得特别厉害,到了最后,明笙眼角流下一滴泪水,没入发梢中间。 第二天她醒来,枕边人已经不在身边,不知道他几l点起床走的,家里冷冷清清,已经没有他的气息。 明笙下床,看着桌上新电脑的金属光泽,沉默很长时间。 最终拨通了那个电话。 “夫人,是我,明笙。” 她望着窗外灿烂的春光,天气已经攀升,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春天的尾巴。 她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离开他。” 徐茵在电话那头显露出愉悦情绪:“明笙,你很清醒也很聪明,我没有看错你。” 明笙长而浓密的黑睫轻轻颤动,在日光里每根睫毛都是清晰的,那句“我没有看错你”令她清澈又沉寂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夫人,我会离开,但是希望你答应我的条件。” “你说。” “那个广告要换人,我希望是我的朋友,她叫雪芮。” “您既然有能量撤下我,相信您也可以让她入选。” 徐茵吃惊:“这就是你唯一的条件?只是为一个朋友?” “对。” “为什么?”徐茵不解,“你不打算在这时候问我索要点什么吗?” 明笙摇头,日光下她的脸庞白皙剔透,散发柔弱却倔强的美,“没有,傅西洲已经给我许多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这个雪芮是你最好的朋友?” 明笙同样摇头,“不算是,但我希望她把我没能走下去的路进行下去,也许她能走得很远,就当我也走过吧。” 徐茵在电话那头沉吟片刻。 “可是明笙,我要给你一笔钱。” “不,夫人,我不要……” “不,这笔钱你必须要拿。” 徐茵斩钉截铁,不容许她再拒绝,“我也会让西洲知道,你从我这里拿走了这笔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行近乎透明的眼泪无声又无息地簌簌而下。 明笙视线氤氲,声音染上了哭腔:“是,我明白。” 傅西洲不在家的日子,明笙重新开始用 这台新电脑上网投简历。 不知是否是命运的安排, 不久, 她接到了第一个电话。 却不是任何投递的公司打来的,而是一个许久不联系的男人。 林颂。 林颂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润又低醇,像溪涧敲打耳廓,“明笙,我这里有一个比较紧急的事情需要你救火帮忙。” 还是之前林颂提起的那件事,他那位身为奢侈品牌总监的法国朋友首度来中国秀场工作,人生地不熟之下请求他帮忙找一位中英法流利的翻译,顺便也要兼任她的生活助理,帮助她在中国的工作顺利进行。 明笙当时考虑到自己没有这方面的资格履历,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接手,林颂便也没有强求,很费劲地托人找到了一位专职翻译。 但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那位法国总监朋友Rashida在中国的工作繁忙紧密,需要在多个城市辗转奔波,翻译小姐姐工作到半程突然身患恶疾需要马上进院手术治疗,这下子把Rashida给撂在半路上,现在声势浩大的秀场即将拉开帷幕,少了翻译的Rashida犹如缺了左臂右膀,已经焦虑到一天给林颂打好几l通电话。 “明笙,实在时间仓促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拜托你救个急。” 林颂在电话里请求,语气也没有掺假的成分。 明笙表示考虑一下,明天给他打电话。 晚上傅西洲回家,明笙听说他还没吃饭,把剩下的饭菜热了热,剩了一半的牛肉汤也给他炖出来。 她表现得很殷勤,眼神巴巴地盯着傅西洲,他终于发觉她的热情一番寻常,吃到一半放下筷子。 “有事儿?”他问。 明笙看着他沉郁不得志的眼睛,将打好的腹稿吐出。 “有个半个月的活儿,是雪芮介绍的,我想接。” 接下来便是把林颂介绍的工作内容简单给他叙述了一下,着重强调服务的对象是个优雅身份贵重的法国女士,主要做她的随行工作人员,碰巧她的英文法文都还过得去,帮人家救个急顺便挣点可观的外快。 怕他不答应,她面色忧愁说:“在家没事做很无聊,同学都已经各奔前程了,我也想找点事做,接触外面的世界。” 前车之鉴,这一次她把Rashida女士来中国后的媒体报道都找出来,递给他看,深怕他疑神疑鬼,不愿意放她去干。 傅西洲虽然不舍得她离开自己身边半个月,还要在好几l个城市跑,但眼下,他也深知自己关不住她。 每次回家看到她忧郁不开心的脸,他会暗骂自己没用,不能给与她快乐无忧的生活。 或许,他不能给与的快乐,工作可以给她。 “好,你去吧,记得每天联系,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傅西洲最终松口,语气沉甸甸,答应这短暂的分离。 他没有发现自己睡熟时,躺在身侧的女孩始终清醒,一遍又一遍地用眼睛描摹他熟睡时松弛 的脸部轮廓。 ?想看关就写的《掌控者》第 55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这是一场非常压抑的送别。 因为出国的事,三人团队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傅西洲和李京尔闹得很僵,一度互相拉黑不说话。 傅西洲指责李京尔背叛兄弟,对不起梦想,李京尔坦言身上肩负着家庭的希望,不可能偏航太多,在父母和兄弟之间,不得不对不起兄弟,去完成他既定的人生规划。 在初夏的夜晚,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吃了一顿散伙饭,在沉闷中碰杯,喝到酩酊大醉。 熙熙攘攘的机场,这边的送行场面却格外沉默。 最终,傅西洲廖擎和李京尔拥抱道别,分开时,三人眼角都微微泛红。 这是属于男人的友谊。 明笙目睹过宴席的热闹非凡,也亲眼见证人走茶凉曲终人散,想到下一场分别,她忍不住鼻酸。 却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不要哭。 那些牵扯疼痛的分离,是为了所有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李京尔发去纽约,开启法学院的生活,明笙也整装待发,奔赴魔都。 如林颂所说,Rashida绝佳的法国女士,她健谈开朗,更兼具职业女性的敏锐和自信,明笙服务过两位成功女性,徐茵靠婚姻成就自己,而Rashida则完全靠自己出众的个人能力。 过于为徐茵工作时明笙经常私底下自怨自艾,感叹自己霉运连连。 现在她终于明白,所有的经历都会塑造崭新的自己,正是因为有过一段日子服务女上司的宝贵经历,才能让她细腻有条理,在最短时间上手新工作,成为Rashida得心应手的助手。 在一次突发的工作中,Rashida忙中出错,是明笙凭着细腻负责的态度,跟她反复确认,才避免了一场T台事故。 “谢天谢地,Lna,是上帝的安排让你来到我身边。” Rashida前后对比了两个翻译助理的工作,前一个只想单纯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翻译,对Rashida的工作毫不在意,生病前一天才通知会离职,害得她措手不及,几l天工作都没有进展。 反而是她一开始怀疑太年轻没法胜任的明笙,给了她巨大的欣喜。 半个月时间过得飞快,足够让Rashida深度认识一个聪明美丽细腻真诚勤奋也足够聪明的中国女孩。 在回法国的前一夜,Rashida约明笙去酒吧喝一杯。 Rashida要了一杯马天尼,明笙点了一杯莫吉托。 这是完全属于女士的约会,因雇佣关系结束,也就没了那么多社交礼仪。 Rashida本就是健谈的女性,聊中国聊旅行聊男人,明笙阅历少,因此大多是她在听,偶尔打断Rashida女士,好奇问一两个年轻女孩才会问的问题。 整体气氛非常融洽。 最后Rash ida问明笙工作定下来没有, ?_[(, 甚至因为最近要陪着Rashida在各个城市走动,错过了很多很不错的面试机会。 她大约是他们班里,甚至学院里,少数几l个还没有落实毕业去向的人了。 Rashida微笑起来:“听着,Lna,我倒是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邀约,但是前提是你足够勇敢,可以放弃你在这里的生活和朋友,去另一个陌生的国度闯荡。” 法国的公司正在招募一些秀场助理,不限国籍,只要有推荐人,就可以进入这个五光十色的行业。 这段时间明笙浸淫在时尚领域,当然见识了这个行业的迷人之处,对于这个崭新充满脉动的领域,她早就心生向往。 这也是她殷勤为Rashida工作的原因之一。 所有的人脉,最后都会成为她进入一个朝气蓬勃行业的梯子,让她可以跨过障碍,走上捷径。 明笙又惊又喜,乌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年轻女孩勃勃的野心。 “谢谢,bss,谢谢你给我一张敲门卡,我愿意跨出舒适圈,去试试更多的可能。” Rashida回国了,明笙圆满完成工作,带着丰厚的酬劳,回到那个她和傅西洲暂时的小公寓。 两人许久不曾见面,空虚和饥饿一起袭来,厮缠到半夜才结束。 快要入夏,他们终于要毕业了。 毕业那天,笙洲CP双双出现在清城大学校园,丧心病狂发了一天的糖。 傅西洲和明笙穿上了学士服,两人像一对最普通的毕业情侣,在校园里亲吻留影,纪念这在一起的思念时光。 有学妹尾随他们,拍下了两人在镜头里含情脉脉kiss的场景,传到论坛上,甜得人牙酸。 【颜值爆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本色出演偶像剧】 【啊啊啊还我大众男友傅西洲,我不想看到他被人私人占有啊】 【楼上的唯粉,来磕CP啊,磕什么有什么,傅学长最宠CP粉了】 【可是听说他情场得意事业失意,Br合伙人走了两个,现在只剩他单打独斗了,不懂了,明明家里有矿,为什么不回家做矿主啊】 明笙洗完澡,对着电脑浏览论坛的帖子,傅西洲突然走进来,她不紧不慢阖上电脑。 “在看什么?” 他走上来,将俊脸埋在她喷香的颈间,神情迷醉。 “今天的娱乐新闻。” 明笙温顺,任由他不规矩的手攻城略地,眼前的窗子上,倒映着两人缠成树藤的身影。 “有什么好看的。” 傅西洲轻车熟路解开她保守睡衣的一颗扣子,“我比较好看。” 明笙便认认真真地看他,看他瘦削许多的脸,一张脸更如刀削一般深刻。 这段时间他抽了很多闷烟,经历与父母的决裂,兄弟相继的离别退出,他却仍没有放弃Br,苦苦坚持着。 他的苦闷和执 着, 明笙都看在眼里, 却帮不了他什么。 明笙踮起脚尖,主动索.吻,傅西洲便配合地俯首,四片唇契合贴在一起,这个缱绻的吻掺着微涩的蜜糖,在两人口中化开。 胸臆间涌起潮涌,明笙心脏颤动,沉溺其中。 她会永远记得这个吻的滋味,像糖果,永远给她力量。 两人这晚做.得很尽兴,热汗淋漓中都享受到X.爱最魂牵梦绕的滋味。 傅西洲抱着明笙,两人相拥着徜徉不远的未来。 “我找好房子了,就在公司附近,那里有地铁,等你找好工作,通勤也方便点。” 明笙轻轻地“嗯”,语气透着满意,“我可以给你送饭,我最近厨艺越来越好了,前两天乔羽来家里蹭饭,夸我做得不错呢。” “看来你很有贤内助的潜质啊老婆。” 傅西洲亲昵地唤她老婆,“怪不得人家说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个贤内助老婆,以前我不懂也不稀罕,现在还记得有个老婆挺好。” 明笙美滋滋地听,并不做声。 “明天我有空。”傅西洲想到就要去做,完全是迫不及待,“不如明天搬家吧,反正中介给我钥匙了,过了明天,我就在公司开始地狱级别的加班了。” “那就明天搬,这个公寓阳光不好,我住得够够的了。” 明笙用滑腻脸颊蹭了蹭他的胸口,打了个哈欠,像只慵懒犯困的猫咪,“我明天去学校一趟,宿舍里还有些东西没搬回来。” “要我帮忙吗?” “不用,东西不多,顺便再跟宿舍几l个聚个餐,吃顿散伙饭。” 第二天,傅西洲脑袋埋在枕头里,沉沉睡着,明笙任由自己贪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这才狠下一颗心,离开这个住了半年的公寓。 乔羽已经在小区对面等了她很久,见到彼此,双双红着眼眶,抱在一起。 早在前不久,明笙办好签证,确定下机票,就把自己的行李陆陆续续拿出来,寄存在乔羽这里。 今天乔羽特地请假,送别即将出国远行的好朋友。 两人打上出租车,直奔机场。 办完值机,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明笙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安检,而是和乔羽在机场某个角落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 乔羽心情沉重又难受,她知道明笙经历了怎样的挣扎痛楚,最终血淋淋割舍掉国内所有的一切,包括家庭和感情,去飞向一个陌生的地方,重启人生。 她抹着眼泪,“要去多久呢?” 明笙其实也茫然,但神情淡淡,并没有流泪,“不知道,也许好几l年,也许不回来了。” 乔羽哭得更伤心了。 “你想好了吗?明笙。”她大声说,“傅西洲说不定还没醒,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明笙用平静来隐藏内心的波动,她的神情是麻木的,更像在做一场清醒的梦,以致精神完全是游离的。 她在用麻木对抗疼痛。 “想好了。” 她望着熙熙攘攘的机场, 想起上一次站在这里, 她和傅西洲和成双成对,傅西洲红了眼眶,她上去抱了他一下,鼓励他,她还在这里。 可今天,连她也走了。 这一次,他的眼眶还会红吗? 钝痛的感觉来得那么快,快到无力阻挡。 那种麻木感消失了,明笙疼得心脏揪紧,鼻尖发酸。 可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傅西洲打来的。 她红着眼睛,对乔羽说,“我离开一下。” “去跟他告个别。” 傅西洲似乎才醒来,嗓音倦懒,问她收拾的怎么样,要不要他过去,两人再去食堂吃个饭,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再回母校了。 明笙望着机场人来人往,静静说:“傅西洲,我在机场。” “过一会儿我就要安检登机了。” 那边静止了几l秒,明笙能明显听出他声音从倦懒松弛到完全紧绷,他嗓音低沉,“明笙,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终于到了这一刻。 心痛满溢,明笙深深呼吸,抿唇别开脸,强忍那股涌上来的难受滋味。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开启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呀。” 她故作轻松愉悦的口吻,“这个地方有大好的前途,有自由,更重要的是,没有你。” “明笙!” 电话那头的傅西洲大声嚷嚷,似乎完全不能接受这些残酷的话语是由她那张嘴吐出,“我现在就来机场,你别走,跟我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吼到最后,他声音颤抖,明显带着哭腔,“该死的,所有人都离开我了,可你不能离开我。” “我只有你了,明笙。” 那声近乎绝望的“我只有你了”,撕心裂肺的同时,也在撕扯着明笙本就血肉模糊的心脏。 泪花涌动在眼眶,她泪眼婆娑,几l乎在他吼出的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不敢发出一丁点哭泣的声音。 让他知道她也在留恋,也在彷徨,她并不是如她表现得那般心硬如铁。 她花了一点点时间缓了缓心神,目光坚毅地擦干眼泪,这才重新找回自己故作清冷的声音。 “傅西洲,对不起啊,即便面对面,我也是这样的回答。” “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也不想留在你身边,亲眼见证你和Br的失败。” “我在时尚圈的那段日子,见过了太多成功人士,他们的成功令我着迷,对不起,我不甘心留在你身边做一辈子寂寂无名的明笙,对别人来说,我最大的成就可能只是有个叫傅西洲的男朋友,可是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如果你失败,你可以回到傅远继续自己骄傲的人生,你永远是有退路的,可我没有,等十年后,当我不再年轻,被家庭和琐碎折磨得面目全非,我可能还是一无所有。” 傅西洲在电话那头 死寂一般的沉默, ?, 出口挽留。 他是那样慌张,几l乎在哀求:“明笙,求你,不要这样,你有我,你不是一无所有……” 一行清泪又不听话地流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明笙在热闹的机场静悄悄流泪。 说最狠的话,流最伤心的泪。 “男人的承诺,能当真吗?”她笑中带泪,“我爸娶我妈的时候,承诺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后来还是挨不住寂寞,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出轨找了别的女人。” “傅西洲,我从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一直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男人。” “我从来只信我自己。” “我和你,没有谁应该站在谁的背后,也没有谁该为对方牺牲自我。” 她声音清亮,带着一股绝不回头的气势,“我和你,都该有光明的未来。” 傅西洲在电话那头再度陷入沉默,等再发声,嗓音里已经有了暴躁恨意。 “明笙,你这个骗子,你一直在骗我。” 他磨牙霍霍,“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振聋发聩,明笙感觉到胸口隐隐的疼痛。 她不说话,他却已经急不可耐,甚至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哀求。 “你说啊,说你爱,哪怕一点点,我可以让你追梦,你去半年,甚至一年都没关系,等你想回我身边,你就回来。” 明笙的视线模糊,眼前像蒙上一层雾,所有人的面孔都是扭曲的陌生的。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意识到自己的底线在一退再退吗?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倨傲不可一世的傅西洲吗? 一度心情软弱到想吐出那个字,这样她在他乡坚持不下去时,就可以飞回他的怀抱,像倦鸟归巢。 可是明笙转瞬清醒。 她知道做人不可以那么自私。 任何选择的背后,是一去不复返,爱情也是。 想到这点,她痛彻心扉到几l乎发不出一点声音。 缓了一阵,才毅然决然地残忍开口:“傅西洲,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跟你在一起,我一直是被迫的,我很高兴,我终于能摆脱你。” “再见了,傅西洲。”她眼眶溢满泪水,“青春散场,我和你也该散了,往后余生,希望再不相见。” 在她挂了电话的同一时刻,傅西洲“啊”一声尖锐喊叫,捏在手中早已滚烫的手机被发狠摔了出去,砸在柜子上,瞬间屏幕碎裂。 他不解气,又拾起手机,重重仍在地上,他狠狠踩了上去。 还有桌上的玻璃杯。 杯中残留着一点水,杯沿残留着她的唇印。 昨晚她喝完水,唇角残留一滴液体,她媚眼如丝凝望他,他抑制不住地吻了上去…… 傅西洲彻底崩溃了。 他把那个碍眼的杯子不顾一切摔在地上,玻璃杯瞬间支离破碎,一地的玻璃渣子。 那玻璃渣子好像她眼角晶莹的泪。 以致他悲愤到极致的情绪积累在胸口,闷得他无法呼吸,像是要在此刻窒息死去。 他受不了,完全受不了,几l乎下意识地捡起其中最大的碎片,不要命似的捏在手里,仍有玻璃无情割破他的掌心,让他满手的鲜血。 可手心的这点疼比起爱人的背叛,根本算不得什么。 傅西洲满脸戾气,因爱而恨令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扭曲,一双深黑如墨的眼睛暗沉沉的可怕,眼眸深处正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明笙,我们此生,会再见的。”! 第 56 章 四年后。 机舱外的夜空黑蒙蒙。长时间的飞行让人身体发出疲劳信号,但一想到即将落地四年没有归来的故乡,那种陌生又悸动的紧张感传来,令人心弦绷紧,以致这点身体疲惫实在算不上什么。 明笙半梦半醒,梦里又回到四年前。 在这一年已经开始炎热的夏夜,她辗转二十小时,终于抵达艺术气息浓郁的巴黎。 当在异乡醒来,孑然一人走过香榭丽舍大街,闻到空气中陌生的香水味,这是一种独属于巴黎的香味,梦幻又不真实。 还好,她没有做梦太久,现实将她从梦中拉回。 在一场雷雨后,巴黎弥漫青草香气。 明笙也在Rashida的内部推荐下,顺利进入奢侈品牌公司,成为一名最基层的秀场助理。 秀场助理的工作零碎繁琐,简直是枚六边形螺丝钉,哪里需要便去哪里。 秀场布置、模特面试、试装预案、媒体运营、公关宣传,所有的杂活累活她都干过,遭受到的白眼也不仅仅来自于顶头上司。 西方社会不会给一个新人喘息的时期,只会轰然将最残酷的一面展现给她。 拼命压榨她的精力时间,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成长,成为这个庞大行业运转机器里的一枚小螺丝钉。 明笙不知道自己熬过多少个通宵写方案。 但勤勉的工作通常不能赢得尊重,歧视时有发生。 来自英国的女上司刻薄冷淡,常常在私底下称呼她“那个亚洲女孩”。 一天明笙决定不再沉默。 “抱歉,Carl女士,我的名字不是亚洲女孩,事实上,每个亚洲女孩都有独特的美,并不该用这个称谓来定义我们。” 她当着众人面,不顾上司逐渐难看的神色,自信又从容耸了耸肩,“就像你不会满足于只做英国女人,不是吗?” 只是这样快意的时刻到底还是少数。 大多数时间,高负荷的工作压迫她的体力,日复一日折磨她的精神。 Deadline的时候,白天刚结束高强度的秀场工作,回到狭小的公寓时已经疲惫到撑不住眼皮,但是一天的工作远未结束。 只能强打精神煮一壶黑咖啡,靠着一杯接一杯的浓咖啡清醒头脑。 最后在晨曦快要来临之前,发出电邮,回到床上睡上可怜的三四小时。 这样强度的非人生活,一直持续了半年。 直到有一天,明笙晕倒在公寓里。 不知怎么就不省人事,醒过来时发现额头磕破了一块,而她竟然躺在地板上人事不省一个小时,苏醒时血流已经止住。 镜子中苍白受伤的自己实在是可怖。 只不过半年时间,她就被工作折磨得面目全非。 明笙花了半个晚上思考未来。 没有媲美同行的资历,清城大学中文系的学历在崇尚创意的欧洲时尚行业,几乎是 一张废纸。 如果没有一个漂亮的简历,一份背景雄厚的资历,她将永远是时尚行业的最底层,可以被任何人责备挑剔,哪怕方案的创意不输于任何白人同事,上司采纳并且赞扬的,永远是别人。 她躺在小公寓窄小的床上,暗暗下了决心。 ——既然不甘心做小透明,那么就回学校深造。 后来她边工作边挤时间学习,顺利被比利时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服装设计专业录取,过了两年天昏地暗的日子。 每天睁眼就是学习。 咬紧牙关,没有娱乐,没有生活,靠着比别人努力好几倍的毅力才追赶上那些优秀同学的步伐。 毕业后重回巴黎时尚行业,明笙尝到了如鱼得水的滋味。 她感谢自己做了一个艰辛却正确的选择。 睁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和四年前一样清澈,只是比起那时,更多了一份时间造就的沉稳凝练。 机舱传来空乘温柔职业的女声:“飞机即将落地,请各位乘客……” 明笙深呼吸,又缓缓吐出胸间一口浊气。 ——她回来了。 乔羽深夜驾车来机场接她,老同学激动拥抱在一起,互相观察对方变化。 “我的妈,你这张脸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明十六啊你,谁信你二十六了。” “你这张嘴可别太夸张了。” 明笙坐在乔羽的奥迪里舒畅微笑,初秋微凉的天气,很适合开车兜风,“这几年睡得少,这张脸早就沧桑了,所以才剪短了头发,显得年轻点。” 如今的她早就剪去了一头青春黑亮的波浪卷,留着现在这样的齐肩短发好几年了,上学嫌洗头□□费时间,咔嚓一把剪掉了长发。 这一年有时间了,住着宽敞许多的公寓,每天也会有时间保养皮肤,反而不愿意再把头发留长。 也许人生过得足够宽广,也就不再在乎别人的目光。 自己舒服是最重要的。 “有我沧桑吗?” 乔羽作为大厂社畜表示不服,“我比四年前还土肥圆,我同事说,这是人到中年的信号,要我可以开始枸杞泡水了。” 嘻嘻哈哈回到乔羽那九十来平的温馨小窝。 去年买的,家里给出的首付,乔羽自己的工作待遇不错,每月房贷还算轻松。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两人却毫无睡意,洗完澡,捏着一罐啤酒在阳台上小酌。 明笙问乔羽现在和廖擎关系怎么样。 乔羽表情淡淡说没联系了。 “他对心理医生念念不忘,好不容易熬到人家离婚了,还愿意接盘做人家女儿的后爸,我嘲讽了两句就发疯怼我,这朋友不做也罢。” 就在明笙回国的前一个月,乔羽也和廖擎绝交,两人做了铁杆闺蜜好些年,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互相上了对方的黑名单。 “人家现在是身价几十亿的青年富翁,社交圈不一样了,哪里瞧得上我们这种 混得普普通通的社畜老同学。” ?想看关就的《掌控者》吗?请记住[]的域名[( 这令她想到,时间确实将他们塑造成了不一样的人。 有人普通安稳,有人坐在风口一飞冲天,也有人迅速沉沦。 当时他们寝室的四个女孩,毕业后际遇各不相同。 明笙出国,先工作后读书,现在是某世界奢侈品牌女装创意总监助理,目前被公司予以重任,派回国内组织策划一年一度的国内大秀。 乔羽在互联网大厂搬砖四年,典型社畜,没买房前天天想跳槽去世界看看,买房以后死了那份跳槽的心,现在最大的梦想是养只猫。 最爱八卦的舒曼曼去了英国读书,谈了一个英国男友,在一个人口只有几千的小镇待着,天天骂英国这鬼地方不给她好吃的不给她好喝的,却还是没有回国的迹象。 最让人吃惊的是王晓翘,毕业那年连续送走了妈妈和奶奶,她好像突然看透了生死,去了很穷困偏远的山区做了支教老师,一待就是三年。 乔羽半瓶啤酒下肚,人有点恍惚,问她:“你真的回来办秀的?” 坐在一旁的明笙呷了口啤酒,懒洋洋“嗯”了一声。 “有点厉害。”乔羽嘟囔,想了想后问,“会跟很多超模打交道吗?” 明笙没有犹豫,“会”。 事实上,她手上已经有一张超模名单,星光确实非常闪耀。 想必大秀的那天,一定会火上热搜。 “是吗?”乔羽对着夜幕小声嘀咕:“好像傅西洲的女友,就是个超模。”! 第 57 章 在乔羽家休整了一天,大秀的筹备工作下星期才开始进行,这几天她还有一些个人时间。 林颂也从外地出差归来,下班后来接她吃饭,算是迟到的接风洗尘。 追了明笙一年,这么个投资圈大忙人,诚意满满,每月几乎都要腾出时间飞欧洲一回。 半年前明笙因为一个普通流感倒下,肺部感染严重到进了ICU,林颂陪伴在侧半个月,鞍前马后地照顾。 出院后明笙考虑了好几天,终于答应交往。 这次回国,林颂有意让明笙见一下他的家人,虽然没有直接提出来,但是想安定下来的意愿已经很明显。 汽车正行驶在绿意盎然的景区。 林颂说圈内一位同行的太太是美食家,这两年开了一家位置隐蔽的私房菜,他去尝过一次,确实非常精致独特,料想她会喜欢。 “没有去接机,生气吗?” 对一个正当年且极富魅力的男人来说,四年时间只会令他更迷人沉稳。 特别是林颂这样的投资精英,岁月只是在他本就英俊的五官上增添了一点点代表魅力的浅淡褶皱。 “当然了。” 明笙在日光下笑得很好看,红唇微翘,“待会要是传说中的私房菜不好吃,你可就惨了。” “虽然我敢保证待会你的味蕾一定会满意。” 林颂戴着墨镜,噙笑道,“不过还真的挺好奇我会怎么个惨法。” 明笙笑笑,不接茬了。 在欧洲待了四年,也吃过数家米其林三星级别的高级餐厅,但对明笙来说,始终是家乡的味道最让人魂牵梦绕。 她这一餐吃得无比满足,差点要掉泪。 相比起来林颂吃得不多,他在吃上素来要求不高,吃饱就行。 更多时间是为明笙夹这个夹那个,噙着笑,看她像只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鼓地享受美食。 “过几天有个投资人晚宴,方不方便陪我出席?” 明笙神情微愕:“什么身份?” 林颂看她模样呆傻,工作多年偶尔还是流露出小鹿一般的单纯,笑容更深,“比如,家属?” “啊,可是我……” 明笙有点为难,这样和男友出双入对的场合,她还没有经历过,会惯性怯场。 “可是你已经不是那个社恐的明笙了。” 林颂温温润润截断她的话,不给她拒绝机会,“我单身多年,现在圈内已经传开我和某位男同事的基情段子了,要不要仗义一回,把你男朋友从那些风言风语里拯救出来?” 这话说得委屈又好笑。 明笙放下筷子,啼笑皆非:“什么基情段子?我都想围观一眼了。” “能给我看看吗?保证不出去乱说你的绯闻。” “这种段子,可能比较适合回家看。” 林颂敛笑,捏着一张餐纸,探身过来为她擦去嘴角边的油渍。 擦完, ?_[(, 他目光深幽地拂了一把她长长一些的齐肩短发:“有段时间没见,头发有些长了,是不是该剪剪了?” 明笙的神情和脊背只是僵了一瞬,很快松弛下来,浅笑盈盈地问:“比起从前已经短了不少,你还想我更短?” 内心升起莫名其妙的烦躁。 怎么什么男人都爱管一管女人的头发? 女人还不配“头发自由”吗? 林颂尤其敏锐,捕捉到她眉眼间一掠而过的不悦,慢悠悠解释:“没什么,只是觉得欧洲的审美太前卫,当然还是国内Tny的审美更适合你。” 虽然这话不错,不过他刻意的忽略了一个重点。 ——明笙的头发,理应由她自己做主。 对他多余的好心,明笙反应平淡,一笑而过。 两人在餐厅待到八点,林颂颇有绅士风度地为明笙披上她刚才脱下的轻薄外套,成功博得美人一笑,他牵她离开座位。 餐厅一楼,一双金丝边眼睛后的清亮眼眸定格在楼下那对情意绵绵的壁人。 眼睛的主人面目深沉,一言不发。 “哎,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对面滔滔不绝自己留学经历的女孩面露不满,出声唤他。 李京尔抱歉地展颜一笑:“当然有,还从你的谈话中得到了一点灵感,有项几年没有机会推动的工作可能会有进展。” “失陪几分钟,我去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接通,那头的男人懒懒散散“喂”了一声。 声线里带着一股被沙砾碾蹭过的低沉,天生的漫不经心。 李京尔沉默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打搅那人平静的夜。 晚一天知道,也许周边的人,也会多一天的宁静。 “不是在相亲吗?” 那头传来不知真相的低笑声,“得了相亲ptsd,来我这发牢骚?” “西洲。” 李京尔喉间发紧,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我在这家餐厅见到明笙了。” 话音刚落,原本轻松的气氛消失。 电话那头更是死气沉沉,过了几秒才不痛不痒说:“见了就见了,一个过去的女人而已,值得你打这么个电话专门通知我?” 李京尔静默片刻:“她跟林颂,应该是在一起了。” 月色清幽,林颂的奔驰载着明笙在景区兜了一圈。 后来导航出错,路线变化,等明笙意识到不对时,车子已经行驶在一条她无比熟悉的道路上。 明笙的背贴着座椅,柔美却紧绷的侧脸藏在昏暗的光影之中,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傅家大宅就在前面不远,她僵硬的脖颈还是控制不住地转过去。 夜幕中的傅家主楼,印象里巍峨庞大,但此刻作为过路人,也只见夜色里模糊的黑影。 驶近,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突然打开,一辆造型流畅的银色跑车露出前车身。 明笙心跳砰砰,下意识地将视线转过来,惶惶然地目视前方。 心脏差点跳出胸腔。 “这里景色如何?” 林颂察觉到她微小的动作,扭过脸,出言打破宁静。 明笙面无表情:“天黑了哪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林颂意味深长地嘴角微扬,“本市身家前十的富豪,这一片住了四位。” 明笙淡漠地一声“是嘛”,便再不接腔。 富豪住在哪里,跟她一个普通打工人有什么关系? 后方那辆银色跑车动力十足,嚣张疾驰而过,流线车身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明笙垂下眼皮,划开手机,将注意力转移,看看有没有未查收的邮件。 身后的傅家主楼愈来愈远,也愈来愈渺小。 这无形中带着某种暗示。 她终究是远远离开了那所房子带给她的阴影,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自己的工作还要过几日才展开,因此明笙倒是有时间陪林颂应酬。 就比如那个一年一度的重磅投资人晚宴。 听说来赴宴的都是国内水平一流的投资人。 行外人只看个热闹,殊不知正是这些人点燃了国内许许多多新兴行业,资本的力量有时摧枯拉朽,可以最最直接地改变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从而改变世界。 林颂的秘书还是徐晴,两人也是老熟人了。 徐晴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职场人,对如今明笙身份的转换并没有在面上露出丝毫惊讶,而是公事公办地联系她,告知造型师、发型师的预约时间。 对于这种陌生场合,明笙从来没兴趣艳光四射,多次拒绝了造型师激进的方案,选择了低调服帖的妆容。 就是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没有太多点缀。 她这样优越的骨相皮相,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多繁复的修饰。 挑了一条裁剪简洁、V字领口的及膝黑裙,裙身紧致,勾勒她曼妙身体曲线,领口衬托莹白天鹅颈,恰到好处的低调优雅。 比起天价晚礼服,女人的原装脸才是最贵,她天生就有低调的资本。 林颂戴一副银框眼镜,穿昂贵手工西装,西装裤廓描摹长腿,同样清俊得刚刚好。 因是晚高峰最拥堵的周五,两人迟到一会儿。 晚宴设在一家高级会所,入门门槛颇高,人人西装革履,带家属的不在少数。 明笙今天纯粹是来做工具人的,端着一杯香槟,翩然挽着男友林颂的手臂,他笑她也跟着笑。 社交礼仪完全没有出错,甚至十分出色。 这群投资人本质都是工作狂,这种场合开口闭口都是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三五一堆,后来林颂也加入其中。 明笙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一心要进入投资圈的小助理,听得双眼发直,感叹做壁花不适合她。 “我去补个妆。” 她对林颂小声低语,溜 去洗手间摸鱼一小会儿。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也是进来补妆。 顺带聊天八卦。 “姗姗来迟的那个帅哥是不是就是Br的傅西洲?怎么回事,游戏新贵也转行做投资人了?” 明笙描唇的手一滞,镜中的冷美人茫然迷惘。 “Br账户里趴着的现金实在是多得发慌,暴走系列那么赚钱,全球玩家爱到天天氪金,我看他们三个创始合伙人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花钱。” “好羡慕啊,三个富一代创造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奇迹,连带着我们玩投资的都黯然神伤。” “最伤的还是诺蓝的老总,当年明明投了钱入股的,被傅景淮一插手,居然撤了投资,错过这一生可能最激情澎湃的一笔投资。” “确实传奇,傅西洲只用了四年时间,身家就超过了他老子。听说他们发迹前,团队差点崩掉?” “几年前的事,Br只剩下傅西洲单打独斗,他去纽约把正在留学的李京尔叫了回来。” 两位投行女高管热络地聊着,没有注意到边上正在补妆的大美女悄然离开,擦肩而过是,鼻尖飘过一缕清新香风。 明笙翩翩然回到场内。 虽然低调到浑身上下只有一副钻石耳钉缀在耳边,但她身高相貌气质无一不出挑,就算这张过分美丽的脸很陌生,从没有在任何媒体上见过,还是吸引了众多男人的视线。 温婉笑意挂在她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 她重新挽上林颂的手臂,敷衍地冲他笑了笑,林颂拍了拍她的手背:“那边有个熟人,我想,你应该不太想见。” 明笙感谢他没有勉强:“我有点累了,可以回去了吗?” 这当然只是个逃避的说辞,但聪明如林颂,当然懂她的为难。 两人正要离开,不想,诺蓝投资的老总突然在边上闹哄哄地叫他:“林总等等。” “带了女朋友也给大家伙介绍一下嘛。” 诺蓝的老总是个聒噪油腻的中年男人,嗓门很大,“今年你都在圈里神隐了,老有人瞧见你飞欧洲,怎么?异地恋呢?” 明笙和林颂一下子成为场内的焦点。 她随着林颂无奈转身。 没有防备地撞上一双深幽眼眸。! 第 58 章 人群的另一端,傅西洲正与诺蓝投资的老总站在一起。 在几个发福油腻、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衬托下,身高一八五,五官俊朗气质清隽的傅西洲鹤立鸡群,甚至在整个晚宴会场,都是绝对的焦点存在。 这样大佬云集的场合,他年轻英俊的面孔很是扎眼。 天赋和实力带给他的底气,令他可以从容不迫地站在那些历经风霜的大佬们面前。 此刻,四目相对。 他侧脸轮廓锋利冰冷,暗沉沉的目光锁在明笙脸上。 眼皮慢慢往下垂,几乎是傲慢地掠过她和林颂正在牵着的手。 就这样蜻蜓点水地瞥了几秒,便回首,举着酒杯和几个相识的老总继续旁若无人地聊天。 林颂温润目光和明笙对上,包裹着她的手掌紧了紧,暗中鼓励。 之后便带着她,含笑迎着众人而去。 “肖总人逢喜事精神爽,怎么样?北晨汽车快在港股开锣了吧?” 林颂轻车熟路地上前寒暄,果然诺蓝的肖总笑得合不拢嘴,连说两个“指日可待”。 他虽然遗憾错过了Br这个游戏界的新生王者,但之后独具慧眼投了还在襁褓中的北晨汽车,算是分得新能源汽车的一杯羹。 男人的角斗场,刀光剑影也许只在几个眼神之间。 林颂的目光毫不意外地和傅西洲对上,都是外形出色事业有成的年轻男人,只不过林颂年长几岁,有着被岁月雕琢过的稳重沉敛。 这种被镜头裹挟的场合,就看谁更沉得住气。 “傅总初涉投资圈,想必心得颇丰。”林颂主动开腔搭讪,说着场面话。 傅西洲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血气方刚坐在林颂办公室争取一笔投资的大学生,如今的他,光芒早就盖过林颂。 他那清冷得有些凉薄的眼神落在林颂脸上,带着初次见面的孤冷,谦虚却自信道:“还是新人,以后还要林总这样的投资圈老人多提携。” “还要和其他同行聊聊,先告辞。” 不等林颂再开口,甚至没有给明笙任何一个眼神,他风度有佳地举杯离开。 只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想跟这位自谦“新人”的傅西洲搭上话不容易。 他的面孔也许最年轻,身家财富却是遥遥领先于场上众多实力雄厚的大佬。 别忘了,他还是傅远集团的太子爷。 明笙清凌凌的目光五味杂陈地追逐他离去的背影。 他西装挺括,就连挺拔如松的背影,也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她冷静垂眸,忽略心头突然之间覆上的一层霜雪。 这样也好,做相见却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大家走在人生路的分岔路上,彼此安好,一路向前。 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或许是晚宴空气流动不佳,明笙有些胸闷喘不上气 。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啊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生惊慌道歉,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擦擦就好。” 明笙倒没想过为难人家,只是侧着腰看着自己湿淋淋往下滴酒液的裙子犯难。 一方纯棉爱马仕手帕出现在她视线里。 明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林颂便已经亲自蹲下来,轻柔又细致地用手帕擦去那些酒液。 他俊脸仰起,和正低着头的她温情脉脉地对视,情意尽在不言中。 有位相熟的女同行在一旁看热闹打趣:“林总这男友做的,可够周到啊。” 林颂绅士风度尽显,和正在害羞的明笙相视一笑:“能为女朋友服务,是我的荣幸。” 同行们在旁纷纷瞧热闹。 想必明天,投资圈的钻石单身汉被不知哪路大美女拿下的小道消息就会在圈内传开。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尽管男友体贴温柔,明笙却无法享受其中。 周遭一道道视线犹如针扎,令她浑身不自在。 她掀起眼皮,十分难堪地往那个最刺目的方向看去。 不偏不倚恰对上傅西洲漆黑如墨的眼睛。 他冷冷清清地往她这边掠去一眼,又漠然扭过脸去,继续与人攀谈。 这样的晚宴实在是折磨人心神。 林颂送明笙回乔羽住所时,她意兴阑珊坐在车中,打开窗,吹了会儿风。 这条裙子即便干了,也是一股浓郁香槟味,时时刻刻勾起人不愉快的回忆。 明笙满脑子都是傅西洲那事不关己的冷漠一眼。 看似随意的一眼,满含只有她看得懂的嘲讽。 ——小助理上位总裁女友,可真是身体比嘴诚实的女人。 “周末有空吗?” 林颂视而不见她的沉郁,提出邀请,“要不要来我家试试我的煎牛排技术?” 明笙脊背一僵,强打起精神:“先说清楚,你是厨房杀手吗?” “放心,你的安全绝对有保证。” 林颂握在方向盘的手伸过来,拂过她细腻脸颊,神情和目光,都似在对待珍贵艺术品。 “为了让你尝到这口滋味,我准备了很久很久。” 明笙被他的眼神蛊惑,“有多久?” “时间不值一提。”林颂淡淡一笑,高深的口吻,“牛排要香,男人的耐心和诚意最重要。” 明明是动听的情话,明笙却渐渐笑不出来。 回到乔羽家,下了班的乔羽瘫在地毯上一动不动,明笙把她秋季新款香奈儿随意一扔,行尸走肉般躺到乔羽身边。 “怎么了?” 乔羽连个眼神都没丢给她,完全放空:“没怎么,就是喘气。” 明笙心力交瘁,没有搭腔。 满脑子都是今晚的遭遇,那人霜冻般漠然的目光,一时万念俱灰。 这几年在国外辛苦打拼,曾经也有崩溃到撑不住的时候。 但一想到大陆另一端,他在山穷水尽后迎来了峰回路转,她无数次提醒自己:明笙你也不能太差劲,只要能喘气就给我爬起来,若有一天再相遇,不会被他瞧不起,也可以自豪地对他说,你很好,我也不差,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一天真来了,她却一点都自豪不起来。 她甚至抬不起头,也没法挺起胸膛,去坦然直视他冷漠的脸。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明笙望着天花板,幽幽一叹。 “叹什么气呢?”乔羽有气无力问。 “今晚遇到他了。”明笙了无生趣地回答。 “他?谁?” “求你了,我不想提他的名字。” 乔羽一声“卧槽傅西洲”,一骨碌坐起,推她:“什么情况?展开说说?” “没情况。”明笙躺着不想起来,“就是陌生人了,看了我一眼,走开了。” “就没什么狗血的情节展开?” 乔羽想了想,突然像狗见了骨头一样兴奋,“等等,我记得,今晚林颂带你去什么投资人的宴会是吧?” 又一声“卧槽”从她口中蹦出,她激动地躺回到明笙身边,“前任和现任狭路相逢,现任和你狂晒恩爱,有点刺激呢。” “不知道傅西洲现在血压怎么样,好想找廖擎打听下啊。” 她是说干就干的人来疯个性,抓过手机就想敲那个人,结果手上的动作一顿,懊恼嘀咕:“我这什么七秒记性啊,我不是把他拉黑了吗?” 烦得把手机扔开老远。 明笙安静无声。 她知道傅西洲的血压一定正常。 四年时间,足够他们去接受新的人生,如今他在巅峰位置,坐拥美人,也尝过无数风光追捧。 他一定早就明白,没有她的人生何其宽广。 回国伊始就遇到前男友不是什么好兆头。 好在工作很快展开,大秀高强度的筹备工作也将她从那些深夜的困扰中解脱出来。 在明笙回国之前,就已经有团队先期到达,确定了大秀的地点风格,明笙作为主策划之一,主要负责模特对接这一块。 奢侈品牌一年一度的走秀意味着大量的媒体曝光,一向是国内顶尖模特趋之若鹜的工作。 明笙最近密集的工作便是进行模特面试,尽快确定最终大秀的名单。 作为面试官之一,她自然也见到了坊间傅西洲半公开的女友。 方慧绮,更多人叫她Lisa,如今圈内炙手可热的新生代超模。 高挑、白皙,五官秀丽,最吸睛的还是优美浑圆的胸口,细削光滑的小腿,身材线条令她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明笙戴着一副平光眼镜,妆容职业,不带感情地欣赏眼前自信婀娜走台 的佳人。 随后垂眸,在评价表上打上了一个客观的最高分。 在迈入洗手间时,不期然地和Lisa还有另外一个模特擦肩而过。 彼此不认识,但他们认出她面试官的身份,客气地道“嗨”。 然后她听到两人离去时的聊天。 “Lisa,你待会怎么回去?” “男人来接喽。” “哇,上次是谁抱怨男人工作狂,只会送包。” “鬼知道Br是不是快倒闭了,最近表现得挺积极。” 自来水哗哗流走,明笙抬起脸,看到镜子女人面无表情的脸庞。 如画的眉眼间皆是不具攻击性的温和,唯有眼睛疏离清冷。 其实Br多金帅气的总裁和当红超模传出恋情,受益更多的自然是Lisa。 凭借绯闻,她彻底出圈,现在是广告界的新宠儿。 明笙虽然没有和Lisa正面打过交道,不过也是从狗仔的偷拍中她才得知,她和Lisa早有交集。 那是今年的春季巴黎时装周。 她还是品牌秀场公关这样的小角色,需要协调妆发后台、对齐前后台需要的所有物料、伴手礼、灯光效果、嘉宾座位表等等。 当时她身穿一条温婉紧致的白色吊带亮片短裙,却穿着高跟鞋在秀场满场飞,忙于协调各种琐碎事务,甚至因为说话太多嗓子快要冒烟。 因此完全没有留意到秀场座位表上的某个名字。 EvanFu. 等事后看完舒曼曼发来的媒体报道。 她才知道,傅西洲特地坐私人飞机来看超模女友今年的首场巴黎时装大秀。 而那天,明笙离他,可能只有几米远。! 第 59 章 每次大秀结束,明笙都会打开电脑,她做事细致负责,有复盘一周工作的习惯。 总结哪里做得不好,哪里还可以再次改进。 但那场Lisa参与的大秀,她罕有地没有勇气打开视频。 后来就连部门组织的总结会议,她也找借口没有参加。 没有人知道明笙在大秀过后,躲在自己关了灯的漆黑房间,实实在在地当了好几天缩头乌龟。 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是多么害怕在那么多嘉宾之中见到他的脸,又亲眼见他深情脉脉望着其他女人。 她的勇气足够多,但终究,并没有她期望的那么无可畏惧。 大秀的模特人选在激烈讨论过后,最终定下名单。 接下来就是要定妆发风格,也要和国内专业的造型团队对接,等他们出方案后,开始推动下一步工作。 明笙好几年不在国内时尚圈,对国内当红的艺人博主了解不多,后来还是找了李莞尔,才最终敲定了邀约名单。 她忙得每天脚不沾地。 从法国空运来的衣服在机场出了岔子,转机途中漏了一包,明笙交涉好几天,才拿回价格高昂的包裹。 事务琐碎繁多,每一个细节都要她去跟踪把控,随时纠正。 但几天下来,最最消耗心神的工作,还是跟各色各样人的沟通上。 明笙每天和各种咖位的模特打交道,不得不应付他们不同的需求。 大多数模特珍惜和品牌合作的机会,配合度高,最麻烦的还是目前在广告圈和时尚圈都炙手可热的那位。 Lisa。 “Lna。”有同事一脸困扰的到她跟前反应情况,“那个Lisa好难沟通,给她定的那套衣服她想换,说自己过敏性皮肤,她那件粗花呢的质地容易让她爆发过敏。” “什么皮肤过敏。”同事抱怨,“其实她就是嫌弃这个造型,之前定造型就挑三拣四比别人要求高,定下来了又临时反悔,我这出的状况一大部分是因为她起幺蛾子,也太不职业了。” 模特咖位摆在那里,明笙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退让态度,耐心安抚暴躁的同事:“Mdel不是穿衣机器,如果是正常需求,就私底下找个好说话的模特,给她换了吧。” 她以为退了这一步,Lisa作为职业模特,会有所收敛。 可惜还是太乐观了。 妆发团队进驻,需要定好造型照,这一天所有的模特都在约定时间到场,最后清点人数,独缺lisa。 同事打电话去催,那边Lisa毫无歉意,只推说保姆车出了故障,她要晚点到。 至于晚几个小时,给不出明确答复,一副“你们就等着吧”的傲慢态度。 一个职业模特,还没有大红大紫,就已经摆起大咖架子。 且拍戏也不过是玩票,用什么保姆车? 明笙冷静接受 着同事的反馈, lisa ?[(, 只会助长对方气焰,她打算结束后去找这位大明星谈一谈。 结果还没去找对方谈,就出岔子。 Lsa姗姗来迟也就算了,化妆到一半接了一个电话,大小姐脾气突然说来就来,不想参加定妆后的模特走位排练。 同事去说服,被Lisa的态度气到,明笙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去救火。 Lisa正和另一位同事僵持,还算标致的脸蛋阴沉着,消减了几分美貌。 明笙笑盈盈,职业态度无可挑剔。 “我们保证,走位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只是方便我们在大秀时把控时间,做好应急预感,业内流程一贯如此,方小姐能不能克服下眼前的困难呢?” Lisa仗着傲人身高,手臂横在胸前,一副不屑与人沟通的态度。 “我跟你们说多少回了,我今天在路上遇到车祸受到惊吓,急着去见我的心理医生。” “你们品牌做大秀预案的时候,应该也会考虑到我们mdel的状态呀,总有突发状况的嘛,我今天不太想走,你们就先找个人顶顶我的位置就好了呀。” 明笙很少遇到这样毫无职业精神的模特,一时被她的态度气得太阳穴突突,但还是漾着柔美笑意:“方小姐,我们品牌大秀在国内一年只有一次,今年是总监任职的第十年,甚至全世界的时尚圈都在瞩目,希望您基于下一次合作,尽量配合我们。” “如果我不配合呢?” “就算是世界Tp级别的mdel,我们都是一视同仁,从不搞特殊化,也没有为任何人开过先河。” 话是笑着出口的,语气也平和,但态度已经开始强硬。 周围瞧热闹的模特不少,有些甚至是Lisa入行后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交头接耳完全不掩饰嘲讽,Lisa面子过不去,立刻恼羞成怒。 她眉梢吊高,居高临下问:“你的title是什么?” “我是Rashida女士的助理。” 明笙凛然回答,“被公司派遣,目前国内的大秀筹备是我在负责推进,有什么问题吗?” Lisa像被宠坏的公主,毫不遮掩鄙夷的态度,脸色冰寒地拒绝谈话:“你可以让Rashida女士来说服我,总之我不会自降身价跟助理谈。” “Fine。”明笙深吸口气,依然挂着职业笑意,“方小姐可能不知道,就算是我这种级别的助理,也是有Fire权限的。” “我现在通知你,你被Fire了。” 化妆间顿时鸦雀无声。 Lisa更是吃惊地瞪大眼睛,惊讶于明笙突然的强硬口吻。 “好。”她毫无畏惧地正色道,“我现在出去打个电话。” “明小姐刚回国可能不知道。” 她扯着嘴角笑意泛冷,“我的工作,还真不是你这样的小助理说 Fire就Fire的, ≦≦[, 这场秀,我不仅要走,而且还是压轴。” 被那么多双眼睛瞧着,明笙感觉到权威被挑衅,目视着Lisa攥着电话趾高气扬离开,熊熊无名火在胸间飞窜。 “明小姐。”有关系不错的模特悄悄凑上前,“她男友可是Br的傅西洲。” “听说她男友好宠她的,所有的资源都是男友给的。” “明小姐还是别最得罪她比较好。” 明笙胸口的火气窜得更高。 心想有个傅西洲这样的男友很了不起吗?她还是傅西洲的前女友呢,当年还不是缩着尾巴小心谨慎做人,也没有嚣张成这副模样啊。 气咻咻回自己的办公场地,关上门,仰着天鹅颈喝下半杯水。 喉咙冒火的症状有所减轻。 但一肚子火气还是咽不下,以致她较劲似的想:她就不信邪了,他再有钱,还能只手通天,染指时尚圈吗? 半个小时后,助手踩着高跟鞋心急火燎地告诉她:场地方跟她联系,因他们的筹备工作给他们馆内的参观人流带来了不便,正遭到大量举报,场地方扬言要解约。 “搞什么啊。”助理两手一摊完全懵了,“我们碍着他们什么了,所有活动流程都是按照合同走的,现在说解约就解约,我们这花大价钱搞的布景灯光怎么办?” 明笙眉头紧锁,起先也被这一棒子捶得有点懵。 随后想到Lisa要打的那通电话,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Mily,你帮我去查一下。” 她嘱咐助手两句,助手便出去了。 而她也再没有心思工作,心情乱糟糟地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等待结果。 助理很快反馈。 这家声名斐然、艺术格调前卫的美术馆之前是私人所有,一个月前高价易主,被一家基金会买下,因交易金额庞大,一度上了财经新闻。 助理将那条新闻找出,将IPAD呈到明笙面前:“现在美术馆的实际持有人是这位年轻富豪。” 明笙心烦意乱地将IPAD推开。 不用看,她就猜到这位富豪的名字。 脑壳一阵阵疼,她单手撑额,来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头疼侵袭。 一个月前? 那不就是她刚回国那几天吗? 可真厉害啊,花几个亿去宠模特女友,让她在这座美术馆里尽情地学螃蟹横着走。 现在公司前期真金白银的钱已经砸下去,她fire谁都行,就是不能炒掉这位背景了不得的Lisa。 人在屋檐下,明笙早就学会低头。 她要来Lisa号码,想亲自给人家道歉,结果Lisa一听是她,在电话里冷笑:“我被你们这样无礼对待,入行以后还是第一回呢,我男友很生气,明小姐还是尽快跟总公司商量更换场地吧。” 说完,阴阳怪气道了一声“Gdluck”,甚至不给她道歉 机会,便率先挂了电话。 所有的筹备工作都暂停,总公司那边几乎是第一时间风闻国内动静,不顾时差给她打来电话。 明笙摘下眼罩,非常无奈地接通。 流利法语从她唇齿间溢出,她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目前的困境,语气轻松实则心情沉重地跟BOSS保证会在这两天解决所有麻烦。 好似心灵感应。 美术馆这边终于有了动静:“明小姐,半个小时后我们老板可以见你,抱歉提醒一句,只能十分钟。” Lisa Lisa “?_[(” Lisa走来,脸上绽开一个艳丽的笑容,笑里含讽,仗着富豪男友宠爱,不可一世。 “明小姐,这样的态度才对嘛,助理就该有助理的样子,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巴黎做着丫鬟的差事,总不至于回国就成了小姐吧?” 明笙忍下屈辱,沉静应对,“以前就听说过方小姐很敬业,往后我也向方小姐多学习,大家合作愉快。” lisa才不听这种看似漂亮实则敲打的场面话,冷若冰霜道:“我吃这行饭,当然敬业了,不过那些不可控因素,我可掌控不了。” 她娇滴滴走到窗前器宇轩昂的男人身前,仰着妆容靡丽的小脸跟他撒娇:“怎么办?我那辆车又被罚了。” “那就换个司机。” 傅西洲的声线带着冰冷的气息,面色肃静,在明笙面前,更是俨如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在几道目光之下,他举止矜贵优雅穿上西装,尽管窗外阳光炽烈,但他气质卓然又疏冷,和人之间深深的距离感强到不可忽视。 这给人一种感觉: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相处的男人。 “以后这种小事就联系小周,不要在我开会的时候打断我。” 狐假虎威的戏码结束,他看来准备走,也无意与明笙说上哪怕一句话。 “好嘛,下不为例,工作时间不吵你就是了。” Lisa不依不舍地答应,目光拉丝,似乎想索要一个离别的吻。 傅西洲视而不见地与她擦肩,硬朗的脸部轮廓染上些许清冷,就连胆大妄为的Lisa,也不敢再靠上前。 在这对情侣面前,明笙始终安静地垂着眼皮,白皙精致的面孔透着置身事外的礼貌木然。 正要开口说离开,傅西洲已经走到她身边。 这也是漫长的四年以来,两人之间最近的距离。 “明小姐。” 他肃穆表情里带着资本家的傲慢,慢悠悠抬起手腕,扣着简洁精致的西装袖扣,“女朋友不太懂事,希望明小姐下次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先考虑自己的饭碗。”! 第 60 章 结束这场会面,明笙瞄了一下时间。 不多不少,刚好十分钟。 回到秀场,她的情绪一直很平静,只有一直跟在身边的助理Mily忿忿不平。 “我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资本家好威风啊,花几l个亿买下美术馆,就为了能让女友压轴,有钱人的世界,也太疯狂了吧。” 明笙在旁平静地听,没有搭腔。 前几l天乔羽闲来无事非要拉着她科普,如今Br的三位创始人有多威风。 “暴走”系列游戏风靡全世界,Br这个当初名不见经传的小虾米公司,短短四年时间成为游戏界的庞然大物。 当初傅西洲放言要借着游戏输出中国文化,赚外国人的钱,如今每一条诺言都兑现。 三个创始人收割国外韭菜,做到了很多国人没法做到的事,如今各种官方的奖拿到手软。 这三个轮流上过本市“十大杰出青年”。 “我上次说廖擎身价几l十亿,我忘了跟你说,是美金。” “我跟他没掰的时候,他说Br现在就是个印钞机,账上躺着几l百亿,他们三现在的主要烦恼是不知道怎么花掉这几l百亿,今年索性成立了一个投资公司,往各种项目砸钱孵金蛋。” 如今有多光风霁月,当初创业前期就有多艰难。 乔羽跟廖擎这几l年联系紧密,几l乎是亲眼看着Br是如何起死回生,最后一飞冲天。 傅西洲的低谷,也是通过廖擎的转述,最终传到明笙耳中。 当年明笙的出走,成了压垮傅西洲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你回国了,不过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傅西洲。” 乔羽神色复杂地说,“要是你有机会见到,你可以去看看他的右手手掌。” “好像就是你走那天晚上,廖擎给我发消息,说傅西洲人在医院,手掌心血肉模糊的,不知道自己拿什么东西割的,医生都不知道怎么下手缝合。” “出了医院还是没消停,天天泡吧酗酒,还跟人打架,惊动了他爸妈,被保镖架回家以后,听说他发疯把花房的花全砸了。” “反正廖擎天天跟我絮叨,我听得都发悚,总感觉傅西洲把这辈子能发的疯全撒在那段时间了。” 明笙安静地听,很少发声。 事实上回国以后,她一直都很少言寡语,大多数时候,只是习惯性地做个倾听者。 离开故土四年,这里发生了太多她不知道的事,以致她需要一段时间去将这段断档的记忆填补完整。 “后来不知怎么的,廖擎突然跟我说,傅西洲好像恢复正常了。” 明笙疑惑地问:“什么叫好像?” “因为他多少还是有点不正常啊,你等等,你看过这张照片就懂了。” 乔羽在手机里翻了好一会儿,才在网络云盘里找到一张照片,递给明笙,“你瞧。” 明笙接过照片, ?_[(, 傅西洲顶着白花花的脑袋,正专注地对着电脑敲代码。 他把自己剃成了一个光头。 只是即便他如此糟蹋自己的颜值,依然帅得很有性格。 明笙看着这张照片良久。 视线掠过他坚毅英隽的五官,微拧的眉目,想象他那时孤独愤怒的心境。 她心下戚然。 那会儿她已经在巴黎安定下来了吧,只是人在异乡,举目无亲,孤单彷徨,过得也不好。 好在时间推着他们往前走,她没有停下,他也没有停驻原地,在一段时间的自我放逐后,终于回到正轨。 这场风波过去,大秀的筹备工作继续有条不紊进行。 Lisa如她所愿,毫无意外地成为这场大秀的压轴模特。 明笙每天忙碌在各种事务,面上像无事发生。 只有模特更衣室里会时不时传出不控制音量的嘲笑声。 那天她和LIsa的争执许多模特都在场。 后来这事不了了之,都是修行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明笙吃了败仗,那么大一个世界级奢侈品品牌,连一个模特都没办法拿捏。 这事不知道被谁传出去,连法国总公司的上司都风闻。 Rashida对她一直赏识有加,只是也怕她在国内水土不服,替她顶住公司层面的压力,最后也特地打电话来问询。 明笙当然不会在上司面前夸大困难,但也不会回避,只是委婉陈述,“确实碰到了一些突发的阻力,中间过程我也有处理不得当的地方,很抱歉为公司带来了困扰。” 这事就这样过去。 但生活中总有些避无可避的阴影,试图忽略,但那些阴影如影随形。 明笙原以为那次见面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 但事实是,Lisa接了个广告拍摄。 美术馆慷慨借出场地。 也因此,傅西洲那辆黑色宾利时不时停在美术馆的专用车位。 这天下午,完成一天的工作后,她和助理神情放松地坐在美术馆的花园里。 明笙犒劳团队的小伙伴,点了咖啡和披萨。 吃完这些,今天大家就可以快乐下班。 明笙正低头回复微信留言,Mily鬼鬼祟祟碰了碰她:“Lna,你看楼上。” 一脸莫名地循着Mily指点的视线仰望,明笙蓦然一怔。 美术馆顶楼的一侧,落地玻璃窗后有一个男人伟岸的身影。 傅西洲。 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明笙还是能清晰感觉到那道视线的质地。 凉薄的目光,像淬了寒冰。 傅西洲站在那里往楼下看,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那道没有温度的目光其实还残留一丝深情。 只是在恨着一个抛弃过他的女人吧。 她迅速移开眼睛,神不守舍喝 了一口咖啡, 沉浸在淡淡的苦涩中。 “Lisa可真是个人生赢家啊, 霸道总裁男友追着喂资源也就算了,连拍个广告还形影不离的,她自己演的偶像剧都没她本人甜吧?” Mily艳羡地望着不远处正搔首弄姿拍摄广告的Lisa,吃着披萨有感而发。 明笙也不由看向身姿曼妙、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Lisa。 看她年轻有光泽的脸庞,这是一张被宠爱着的脸,所有情绪都会无所顾忌地写在脸上。 和那时苦大仇深的她很不同。 男人每天看着这样一张灿烂的艳光四射的脸,谁还会记得青涩时光里那个时不时软弱流眼泪的女孩子? 也许他已经完全走出来了。 明笙敛眉,捏着咖啡,任由淡淡的落寞心情沉淀。 手机响起,是林颂打来。 他在电话里笑问:“在愁什么呢?今天彩票没中奖吗?” 明笙错愕地抬起眼皮,就见气质清俊温雅的林颂面带笑意,正站在花园入口处朝她招手。 夕阳洒了他一身,他看起来尤其年轻,笑容能融进人的心坎里。 “好讨厌啊,为什么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永远都是别人的男朋友。” Mily酸溜溜说,“我男朋友又矮又胖脚还臭,还是个厨师。” 明笙失笑。 大概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孩都是挑剔不满足的。 Mily的男友是个法国人,米其林三星餐厅厨房的主厨,身高176,不是胖而是长得壮。 所以有个林颂这样体贴温柔脚还不臭的男友,明笙你还在挑剔什么呢? 明笙用力在脑海中抹去楼上那道高大身影,和Mily道声“再见”,轻快拿起搁在身边的满杯咖啡,同时捏着自己这一杯,笑意盎然朝他走去。 “喏,给你点的,尝尝看,以后可不许说我老是忘了你的口味。” 她将还热乎的咖啡递给林颂,林颂接过,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品尝,而是伸着脖子,动作亲昵自然地要去喝她手里这杯。 “我比较想尝尝你的。” 明笙哪有不给的道理。 主动递过去让他吸了一口,双目熠熠,唇角含笑,等他点评。 “这才是我喜欢的味道,以后只此一味,别的都不合心意。” 林颂笑意缱绻,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细弱的肩上,两人一人一杯咖啡,外形又登对光鲜,哪怕只是素人脸,也足够博得路人关注。 这人情商高,连说情话也是别具一格地讨人欢喜,明笙嘴角小幅度扬着,心情舒展。 然后便小鸟依人地任由林颂牵着,像任何一对热恋的小情侣,在夕阳下享受惬意的约会时光。 一辆黑色奢华的宾利缓速,与路边的他们擦肩而过。 车窗半开,露出男人刀削般深刻冷峻的侧脸。! 第 61 章 说好晚餐是红酒配牛排,两人回了林颂在江边的家。 这也是明笙第一次踏足他的私人空间,房如其人,房子品味高雅,一层不染,像足了电视机里每个霸道总裁会住的高级样板房。 贵则贵矣,独缺一点人情味。 “出差太多,都快以酒店为家了,其实很少回来住。” 林颂换了一身清爽休闲的家居服,言笑晏晏,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好几岁。 “怪不得像是样板间。” 明笙左右环顾,突然有感而发,“有点想念我在巴黎的小窝了,租了好几年,添置了很多自己喜欢的家具,不工作的时候完全不想出门,就想整天在家待着。” 最后遗憾地耸肩,“可惜是租的,还是不能当成家。” 林颂给她倒水,不经意地问:“以后什么打算?还打算去法国漂吗?” 这问题问得明笙一脸茫然。 刚出国那两年目的性很强,对自我也有规划,但毕业后回归时尚圈,反而不知道以后该何去何从。 或许更应该在巴黎的时尚圈打拼下去,只是在白人世界里,亚裔面孔能闯出一片天地的屈指可数,就算再干十年助理,她也不太可能取代Rashida成为女装创业总监。 或许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回国。 国内机遇与幸运并存,但是眼下她在国内没资历没人脉,连Lisa那样的角色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暂时还没有勇气单枪匹马去闯。 那天Lisa的讽刺犹在明笙耳边。 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她自己清楚,这些天以来她其实一直处于低迷状态。 在外闯荡多年,归来还是个助理。 对比那个人,她实在是太过失败,也渺小到不值一提。 “今年可能还是要回巴黎漂吧。” 明笙知道骨子里有一个懦弱自卑的自己,选择远走高飞,就可以避开这里发生的一切,假装是瞎子聋子,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林颂慢悠悠地听着她的回答,走过来,把尚还迷惘的她拉起来,双手放在她纤细的腰上,含情脉脉看着她:“所以明小姐打算,再让我做一年的空中飞人?” “我……” 明笙其实很少跟林颂有这样亲密时刻,她的表情有很短的一瞬的僵硬,但很快自己刻意的提醒下松弛下来。 甚至主动地将纤手贴在他胸前,朝他娇娇柔柔微笑。 那天在顶楼见过以后,这些天来明笙一直表现得很平静。 她只是在夜深人静时认清了一个现实。 ——所有炽热的感情都已经在燃烧在过去,没有必要再回头留恋这一地的灰烬。 傅西洲渡过那段痛苦后,有了崭新生活,身边也有了要疼爱的女人。 她也不应该输的。 她的身体和大脑,也准备好了,去接受另一个男人。 今天是个好日子,明笙依偎在林 颂怀里窃想。 如果他想,她可以不回家的。 她的包里,甚至带了一身换洗衣服。 甚至她要感谢傅西洲那天绝情冰冷的态度。 促使她最终下定决心,将和林颂的关系更近一步。 “我会经常飞回来的。” 她娇柔向他保证,“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们就彻底结束异地,每天在一起。” 林颂抚摸她齐肩的短发,眼神幽深,语气也像在哄人:“答应我的承诺一定要做到,我不想再被骗第二次,好吗?” 这是很严肃的口吻了,明笙猛然一怔:“咦,我骗过你吗?” 林颂被她狐疑地盯着,旋即温厚地微笑:“你怎么忘了?再想想,我去煎牛排。” “有吗?” 明笙满脑子问号,她承认她确实有骗人前科,但当时也是出于无奈,她本性并不爱撒谎。 她歪着脑袋,搜刮脑汁,仍旧想不出曾经有过骗林颂的历史。 难道是发烧进了一次ICU,把脑子给烧坏了吗? 林颂正在流理台专心处理牛排,明笙小心翼翼地靠近嘟囔:“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看你那纠结的样子。” 林颂放下牛排,洗净手后拥住她,“那就别想了,想想我们今晚的两人世界,OK?” 骗人这么严重的事,明笙怎么可能不去想? 她甚至清晰记得那一年,那人得知她再次出口骗他,实则又去干了小助理差事时,那青筋突出暴跳如雷的样子。 “可是……” “好了,工作一天了,让你的小脑瓜休息一下。” 林颂截断她接下来的话,半推半抱地推她走出开放式厨房,“厨房待会油烟重,不适合你这样的小仙女,去四处逛逛,我收藏了不少油画,你应该会喜欢。” “好吧。” 明笙怀疑自己也是反应过度,也许只是微末的小事,林颂记得,她自己早就忘在脑后。 她带着欣赏的心情环视这套两百多平的江景房。 视野开阔,能在空气中隐约闻到江边微潮的气息,沁人心脾的愉快感觉。 墙上挂着一幅幅色彩鲜活浓重的油画。 明笙在巴黎时尚圈浸淫多年,卢浮宫每年都要去几回,自然知道这些画的价值。 搞不好一幅画比这套房子都要贵。 她自嘲一笑。 这些年,她的身边可真出现了不少有钱人啊。 不知道哪年哪月,她也可以做个不用辛苦打工的有钱人,早早财富自由,想什么时候退休就什么时候退休。 这套两百平的房子是复式结构。 沿着扶梯向上,楼上还有几个房间。 虽然是男友,明笙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小心向厨房那边询问:“我可以去楼上看看吗?” 林颂看过来,似乎面色犹豫一舜,最终爽快点头:“书房就在楼上,可以去 看看我的藏书。” 书房藏书确实可观惊人, 明笙吃惊于他的量、还有书房纤尘不染的模样, 望着漆亮昂贵的地板,最终还是手足无措地退了出来。 一直知道林颂有洁癖,她却完全不知,他的洁癖那么严重。 她敢打赌,他就是不出差天天住家里,这个家也是纹丝不乱、每样东西都会待在本来的位置上。 正乱糟糟地思索,她的视线突然被书房隔壁的那扇门吸引。 门把手上挂了一个可爱的毛绒挂件,粉绒绒的,看样子有些旧了。 这个小东西,在这所品味高雅的房子里很突兀。 很幼齿、也很格格不入的感觉。 她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向那道门步去。 手刚握上门把,一只骨节有力的大手突然出现在眼前,制止了她下一步开门的动作。 明笙错愕地扭过脸,对上林颂面色严肃的脸。 “我……” 她突然生出一种不被主人欢迎的慌乱感。 “这个房间闲置很久,堆了一些杂物,你不是敏感体质吗?” 林颂带着她往楼梯走,刚才还不苟言笑的脸堆起令明笙熟悉的温和笑意,“还是别进去吃灰尘了。” 明笙脸红心热,只想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没规矩的人。 “我看到门把上有个可爱的小挂件……” “那是亲戚孩子留下的。”林颂神色清淡,“既然挂上去了,就随它去,懒得再摘了。” 明笙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仍旧很尴尬。 “牛排煎好了。” 林颂行为举止像无事发生,又是一副万分亲近的男朋友口吻,“我这里有瓶Rmai,口感醇浓,你一定会喜欢。” 如他所说,牛排煎得很成功,肉香四溢,盘子的精心点缀也显出了厨师的用心。 醇厚的红酒酒液在齿间流走,口感绵绵的,不愧是最好的红酒庄酿出来的佳酿。 红玫瑰娇艳欲滴,色泽饱满,花苞还沾着露水。 烛光冉冉,火光亮起时,夜色成诗。 烛光后的男人,英俊绅士,成熟有趣,情话笑话好听的话,信手拈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完美、没有瑕疵的。 唯有明笙,食欲平平,心不在焉,完全不在状态。 他们讨论美食、这段日子的差旅行程,甚至她手上的一笔还算丰厚的存款,林颂也给出了专业的投资建议。 什么都谈,唯独没怎么好好谈情。 明笙心里像扎了一根很微小的刺。 这刺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没什么痛感,但它又是真实地横亘在皮肉里,让本就心思细腻的她无法忽视那种不舒服感。 她无法忘记当她扭过脸的霎那,林颂那张面目陌生的脸。 戒备、警惕,甚至有那么点紧张。 她甚至从不知道,原来他走路可以完全没 有声音。 晚餐结束, 两人手牵手去阳台喝酒赏夜景。 酒精在血液里游走, 气氛又是那么静谧和谐,有些事理所应当要发生。 林颂目光深沉如幽静的湖水,明笙想象自己被这团湖水包裹,闭上了眼睛,小鸟依人伏在他怀中,仰起巴掌小脸。 她能感觉到陌生的男人气息,沉甸甸地拂过她的脸颊,激起一串鸡皮疙瘩。 太紧张。 因此感觉不算太美妙。 这很奇怪。 明明在巴黎的日子,他们也吻过,虽然没有太深入,但感觉不算坏。 柔软的唇瓣印上男人微凉的唇,她能感觉到他动作轻柔舒缓,就像他这人一样,徐徐图之,并不急切。 在巴黎时明笙有的是耐心,也享受这份绅士温柔。 但今晚她有些急躁,明显不满足。 她更想要强悍失控的吻,要滚烫的气息,能够热到融化她,也能在顷刻间夺去她的呼吸,令她心神俱颤。 她迫切地踮起脚尖,双手圈紧他的脖颈,反客为主。 林颂粗粝的手指原本穿过她的一头短发,他似乎尤其钟爱她这一头细腻丝滑的短发,当感受到她反常的热情后,突然停下所有动作,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古怪地低头看她。 明笙迷蒙的视线逐渐明晰,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了?” 林颂的眼睛同样恢复了冷静,很绅士地笑了笑:“突然想起来没刷牙,你介意吗?” 江风一吹,明笙满腔热情被吹散在风里。 眼下,心里凉飕飕的,什么兴致都没了。 想直言不介意,又自觉太不讲究,担心会被有洁癖的他嫌弃。 想说介意,又感觉不妥,显得她做人好矫情。 真是左右为难。 好在有电话声适时响起,为她解围。 来自她的手机。 是乔羽打来的,问她几点回来,回来顺便给她带点胃药,她胃病犯了。 明笙如获大赦,借口闺蜜生病,要先走一步。 林颂没有留她,送她回去。 下车前两人匆匆贴面吻,便互道再见离开。 明笙目送他的车子离去,去买了乔羽需要的胃药,一个人在小区里踱步,突然不想走了,眉眼耷拉丧兮兮坐在花园中央。 今晚的体验实在不算好。 甚至可以称得上糟糕。 林颂就像一件橱窗里的奢侈品大衣,有她梦寐以求的内里外在,但等穿上,又发现不合身,并没有期待的那样契合。 这实在是令人略感沮丧。 她想翻包找乔羽家的钥匙,乍然见到包里塞着的换洗衣物,哑然失笑。 沮丧感翻倍。 她居然衣衫完整地走出了林颂的家,这对于一个成年女性来说,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她又控制不住地想起某个男人。 在她逐渐认识到林颂不怎么合身的时候,他呢,他也会有如何体会吗? 明笙惆怅地仰望月色。 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头脑清醒地对自己说。 一夜的激情就能让男人喜新厌旧,而女人,可能需要一生才能忘却一份旧感情。 回到乔羽家,乔羽胃疼不舒服,喝了药就郁郁睡下了。 临睡前和明笙聊了两句。 她才知道,廖擎去乔羽公司楼下堵她了,说是见到她朋友圈了,专程来给她送她想喝却买不到的网红咖啡。 乔羽嘴巴很欠地问这咖啡该不会一次买了俩,她一杯,心理医生一杯。 结果廖擎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楚。 明明这些年的相处下来,他可以克服障碍和乔羽正常说话的,结果这一回,他结巴了。 乔羽立刻知道自己猜对了。 滚烫的咖啡反手就泼向廖擎,在亿万富翁杀猪般的嚎叫中,扭头就走。 然后晚间就倒霉催的胃疼犯了。 明笙托着下巴,趁她还没睡迷糊,清凌凌问:“哎,承认你喜欢他,很难吗?” 床上的乔羽立刻红了眼眶。 还窘得拉高被子。 “你这个女人。” 乔羽把脸埋在被子里,不开心地嚷嚷,“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憋着等你俩断交才问你,已经很给面子了。” “要是坑队友,早就劝你大胆追一回了,廖擎把你当兄弟来处,可想而知你会多尴尬。”明笙闲适地喝了口水,“现在这样挺好啊,虽然断绝了来往,但你还能二不五时地享受一下亿万富翁的人肉快递,泼他一身他还不敢报警,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很有面子?” 乔羽掀开被子,面容呆滞地坐起来。 “我想去相亲了。”她突然语出惊人,“我都二十六了,还没谈过恋爱呢,睡男人什么滋味也不知道,只能靠YY。这样下去不行啊,我这么优秀的女青年,凭什么二天两头只能单恋,先是李京尔,再是廖擎,特别是廖擎这只狗,我这些年可浪费太多时间在和他微信聊天上了,这不对啊,我怎么把男人处成兄弟了?” “行,去相吧,遇到合适的就睡。” 明笙累了,打了个哈欠想回自己房间。 “哎女人。” 乔羽在后头咋咋呼呼喊她,“睡男人什么滋味啊?能不能文字描述一下?” 房间没开灯,明笙差点摔跤。 她想起包里那身原封不动带回来的换洗衣物。 “记不得了。”她含含糊糊,当然不肯分享,“我也很多年没睡过男人了。” “林颂,那你快把林颂睡了啊,明晚别回来了,真的,再不睡一睡男人咱们都要憋出病来了。” 乔羽在身后就差摇旗呐喊了。 明笙语塞,心说,你以为我不想吗? 日子和工作继续按部就班。 林颂又出差去了,明笙整 整一周没有见到他, 不过他俩一向聚少离多, 她已经习惯了。 这天,大秀进入了最后的彩排阶段。 所有模特都到齐,预演了一天,所有人包括模特都累得人仰马翻。 明笙和Mily走在去洗手间的路上。 一楼二楼都被乌泱泱的模特团队占据,两人只好朝顶楼走去。 那里是美术馆办公区,平常很少人走动。 Mily揉着酸胀的肩颈,见明笙沉默寡言,觉得她今天很古怪。 她虽然平时就话不多,可完全不像今天,连大家聊天都不参与,全程沉默,眉宇间似乎藏着困扰。 “怎么了Lna,你今天一天话都很少。有心事吗?” 明笙确实有心事,且这件事很大,已经让她坐立不安了一整天。 私人的事她一向边界感很强,Mily是同事,她有所顾忌,不想说。 但Mily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热情仗义,并没有什么心机。 最后明笙忍不住还是和盘托出。 “我昨天看到我男朋友的助手发了一条朋友圈。” “她说她老板定制的五克拉钻戒到了,好大好闪,感觉他那颗想马上结婚的心脏已经摁不住了。” 明笙一想到这条朋友圈就一个头两个大,更要命的是,林颂今晚约她去附近的一家高级西餐厅吃饭。 她简直茫然:“他有几个女友呢?要是只有我一个的话,他今晚该不会拿出来向我求婚吧?” Mily震惊又高兴地盯着她,“那你呢?你答不答应?你快答应啊,这么稀缺还不恐婚的满分男友上哪里找?” 明笙头疼得要命:“可是……” “别可是了,我做梦都想拥有一个五克拉的钻戒……” 两人说话都不控制音量,在空旷的美术馆顶楼,能听到她们交谈的回声。 她们完全没有发现,身后,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从一扇隐蔽的门内步出。 他望着明笙的表情凝然不动,眸光暗沉,眉宇之间透着浓郁的阴霾。 到了下班时间,明笙和同事们告别,在Mily握着小拳拳的挥别中,硬着头皮上了林颂的车。 林颂今日穿得正式,连笑容的弧度也是无可挑剔的刚刚好。 “今天这家餐厅是同事介绍的,评分很高。”’ 他笑道:“相信我们会在那里留下很美好的记忆。” 明笙头皮发麻地和他对视,花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有令嘴角抽搐。 奔驰车后几米,一辆宾利缓缓开动。 车后座,男人安静坐着,夕阳昏沉,余晖照在他冷漠而坚硬的五官上,那种天生的距离感令人难以忽视。 他一言不发,深黯的眼底早已暗流涌动。 在他身旁,Lisa自上车以后就小心谨慎地觑他,见他不说话,便斗胆往他这边挪了挪香臀。 傅西洲冷冰冰地转过脸,薄唇勾勒出冷酷不近人情的弧线:“我付你演戏的报酬,不是为了近距离闻你的香水味。” “抱歉,傅先生。”Lisa识趣地退到窗边,规规矩矩贴着门。 然后便听到男人声线低沉地指挥前座的司机:“跟着那辆奔驰。” “如果他开太快,那就撞上去。”! 第 62 章 林颂带明笙来的这家高级餐厅让明笙愣了很久。 下车后,她站在门前一会儿,有些胸闷。 来之前林颂信誓旦旦,保证这家餐厅会给他们留下美好记忆。 可是明笙站在窗明几净的餐厅门口,神思恍惚,情绪黯然。 真是造化弄人。 在这间餐厅,她怎么可能会有美好的回忆呢? 她还清晰记得那一年的春天。 春雨淋在身上特别透心凉,她衣衫尽湿,狼狈等在这间餐厅的门外,凄凄惨惨地看着餐厅里的客人们谈笑用餐,遥望着这糟糕的下雨天,思索自己几点能吃上晚饭。 后来那人气势汹汹地朝她冲过来,手掌心温热,目光更是炽热坚定,执着地牵住她冰凉的手,拖着她往餐厅里走。 “我和明笙在一起快四年了,我们毕业后就结婚。” 时隔四年,他那振聋发聩不顾一切的宣言还能令她胸口微荡,以致现在只是望着这家餐厅四年不变的门口,想到所有的物是人非,她眼眶发热,心绪难平。 “怎么了?这家餐厅不喜欢吗?” 林颂发现她神色异样,回头关切询问。 明笙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堆积心头,却一句都不能对林颂倾述,想开口请他换一家餐厅,又见餐厅经理殷勤上前,态度热情地引领:“林先生,您订的位置在这边,请跟我来。” 迈着仿佛灌了铅的步伐,明笙只能任由他牵着,走进餐厅。 林颂选的座位临窗,窗外视野通透,入眼是一片黄昏云霞,晚间在这里用餐的人心情不会太差。 他展颜微笑,兴致极好地浏览服务员递过来的精致菜单,当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明笙的沉寂。 “这家主厨是在巴黎做了一十几年法餐,法餐做得很地道。” 他心情畅然地向她介绍,“想要尝他的手艺,位置要提前一个月预定。” 所以他提前一个月就在为今天做准备了吗? 明笙心情复杂地牵动嘴角肌肉,说着不走心的泛泛之词:“好久没吃法餐了,还真的有点想念了。” “法餐讲究精致婉约,你最近工作节奏太快,也应该停一停,哪怕能享受生活片段也好。” 林颂慢条斯理地翻着菜单,和明笙商量片刻后,报了一串菜名。 随后,他斯斯文文阖上了菜单。 明笙垂着眼皮,正苦苦思索待会如何委婉地拒绝林颂。 他们认识了四年,做了好几年朋友,但是做情侣的时间仅仅几个月,她漂在巴黎,醉心于工作,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安定下来,和一个男人走入婚姻殿堂。 没想到林颂却早有结婚的念头。 她实在是被他惊得措手不及。 精致的菜品陆续上桌,先上来的是前菜,一道笋丁老鸭汤,用烟熏鸭肉炖出来的汤口感咸鲜,明笙汤勺在汤中搅了搅,心不在焉地尝了尝,脑子里的第一念头竟 然是庆幸。 还好汤里没有搅拌出什么五克拉的钻戒来。 “怎么样?” 林颂笑吟吟问。 “啊。” 明笙点头,慌忙擦着唇角,“果然很正宗。” 她绽笑:“很特别,有异乡的味道。” 林颂坐她对面浅笑:“那再看看,下一道是什么味道。” 下一道菜被服务员端上来了。 ——空荡荡的盘子上躺着一个深蓝色丝绒戒指盒。 明笙双眼发直,完全呆住,几近大脑空白。 她仓皇地看向林颂,娇美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个女孩即将被求婚的喜悦激动。 “这道菜的味道,应该是家。” 林颂从容打开戒指盒,将它转一圈,将戒指盒中熠熠闪烁的钻戒呈现在明笙,“明笙,等你回国很久了,你可不可以认真考虑,结束漂泊的生活,和我组建一个家庭。” 他的求婚誓言朴实无华,只是淡淡叙述一个事业成功的的男人最朴素的家庭观。 想要和一个女人朝夕共处,组建家庭。 明笙心头掠过淡如缥缈的失望。 硕大闪耀的钻戒确实很诱人,可这样的求婚场面,似乎和她期待中的,相去甚远。 “我……” 在这么大一枚钻戒面前,明笙失去基本的语言能力,简直如坐针毡。 “傅先生请跟我来……” 服务生小姐清婉礼貌的声音传入耳中,明笙局促地掀起眼皮,看到正朝这边慢步走来的傅西洲和Lisa,只觉得脑子里的一根弦,啪嗒,断裂了。 完完全全的大脑宕机。 傅西洲神色冷峻,眼睛阴沉又锐利,似一把闪着寒光的钢锥。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明笙血液冻住,细嫩的面皮绷着,如临大敌。 林颂见她面色惶惶很不对劲,气定神闲往身后看了一眼,神色一凛。 自然和傅西洲打了个照面。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但彼此都是有什么动静就能上媒体报刊的成功人士,真男人没必要真刀真枪地对着干。 商务人士,必须维持虚伪的假象。 傅西洲第一眼便见到了餐盘上的钻戒,眉宇间骤冷,就连语调也是硬梆梆:“林总来这里一人世界,好兴致。” “傅总和女朋友的兴致同样不低。” 林颂戴上无懈可击的面具,“真是巧了,最近碰上傅总的次数有点多。” “多吗?”傅西洲笑意收敛,“林总要学会习惯,以后说不定会更多。” 明人不说暗话,直球打得明明白白,就看林颂招不招架。 林颂听在耳里,脸色一沉,脸上的谦谦君子笑意早已消失殆尽。 傅西洲淡漠瞥一眼垂眸木然的明笙,迈出脚步,却没有走远,还是堂而皇之地选择在他们隔壁桌坐下。 施施然背对着他们,他身后的邻座便坐着明笙。 简 直是坦坦荡荡地窥听。 Lisa收起之前在明笙面前的清高傲慢, 只是很意味深长地瞄她一眼, 随后低调入座,认真扮演女朋友的角色。 傅西洲脸色恣傲翻阅菜单:“想吃什么?” Lisa浏览那些繁复菜色,音色娇软地恭维:“你点喽,法餐你可是行家。” 傅西洲向服务员流利又迅速地报了一串菜名,基本都是这家餐厅主厨的拿手菜。 可见他光顾这里的频次不低。 然后他这一桌便沉寂下来。 连带着隔壁桌,也陷入诡异沉默。 林颂涵养一向好,但今天好好的求婚气氛被傅西洲这个程咬金搅合,他面色冷沉,一向好脾气的他难得流露烦躁情绪。 手掌伸向钻戒盒子:“明笙,我们改天……” “我答应你!” 明笙突然的开腔打破这一方空间的沉默,更是引得林颂吃惊不已。 在她身后,中指正一下一下轻点餐桌的男人,手上动作一顿,随后,紧捏成拳。 坐他对面的Lisa惶恐地盯着他。 见他眼眸森然,下颌线条紧紧绷起,眸色深沉近墨,眸底深处已经掀起狂风骇浪。 隔壁桌。 在林颂的怔楞中,明笙神情轻快地主动拿出那枚沉甸甸的五克拉钻戒,开心愉悦地套进右手无名指,硕大的钻石流光溢彩,镶嵌在四爪之内,戒面周围,有一圈复古闪耀的滚珠,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这充满质感的设计。 “你看,刚刚好呢。” 她笑得很少女,温婉气质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谢谢你那么用心,戒指我很喜欢。” 她刻意忽视身后的死寂,也忽略心头涌上的那一股涩意,漾着灿烂笑脸凝望眼前人。 “林颂,我好像一直没有家,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给我一个家吧。” 林颂从最初的错愕中回神,望着她娇俏容颜,真挚出口:“我当然愿意。” 两张临窗的窗子,一样的夜景。 却是冰火两重天。 Lisa望着傅西洲脖颈上凸出的青筋、搁在桌上不知不觉攥起的拳头,这令他右手手掌上蜷起的伤疤愈加狰狞。 她突然想起李京尔前不久把她拉到一边,和她简单地聊了几句。 “我不关心方小姐现在和他的真实关系,当然,我希望你们是真的。” “如果他有什么异常情况,希望方小姐尽快通知我,这是我的号码。” “他已经很久不去见他的心理医生,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Lisa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自觉性。 她几乎是一个激灵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胆大包天地拉起傅西洲的手,将情绪正在临界处的他强行拉离座位,急哄哄说:“刚才那个包我又想要了,走啦,你快点去给我刷卡。” 她是模特,平时运动量不少,这次很轻易地就将一个身高体重都远远在她之上的男人拉起来。 傅西洲沉默听话地跟着她走,和邻座的明笙擦肩而过,犹如一只失了魂的大狗。 那句软绵绵又轻快幸福的“我答应你”,犹在耳中震荡,最终令他成为行尸走肉。! 第 63 章 晚餐结束,林颂送明笙回家。 下车时,他牵着她的手来到车后方,打开,一后备箱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明笙的脸庞比玫瑰还娇艳,呼吸一口芬芳后道谢:“很喜欢,谢谢。” 林颂望着她的娇靥,倾身,落下一个吻。 他慷慨地赠送了玫瑰和钻戒,只是没有再邀请她回自己的江边豪宅。 明笙悄然松了口气。 捧着这么一大串玫瑰回到家里,门开,正逢乔羽站在桌边喝水。 两人面面相觑。 乔羽被五克拉的硕大钻戒闪到了眼睛,“噗”一声,水全喷出来了。 站在门边的明笙死一般寂静,只是温吞地放下了那束花,弯腰换上拖鞋 明明手上戴着昂贵的钻戒,她的脸上却不见一丝一毫喜悦。 两个好朋友面对面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一时失语。 乔羽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她手指上的那颗钻戒,连说话都结巴了:“林颂他,他求婚了?” 她一副很震撼的模样。 明笙很平淡地“嗯”,仍旧缄默。 “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本来想拒绝的。” 明笙终于缓缓抬起脸庞,落地台灯清晰地照出她一脸的落寞,她一字一句:“可是傅西洲突然进来了,还和他的新女友坐到我后面。” 乔羽难以置信地“啊”了声。 “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明笙哭笑不得地瞅着手指上的钻戒,它是那么光彩夺目,本应该在一个身份贵重的名媛手上,却不知道怎么的,牢牢套在她的手指上。 乔羽张口结舌,像在听一出天方夜谭:“傅西洲疯了吗?他想干嘛?” “不知道。”明笙同样茫然,“可能只是想在当初承诺娶我的地方,亲眼见证,我是一个多么薄情寡义的女人。” 乔羽先是怔怔,过后替她着急:“可是明笙,结婚不是儿戏,你怎么就答应林颂了呢?”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明笙涌起阵阵无力感。 当时,在那种前后夹击的情形下,她脑子里塞满了浆糊,根本没法想清楚。 崩溃来得毫无征兆,她突然泪涌。 “我不知道。”她绝望地捧着脸哭泣,“我好像只是想向他证明,我从没有后悔过。” 指尖拂去眼角下冷冷的泪水,她泣不成声:“那年在机场,我跟他说过,我们都应该有光明的未来,他能做到,那我也能。” 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明笙逐渐接受了现实。 她答应了林颂的求婚,紧接着,会和他结婚,成为他的妻子。 “结婚了也别耽误你搞事业,婚前先跟林颂谈好,结完婚你也是要抛头露脸工作的,要是只想把你当花瓶在家供着,这婚不结也罢。” 一大早,乔羽在餐桌上给她敲边鼓,让她别稀里糊涂就 放弃事业做了家庭妇女。 明笙咬着二明治说知道,再说她只答应了求婚,今年先拖着,结婚明年再说。 对面的乔羽一声沉重叹息。 “我磕的CP,算是彻底BE了。” 明笙淡淡苦涩地笑,端起咖啡杯,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掩住惆怅。 衣着鲜亮去上班,虽然一心低调,但她的五克拉钻戒还是在见多识广的同事中引起轰动。 Mily甚至激动地拍下钻戒照片发给主厨男友,要他求婚时按照这个标准来。 “但就是十克拉的钻戒,也别想换我点头说Yes。” Mily悄悄跟她咬耳朵,“我最近跟一个男模打得火热,才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时尚就是解放思想,要放纵,要自由。” “Lna,你还是太传统。” 明笙确实传统。 浸淫这个圈子这么久,这几年面对过的美□□惑不计其数。 她也见过各色各样的男人。 狂野的、绅士的、痞子的、阴柔的,时尚圈就是个外表光鲜的大杂烩,将这世上最美丽最魅惑的容颜摆在她面前,诱惑她沉沦。 但是在林颂之前,她从来不为所动。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究竟放弃了什么,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只身来到巴黎。 所有的诱惑,在她放弃的东西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中午休息时分,她习惯性地往窗边驻足片刻。 这扇窗正对着美术馆的车位。 那辆黑色的宾利,今天停在老地方。 今天并没有模特彩排。 她偏首:“Lisa今天还在这儿拍广告吗?” “今天没来。” Mily正专心在购物APP上血拼,抽空回答,“上次碰到他们广告方策划,说这个广告进度特别慢,每天拍几帧就收工,就为了精益求精。” 她索性把手机往桌上一扣,“有个资本家男友就是好啊,使劲砸钱把女朋友往美里拍,啧啧,Lisa是我今年最嫉妒的女人。” 又指了指明笙:“你是第二个。” 明笙抿了口咖啡,浅笑不语。 中午那辆宾利开走了。 明笙和Mily把秀场名单确定好,又和几家时尚媒体做了对接,确认大秀那天的细节流程,已经到了差不多下班的时间。 人差不多走空,Mily嚷嚷着好忙好累,拉着明笙一起去做个SPA,明笙想着还有邮件没有回复,婉拒了。 Mily走了,场地上空荡荡,明笙终于忙好,抬起后好一阵头昏脑涨。 目光不由自主移到指间的钻戒,又出神一会儿。 踱步到窗边。 那辆宾利还是不在。 她泰然许多,想着在巴黎工作在比利时读书,也时常泡在美术馆里,来这里工作这么久,也没有好好认真逛过。 等大秀结束, 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 ——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 美术馆还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 已经是闭馆时间了, 见到她,微笑热情,没有驱赶。 于是明笙可以一个人在偌大的艺术气息浓郁的场馆里漫步,徜徉,享受无人打扰的宁静时刻。 慢悠悠走过一个拐角,视线毫无准备地挪向前方。 她一时怔住。 那边光影深处,站着一个男人。 空无一人的空间,两人隔着距离四目相对。 中间隔着无比漫长的四年光阴。 明笙心脏震颤,浓密睫毛遮蔽一双雾蒙蒙的眼,她已经尽力,仍旧无法直视他眉宇间的冷峻。 她手脚发冷,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今天她在窗边观察数回,明明宾利开走了…… 她下巴低垂,僵在原地不动。 心里已经明白为什么明明闭馆,工作人员仍然纵容她在这里走动。 他早就等在这里。 哪怕她今天没有心血来潮逛场馆。 他也会另想办法,和她独处。 傅西洲墨黑的眼瞳直直看着几米外的女人。 还是那么纤弱动人,比这馆内任何一副画作都精致唯美。 可此时此刻,她的手指上正戴着别的男人给的钻戒。 未来她也将为别人盛开,绽放。 傅西洲受过伤的手攥成拳,尔后渐渐松开,他抬脚走来,漫不经心地和面色仓皇的她擦肩,笑得冷淡自持:“想跟别人结婚,经过我同意了吗?”! 第 64 章 他的傲慢和居高临下,令明笙原本柔软的心不自觉地裹上一层坚硬外壳。 很少有人能做到分手做朋友。 就算是最亲密的关系,一到撕破脸一拍两散,最后也逃不开成为陌生人的命运。 更有甚者,爱人做不成,成了仇人。 比如她和傅西洲。 这段时间的愤慨和困惑一直憋在她心里。 现在被傅西洲这么当面挑衅,明笙不自觉地竖起满身的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试图掌控她所有,而她不甘心做囚鸟,努力扑哧着翅膀反抗。 “和谁结婚是我的自由,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 她拗着下巴,俏脸泛着冰雪冷意,“女朋友不懂事,连你也不懂事吗?为什么要来干涉我这样不相干的女人?” 她拿他那天的话堵他的嘴,急着撇清的态度更是直接在傅西洲的伤口上撒盐。 “不相干?” 他舌尖狠狠刮着后槽牙,阴沉的眼眸中有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吐息危险, 像是一头正在发狂边缘的野兽:“明笙,你没有心。” 他深邃幽暗的眸子困住明笙,一步步地向前,轻而易举就将明笙逼到墙角。 残忍的问话更是从他那张凉薄的唇中逐字逐句吐出。 “如果真的是不相干,那过去是哪个女人每晚在床上哭着说老公还要……” 明笙被他危险的气场吓到,脸颊滚烫地嗫嚅否认:“我没……” 可是傅西洲咄咄逼人,犹如乌云压境,根本不给她半分开口机会。 “不相干,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谁给你的胆子,敢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公然在我面前跟别人秀恩爱?” 他周身气质冷酷又尖锐,如利剑出鞘,冷眼看着她面白如纸地被狼狈逼到墙角,突然悍然出手,抓起她那戴着钻戒的玉手,在她吃痛的皱眉中抬高,沾满恨意的阴戾眼睛愤怒扫过那只碍眼闪耀的钻戒。 “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在我面前接受别人的求婚?” 他的面目如此陌生凛冽,低沉含恨的嗓音犹如被烟酒浸润过的低音炮,明笙胸腔震荡,被他逼出点点泪意。 “我们分手了,分了四年了……” 她泪珠滚滚,有那么多的委屈不能言说,“我们都有了新生活,就算我那天不答应林颂,迟早有一天我也会答应他,跟他结……” “别跟我提他的名字!”傅西洲一声怒吼。 他直勾勾的漆黑眉眼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那股彻骨的寒意透过眼神传递出来,明笙被他吼得水眸圆瞪,噤如寒蝉。 偌大的空间,挂着无数名家画作。 若这些画作有灵魂,它们就能亲眼目睹明笙如何被强悍高大的男人困在角落,冰冷又势如破竹的唇压下来,吞没她小兽一般的无助呜咽,咬紧的嫣红双唇被强势撬开,男人滚烫的舌.尖.长.驱直入,像一把锋 利的钩子,给她带来强烈的疼痛与颤..栗。 黄昏斑驳的落日余晖照耀在她挂着一颗小小泪珠的细密眼睫上。 那泪珠悲戚,又闪动着隐秘的激烈快乐。 尽管这些年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明笙养成了跑步的习惯。 别看她身材纤细荏弱,其实力气不小,自诩女汉子。 但在傅西洲面前,她依然弱得不值一提。 所有的手脚激烈挣扎只是换来变本加厉的深吻,被完全挑动怒火的他尤其可怕,阴森还不讲理,将她牢牢桎梏在怀里,完全不屑于说,只管吻得又深又狠。 她起初脑子还算清醒,无计可施之下,怕他在这里不管不顾地乱来,贝齿发狠,咬他舌尖。 他一声闷哼,口腔里漫开一股铁锈味。 明笙恐惧地看着他。 傅西洲果真停下,只是唇边沾着鲜红的血,他表情诡谲,怒意滚滚地朝她冷笑:“你以为这点疼就可以让我停下来?” 他倾身,慢幽幽拉近与她的距离,直到鼻尖相贴,享受她清澈眼眸中的害怕恐惧,低缓冷沉的声音弥漫着危险:“明笙,我受过比这疼十倍百倍的痛。” “这里。” 他慢慢伸出自己的右手,将掌心那狰狞可怖的伤疤完完全全摊开在明笙面前,掌心处已经完全不平滑,看不出脉络纹路,布满了深深浅浅凹凸不平的疤痕。 无法想象,当时他流了多少血,伤口又有多痛。 明笙目瞪口呆,眼泪唰得流下来。 ——当年她走以后,他自残过。 她浑身颤抖,全然崩溃。 “你放我走吧,傅西洲。” 她苦苦哀求,没有办法再和他孤身相处,经历这样连番的身体心灵双重拷问,“你现在也有爱人了,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可以吗?” “我们这样私下见面是不对的,不可以,对别人不公平……” 她逃不开又挣不脱,只能仰着小脸啜泣哀求,一味强调这样的吻是背德的。 “嘘!” 傅西洲看似疏离实则贪婪地凝望着她在自己怀里激动啜泣,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害怕到极需要安抚的孩子。 于是他收敛刚才的强势,出手揽她到自己胸膛。 “哭累了吗?哭累了我们就中场休息会儿L。” 轻柔嗓音透着久违的温存,他低头,心痒难耐地又去寻觅那一缕魂牵梦绕的柔软所在。 果然这次出奇顺利,明笙起先还“呜呜呜”地摇头挣扎,逐渐的,挣扎的力道减弱,纤长的羽睫轻颤,糊里糊涂地微张樱唇,带着一点赎罪意味,神色茫然地任由他轻.琢唇瓣,随着他温热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一点一滴加深,将她侵占。 这吻没了横冲直撞的怒意,反而有着令明笙沉醉不醒的力道和滋味。 明笙如漂云上,身体轻盈。 梦里,她就曾这样被他缱绻吻着,完全被他支配,被他掌控。 身体里有两个“她”在撕扯。 最终感情战胜了理智, 她溺.毙其中, 沉沦偷.欢。 滚烫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品尝她甜蜜的气息。 傅西洲本来还能理智地掌控这节奏,但怀中人身体发.肤间靡丽的香味是遍寻几年都不曾找回的美好,他的大脑被类似国王多年后回到自己领地时的兴奋所占据,有力的大掌紧紧扣在她脑后,不管她能不能承受,舌尖扫荡过她的牙龈口腔,执意将这个本来浅浅的吻一再加深。 明笙笨拙地与他纠缠。 到最后,她的双手不知不觉环住他健硕肩背,钻戒擦过他的脊背皮肤,她感到拥着她的男人蓦地僵了僵。 然后,他火热的唇游离到她的耳后根,摩挲她嫣红的耳廓,嗓音低哑性.感,出口的每个字都直抵她心脏。 “戴着未婚夫的求婚戒指跟人偷情的滋味怎么样?” 明笙只觉五雷轰顶。 这句话犹如凉水兜头浇下,她从一场黄粱大梦中惊愕醒来,慌忙放开贴在他后背上的双手,脸上红霞乱飞。 一双美丽的水润大眼睛,惊慌又羞耻地瞪着傅西洲。 傅西洲仍旧拢着她的细腰,神色促狭森然。 他早已从那个热情如火的吻中抽身,恢复冷漠面貌。 “林颂不常吻你吗?” 他粗粝手指刮擦过她柔软绯红的唇,戏谑嘲笑,“你看起来一副很缺男人的样子。” 明笙脸颊火辣,倍感耻辱。 她唇色潋滟,拗着精致下巴,几乎在他嘲讽的同一时刻,长出一身的硬刺。 ——她不许自己输。 “你可能不知道。” 她音色袅袅曼妙,媚眼如丝,“这几年我什么都缺,唯独最不缺男人。” “比你高大,比你持久,比你吻技更精湛的男人,我在巴黎都见识过享受过,怎么样?我跟他们的故事,你想听吗?” 傅西洲唇线抿直,眸若寒冰。 额角青筋毕现,眼中怒火仿佛随时会朝明笙扑过来。 “你闭嘴。”他沉沉警告。 明笙早就豁出去,她偏不闭嘴。 “承认这世上有男人比你强很难吗?” 她伶牙俐齿地挑衅,冷艳魅笑,专往他痛处戳,“我去外面闯荡了一番,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是有男人比你……” “唔……” 不服输的小嘴被凶猛封住,被二言两语激怒的男人犹如发狂的林中凶兽,劈头盖脸覆上来,遮蔽天光,只让她沉浸在他带给她的阴影里。 明笙剧烈挣扎,不死不休,完全不肯给他再次侮辱自己的机会。 虽然紧贴在一起,可这根本算不上吻。 或者说撕咬更合适。 舌/尖打架,就连牙齿都加入乱斗,两人紧贴的口腔中再次弥补开一股浓浓铁锈味。 疼痛感直冲天灵盖,可同时又爽得头皮发紧,谁 都不肯先投降。 明笙到底是女人, 在这场比拼力气的拼斗中渐渐露出颓势。 她呼吸急迫, 需要氧气。 傅西洲趁势追击,危险的唇游离到她细嫩脖颈,再近一点,就能一口咬在她的青色动脉上,一解多年郁气。 他张口,牙关咬紧,明笙“啊”一声轻呼,倒吸凉气,感觉到脖上传递到大脑的微小痛意。 又痒又痛,带着隐而不宣的快意。 望着细腻白皙皮肤上的那团旖旎红晕,傅西洲阴翳双眸渗着寒意。 这是他刻下的印记。 以后谁敢动他的东西,都会付出代价。 “身经百战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他的嘴唇凑到她耳边,报了一个酒店房号,“这周日到这里来,让我亲自试试,你说的是真话,还是……” 他低低一笑,喑哑嗓音撩人,“在撒谎。” 明笙面红耳热。 “傅西洲,你够了!” 再禁不住这样的挑弄羞辱,气血一涌而上,想都没想,明笙冲动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 傅西洲的脸歪向一边。 场面静滞,紧绷到极点。 明笙无法忽视右手的触感,只觉得掌心充血,她唇色发白,控制不住地轻微发颤。 傅西洲被扇了一耳光,原本轻佻的表情倏然变得阴狠乖张,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凌厉如刀。 果不其然,明笙被吓到,战战兢兢推开他就要跑。 却被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拽回来,抵在墙上。 “做事那么绝情,怎么?又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他眼神狠绝,恨不能一口吃了她,“我的人生被你搅得一塌糊涂,你还妄想和别人双宿双飞,过自己的好日子,你做梦!” 明笙惊惧,完全被他压倒性的气势所震慑,声音发抖:“傅西洲,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周遭静谧无声,傅西洲冷笑着威胁,低哑的声音徘徊在明笙耳边,带着几分病态癫狂。 “你信不信,我能让你的未婚夫有生之年,尝尝破产的滋味。” “一个市值几个亿的小公司,我有的是办法玩它。” “你,你别乱来。” 明笙没想到他会那么极端,四年过去,却还是完全不放过她。 “想我不乱来,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傅西洲慢条斯理地用手拂过她细腻犹如剥了鸡蛋的脸颊,漆黑的双瞳倒映明笙惶然不知所措的小脸,神色冷肃又得意,“想要跟别人结婚,那就让我先玩腻了再说。” 他冷清凑到她脸颊边,“反正爬我床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轻佻的话语激起明笙骨子里全部的怒意。 这怒火焚烧理智。 她高抬下巴,深呼吸,凛凛然地高贵睨他:“正是因为爬过一次你 的床, 我发过毒誓, 这辈子不可能有第二次。” “傅西洲,我正式通知你,你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别奢望我再求你一个字。” 见他变了脸色,暗沉沉地盯着她,她颊边泛起一个冷艳微笑:“一个林颂算什么,你想整死他就整,关我什么事。” “一个林颂破产了,大不了我再找一个陈颂,脸在江山在,就算到四十岁,也多的是有钱男人抢着娶我。” 被逼急了她也能咬人,同样发狠,“你敢再碰我,出了这门,我就去派出所报警告你骚扰。” “你虽然有钱,可你这样的富豪,应该挺在乎名誉的吧。” 她笑呵呵地踩他痛脚,“鱼死网破谁不会,有种你来。” 傅西洲好整以暇地凝视她。 几乎无法从这张动人却倔强的脸上,找到昔日那个女孩软弱无依的模样。 可真有意思。 这些年她在巴黎倒是没有虚度光阴。 他几乎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再没有蛮横地以体力压制,他难得绅士地退开,明笙见状,惊弓之鸟一般地和他拉开距离,迫不及待往入口处退。 再往下是一层阶梯。 她脚步慌乱地往楼梯下方奔去,只想最快速度地离开这里。 离他越远越好。 “明笙。” 身后传来振聋发聩的男声,她心颤不止地回过头。 楼梯上方的男人双手散漫插着裤兜,犹如君王驾临,居高临下俾睨着他。 窗外,黑暗笼罩大地。 他也蜕变为她的黑暗,可以轻而易举夺走她的光。 “没有人可以在伤我的同时,不付代价地得到幸福。” 他望着楼下渺小却如临大敌的她,气定神闲地宣布,“我跟你的游戏,才刚开始。”! 第 65 章 明笙蔫蔫地回到乔羽家,乔羽难得今天下班比她早,正跟只小松鼠似的往嘴里塞零食。 见到她,她塞零食的动作一顿,显得很吃惊。 “林颂突然开窍了吗?”她嘀咕。 又走过来细瞧一眼明笙比平日更饱满潋滟的红唇,唇角的地方甚至沾着血渍,调笑道,“你们这对未婚男女老房子着火了呀,亲嘴还用咬的吗?啧啧,这是饿了多久啊。” 明笙走到镜前,镜中人的红唇不点而朱,色泽艳丽无双。 是被男人滋润过的模样。 面无表情地探手在沾着血渍的嘴角一摸,并没有痛感,反而舌头有点麻,当时他的力道太大了,简直是往死里亲。 手指捻了一下那里的血渍。 并没有伤口,所以这血不是她的。 乔羽最近疯狂想搞男人,见她刚回国就把男人搞得神魂颠倒,不由艳羡。 “哎,你是怎么让林颂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 她虚心请教,又指了指她指腹上的血渍,“你们这是亲嘴还是搞献祭,还带流血的啊。” “这不是林颂的血。”明笙一语惊人,但除了漠然,再没有多余表情。 “啥?”乔羽震惊脸,“那是哪个野男人的?” 明笙看了她一眼。 乔羽顿时犹如被人打了几十管鸡血,兴奋地凑上来,“傅西洲的?” 一听这个名字,明笙就伤脑筋,拽过一个抱枕,坐在沙发上发呆。 “狗男人想干嘛?” 乔羽也拉过一个抱枕盘腿坐她旁边,“搅黄你和林颂的婚事吗?” 下午和傅西洲的那场谈不上势均力敌的推拉对决几乎耗尽了明笙所有的精力。 以致现在,她神思疲倦,还没缓过来。 她长话短说,将傅西洲的意图简单地告知乔羽。 乔羽听得拳头都捏紧了。 “骂他一句狗东西真的是侮辱我们可爱的哈士奇了。” “有女朋友了还存心来招惹你,报复完了睡腻了再把你当破抹布扔了,他是出气了,那你呢?” 乔羽义愤填膺,抓过来刚拆的一包薯条,咔咔咔地一通啃。 “他也不想想他妈妈当初怎么伤害你,三天两头对你pua,你走了这些年也没好过到哪去,好好一个美女单了那么多年,还不是他给你造成的阴影太深,搞得你根本不想谈恋爱。” 明笙默然不语。 那年那天,徐茵来家里喝了一杯茶,软硬皆施,还硬塞给她一笔钱,明笙碍于乔羽和廖擎无话不谈,廖擎又跟傅西洲太铁,一直没有跟她说过实情。 所以乔羽并不知道,如今在傅西洲心里,她明笙不过是一个拿了他妈妈钱的贪婪女人。 而她确确实实拿了那笔钱,还用这笔钱支付了在比利时脱产读书的昂贵费用。 明笙心里很清楚。 她没有傅西洲想得那 么人品糟糕,但也没有那么清白无辜。 生活所迫,她一直活得无比现实。 明笙试图忽视傅西洲对她施加的压力,那天她在他的威胁面前,也表现得极其洒脱恣意。 但那只是不甘心被他摆布而已。 内心深处,她很担心他真的会动用钞能力,对林颂的事业予以打击。 在斟酌两天两夜后,她打电话约李京尔吃饭。 当晚,李京尔准时赴约。 几年没变,明笙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李京尔却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 稳重、斯文、内敛,一如既往地给人可靠的感觉。 那一年因为家庭压力,李京尔短暂地离开,前往纽约读法学院。 离开前,他曾经和团队领袖傅西洲闹得很僵,因为他的离开,还在初创时期的Br面临分崩离析。 但最后傅西洲还是去机场送别他,当时三人团队情绪都很低落,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有时候面上笑着,其实心里在流泪。 后来明笙远走欧洲。 傅西洲陷入人生最低谷,终日沉迷酒精,李京尔风闻,从纽约飞回来看兄弟。 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 明笙只知道,后来当傅西洲实在坚持不下去,孤身远赴纽约,李京尔在父母和兄弟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从法学院退学,卖车退房,打包行李,跟兄弟一起飞回国。 后来便是三人轰轰烈烈的热血创业史。 他们只用短短四年时间,便造就了一个商业神话。 现在李京尔就端坐在明笙面前。 作为身家惊人的商界新贵、Br的首席财务官,他还是保持着学生时代时的谦虚平和,也依然是明笙记忆里那个举止稳重、波澜不惊的清城大学学生会会长形象。 “所以,决定好了吗?” 李京尔一眼便捕捉到明笙手上光华耀人的钻戒,目光坦诚,很委婉克制地发问。 明笙当然明白他在关心什么。 或许是他自己好奇,或许其实是替兄弟问的。 “嗯。” 她很肯定地回答他,也不回避敏感问题,“感觉到林颂是对的人,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也许,是将这段关系进行到下一阶段的时候了。” 李京尔耐心倾听,虽然神情凝重,好在情绪一直稳定。 “是对的人,也是爱的人吗?”他犀利又慢条斯理地问。 明笙被这个问题难住,一时词穷。 李京尔笑笑,没有如傅西洲一般咄咄逼人,而是温文尔雅地站在她的角度说:“我当然能理解你的选择,事实上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最后要过一生的都是对的人,却未必是最爱的那个。” 他的目光太过磊落凌厉,明笙始终无法从容应对,沉思再三,只能简短地描述了一下眼下的困境,垂着脸请求:“他现在……有些不可理喻。李京尔,你,可不可以帮我从中调解?” 李京尔没 有马上回应她, 而是神情肃重地喝了一口茶。 之后, 他缓缓放下杯子。 他通透温润的眼睛看过来,终于有几分令明笙陌生的凌冽。 “明笙,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些年一直饱受情绪困扰?” “这是他的心理医生电话。” 他将一张名片推过来,在明笙万分错愕的目光中继续平和说下去,“西洲问题最严重的那段时期,需要坚持服药才能控制过激行为,乔羽可能没有告诉你,他玩过一年的极限运动,那是我们创业最艰难的初期,暴走系列推出的时机并不合适,他的精神压力甚至连酒精都无法缓解。” “后来他去跑酷,玩最危险的翼装飞行,这一年我和廖擎保持24小时的神经紧绷,不光是因为Br正在关键时期,更重要是西洲,他的精神状态很让人忧心。” “我和廖擎跟他住在一起,随时看着他,但是依然不能阻止他半夜出去跑酷,在几十层的楼上穿梭跳跃。” 李京尔神色凝重,“我以为,总有一天,他会摔死。” “有一天晚上,我接到电话,他真的摔下来了。” 明笙双目盈泪,不敢置信地用手捂唇。 “死的是他一起玩极限运动的朋友。” 李京尔脸上有痛苦,似乎不愿意回忆当时场景,“西洲摔在了平台上,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说到这里,李京尔一向平稳的呼吸出现波动。 他的情绪很少外露,但现在,他面色不忍,似乎花了极大的努力才能继续回忆当时画面。 “但他摔得不轻,多处骨折,差点瘫痪。” “出了ICU以后他醒来了,我在病床前见到他。” 李京尔眼眸漆黑,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但绷紧暗沉的声线,又让人轻易分辨出,他深藏在内心的不平静,“明笙,你知道他睁开眼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明笙摇头,一颗泪滴坠下,滑落脸颊。 李京尔静静看着她,既然明笙回国,那就有必要知道这段对傅西洲来说格外黑暗的历史。 她缺席了,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始终有她的影子围绕。 “他说,京尔,我见到明笙了。” 李京尔回忆起那个没有光亮的夜晚,鼻尖萦绕着医院的刺鼻消毒水味道,傅西洲像个破碎的人形机器人,被纱布缠绕拼凑,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充满勃勃生气的傅西洲。 然后,他睁开疲倦的眼睛,眼睛却亮得出奇。 以致李京尔多年后还记得那双明亮的眼睛。 那里充满着希望。 相比残破受伤的身体,他的声音微弱却尤其兴奋,拉着他不肯松手:“京尔,我见到明笙了,她说她会回来。” 李京尔无法形容乍然听到时的胸腔震动。 要爱得多么铭心刻骨,才会如此念念不忘。 他不懂这样的感情,也希望自己一辈子不懂,不懂也不要。 爱是蜜也是砒.霜。 他在傅西洲的身上看到感情对他的侵蚀。 明笙死死捂唇,胸脯起伏,早就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 她完全不知情,如若知道,她一定会不顾一切飞回来,陪在他身边。 “你知不知道,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李京尔很快收敛情绪,他无动于衷地望着明笙的眼泪,表情冷静又冷酷:“明笙,就算你今天不找我,我本也打算见你一面。” “林颂的事业你大可放心,有我和廖擎,西洲就算再不理智,也不至于脱缰失控。但是——”他话锋一转,眼镜后的双眼凌厉尖锐,甚至看上去比傅西洲还要冷血强硬,“作为条件,我希望你尽快离开这里,回巴黎,去纽约,总之任何地方都可以。” “唯独这个城市,你不能留下。” 李京尔那双往日温润的眼睛异常冰冷,沉寂得令明笙喘不过气来。 “西洲的创伤,既然你不打算抚平,那就请你永远离开。”! 第 66 章 和李京尔道别以后,明笙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她一个人在繁华的街区冷冷清清走。 和许多陌生人擦肩,冷眼旁观别人的快乐。 晚上天气很好,并没有下雨,可是在她心里,正淅淅沥沥下一场瓢泼大雨。 明笙一遍遍问自己,我错了吗? 如果当时她再坚定一些,去相信他可以兑现诺言,现在两个人还会走上如今这条绝路吗? 如果她不懦弱,可以更从容淡定,坚信两人之间的爱意可以冲破世俗阻碍,那么今天,他们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你有错吗?你当然有,你错在太委屈自己。” 深夜的湖边酒吧,李莞尔坐在明笙身边喝啤酒,四年不见,她留着一头回头率百分百的斩女新发型,微分碎发少年感满满,清新帅气,完全逆生长。 “为什么要责怪你自己?你去追梦有错吗?如果留下成全傅西洲的梦想,他倒是圆梦了,那你自己的呢?他除了口头上谢你埋葬你的梦,他还会有其他诚意吗?” “没有的,他们从来只考虑自己。” 李莞尔说话一针见血,并且客观公道,完全不会因为从小认识傅西洲,而偏袒帮他说话,并反过来指责明笙。 甚至还骂她哥李京尔。 “不要在乎我哥说什么,他就算现在成功的一塌糊涂,可在我眼里,一涉及到男女问题,他还是潜意识会抱有腐朽的沙文主义思想,男人这个种群啊,终身都是直男癌患者。” 李莞尔跟李京尔虽然是龙凤胎,性格却大相径庭,恣意自我,活出了很多女性想要的样子。 她也有着超乎年龄的清醒自洽,情商不在她哥李京尔之下。 明笙喜欢听她痛快淋漓地说话,听一整晚也不会腻。 她黯淡郁郁的脸庞终于出现了今晚第一个明媚笑容。 “傅西洲摔进ICU,怕影响股价引起公司波动,当时瞒着很多人,连我也是今年才知道。要我说,那是他自己性格作,你为什么要深刻反省啊,反省的不该是他自己吗?” 李莞尔深深不解,她是跟明笙完全不同的性格,不爱情情爱爱只爱搞事业,身为事业狂,她根本不爱惯着男人,“这也是一种社会pua女性的表现,明笙你清醒点,傅西洲的成功或是失败跟你没有半毛关系,你这么想,今天他好歹是成功了,那要是最后Br失败了呢?以这些臭男人的说法,你是不是得以死谢罪啊?” 明笙连连点头,轻吐胸中郁气。 “我哥的话你就当他放屁。”李莞尔言语利落,且完全不会给她哥一点面子,“这里是你的故乡,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代社会了,女性都解放多久了,可不兴道德绑架那一套。” 明笙出声感谢李莞尔的仗义执言,否则她今天一定会失眠, 整晚走在死胡同里出不来。 ?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明笙真的很庆幸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当年也是她,在困境中给了明笙一个宝贵的机会。 如果那支护肤品广告顺利播出,也许她的人生又是另一番际遇。 李莞尔大大咧咧,说好姐妹别来这套,要是真想谢谢她,就有空多露面一起喝个小酒。 “我是真的太爱你这张顶级妈生脸了。” 李莞尔露出痴汉表情,“瞧你这天选头骨,黄金分割的三庭五眼,还有原生冷白皮,唉,你不入娱乐圈,真是娱乐圈的一大损失。” 明笙呐呐,尽管有几年的工作阅历,但是诸如此类对她外表的直白夸赞,还是让她羞涩脸红。 “现在这行业也很好,很有挑战性。” 她由衷说,“天天和模特设计师打交道,我的审美几乎是颠覆性地提高,娱乐圈吃的是青春饭,我这行业却能干一辈子。” 李莞尔也觉得这四年在国外的生活,明笙从气质到内涵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以前只是一朵小白花,单纯的漂亮而已,现在的她是一朵饱满绽放的红玫瑰,带着新鲜的露水,一颦一笑皆动人。 这样的玫瑰美人,会是男人始终过不去的坎。 “明笙,你过来。” 李莞尔神神秘秘地探身,闻着明笙颈间的甜香,跟她说悄悄话,“Lisa搞不好是傅西洲的障眼法。” 明笙茫然地眨眨眼,一涉及到傅西洲,她就表现像个笨蛋美人。 “合约情侣喽。”李莞尔笑她天真憨傻,“Lisa两个月前还在和男模睡,狗仔都拍到照片准备往全网发送了,你猜最后是哪个冤大头花钱买下那些偷拍照?” 享受地看着明笙乍然窥到真相一角时的错愕,李莞尔红唇轻启:“是你那个前男友,傅西洲。” “刚花大价钱买下那个美术馆,就等着瓮中捉鳖呢,合约女友突然来这出,戴绿帽事小,坏了他布的棋局才是最麻烦的。” 李莞尔一副很了解傅西洲的样子。 明笙朱唇紧抿,神色警惕:“消息可靠吗?” 她知道李莞尔向她透露了重要的讯息,但仍旧不明白,傅西洲这么做的意图。 撇除那些雄厚到普通人望尘莫及的身家背景,单凭他出众的自身条件,他有必须要花钱去谈恋爱吗? “当然可靠。”李莞尔畅快喝酒,“有趣的狗仔朋友,我恰好认识那么一两个。” 坐着李莞尔刚购入的跑车回家,乔羽已经蒙着被子呼呼大睡,这一天实在是疲惫,信息量满载到极限,明笙暂时没了分享欲。 有些事情太纷杂,她需要一个人捋捋。 林颂又为了项目出差,这次去的是美国,要在芝加哥逗留一星期。 刚求婚便分隔两地,他心有愧疚,日日送来新鲜花束讨明笙欢心。 只是那辆黑色宾利每 日风雨无阻地停在那个车位,搅得明笙实在欢心不起来。 这一日她和Mily,陪同欧洲过来的白人上司逛整个美术馆。 一行四五个人在等电梯。 她正用法语和上司介绍大秀的预热工作,这时“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电梯内,站着一个卓尔不凡的男人。 男人气质俊雅,衣品不俗,身形颀长挺拔,天生的衣架子,看过来的目光深邃清亮,下颚线透着很有距离感的贵气。 Mily很激动地暗中碰了碰明笙。 暗示她又见到男神了。 自从上回在顶楼见过,她就对傅西洲这一款念念不忘。 直言什么男人都能在pub勾搭到,唯独这一款,社会阶层太高,寻常人很难接触到。 与他四目相对。 明笙腹诽,这人整天都不用去Br坐落在市中心的总部上班的吗? 为什么成天在这里阴魂不散地出现? 忽略心脏的悸动,她佯装不认识,侧过脸嫣然对白人上司微笑。 流利法语从她那张唇形美好的红唇中流泻,配上她婉转清甜的音色,很好听。 一些四人前前后后进了电梯。 明笙本想和傅西洲保持距离,谁料到Mily想在傅西洲面前刷存在感的欲.望太过强烈,她身材丰满又不是苗条那一挂的,明笙被挤着,不知不觉就站在了他身前。 然后,她就感觉身后的男人悄然上前半步,与她贴得更近。 后背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她挺直纤腰,呼吸窘迫。 身后男人热烫的视线落在头顶,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站在她身后,她的后颈便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傅先生每天来得好勤呢,可真羡慕Lisa有你这样的男朋友。” Mily不顾明笙的沉默,热情地喧宾夺主招呼。 她用法语,向几位高层介绍傅西洲的身份。 “很期待你们的大秀,”傅西洲表情淡淡,“希望那天,给我留个位置。” “那是自然,最好的位置给傅先生留着,你可一定要来捧场。” Mily甚至没跟明笙商量,便擅自做主,要给这位人人关注的财神爷一个看秀的好位置。 明笙垂着精致眼皮,始终一言不发。 或许是想在优秀的异性前表现自己。 Mily撩了撩波浪卷发,用法语回答几个高层对于她这一块工作的专业询问。 明笙注意力早就分散,心不在焉地听。 她倏地脊背僵硬。 只因为垂落在腰侧的手掌心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 有人用粗粝修长的食指指腹,暗中轻刮过她细嫩的掌心,一下一下,如羽毛撩.痒,带起一股令她战.栗不止的电流。 狭小的空间,明笙心慌意乱,双手僵硬地抱胸,不想给身后男人得逞机会。 没人留意到她微小 的表情管理失败。 电梯在三楼停下,有两个身形高大的男性工作人员进来,以致空间更加逼仄。 明笙被迫后退。 身后存在感强烈的男人却半步不退,甚至,得寸进尺地往前挪腾。 明笙的绵软腰肢和他的胸膛温热相抵。 她倒吸一口凉气,溃败如山倒。 只能任由背后的大手,五指如蛇,在她的大腿一侧散漫摩挲,往上,贪婪攀爬到腰肢处。 指腹力道轻飘,黏腻感却挥之不去。 “媒体这一块Lna在对接,Lna你来。” Mily没有发现明笙脸色的僵硬,喊她。 明笙浑身一激灵,在开口之前,抱胸在前的双手垂落,纤细左手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垂下的那一瞬间,按住了身后正在肆无忌惮捣乱的那只大手。 “我们的代言人很有话题度,vlg反响很好,媒体给予的报道量在同类品牌当中居前,也有很多的自媒体在接洽后帮我们宣传。” 明笙一秒进入专业状态,神色自如地回答,只是法语说得不如平日流畅,有微滞感。 高层们自然满意这样的回答,此时电梯“叮”一声响,门开了。 明笙指节松开,快速和身后人拉开距离。 身后响起沉稳脚步声,有人离开电梯后,走向他们的相反方向。 那股灼热感也随即消失。 “Lna,你耳根怎么这么红?” Mily悄悄凑上来。 明笙不自然地揉了揉耳垂搪塞,“有吗?大概最近皮肤过敏。” Mily这个在行走在男女欢场的狐狸精才不信,暧昧眨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傅西洲站得好近。” “近到他只要一低头,你们就可以接吻了。” 明笙到底在圈内混了好几年,有些捕风捉影的事,一定要断然否认,完全不给他人想象空间。 “我倒是觉得你俩有事。” 她冷清瞟Mily一眼,“人家不问我来要位置,倒是一开口就先找你要,Mily,你要加油了。”! 关就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7 章 工作有条不紊推进之余,明笙在回国一段日子后,到底去见了家人。 周六带明慷去吃了很想吃的网红餐厅,买了他朝思暮想的名牌球鞋,送他回学校时他不肯进校门,一定要明笙答应在国内期间,一周见他一次。 明笙还挺喜欢这个弟弟的,四年不见,小伙子抽了个子,没有以前那种婴儿肥了,但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是很亲。 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她笑着点头答应。 “爸爸在开网约车,我妈做家政阿姨,反正我觉得家里现在挺好的,他们都不太吵架了。” 明慷犹豫着,“就是二姐生活不太好。” 在明笙追问之下,明慷告诉她,夏新雨奉子成婚一年多,儿子才半岁,丈夫刘天就出轨了女下属,刘天现在干到了傅远集团的中层,本来跟夏新雨玩玩的,谁晓得她未婚先孕,在汤蔚茹母女逼婚之下,才点头结了这个婚。 谁知道孩子生下来周岁都没到,他就按捺不住本性,和新来的实习生打得火热,以前在外头过夜好歹还会编个理由,最近是谎话都懒得编了,想回家就回,不想回可以几天几夜不回来。 明笙蹙眉:“怎么不离婚?” 都这么被男人欺负了,以夏新雨那个犟脾气,为什么还忍气吞声地过? 明慷也是攥着拳头义愤填膺,说:“妈妈总是劝她忍,说元元还小,我姐现在没工作离婚养不了孩子,可是……姐夫也太过分了,二姐在家带孩子多辛苦啊,我真想马上成年毕业,这样我就可以揍他了。” 这话听得明笙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虽然早就跟家里切割,夏新雨过得好不好,完全和她无关。 可前提是她不知道。 现在她知道这事了,就没办法漠然置之不理。 “说了半天,那你二姐的态度呢?” 明慷挠头,“我不知道,每次说起这事二姐就说我还小,让我别管,她自己会处理好。” “可是她真的能处理好吗?以前她可爱漂亮了,在家都化妆,现在邋里邋遢,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我上次看到二姐,二姐戴着墨镜一直不肯摘,姐夫打她,把她眼睛都打肿了,我要去揍姐夫,二姐哭着拦住我不让我去。” 明笙回去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 周日起床,她按照明慷给的地址,带着在巴黎买来的精致礼物,去了夏新雨的家。 夏新雨披头散发来开门。 一见门外艳光照人的她,惊讶了几秒,随后那张憔悴许多、明显睡眠不足的脸垮塌下来。 一副完全不欢迎的冰冷态度。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远走高飞,做了人上人,完全不跟我们来往了吗?” 明笙能感觉到她生活得不如意。 不仅脸色蜡黄,甚至一开口便怨气冲天。 在一起同住多年,她甚至隐隐听得出,夏新雨在埋怨她现在才回来。 “不跟父母来往,没说不跟你来往。” 明笙淡声,甚至不顾夏新雨阻拦,从门缝里硬挤进去,一脚迈进了她的家门。 大概九十来平的小家,不算太整洁,但起码整体上收拾得还过得去。 沙发上扔着几件小孩子的衣物,茶几上的奶瓶里还有孩子没能喝完的奶粉。 明笙视线一转,脱了鞋,兴奋地冲了过去。 夏新雨那才六个月的儿子元元已经能坐了,小小肉肉的一团,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流着口水懵懵地看着她这个陌生阿姨。 明笙心都化了。 走过去一把抱起小家伙,姿势不算太熟练,不过她在巴黎的华人邻居去年刚生了一个小宝宝,有时太太实在忙不过来,会在周末很抱歉地敲门,请她帮忙看顾一下宝宝。 明笙也是从抱过那个小宝宝开始,喜欢上肉乎乎的小朋友。 “宝宝,我是姨姨哦,姨姨给你带礼物了。” 小朋友不认识她,有些抗拒,她软声细语地哄。 夏新雨沉默站在一边,落寞又疏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段日子了,工作太忙,这几天才稍微有点空闲。” 明笙将小朋友交回到她手上,“结婚生娃,怎么不跟我说?” 两人在微信上已经有三年没有聊过天,上一回聊天还是明笙软磨硬泡,从舅舅手里要回了五十万,将钱转给了夏新雨,请求她将这笔钱转交给傅西洲。 夏新雨去了Br,也见到了傅西洲。 听说来意后他不发一言地就收下了那笔钱,只是那阴恻恻的看她像在看阴沟老鼠的目光,让她很不好受。 后来夏新雨还在微信里跟明笙发牢骚,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再后来就没了联系。 明笙只是在和明慷不多的电话联系中隐约知道,夏新雨搭上了一个傅远集团的部门总监,结婚后没几个月孩子生下来了,这婚怎么结的,大抵能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故事。 “有什么好说的。” 夏新雨抱着儿子,脸色不太自然,“我跟你的人生,能一样吗?” 明笙有点想念那一年坐在清城大学对面喝奶茶的夏新雨,唇角上翘,谈笑间哪怕都是精明算计,也洒脱直白,那时她勉强算是个好女孩。 并不是像现在这样。 被一段烂掉的婚姻困在其中,别人不拉她一把,她身在泥泞之中,也不想出来。 明笙有些生气,“只要你改变靠男人的思想,你和我的人生就没有高低区分。” 夏新雨表情紧紧绷着,分明委屈:“你有学历有脸蛋,我有什么?我不靠男人,我能住上这样的房子,能养活孩子吗?” 两人在客厅争执,这时卧室那边有了一点动静,随后门开,走出来一个男人。 三十岁上下,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穿着也时尚得体。 仅凭长相,很难相信这 是个渣男。 夏新雨的丈夫刘天。 开门见到家里站着一个明艳大美人,刘天愣了愣,浮起笑脸,用眼神询问妻子:“这位美女是?” 夏新雨当然知道他色心又起,脸色难看地别过脸:“我姐妹,你别打她主意。” 当着外人,这对夫妻已经处得这般紧张。 连演戏都懒得做了。 明笙对刘天这人初始印象差到极点,心想夏新雨怎么找了这么个虚浮的男人,同样冷声:“我是新雨姐姐,刚从巴黎回来。” 她猛地抓过夏新雨的手腕,将她衣袖往上一撸,露出一大块的乌青伤口。 “刘先生,我妹妹的伤是怎么回事?” 刘天见她来势汹汹,就算是再美的美女,只要是夏新雨家的,就倒胃口。 都是一丘之貉,谁知道这女人是什么货色。 多半跟她妹妹一样,都是靠着爬男人床,搞大肚子求上位的贱.货。 “她自己做家务伤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刘天长得人模狗样,一开口便是无赖态度,完全否认自己曾对妻子动手。 他挽起衬衫袖子到手肘处,到镜前照了照,捋了捋油亮的短发,抓起一瓶香水往颈后、腋下喷了喷,随后取了车钥匙,朝门口走。 “我走了。”他头也不回道。 全程没有看过一眼可爱的儿子。 客厅重归宁静。 夏新雨却在这时爆发了,她猛地甩开明笙的手,抱着儿子情绪激动地叫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你走!我过得很好,好得不得了,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过得好不好,你自己最清楚。” 明笙平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你以为你的闲事我真爱管吗?我若是不管闲事,我猫哭耗子假慈悲,今天我压根就不会来这一趟,我的日子清净得不得了,我何必看着你糟践自己好好的人生,给我自己添堵。” 她霸气外露指着门口:“这种打女人的垃圾你还要留着他一辈子?夏新雨你的骨气呢?你照过镜子没有?以前那个连在床上打游戏都要化好妆的女孩子去哪儿了?死了吗?” 夏新雨拧着脸回避她一连串的诘问,只是气焰弱了很多。 “都已经这样了,还提从前做什么。” 她把儿子元元放到羊毛瘫上,坐下,面目疲累,就连头发都毛糙,发尾枯黄。 总之糟糕的婚姻,再加上独自育儿,令她状态非常差。 明笙不请自来地坐下,好一阵无语。 “不想离婚吗?”她问。 夏新雨面上划过苦涩:“怎么不想?让你三天两头被打,被小三发羞辱的床上艳照,你能受得了?” “受不了就离,陷在这样的婚姻里,你会枯萎的。” “早就枯萎了。” 夏新雨仰面,眼眶中泪水涟涟,又显出一分少女时期的倔强不服气,“可是我不甘心。” “我 不甘心给这对狗男女腾位置,这房子也花了我好多钱,大到设计图小到花瓶壁画,全是我费心思倒腾来的,房子花的是他的钱,但熬心血的是我。” “” ?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你以前的气性呢?”明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都被男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了,这种婚姻是要吃人的,你住这里一天,你就精气神就被消耗一天,你不考虑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 “反正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夏新雨吸着鼻子,完全自暴自弃,“小三急着想要他离婚,我就不同意,我耗死这对狗男女,等哪天我出够了这口恶气,我再想离婚的事。” 明笙劝不动魔障的夏新雨,铩羽而归。 临走时夏新雨好歹说了一句客套话:“今天没收拾,收拾好了来家里吃饭。” 明笙正窝火,不给面子:“等你离婚了我就来,否则免谈。” 两姐妹不欢而散。 她懒得再管夏新雨,心想随她去了。 古人说得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她过自己清净日子不好吗?干嘛要为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惹得一身腥。 没想到三天后,她刚下班,接到夏新雨的电话。 “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管下元元?”她在电话里硬梆梆说,“我出去有点事。” 明笙匆忙赶过去。 客厅里元元正在哭闹,夏新雨穿着一新,化了精致淡妆,她技术好,一化妆就完全变了一个人,颜值大涨,清秀娇人。 在厚厚粉底的掩盖下,明笙再找不到几天前她的憔悴萎靡。 明笙抱着元元哄,看她在卧室客厅里里外外的进出,哼着轻盈的调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现在收入不错吧?” 夏新雨不经意地问,又瞅一眼她的新款香奈儿包,“这包你自己买的?没靠男人?” 明笙还窝火,一点不给面子,“靠男人,那我还奋斗个什么劲。” “能站直,我就不想躺着,等哪天躺废,这辈子也就真完了。” 她说话直白,已经完全不考虑夏新雨的自尊心。 以前三句不合两人就要拌嘴,夏新雨今天竟然很平静,将垂在脸颊边的几根头发捋到耳后,轻飘飘说:“我元元有个这样靠谱的姨妈,我也就放心了。” “那就拜托了。” 她背着一个LV托特包,出门前转身,轻轻巧巧看明笙和元元一眼,“我去去就回。” 她走了,客厅里只剩明笙和元元。 明笙心头那股怪异感挥之不去,想起夏新雨总是在房中进进出出,遂推开房门。 她猛地一怔。 卧室内,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位,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就连天花板上的顶灯都碎了,掉落一地的碎玻璃渣。 她急急忙忙推开卫生间的门。 地上的血印呈一只脚的形状, ▔▔[, 命令自己马上镇定。 她想起夏新雨走时穿着高领薄衫,这两天的天气有点反常闷热,完全没必要穿这么高的领子。 夏新雨临走前在厨房待了一阵。 还有,她临走前说的那番话。 问了她的收入,那句“我元元有个这样靠谱的姨妈,我也就放心了”,更是莫名其妙。 夏新雨这么心高气傲的女人,什么时候承认过和她是姐妹? 明笙看了一眼怀里乖巧吸着奶.嘴的元元,想通的霎那,几乎是五雷轰顶。 夏新雨该不会,要出门做傻事吧? 她心急火燎地抱着元元就出门,捏着手机就跑,连沙发上自己的包都来不及拿。 抱着一个十几斤的奶娃娃,明笙踩着高跟鞋狂奔。 好在这几年没有白锻炼,跑到小区门口时,正好看见夏新雨上了一辆车。 门口,一个年轻情侣正要上一辆空出租车。 明笙发丝微乱,疯了一样跑上去拦车,顾不上喘气,抱歉说:“对不起对不起,能不能先让我坐,孩子的妈妈想不开,我赶着去救命。” 元元在她怀里哇哇大哭。 这对情侣赶紧把车让给她,明笙几乎要哭了,忍着哭腔对师傅说:“师傅,跟着那辆尾号479的白色大众,一定别跟丢了。” 出租车师傅十分仗义,安慰她别急,然后施展出租车师傅的过人车技,一直稳稳跟随在那辆白车后面。 出租车一路跟随,最终跟着白车停在了某家KTV会所门口。 明笙心急火燎抱着元元下车,尾随夏新雨袅袅的身影。 这一路她的手始终弯曲,紧张拽着自己的包,完全不是放松的肢体语言。 进入光线昏暗的KTV会所后,明笙跟丢了夏新雨。 左右张望,完全不见她的影子。 她急得束手无策,手上元元发现周围的环境太陌生,连抱他的阿姨也面生,哭得眼泪鼻涕。 明笙额头出汗,哄着孩子,灰头土脸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寻找。 很快,她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夏新雨激烈尖锐的声音灌入她耳中。 “孩子昨天还在发高烧,我背着他上医院的时候你跟这个女人在外面快活,刘天你做爸爸了,你对我不好,孩子总是你的吧?” 刘天嚣张冷笑:“孩子是不是我的还真不好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婚前你浪得很,同时跟好几个男人交往,还不是我在公司职位最高,一怀孕就赖上我。” “你不信是你的种,那就去做亲子鉴定。”夏新雨分明在哭。 “我才不去。”刘天口气强硬,“娶你已经很丢人了,我再丢不起这人。” “你不做亲子鉴定,还诬赖我……” “诬赖你怎么了?你婚前本来就不干净……” 明笙终于找到了那扇发出激烈争吵的包厢门。 推门进去, ▉_[(, 叫嚣着“刘天你去死好了”,她的对面,刘天面目扭曲地对她指指点点,在他的后方,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孩正双手抱胸看好戏。 包厢的台子上,歪躺着好几个空酒瓶。 灯影闪烁迷离,催化情绪,每个人的脸都被灯光和躁怒切割,好似走火入魔。 那一刻,明笙心脏几乎骤停。 她疯了一样冲进门,将哭得正凶的元元一把塞进夏新雨怀里。 手里突然多了一个肉乎乎的小宝宝,夏新雨原本戾气浓重的脸,震惊错愕愤怒交杂,而此时,明笙快如闪电伸手就抓过一个酒瓶,不等刘天来反应,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地往他的脑袋砸过去。 酒瓶“嘭”一声脆响,转瞬碎成两截。 刘天闷哼,捂着开花流血的脑袋,楞过以后,凶神恶煞要朝明笙扑过来。 明笙丝毫不怯,挥舞着半截酒瓶,酒瓶边缘处尖锐的玻璃闪着寒光,“你过来,信不信我捅死你?” 刘天一声咒骂,满头血地冲过来,双手扼住明笙的脖颈,抬手在明笙脸上一劈。 明笙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场面大乱,那个坐着隔岸观火的女孩子冲过来要打明笙。 夏新雨回神,抱着元元,抓过酒瓶也往刘天脑壳招呼,嚷嚷:“刘天你敢伤我姐妹,我弄死你!” 刘天又“哐”一声挨了一记酒瓶子,摇摇欲坠,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两个KTV保安冲进来,隔开打架双方,将高举酒瓶的明笙按在墙上。 夏新雨殚精竭力,抱着元元甚至忘了哄孩子。 她眼里盘旋着泪水,痴痴看着明笙。 明笙却没有哭,将一身戾气全部收起来,温顺配合保安。 她冷静又尖锐,脸上赫然一道巴掌印,她目不转睛盯着夏新雨,声音狠绝:“我拼上了前途未来,替你出过这口恶气了,你再不离婚,我饶不了你!” 这通家庭闹剧以报警结束,刘天和小三被送到医院,明笙和夏新雨因为伤人,进了派出所。 两个女人皆是乱糟糟的头发,妆也花了,口红印也糊了,只有一双眼睛,分外绽亮。 等录口供的间隙,两人坐一起。 明笙问夏新雨要口红,出来急,她连包都没来得及拿。 元元在夏新雨手里睡着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只口红和粉饼盒,递给明笙。 明笙整了整头发,对着镜子涂唇拍粉。 任何时候都把美丽优雅,不落下风。 “包里什么东西?”她压着声,“要是刀,别傻乎乎拿出来。” 夏新雨神情倔强:“然后呢?让你一个人扛下来?又像几年前一样?” “白眼狼你 又不是第一次当。”明笙一脸无所谓, 对着镜子还有心情描唇线, “我给家里扛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自在呢。” 调取监控,确实是明笙伤人在先。 夏新雨哭哭啼啼,给警察看自己身上那青青紫紫的伤口,手机里也有刘天家暴的证据,还有小三的挑衅信息,警察劝她找个律师,先保住婚内财产,然后诉讼离婚。 明笙给乔羽打了个电话。 她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事情传出去,无非影响公司形象被解雇,几年的事业尽毁。 人生无非推倒重新来过,她已经体验过一次,虽然痛苦煎熬,但咬咬牙都能挺过来。 乔羽被她吵醒,打着哈欠接了电话。 听完,所有的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明笙准备好了今晚就在派出所过了。 没想到半个多小时后,一个五十岁上下、穿西装一脸精英长相的中年人出现在派出所,为明笙和夏新雨做了取保候审。 “我是冯启明律师,受傅西洲先生的委托,后续有法律纠纷,我可以为两位提供法律服务。” 明笙嘴上客气寒暄,和夏新雨对视交流了一眼。 “你可真厉害。” 夏新雨抱着元元嘀咕,表情倒是平静,不见任何嘲讽之意, “明笙!” 乔羽在派出所对面的马路上,从车里探出脑袋瓜,朝她热情扬手。 驾驶座上坐着许久不见的廖擎。 还是敦厚黝黑的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憨憨的,比四年前更壮一点。 在他的保驰捷前面,一辆黑色宾利低调停在一边。 车窗下拉,男人硬朗的脸半陷在阴影里,侧脸线条锋利疏冷,偏过脸,看过来的目光淡淡,朦胧夜色里,尤其清幽深邃。 冯启明律师朝他快步走去,傅西洲开车门,肩背微弓与律师握手,一身清贵公子样,对着律师却是尊崇感谢的态度。 明笙和夏新雨止步不前。 把丈夫打进医院后,夏新雨一扫怨妇颓废,以往精神气又回来了。 现在,还有心思八卦明笙的感情状况。 “你们这对老情人,这是复合了?”她小声问明笙。 明笙瞥了瞥乔羽那傻大妞样,猜到是她搬来的救兵。 只是杀鸡用牛刀,这人情她怕是还不了。 “别脑补了,我的未婚夫另有其人。” “那你的未婚夫呢?你都要坐牢了,他怎么不出现英雄救美一下?还把这样的好机会拱手让给情敌?” “你别不否认,你的潜意识呢,知道谁更靠谱。” 明笙回呛:“你的潜意识这么清醒,自己当初结这个婚怎么就糊涂了?” “所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夏新雨笑呵呵的一点不生气,一贯的说话呛死人不偿命:“虽然我恨死小三这种角色,不过我还蛮期待傅西洲知三做三,用手段把你撬回来。” 明笙声音清冷:“感情不是儿戏, 我可不是刘天那种人渣。” 最后夏新雨没有上傅西洲的宾利, 而是识趣地选择了廖擎的保时捷,明笙要跟着上车,车门“嘀”一声,锁了。 廖擎抱歉地探出脑袋:“明笙,我们不太顺路,你让西洲送送你吧,他顺路。” 车窗刚滑上,又滑下:“西洲胃病又犯了,两个小时前还在吞止疼药呢,明笙你照顾一下,劝他去做个胃镜,我们的话他从不听,唉唉唉,真怕癌症眷顾他,他英年早逝。” 一顿长吁短叹,他忙不迭地把车开走了。 明笙站在原地吹风,过一会儿,宾利驶近,停在她身侧。 她岿然不动。 车里的男人也不急,掀起眼皮,双手交叠在长腿上,语调不急不缓:“非要我大晚上抱你上车?” “也不是不行。”他在阴影里气定神闲说,“我倒是想知道,一个没心肝的女人,去了法国四年,是轻了还是重了。” 明笙冷眉冷眼,开门,抬腿,身姿笔挺,坐进车里去。 “我要先回趟公司,再送你回去。” 身侧的男人嗓音沉冷,像浸润过凉水,“还有工作没收尾。” 明笙扯着艳丽唇角,忍不住开嘲:“天天泡在美术馆呵护不懂事的女朋友,晚上倒是知道急着回公司加班了。” “这是嫉妒了?” 傅西洲眼尾一抬,眉目清朗,“要感谢你出走巴黎,否则我怎么知道别的女人可以这么温顺讨好、非我不可。” 明笙摩挲手上钻戒:“那就祝你们赶紧好事成双。” 偏首,一泓清水似的双目定在他脸上,嘴角笑意嫣然:“我去巴黎见过了世面,才知道温润如玉情绪稳定的男人最珍贵,好在我也找到了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他一直守护在我身边。” 晚风吹进车厢,吹得两人的面庞凉薄。 傅西洲的俊脸彻底冷下来,唇线轮廓藏着锋利寒意。 “我还以为你去了巴黎几年,长进多大。” 他讥讽出声,显然咽不下这口气,“为了你那个白眼狼妹妹,打男人打进了派出所,出走四年,情绪稳定学到了多少?还是这点出息吗?” 明笙被戳到痛脚,红唇抿成一线。 “还有。”傅西洲不依不饶,口舌上不肯屈居下风,“口口声声找到了一个好男人,深夜的电话怎么先打给朋友?你那温润如玉的未婚夫在哪逍遥呢?” “我还以为是多情比金坚的感情,不过尔尔。” “不劳费心,他出差了。” 明笙肩背绷直,唇枪舌剑不输他:“要是没出差,哪里有你献殷勤的机会。” 身旁的男人下颌微微抬起,眼底泛起一层冷色,薄唇更是勾起一抹冰寒笑意:“献殷勤谈不上,无非是看笑话罢了。” 明笙听得无名火起,本想喊“停车”,自己打车回去。 清凌凌含着怒火的美眸往他这边一瞥, 登时又打消念头。 傅西洲原本交叠在腿上的右手,不知不觉按在了腰腹一侧。 眼睛又缓缓回到他脸上。 见他牙关紧咬,脖颈上的青筋凸出,似乎在忍着痛意。 她想起廖擎的话,原本搁在门把上的纤手,又犹豫着缩回去。 “又胃疼了?”她有些气恼,“明知自己胃不好,你还糟践它,好好吃饭这条记不住吗?” “要怪就怪你最近老点的那杯奶茶。” 傅西洲额头冒汗,咬牙切齿地瞟她,“一点都不好喝。” 她最近老在场地上喝一种无糖奶茶,跟人开会时喝,跟摄影师讨论灯光角度时喝,以致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于是叫助理买回来。 忍着挑剔的口味,初始第一口,甜腻,恨不得马上扔进垃圾桶。 第二口又觉不错,滋味像是情人不知疲倦的撒娇,想不耐烦地推开,最后又上瘾地一抱再抱。 等他开始皱眉,已经喝下去半杯。 然后,胃疼不期而至,来势汹汹。 明笙被他胃疼的原因给搅得风中凌乱。 愣了两秒,再也忍不住,对着窗口“噗嗤”一笑。 之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了淑女仪态。 “别笑。”傅西洲黑脸,感觉到他的威严被挑衅,嗓音越发沉重,却透着点不自知的滑稽,“再笑我就亲你了。” 明笙可没忘记他在电梯里那恶劣轻佻的行为,这会儿旧愁新恨一起清算。 伸手在他疼痛的腹部重重一按,成功令得他闷哼。 “省省吧。”她眉眼飞扬说,“我今晚刚用酒瓶给一个男人开瓢,我这种狠女人,劝你别惹。”! 第 68 章 到了Br总部门口,司机来开车门,傅西洲抬脚迈出去,又扭身,不悦地盯着身边人。 明笙曼妙身影陷在黑暗里,坐着不动,她显然没打算跟他一起进Br。 “你让司机把我放到路边,我打车自己回去。” 她纤手捏着手机,又是之前冷若冰霜的态度,“我们没有瓜葛了,以后我的事你少管,我已经过了靠男人的年纪,自己的事情能处理好,往后就不劳费心了。” 轻描淡写一句“不劳费心”轻易激怒了傅西洲。 他长腿迈回来,又施施然坐好,噙着寡淡笑意,眼中却分明有怒火。 “口气这么大,我倒要问问你,怎么处理好?” 他偏过脸,去看她埋在阴影里倔强的侧颜,“不靠男人,你怎么摆平你妹妹的混账老公,他应该会起诉你伤人,这事不大不小,但一捅到媒体、你的公司,小事就变大事了,大秀在即,你的法国老板会怎么处理你惹出来的负面新闻?” 虽然都是真话,不过真话从他口中,总带点施恩味道。 明笙不喜欢被人威胁,也受够了他一直以来仗势欺人的态度。 一直如此,他骨子里本性难移,从不觉得这有错,也没法给出起码的尊重。 她拗着下巴,黑暗勾勒出她动人的脸部线条,往昔讨好男人的姿态,如今一概在她脸上难以寻觅到。 “大不了被辞退,被业内封杀,几年努力付诸流水。” 她声音利落,完全豁出去,“我本来就一无所有,穷人永远不怕重新出发。” 她言语洒脱,让人相信她真的勇敢无惧。 可是只有自己清楚心底真实懦弱,怎么可能不去在乎? 时间和心血付出过,并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可以抹掉痕迹。 “穷人永远不怕重新出发?” 身旁的傅西洲身影矜贵,扯着唇角,如同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当年在机场,还记得自己的豪言壮语吗?” “不是拿了我妈的钱,去找一个光明的未来吗?” 他眉目间隐隐浮上怒意,却还是克制着快要失控的暗流涌动,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四年过去了,你所谓的光明未来在哪里?在林颂给你的戒指?还是在你一文不值的骨气上?” 明笙耳膜刺痛,牙关紧咬。 重伤的言语不用太多,寥寥几句就够了。 她痛得唇色发白,比脑壳挨了一个酒瓶子还难受。 再也受不了和这种人共处在一个密闭空间。 她腾地出手撞开车门,长腿霍然迈出去,晚风灌进来,她莽撞地往风里冲去,高跟鞋噔噔噔踩在地面上,走出凌厉如风的架势。 不屑再跟他争辩哪怕一句。 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远离这个人,远离他的傲慢冷漠不可一世。 身后有人追上来。 将她细瘦的肩膀悍然扳过来,他双目铮铮,怒气隐现。 “这就听不得真话了?这么多年, 只学会了一走了之这一招吗?” 明笙被他激怒, 如困顿愤怒的小兽,收起所有的优雅,亮出刚长出来的细白尖牙。 “不走难道被你整晚羞辱吗?” 明笙激烈挣扎着,要甩脱他按压在肩上的手掌,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要显摆你大富豪的优越感,就去找你的Lisa,你的何萱宜,你何必自降身价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走开!我要回家……” 挣扎无用,她被男人轻而易举扛起来放到了肩膀上,任凭她如何拍打扭动,他脚步稳健,完全不受影响。 “我当然要跟你显摆。” 傅西洲眼神坚毅,眸光暗沉,“我这拼命工作的四年,都是为了今天,把我所有挨的耳光,还给你。” 大晚上还有Br的员工没有离开公司。 因此有人惊讶地看到,他们最近少有露面的老板肩上扛着一个拼命挣扎的女人,女人纤瘦细腰,长腿不断地挣扎,想要脱离大掌的桎梏。 只看腰臀曲线,这女人就是尤物级别。 她嘴上更是不顾优雅地骂骂咧咧。 “傅西洲你这强盗。” “你这只猪,你除了欺负女人你还会什么……” “我不欺负女人,我只欺负你。” 傅西洲揿亮电梯按钮,即便背后有双纤弱的手不停捶他,他举止不改优雅,只是眉目紧拧,充满戾气地扯松脖子上的领带。 “有种你就窝在巴黎一辈子别回来。” “敢回来,就应该预见到会有这一天。” 大老板这种气场全开的架势,闻所未闻,偌大的大楼一楼万籁俱静。 甚至没人敢打开手机拍下这震撼一幕。 然后电梯“叮”一声响,总裁进去后电梯门关上,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打开各种公司灌水小群,开始疯狂打字输入。 明笙被傅西洲一路扛着,随后进了一间办公室,她像破麻袋一样被扔到皮质沙发上。 她捂着昏沉的脑袋,在沙发上痛苦地哼唧两声,好一会才从持久的失重感中恢复过来。 落地窗前,有人眼神肃杀地低头点烟。 希望借由一根烟的时间,平复波澜起伏的心情。 明笙怒意昂扬,明媚的眸子里火星点点,根本受不了和这个强盗同处一室。 她脚尖落地,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又向门口直直冲去。 腰后横过来一只强悍有力的手臂,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拉远。 “把话说清楚了再走。”他怒吼。 明笙又被扔回沙发上。 而那扇门,“嗒”一声,被锁上。 明笙怒气高涨,很不喜男人用体力压制自己。 但她冷静下来,不再那么执拗地要走,只是冷冷目视正被不理智支配的男人,厉声道:“要我说清楚?好。是,我奋斗多年没什么成绩,那你呢?你除了事业成功了,本 性改了没有?你永远学不会像个文明人一样,平等地跟我说话。” ?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林颂的原因?” 他反过来冷声质问,“只要表现得像个文明人,不管真实虚伪,就可以得到你的欢心?你就这点肤浅追求?” “不然呢。”明笙下巴骄傲地抬着,就是要和他针锋相对,“这不是男女之间最起码的诚意吗?你几时尊重过我?人家想要和我结婚,会用心准备烛光晚餐,找一个清雅环境,准备好戒指,真心请求我嫁给他。” “不像有些人。”她含恨幽怨的眼睛落在他脸上,“莽撞无知,想结婚了就冲到父母面前,完全不计较后果,也不管女孩答不答应,愿不愿意走进这段婚姻。” “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得到过一丝一毫的尊重吗?” 她视线模糊,氤氲起朦胧雾气,满心的委屈令她的声线忍不住拔高,“我得不到的尊重,我去找别人要,我有错吗?” 傅西洲烦躁地扯掉颈上的领带,揉成一团扔在办公桌上,面颊凹陷,猛吸一口烟,浓烈烟气在喉间滚了一个来回,强烈的躁意总算暂时按捺下去 “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他沉甸甸地发问,眼神专注地盯着明笙。 明笙神色一凛,将眼中朦胧雾气逼了回去。 “当然不全是。” 忽略内心深处那仿佛被人重锤的痛意,她轻描淡写说,“我想去巴黎,没有钱,你妈妈给钱让我离开你,就这么简单。” “我为了钱跟你在一起,最后也是为了钱离开你,我承认,我就是这么个利益大于一切的女人。” 她肤白若瓷的脸庞浮起似真又假的笑,“可惜我演技太好,你没有早点看清我。” 气氛冷凝,如同突然落下霜雪。 半晌的对峙。 “好。”站在落地窗边的男人眸光深黑,声线含痛,仿佛用光所有力气,“明笙,你回来得好。” “我骗了自己四年,告诉自己你不是这样的人,现在你亲口说你就是这样的,你让我这么多年的坚持成了一场笑话。” 他阔步走到桌前,拨通助手电话。 “让Lisa过来。” “对,陪我。” 他带着汹涌怒意交代电话那头的助手王均,当着明笙的面朗声报出酒店房号。 明笙僵立在门边,心下凄然。 在他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她将手搭在门上,刚要迈开步子,身后又响起他的声音。 落寞、沉郁,交织着激烈争执后的疲惫。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明笙问自己还有什么可说? 没有了,所有的千头万绪、对这份初恋最后的不舍留恋都该被她埋藏在心底深处,那些时间灰烬,到底应该散到风里去。 她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我祝你今夜愉快。” “Lisa??[” 助手王均打来电话,他已经听说了刚才在楼下的大阵仗。 事实上不过短短半小时,流言在整个Br内部迅速传开,只要是没断网的员工,都已经知晓了老板的风流轶事。 人人都在猜测,绯闻女主角是何方人物? 居然没有拜倒在百亿富豪的西装裤下吗? 王均下班后一扫内网,就预感今晚和女朋友的约会不得安生,果不其然,老板情场失意,第一个找的就是已经下班逍遥的他。 傅西洲坐到原本明笙坐过的位置上,手撑着额头,等这阵胃痛挨过去,“让她回去吧。” “给高院长打个电话,明天给我安排一次胃镜。” “老板你胃又不舒服了?” “一杯奶茶足以致命。”傅西洲哭笑不得揉着眉心,“叫你女朋友少喝点。” “她哪里会听我的,每次有新品,冲得最快。” 傅西洲听着助手甜蜜的抱怨,想象明笙喝奶茶时的笑颜。 她跟同事手舞足蹈,总是笑容清甜。 对他却怒目相视,很少有好脸。 他又惫懒地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问自己就这么像个野蛮人吗? 明明想捧上自己的心,为什么她唾弃不要,弃之如敝履。 “王均,女人诚实吗?” 他问比他小好几岁,感情阅历却比他多得多的助手。 王均自觉这问题从自家老板口中说出来,那就很重要,他想了又想,斟酌又斟酌,说:“不太清楚,不过我女朋友不怎么老实,有话从不当面直说,非得等到半夜三更用微信对我文字轰炸,她是个编辑,说她口才不如我,所以必须用文采压倒我。” 傅西洲沉默不语。 如果某个女人当年安安分分地做了个出版社编辑,说不定现在他们俩的孩子都出来了。 “王均,说说看,女人什么时候才诚实呢?” “啊?这,这还真不好说。” 王均哪里晓得有一天要充当老板的情感导师,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半天哼不出一个字。 傅西洲眉眼漆黑,突然面沉如水挂了助手的电话。 女人什么时候最诚实?什么时候无暇编造谎言?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 69 章 明笙一身疲惫回了乔羽那里。 乔羽已经先到家,上来就给了她一个拥抱,还竖起大拇指:“姐妹,你真勇。” 她指的是明笙手撕渣男,状态还是和当年一样猛。 “你应该说我蠢。” 明笙洗完澡坐下,接过乔羽递过来的温开水,眉眼倦怠,“我那个继妹从小到大,没给我多少好脸色看过,小时候不爽我学习比她好,长大了嫉妒我比她漂亮学历比她高,就这么个人,我这辈子仅有的两次动手,都是为了她。” 乔羽目光柔软:“明笙,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孩。” “善良有什么好的。” 明笙这会儿连苦笑都觉得累,精神疲乏,这一天又是追车,又是抱着一个十几斤的娃夺命狂奔,砸男人被掐脖子不说,还要被一个自大狂劫去办公室,一番冷嘲热讽地敲打数落。 她真是受够了。 “人善被人欺,我就是看不得她一个本性嚣张跋扈的女孩子,最后落得忍气吞声,靠男人的一点施舍过活。” 乔羽心有戚戚地叹气:“我们这种人,最大的软肋就是心太软,学不会狠心。” 客厅里弥漫着沉郁气氛。 明笙听出她的无奈,想起今晚她和廖擎一起出现,乔羽为了她,大概不得不又跟廖擎联系上。 踢了她一脚:“你跟廖擎,这是破冰了?” 乔羽不情不愿地“嗯”,表情挺别扭:“上次泼人家咖啡泼出一个大水泡来,他三天两头追着问我要医药费,那我只好给他啊,又不肯收现金,转某宝都不行,就要加微信,所以,微信就加回来了。” 这是今天为数不多能让明笙笑出来的消息。 这一对多年老铁的走向迷离,她还挺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然后呢?” “然后什么呀。”乔羽不自然地斜她一眼,“就做回朋友呗,以后彼此结婚叫对方喝个喜酒,等大家各自有家庭孩子了,自然就疏远了。” “以后啊,我就对我孩子说,你们有个特别特别有钱的叔叔,平时逢年过年要对叔叔嘴甜点,叔叔会很勤快地给你们发红包的。” 明笙听了想笑,就跟乔羽一起捧腹笑了,笑着笑着,又觉得这结局挺悲伤的。 两人收起笑容,表情都透着伤感。 若真的有那一天。 那意味着她们不再年轻,这场青春也谢幕了。 乔羽对她和傅西洲现在的关系也好奇。 说今晚接到她电话,她心急火燎准备往派出所去呢,顺口问了廖擎一嘴,问他有没有熟识的律师朋友。 廖擎问了原委,叫她等等,他来接她一起过去。 等他们到时,傅西洲已经到了,车上坐着Br的资深法律顾问,别看小老头一个,没怎么打输过官司。 傅西洲为了捞明笙,把这么个大佬搬来当救兵。 “你们这一对也太折磨我这样的CP粉 了。” “HEBEBEBE……▊[(” 明笙听了内心涩涩的,想笑又笑不出来。 谁让BE的主人公之一是她自己。 她好心劝阻:“我和他这种邪门CP,你还是别磕了,要是磕出内伤,我可不负责。” 乔羽耷拉着眉眼哀嚎:“可是你和林颂,我真的完全磕不起来啊!” 因为要做胃镜,在国际私立医院高院长的妥帖建议之下,傅西洲入院,准备住一晚,顺便做全身体检。 前几年一次意外摔伤,他的身体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康复期,作为技术骨干,Br的困境也是在那时出现。 后来也是傅西洲康复回来工作,Br进入业绩爆发期,奠定了游戏界的新霸主地位。 躺在病床上的那些日子也并不是全无所获。 至少在那些枯燥的日子里,无论是工作还是私生活,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也正是这段宁静的日子,才有了后面两年的极致专注。 “所以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最后还是把人给气跑了?” 李京尔悠闲地坐在单人病房的沙发上,当着他这个胃病病人的面,啃一个红艳艳的苹果。 作为兄弟,他是懂怎么气傅西洲的。 知道他现在吃什么胃都不会太舒服,专门送上一些他眼馋却碰不得的应季水果,另一手提一个外卖袋子,不是送给病人吃的,他在公司忙到没时间吃饭,让助手订了,专门提到傅西洲面前慢条斯理又香喷喷地吃下去。 餐后再来一个苹果,这一天完美极了。 现在病房内飘着一股令傅西洲肚子翻江倒海的菜油味。 好兄弟还不忘美餐一顿后,擦一擦嘴角,微笑着往他心窝捅刀。 傅西洲俊脸黑沉,用手捏住了鼻子。 他讨厌医院的空气,甚至访客健康的笑脸。 “她口口声声我不尊重她,当年没求婚就跟父母说要结婚,在她眼里都是草率不尊重她的意愿,所以她现在找了林颂,我给不了的尊重,林颂能给她。” 他冷哼:“念林颂的好,就跟他在一起,一求婚就答应。” “可是我的好呢?”他一脸意难平,“她知不知道她肺炎躺在威斯敏斯特医院ICU昏迷的时候,我也在外面衣带不解陪了她好几天。” 李京尔默默听完的同时,也啃完了手里的苹果。 将吃剩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他进洗手间洗净手,悠悠然地插兜出来。 他面色不解,似乎无法共情傅西洲的满腹怨气。 “她中意林颂那样的绅士,那你就做个动口不动手的绅士,这很难吗?” 傅西洲冷 不丁被好友一噎, 俊脸快要渗出黑水。 道理都对, 但当时情绪上头,一心要她好好呆着和他说清楚,来不及动口,就直接来硬的。 偏偏做了她最讨厌的事。 现在怕是直接把他划入“不往来黑名单”。 李京尔往沙发上一坐,忍不住数落:“西洲,女人是要哄的,没人教过你吗?” “没有。” 傅西洲语气生硬,“我家老头子哄女人的方法是给她买珠宝,通常买回来她就能气消了,养在外面的女人也一样。” “所以呢?” 傅西洲脸上快要挂不住,死撑着,“所以我给明笙也买了一抽屉的珠宝。” 李京尔没想到会听到这样弱智低情商的回答,啼笑皆非地问:“然后呢?明笙全带走了吗?” 傅西洲薄唇抿直,不吭声了。 轮到李京尔不留情地奚落:“我知道了,这一抽屉的珠宝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发霉。” 这话听得床上的病美男极不舒坦。 “不是角落。”他神态不自然,又带了点得意地说,“我买了一幢大房子装它们。” “可它们还是等不到它们的女主人。” 李京尔谈笑间,轻轻松松就戳伤他的肺管子。 “你可以走了。”傅西洲头疼赶客,“你在这里我的病情容易加重,赶紧走吧走吧。” “想我走可以,那你得保证下次别整这么大的动静,公司现在在风口浪尖上,多少人准备好刺刀等着捅我们呢,我不盯着你不行。” 李京尔正色道:“昨晚你的动静已经闹到媒体那里,有媒体朋友问我是不是真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Br可以有个风流成性的老板,但不允许有个暴力对待女性的老板,记住你是个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受到公众的监督。” “这只是我私下的友情警告,下次要是影响股价,你就等着董事会的问责吧。” 这是很严重的口吻了,以傅西洲如今站在顶峰的风光地位,也就只有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好兄弟才能令他警醒一二。 他讪讪的,食指无趣地刮了一下鼻子,说“下次不会了”。 李京尔教训完,还不想走。 话题拐了好几圈,又回到明笙身上。 对于明笙这个人,他一向客观,也有一些自己的判断。 他不相信这些最基本的判断,傅西洲没有。 “一个人若是爱财,总是有迹可循。既然那么多的珠宝首饰明笙一样没带走,你后来检查过没有,你送的东西她带走了哪些?” 傅西洲神色一凛,恢复严肃本色。 对于最在意的人,他没法再拿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 “两袖清风地走了,只带走了我那段时间给她买的电脑。” 李京尔面色凝重地回忆当初:“那台电脑的钱,还是你腼着脸打电话问我借的。” 傅西洲郁郁寡欢地“嗯”,没心情再开 口多说。 李京尔心里多少有点唏嘘。 为哥们坎坷的爱情,同时也隐隐约约佩服明笙的品性和勇气。 “你妈妈当时给了她多少钱?” 这是傅西洲回忆里最不堪的部分,他本就被胃病折磨,这会儿更是因为情绪尤其低落,一张俊朗逼人的脸浮现一抹颓废自嘲,他掀起眼帘,用没有感情的语调问沙发上的好友。 “你信不信,她为了两百万就离开我?” 李京尔不搭腔,一派悠然说:“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一个贪婪眼里只有金钱的女孩子为了区区两百万就放弃一个富二代,你信吗?” “我不信。” 傅西洲不做犹豫,出口更是斩钉截铁的语气,“这四年长到够我想清楚很多不明白的道理,她是为了成全我的骄傲才走的,可是为什么我昨晚情绪失控?” 他五官微皱,手抚胸口,想抑制那突然浮起、在胸臆间漫开的心痛滋味。 “我想听她亲口承认,她不是为了钱,可她……” “别天真了。”比起感情用事的傅西洲,李京尔有局外人的清醒理智,“当年不承认是为了情远走他乡,现在两人走到穷途末路,她更不可能承认。” 李京尔沉重一叹:“西洲,她的态度很明确,她没想过和你复合。” 实话最伤人心。 傅西洲承受着这一天当中心情最低落的时刻。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他闭上眼睛不客气地轰人,“这几天都别让我看见你。” 李京尔泰然自若,镇定地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并不懊恼:“还有个消息,关于林颂的。” 他佯装站起来,“既然不想看见我,那就下星期见了。” “哎哎——” 傅西洲讪讪喊他,“是哥们就别卖关子,快点说。” 李京尔轻笑着坐回去,双手枕着后脑勺躺下,长腿高高翘在沙发边缘。 “林颂家族也算城里的老钱了,不过到他家这代,也就他能给家族挣回点面子。林颂的爸名声不太行,年轻时玩了不少女人,老婆娶了三个,林颂是大老婆生的,早早死了。第二个继母带了个女儿进林家,前几年嫁去美国了,林颂第三个继母年纪没比他大多少,生了个儿子,摆明了要跟他争家产。他家还有大伯二伯一个小叔,家庭关系盘根错节,老太太年纪一大把,还在把持着这个家的大权。据说老太太今年查出癌症,也没多少光景了,可惜家产还没分干净,可想而知等她两脚一蹬,这个家族要乱成什么样了。” 傅西洲听得面色冷峭:“你跟我拉扯这些做什么?” 沙发上的李京尔嘴角的那抹笑意味深长:“我是在告诉你,明笙要嫁进怎么样一个复杂的大家庭。” 李京尔走了以后,傅西洲万念俱灰躺在病床上,满脑子都是李京尔刚才说的话。 这时那边门传来动静,以为李京尔又回来了,遂用凶巴巴的语气对 门那边嚷嚷:“又干嘛?还想再吃个苹果?” 门开,他妈徐茵出现在他视线里,弧度刚刚好的笑容里带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手里提了一个保温瓶。 “妈妈听高院长说你胃病又犯了,让厨房给你做了点蔬菜粥,西洲,你起来吃点好不好?” 傅西洲还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放那儿吧,现在不想吃。” 他抓了一本书看,摆明把他妈当空气的态度。 自从明笙出走,这几年他和徐茵之间的母子关系一直紧张。 有一年时间几乎完全不说话。 他也完全不回家,在外面游荡,创业初期没有收入,靠着李京尔和廖擎接济过日子,傅西洲也没想过和徐女士关系缓和。 直到后面他跑酷摔下楼,骨头摔断好几根,躺床上不能动弹,徐茵日日夜夜地亲手照顾儿子,好好一个贵妇熬得皱纹多了好几根。 傅景淮忧心儿子安危,一个月多了很多根白头发。 傅西洲就算再混账,鬼门关走了一回,父母的付出和衰老也看在眼底。 关系这才慢慢缓和。 这两年逐渐成了别人口中的孝顺儿子,每周会在固定时间回家,吃饭时扯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傅远集团去年项目出问题,资金链差点断裂,是他暗中出手注资,这才把老父亲多年的心血保住。 总之现在父母关系没那么糟糕,但也不温不火,没了以前那种天然的亲近。 徐茵明知不受欢迎,但还是腼着笑脸在儿子床边坐下,为他掖了掖被角。 母子俩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处着。 到最后,徐茵心思百转千回,将在肚子里打了十几遍腹稿的话,斟酌语句说了出来:“妈妈最近受到了好几家品牌的大秀邀请,其中一家……似乎是明笙在打点大秀的事宜。” “西洲啊。”她小心谨慎观察儿子神色,“既然明笙回国发展了,妈妈约她吃顿饭,你也来好不好?” 其实徐茵早就后悔。 再多的门第偏见,也挨不过这些年目睹儿子的一系列让人心惊肉跳的变化。 做母亲的,眼看着风华正茂的儿子颓唐暴躁,陷在情绪的漩涡里走不出来,她流了太多回眼泪,终于深深明白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策。 外人都夸她生了一个天才儿子,年轻富有才华,几年时间就积累了父辈几辈子的财富。 只有徐茵自己清楚,她的天才儿子离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明笙就是傅西洲的稳定剂。 没有她,傅西洲就离疯子更近,离正常人更远。 傅西洲冷冷淡淡地听他妈主动提起明笙,甚至一改往昔的目中无人,破天荒地主动邀明笙吃饭。 他却完全无动于衷。 “约她做什么?” 他波澜不惊地翻着书,硬冷脸部轮廓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关系,她会赏脸来吃这顿鸿门宴吗?何况,她未婚夫同意吗 ?” “什么?”徐茵心惊,“明笙有婚约了?” “不然呢。”傅西洲眉梢微挑,保持冷淡腔调,“男人满大街,你以为人家还会等着我吗?” 徐茵察言观色,没敢再吭声。 更不敢告诉儿子,明笙说不定对他还有情。 不然不会当年在她哭诉傅西洲作为继承人的困境时,明笙的脸上流露出那样自责不已的表情。 她是个重情义的姑娘。 主动放弃了这段多年的感情,只为了不成为傅西洲的包袱,让他下辈子顺遂,不会被挫折纠缠。 徐茵动了动唇,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敢说一个字。 这错是她这个妈妈酿出来的,现在儿子和明笙已经完全不可能,她害怕自己若坦白明笙的好,傅西洲会迁怒,他们这段好不容易缓和的母子关系又要陷入冰点。 徐茵满腹遗憾地离去。 病房里空无一人,傅西洲的烦躁被堆到了最高点,很想起来找个沙包发泄一通,但是他身体又不允许,他如同困兽,躺在床上狂翻手机通讯录。 可是谁都不想聊。 李京尔刚被他轰走。 廖擎是个夜猫子,常年保持上午睡觉,下午起床的生活规律,这个时间,他不会开机。 其他人—— 都不是朋友。 最后打给王均,一通无话找话。 “你不是说过你女朋友是出版编辑,她出什么书?” 王均在电话那头,简直一头雾水,小心应付他的需求:“现在流行心灵鸡汤,所以她做情感类的书籍多一点。” “拿两本过来看看。” “啊,老板你应该不需要——” 傅西洲眉心布满阴云,在心里痛骂自己高薪招了一个这么不机灵的助手。 现在本城,还有比他更需要心灵鸡汤的男人吗? 半个多小时后,王均急匆匆送来三本女朋友出版社刚出的新书。 傅西洲剑眉冷峭,穿着病号服,挺拔靠坐床头,眉宇间透着逼人英气。 他长了点胡茬的下巴朝门口努了努,示意王均快点滚。 王均点点头,推了推眼镜,赶紧麻溜滚了。 傅西洲拿起第一本书。 突然胸腔泛起酸楚,以致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眼眶发热。 精致封面扉页上的一句话,简直杀人于无形。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第 70 章 明笙准备好了应付一场无休无止的麻烦。 也预先做好会被炒鱿鱼的心理准备。 不过预想中的纠纷并没有如期发生。 反而时间过去了好几天,她每天早出晚归地工作, 日子风平浪静。 这天傍晚, 夏新雨推着一辆婴儿车,出现在美术馆门口。 明笙下班后和她去附近吃了一顿晚饭。 “刘天最近都没回来。”夏新雨状态不算太好,但整个人收拾过后比初次见要精神一些,“他出院后我公婆上门跟我闹了一场,要收回房子,还怂恿刘天跟我离婚,我同意了,条件是元元抚养权给我,他父母还有两个孙子,对元元没那么上心,答应了。” “我还较劲什么呢,这种家庭环境对元元成长没有半点好处,那晚大人打闹把他吓着了,回去哭闹了一晚上,我也一个晚上没睡,彻底想通了。” 她神情淡淡,更多的是麻木,好似历劫过后看透了生老病死,但她还如此年轻,并不应该过早经历生活的困苦残酷,在本该绽放青春光华的年纪,提早凋零。 明笙替夏新雨感到扼腕。 她又问起刘天近来的动向,这人不像是吃了皮肉之苦后善罢甘休的性格。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你安心过日子,他折腾不出什么水花的。” “傅西洲应该是替你摆平了。” 夏新雨将揣测过的想法告诉明笙,“刘天这些年在部门做总监,往来项目都要他审批,手脚应该是有些不干净的,元元出生这两年,他买车又买房,车子也是一百来万的豪车,家里开销还大,我有时候观察他,他手头一直宽裕,没有捉襟见肘过。” “今年还给小三租了一套大平层,逛街旅行买包,哪样不要花钱?他的工资根本支撑不了这么个花法。” “公司若想查他,一查一个准,搞不好窟窿很大会坐牢,所以这两天他乖乖离职了,小三也被劝退了。” 夏新雨似笑非笑看着明笙,言语苍凉:“我跟这种人生活过,知道他本性有多欺软怕硬,也只有傅西洲那样的男人才压得住这种高学历败类,要是换成没背景的女人,早就被他动用法律武器,欺负地到处求助无门。” 明笙承认她说得都对,弱肉强食的社会就是如此,她想不服气都不行。 不过想到这次又欠那人一回人情,郁气不上不下堵在胸臆之间,又觉十分难受。 隔天回到她在美术馆的办公室,中午时分,有个叫王均的年轻人敲开她的办公室。 是个长相周正斯文的年轻人,自称是Br总裁傅西洲的助理。 “明小姐,老板要我给你送一本书。” 王均不露声色地观察这位能令他老板失控的大美人。 来之前也在好奇,什么样的女人会抵住金钱和男色的诱惑,坚持没有拜倒在傅西洲的西裤下。 现在亲眼见到女主角,看她雪肤黑发,明眸皓齿,一张完全不输女明星的 精致脸蛋能让男人移不开眼睛。 ?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怪不得他老板做了多年单身狗,什么贴上来的女人都瞧不上。 听完王均自报家门,又递上一本封面鸡汤味浓重的书,明笙只觉得莫名其妙。 傅西洲又搞什么花样? 她接过书,拆开包装,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被扉页上的一句话短暂地吸引注意力。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简短的文字,却又蓬勃的拥有扼住呼吸的力量。 明笙目光落在那行字上,失语片刻。 恍然回神,侧过脸去,又是那副公私分明的女强人模样。 “他为什么要让你送来这个?”她问。 王均在过来之前已经见过傅西洲一面,将他嘱咐的话语转达:“老板说他想说的话就在这本书里。” 明笙视线再次落在这本书上。 书名叫《爱绵延》。 她无语地笑了笑,这自大狂什么时候学会打感情牌了? 可是木已成舟,她又是个做好决定就不会回头的女人。 感动虽有,内心也泛开了涟漪,但她并不认为这样小儿科的把戏会改变目前既定的现实。 情已逝,两人若想体面,应该互道一声珍重,各走各的人生路。 她垂眸凝思,王均以为还有戏,有心帮老板。 “明小姐,Lisa小姐那晚并没有和老板见面,老板应该,说的是气话,后来让她回去了。” 明笙神色冷清:“我对他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王均猛地被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识趣不再作声。 晚上回家,明笙带了这本书回去,睡前开着床头灯看。 乔羽睡不着,走进她房间。 在她床上敷面膜,顺便盘腿发呆:“今天晚上我去相亲了。” 明笙放下了书,“怎么样?” 乔羽恹恹的:“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我妈说这回给我找的光棍哥是某个大厂总监,人特别上进,我一寻思还挺心动,找个加班不回家的老公不要太爽,我就答应了。” “结果啊,一失足成千古恨。” 明笙被完全勾起好奇心:“你怎么失足了?” 乔羽抬手扒拉下她的面膜,一脸苦恼地“啪”一掌拍在自己油亮的脸上,痛苦万分状:“然后我就天真地去了,心想只要是个总监,秃的胖的我都能忍,谁让人家不回家呢。然后就见我头头的头头坐那儿敲代码呢,我心脏病都快犯了,百米冲刺的求生欲啊,结果这位大哥一双狗眼早就锁定我了,直接给我打电话,领导说,这亲还没相完呢,你年度KPI不想要了?” 明笙脑补了一下那个滑稽的场景,乐得大笑合不拢嘴。 “你笑吧。”乔羽顶着一张生不如死的厌世脸,“我已经接受了,我就是个谐星,牺牲自己,娱乐群众。” 明笙笑 够了, 指腹抚平眼角浅浅的皱纹, 问:“今晚的相亲该不会变成工作汇报了吧?” “你是懂领导的。”乔羽皱着一张油滋滋的脸蛋,忧伤的大头往明笙的肩膀上拱,“聊了一晚上的工作,狗领导还说,最近你的工作不饱和吗?怎么每次去茶水间都有你?你在茶水间完成KPI吗?我真的,胸口插满了箭,最后跟他说再见的时候我仿佛加了一天一夜的班啊,我的肉.体还苟活着,灵魂已经被他捅死了……” 明笙乐不可支,最近密集的笑点都来自于乔羽。 “你这神奇的体质,专门吸引奇葩事业狂。” 乔羽打开手机,熟练打开外卖软件:“这一天太伤了,五脏六腑都需要营养,我点烤串压压惊。” 事实证明,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烦恼。 虽然明笙第二天脸肿,还是觉得当下快乐最重要。 男人都是只会带来负能量的奇葩种群,只有和女孩子在一起才最轻松愉快。 那本鸡汤《爱绵延》翻了几页,不太感兴趣,被她随手丢进了抽屉深处。 筹备自己大秀的同时,她也盛装观摩了其他品牌的秀场,学习兼容的态度,总是获益良多。 名媛贵妇聚集的场合,很难不遇到几张熟面孔。 明笙毫不意外地碰到了徐茵。 彼时她正和林颂牵手,以情侣身份出现在这位身份贵重的名媛面前。 “夫人,好久不见。” 她对徐茵泛泛点头,并不特别热络,也不表现得漠然生分,总之,十分得体。 林颂儒雅端方,向徐茵自我介绍:“您好徐夫人,久仰,我是道合资本的林颂,也是明笙的未婚夫,过去未婚妻承蒙徐夫人照顾,十分感谢。” 徐茵说着客气话。 她从儿子口中得知明笙有了对象,如今初见林颂,不得不黯然承认,明笙就算离开了他儿子,也能凭借过人姿色,寻觅到一个事业有成、涵养不逊于西洲的男人。 见林颂成熟持重,两人对视间笑语嫣然,徐茵心底颇不是滋味。 他儿子还未走出旧日阴影,而明笙面色柔润有光泽,媚色笑容不掩饰幸福,已经完全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都说男人寡情女人痴心不改,到他儿子这对,情况完全反着来。 “明笙,许久不见,有空和徐阿姨喝个下午茶。” 徐茵与二人面上客套,“代我问你家人好。” 明笙浅笑应付:“他们都好,谢夫人关心。” 出了秀场,夜色已深,林颂送明笙回家。 他刚从美国回来,还没来得及倒时差,便陪在明笙身侧,陪她在各种秀场应酬,和各种圈内人士牵线。 一个毫无背景资源的女人,最大的底气可能是身边身价斐然的男人,这是时尚圈避不开的规则,连骄傲如明笙,也不得不妥协。 到乔羽家小区门口,奔驰车停下。 连轴转的应酬使他疲惫,但在明笙面前 , 他掩饰地很好, 眉眼深深地问:“这周末方便去我家坐坐吗?我奶奶时日无多,想见见你。” 明笙有些措手不及,但也听他提起过,他奶奶今年查出癌症,年纪已经大到不适合手术治疗,目前只是采取保守方案,尽量减少她生命最后时期的痛苦。 这时候怯弱说没准备好、不想去,显得不太懂事。 可是内心其实还是抵触,他略略提起过一句,他奶奶是大家族出身,管家管了一辈子,在家里就是个太后一般的存在,可想而知这么个老太太,会是个多难相处的主。 “好。”她没有多话,答应下来。 林颂对她的乖巧懂事很满意,右手又习惯性地探过来,拂过她这一头半长不短的发丝。 “你这头发长得挺快,还是短发更适合你,再剪短点吧。” 明笙心有不悦,林颂这人什么都挑不出错,就是对她的头发干涉得太多,两人私下独处时,总是若有所思地五指拂过她的发。 女人的直觉告诉他,比起男女之间的亲吻拥抱,他更钟情这样的动作。 她不愿意顺从,娇娇柔柔说:“可是我觉得这样的长度刚刚好啊,头发长长一点能做的造型也多,可盐可甜,偶尔出席场合可以盘起来,造型也能多变。” 林颂淡笑,只是眼神没有平日的温度,“女为悦己者容,偶尔也要迎合一下未婚夫的审美,不是吗?” 明笙吃惊地向他掠去一眼。 见他眸光深暗,是她倍感陌生的林颂,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坚持什么。 又到周五,这一日工作很不顺。 场地方案传送到法国那边,被新总监毙了,不得不重新设计场地灯光,所有前期的工作尽废,不断有茫然的同事来问自己这块工作怎么办。 大秀时间已经进入倒数阶段,明笙要应付那么多的人事,又没法推进工作,着急上火,喝了一天菊花茶还是压不下火气。 她要加班,偏偏林颂打来电话,他已经约好相熟的一位Tny,待会载她去剪头发。 明笙临界的情绪终于大爆发。 她站在美术馆一处偏僻角落,对着电话一通言辞激烈的拒绝:“林颂,我头发的长短我自己可以做主,不劳你费心,事实上我觉得现在的长度是我最满意的,我的工作必须要求我看上去成熟老练,我才能压得住场子,你希望我剪成那样的短发,抱歉,那样显得我像个还没毕业的女学生,太幼齿了,在我这个行业,被同事夸十八岁不是好事,那意味着谁也不会把我当回事,我明明快二十八了,我得有个leader的样子。” 那边的林颂耐心听她发完一通牢骚,静默片刻后说:“明笙,你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希望你缓和片刻,去喝杯水,我们再来谈这件事,好吗?” 不是说,好吧,你不想剪就不剪,你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而是委婉又隐隐强势地说,你去平静一下,我们再来谈。 明笙突然沮丧无力。 她意识到林颂不会对她妥协。 ?想看关就写的《掌控者》第 70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她生硬地问:“怎么谈?你还是要我剪短对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还是平日不疾不徐的语调,说:“明笙,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尊重你的事业心,你也偶尔尊重一下未婚夫的审美,可以吗?” 明笙突然疲惫,最终放弃了和他继续争执。 工作已经够让她大脑爆.了,她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连带着还要为私人感情烦恼。 她无奈地选择了妥协。 她同意,然后心情糟糕地挂了电话。 伫立在原地伤了一会儿脑筋,低着头转身,毫无防备地撞上一个坚硬胸膛。 傅西洲身姿笔挺站在几步之外,正眸色复杂地盯着她。 上一次大吵以后,两人已经一星期未见。 明笙怔怔,旋即想到他可能听到了这通电话,顿时脸颊生热,恼羞成怒:“你买下这座美术馆,就是为了随时随地偷听我窥视我吗?” “没错。” 傅西洲泰然自若地承认,甚至薄淡的唇角掀起一丝可恶笑意,“你终于发现了。” 明笙一双美目快要喷火:“无耻之徒。” 不想和他废话哪怕半句,她抬脚就气咻咻要走,和他擦肩时,右手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掌握住,她气急败坏地止步。 傅西洲感受她冰凉手心的温度,掌心下意识紧紧一握,想要这只手尽快暖起来。 淡淡眼风扫她一眼,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他看着她,仍是讨人厌的口气:“收了一颗大钻戒,就失去了头发的自由吗?”! 关就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1 章 明笙在短短时间,再次被激怒。 有一个瞬间,她的脑海里甚至划过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为什么她的生活里有男人存在? 享受过自由带来的愉悦心情后,男人就如同鸡肋,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特别是现在。 “真可笑。”她反唇相讥,一双晶亮美眸盛满怒意,“一个总是搞小动作的偷窥狂,有什么资格来讽刺我?” 说完,她怒不可遏甩掉他的手掌,扭过脸就要走人。 不想,一股更强悍的力量将她扳转,不由分说扯进他的胸膛里。 傅西洲深邃的黑眸里,闪动着令明笙陌生的坚定情绪。 “我是没资格来讽刺你。” 他声线凛冽低沉,“我只是要提醒你,别对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念头,林颂和我,本质上是一类人。” “是吗?” 明笙也不急于扭身离去,纤手一下一下抚着他衬衫的褶皱,风情妖娆地弯起唇角,语气也是故作天真:“那傅总说说看,你们是哪类人?” 傅西洲冷眼旁观她那双突然不安分的玉手,还有长而微卷的眉睫叛逆地扇动,肆无忌惮地通过那双朝露一般的眼睛展露风情种种。 视线再往下。 掠过她玫瑰花瓣般的艳丽双唇。 她越愤怒,越刻意伪装。 宁可矫揉造作做个他不认识的妖精,也不愿意与他交流心里的所思所想。 傅西洲甚至有点嫉妒林颂。 至少刚才那通电话里,明笙据理力争,不藏着掖着,也完全不把林颂当外人,流露出的是都是真实情绪。 “成功男人对掌控欲有天生的渴望,只不过区别在于,有人直接,有人则更迂回。” 他清醒又委婉地提醒。 几乎就差直接怼脸说,林颂不过是虚有其表,也不是什么尊重女人的好东西。 明笙眼中寒光毕现,连戏都懒得再演。 她原本抚着衬衫的手骤然抓紧,踮起脚尖,揪紧他的衣领说:“既然傅总的掌控欲快要泛滥了,那就去找别人麻烦去,别一天到晚盯着我,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 傅西洲被她如此凶悍对待,竟然也不恼怒。 甚至能配合地将一张俊脸往她面前凑,两人鼻尖贴近,目光交缠,呼吸可闻。 “找别人麻烦,哪有找你快乐?” 他语气慵懒悠扬,俨然一个油盐不进的无赖混蛋。 含着轻浮笑意的黑眸映出明笙的娇靥,“你最好快点习惯,哦还有,你一心要嫁林颂我不拦着,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以后你住哪里,我就去哪里买房子做你的邻居,你在哪里上班,我就把办公地点搬到那里,我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薄唇一掀,冷丝丝的恶劣话语一字一字喷薄在明笙脸上。 “我没了老婆,那谁也别想过清净好日子。” “傅西洲你这疯子……” 明笙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偏执不可理喻,只想离这疯子越远越好,遂放开手,“你最好去看医生。” 她霍然侧过身去,想起了李京尔给她的那张心理医生名片,心下惶然。 傅西洲和她一步之隔,将她懊恼咬唇的可爱表情看在眼里。 他慢条斯理掸平衬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我的心理医生劝我去寻找所有问题的根源。” 他语调冷清,却蕴着不易察觉的深情许许,“明笙,我的根源是你。” “我当然不想纠缠你,可是我需要去解决我的问题。” 向前一步,他紧贴在她身后,胸口体温甚至可以慰烫她的皮肤。 “明笙,不要回避,我们一起去解决它,好吗?” 男人声音淡淡,尾音略沉,媲美大提琴的低醇音质从颈后蔓延至耳垂,以致明笙半边耳廓酥..麻。 刚才那几乎要掀翻天灵盖的怒意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惘,扰乱心绪,比愤怒更纷乱无形,也更狰狞可怖。 明笙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心慌意乱地逃开了。 下班后林颂来接她,难得今日没有驾车,将驾驶座交给了司机。 “晚上的家庭聚餐免不了喝酒,要劳驾笙笙替我挡一挡。” 他温笑解释,“我那几个叔伯,无论桌上还是桌下,都是狠角色。” 坐在他身边,明笙能清晰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好心情。 侧过脸暗中打量。 林颂嘴角微勾,平日情绪克制收敛的男人,甚至难得的不在乎表情管理,将愉悦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展露在明笙面前。 也许所有带女孩回家见家长的男人都大抵如此。 可是林颂的开怀无法感染明笙,她摩挲着手上硕大的钻戒,萎靡不振。 因为双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她和林颂都没有发现一辆黑色宾利正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 时间尚早,先开去Tny那里剪头发。 林颂对明笙的头发很上心,等明笙坐到镜前,他已经一步上前,先跟Tny沟通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发型。 “长度在脖子的根部,就斜方肌这个位置,不需要上厚下薄。” 他看着镜中的明笙,熠熠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看不懂的执着:“她的脸本来就有少女感,只要发型再减龄一些,就是我要的样子。” 明笙面无表情地听,心里颇不是滋味。 等林颂坐在一边处理琐碎事务,她微拧的眉头就没有展平过。 他的所作所为令明笙对他的好感大打折扣。 什么叫“我要的样子”? 这给了她一种错觉。 她正在成为一块石头,或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头人,被打磨成林颂想要的形状。 Tny手起刀落。 明笙逐渐讨厌镜子里那个清新甜美的短发女人。 好像回到了大一那年,她和那人正式开始地下恋,两人都青涩懵懂,甚至都没有恋爱经历,于是在深夜的电影院里练习接吻。 傅西洲不会,磕碰间牙齿笨拙地咬到她的唇,她痛得飙泪,不想再亲。 他把她拉回怀里。 却死不承认自己不会亲。 “一定是因为你的头发太短了。” 他狡辩,“感觉像和初中生在亲,我怀疑自己在犯罪,怎么可能投入?” 后来她慢慢留长她的发,而他的吻技也越来越娴熟,终于可以把她亲得意乱情迷。 再后来,有些事便水到渠成地发生。 剪完头发,林颂露出满意的笑容,牵着明笙的手走。 两人又去一家奢侈名品云集的时装店。 林颂同样没有将打扮女友的任务假手于人,而是亲自为她挑选衣服,最后选择再三,选了一条蓝色棋盘格娃娃裙,明笙穿上它后,俨然一个二十出头、优雅俏皮的小公主。 明笙怒气腾腾地看向林颂。 她当然不排斥装嫩,可是她不愿意在见男友家长的这一天,穿上不符合她年龄的可爱公主裙,让他的家人在背后议论她心里住着一个十八岁的芭比。 “林颂这套……” 明笙还来不及开口拒绝,林颂就笑着赞许:“这套很完美,简直为你量身定做,就这是它了。” 明笙忍无可忍:“林颂,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走在前方的林颂并没有迁就她的高跟鞋,淡声否决:“明笙,先把你挑剔的审美观放一放,我们先把今天的行程走完再说。” 明笙察觉到他的冷淡不耐烦。 心凉半截。 被林颂牵着步出时装店,抬眼,她看见了停在街对面的黑色宾利。 有她熟悉的一串车牌号。 车窗没有滑下,车里的人虽然跟着她,却避不见面。 被他亲眼见到假人似的她,明笙心里划过一阵绵绵的悲伤。 他一定在心里狠狠嘲笑她吧? 她别过脸,黯然地钻入车里去。 当明笙正坐在驶向林家老宅的路上时,傅西洲回到了最近常宿的酒店。 像是被人上了发条,他面无表情跃入水中,在水温适宜的游泳池游了十几个来回。 直到体力不支。 可是大脑却出奇地冷静清醒。 他从水中一跃而出,护目镜摘下,露出一张卓尔不凡的俊脸。 只是这张脸,现在满是寒意。 他眼帘低垂,目光森然,脸上每一处轮廓线条都藏着冷峭和锋利。 头发还湿漉漉,他赤脚踩在泳池边,右手用毛巾抹去脸上水渍,左手握着手机。 “京尔,我记得你说过林颂的继母有一个女儿,年纪比他大还是比他小?” “比他小五岁。” 李京尔很确定地透露,“跟明笙差不多的年纪。” 傅西洲擦头发的手一滞。 突然神色凛然,处于暴怒边缘。 “你尽快想办法去搞到一张他妹妹的照片。” 他语气凝重地交代电话那头的李京尔。 李京尔嗅出不对劲:“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女人感兴趣?” 傅西洲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池水,思路清晰明确:“我跟明笙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没见过她穿过娃娃裙,她一向现实,从不做公主梦。” “我的感觉很强烈。” 他目光尖锐说,“林颂正把明笙改造成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 第 72 章 “我奶奶生了四个儿子,我爸行三,而立之年接手了家里的酒店生意。” ?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明笙听完,心里咯噔。 她诧异于这么复杂人口众多的大家庭,竟然到现在还没分家,几l个叔伯妯娌几l十口人挤在老宅里,八旬老太太地位超然,至今还紧握家中经济大权。 这种封建气息浓重的家族,似乎也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从林颂简短扼要的叙述中,她还发现林家另一件值得玩味的事。 “所以你奶奶有四个儿子,这四个儿子生了八个女孩,却只有两个孙子?” 这两个孙子,还都是老三、也就是林颂爸爸家的。 林颂的唇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作为长孙,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从小到大,和我那些堂姐堂妹比起来,我受到了长辈过多的关注,以致我大学后唯一的念头就是远走高飞,离这个家越远越好。” “可你最后还是回来了。” 明笙想起他曾经提起过自己在国外漂泊多年,几l年前还是选择了倦鸟归巢,思索片刻后试探地问,“是因为家庭责任,不得不回吗?” 林颂不置可否,“身为三代唯一的男丁,我有逃不开的责任。” “况且。” 他语气一顿,漆黑眉眼和明笙对视,温热的手随即覆上来,“我还有一些没有完成的目标,必须回来达成。” 林颂接了一通电话,便三缄其口,不再谈及家里的事,以及他口中的目标。 明笙其实很想刨根问底。 那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宏伟目标? 能够驱使他放弃国内稳定的生活和事业,回来掺和一大家子的事。 郊区的晚风呼呼灌进来,吹乱她的新发型。 她其实有些头疼。 刚过几l年清净好日子,她真的要嫁给身旁这个似乎有秘密的男人,然后三天两头面对他那些虎视眈眈只想着争夺家产的亲戚吗? 明笙心思敏锐。 她已经从林颂突然的求婚里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两人确定关系以后,满打满算没有在一起几l天,她刚回国,他不急着增进感情,反而急不可耐地提求婚,似乎另有目的。 若计算一下时间,那颗五克拉的钻戒,他预定得太早了。 明笙怔忪望着窗外在眼前一闪而过的夜色,眉心皱起波澜。 她当然向往家庭,可她并不愿意,和她组成家庭的男人,满腹计算,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明笙从小住在傅家,因此当她见到林家的阵仗时,并没有露出惊讶的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林家祖宅面积不小,花圃里种了一大片色彩缤纷的郁金香,一栋巍峨的楼房大约有六层,看起来翻修一新,难怪能住下这么多的人口。 “我奶奶住在一楼,几l个叔伯各 自占据一层,小辈们基本搬出去了,每年也就是那几l天回来露个面。” 林颂亲自开车门迎她下车,又怕家里人口多,风度翩翩地纾解她的焦虑。 人已经站在他家了,明笙也只好振奋精神,赶鸭子上架。 来迎接他们的是林颂的大伯和大伯母。 他们早已候在家门口。 见林颂牵着明笙逐渐走近,待看清明笙的长相后,大伯和大伯母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显而易见地一僵。 特别是大伯母,笑意微敛,狐疑的老眼只差在明笙脸上盯出个窟窿。 后来还是风度儒雅的大伯先反应过来,碰了碰妻子的手肘,大伯母才重新恢复笑意。 “林颂回来了。” 大伯当着林颂的面近距离打量明笙,“你说要带未婚妻回家看奶奶,就是这位小姐吗?” “大伯,这是我未婚妻明笙,明笙,这是我大伯和大伯母。” 明笙乖巧地喊人。 林颂仿若没看见两位长辈古怪诡异的神色,一派自然地问:“奶奶醒着还是睡着?我带明笙去见见她。” 大伯和大伯母面面相觑后,几l乎是一致的急切口吻:“你奶奶睡下了,护士打了止痛针好不容易才睡下的,林颂啊,不如下次再见吧。” “哦?” 林颂尾音上扬,唇角微微下压,目光骤然冷如冰霜,“刚才还和奶奶通过电话,精神听起来还不错,说会等我带孙媳妇回来,怎么老太太又睡下了?” 他语气不善,在老宅中行走,自有一股林家长孙的非凡气度。 这是令明笙全然陌生的林颂。 亭亭玉立站在他身侧的明笙因此深深地打量他一眼,虽然不明缘由,但沉甸甸的心情又莫名沉重一分。 大伯在家中地位仅次于奶奶,严肃的语气里捎着几l分说教:“林颂,你要体谅奶奶这样的古稀老人,你也过了胡闹的年龄,她这辈子不剩几l天了,你先带未婚妻回去,我们改日再约。” 明笙作为唯一的外人,免不了再次咯噔。 ——你也过了胡闹的年龄。 这教训的口吻,也实在是太严重了吧? 她有一种强烈的不被欢迎的直觉。 茫然又惊异的目光和大伯母撞上,见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从上到下打量自己,最后又定格在她脸上。 令她忍不住怀疑,她的脸出了什么问题。 否则这位长辈怎么会用这样奇怪的目光审视她。 “大伯未免太言重了。” 林颂从容淡定地应对伯父的阻拦,眉梢甚至都没有动一下,“是奶奶一直吵着要见孙媳妇,怪我迟迟不带回家给她瞧瞧,我想尽孝心,所以把人带回来了,大伯何必找借口拦着?” 他神色坚持,半步不退:“人我带回来了,麻烦大伯去跟奶奶通个气,这回不见,下回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他带着威胁口吻与长辈对峙时,明笙犹如工具 人, 不声不响站在他身后。 一颗心早就凉成深秋的河水, 掬一把在手心,沁凉入骨。 大伯母苦口婆心地插嘴:“林颂啊,奶奶今天好不容易喝完半碗粥,又是老人又是病人,咱们还是别为难她了。” 明笙吃惊地望向林颂。 这话过于露骨,几l乎将林颂和大家庭之间的矛盾昭然若揭。 只差直接当着她面承认,林颂带她回家,就是为了激化和家人的矛盾。 这位家人,就是这位癌症晚期、依然说一不二的奶奶吗? 林颂淡漠睨了大伯母一眼,薄唇抿出一丝凉意:“大伯母,既然我打算结婚,这人奶奶迟早是要见的。” 他慢悠悠牵着明笙坐下。 明笙倍感煎熬,樱唇微启,想开口提离开,林颂的食指悄然竖起,贴在唇瓣上,似笑非笑睨着她。 他要她闭嘴。 明笙被他那冷下来的目光震慑,心尖微颤。 这世上再没有比突然发现未婚夫是个很可怕的人,更可怕的事了吧? 她慎之又慎,只好放弃追问,先安分守己做好工具人。 心底深处,也十分好奇。 林颂到底利用她,要做些什么事? 他的秘密又是什么? 大伯和大伯母拿他没辙,正彼此用眼神交流该怎么办,电梯方向突然“叮”一声,门开了。 电梯轿厢里,一位满头银发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有气无力坐在轮椅上,老人脸颊和额头布满了沟壑般纵横的皱纹,瘦得脱相,看上去时日无多。 只有一双凌厉世故的眼睛还有年轻时的风采。 她被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推着,妇人珠光宝气,笑容虚浮,模样要比外表敦厚的大伯母要精明市侩。 一位护士陪伴在侧。 “哎哟,老太太来见孙媳妇了。”中年妇人笑着说。 明笙转过脸,目光和老太太对上。 老太太猛然怔住,一双老眼瞪得老大,胸口微喘,几l乎是死死地瞪着几l步之外的明笙。 然后,她枯瘦满是褶子的手颤抖地指着明笙,嗓子沙沙的,如同一台破旧风箱。 一声含糊不清的“你”从她口中溢出。 明笙没有错过老人一系列的神色巨变。 老太太见了她,仿佛见了鬼。 不等在场其他人反应,林颂施施然站起来,走到老人身前,好像没见到老太太震惊的脸似的。 弯腰,手撑在轮椅两侧,噙笑着,和老人平视:“奶奶,她来了。” 这一晚,明笙吃了这辈子最诡异的一顿晚饭。 她浑浑噩噩,味如嚼蜡,吃到后面,甚至开始胃疼。 那位受了惊吓的老太太一直没下楼,看上去状况不怎么好。 她心里拜天拜地,请求神明别让老太太出事。 否则她罪孽太大。 林颂送她回家,两人一路无话 。 他往昔温润优雅的脸藏在黑影深处,令她望而却步。 到乔羽家小区,车停下。 明笙没有马上下车,而是静静坐着,美丽的面庞冷冷清清,形如雕塑。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她从工具人的角色中退出来,几l乎说了整晚第一句话,“这么用心接近我,向我求婚,究竟为了什么目的?” 突然异常愤怒地扭过脸,她黑色的眼瞳烈焰冉冉:“是谁留着这一头短发?是谁爱穿公主裙?你楼上的房间过去是谁的?” 她毅然决然摘下手上的钻戒,重重推到他身前:“这戒指我不要了,我们以后也不必见面了。” 林颂被她怒目相视,却依然保持着平日冷静自若的仪态。 他只是淡淡低头瞥一眼那枚求婚戒指,冷静到有点残忍。 “Rashida有没有告诉过你,公司中华区女装总监的人选,她有意推选你。” “但是——”他话锋一转,“她的态度取决于我。” “我是他的投资顾问,操盘她丈夫几l乎所有的资产标的。” “你猜,若是我稍微一个决策失误,她会不会跌落云端,成为一个穷光蛋?” 他把玩着手里的钻戒,欣赏钻石每一个光华闪烁的面,在明笙几l乎是恐惧的目光中,现出人格里真正冷血的一面。 “明笙,你不需要知道真相,因为,这跟你无关。” 他微微侧头,目光疏离又冷漠,也完全卸下平日暖男的伪装,丝毫不介意她见到他人性中的另一面,“你当然也可以不用跟我结婚。” “但是,我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时间太多了。”他微微仰脸,傲慢又冷酷,“希望你能明白,花过的时间精力,我不希望浪费。” “难道你想永远做个助理吗?” 他三言两语拿捏人心,嘴角掀起带着冷意的弧度,“你只需要帮我完成我的目标,我,也会帮你完成你的。”! 关就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3 章 明笙双手攥紧成拳,精致的眉眼染上浓浓怒火。 自认这些年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曲折和屈辱都经历过,承受能力在普通人之上。 但林颂这样阴险卑鄙、藏得那么深的男人,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处心积虑多年,他竟然只为了今天! 而她被蒙蔽其中,被他以恋爱的名义耍得团团转,糊里糊涂就成了他手里的一枚棋子,甚至现在他索性不装了,明笙还是不知道他酝酿多年的计划是什么。 她看着这样冷森没有温情可言的他,突然意识到,当初答应他求婚的自己有多么草率。 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也全然不知他曾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过。 她纤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这样一个叵测毫不透明的男人,今晚以前,她还天真地以为他体贴温柔、情绪稳定,又有身份地位,是最合适不过的结婚人选。 多讽刺。 在她以为已经完全掌控生活的时候,生活又给了她一记生疼耳光。 “你奶奶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你要这样逼死一个绝症老人。” 她不把他的诱惑放在心里,竖起满身的尖刺,一心只想追问答案。 莫名其妙被人利用当成杀人诛心的凶器,她难道不配得到一个答案吗? 林颂下巴微抬,视线冷凝。 “我说了,真相对你不重要。” 他唇线紧绷,“坏人就算老了,也还是坏人。” “是吗?”明笙讽刺地冷哼,“可别忘了,你凝视深渊,其实也在被深渊凝视。” “林颂,就算你奶奶罪有应得,你也好不到哪去。” 她撂下这番话,就气咻咻地推开车门下车。 那枚戴了多日的钻戒被她物归原主,留在车上。 她凛然要走,把他当成洪水猛兽,林颂却在这时清凌凌喊她名字。 “明笙。” 他没有下车,只是对着她的背影,面目沉静道,“你当然有离开的自由,我们之间的婚约,你也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别忘了,你这四年,是我替你铺的路。” “你欠我的人情,也不只一个。” “于情于理,你都要帮我。” 明笙裸在外的皮肤冒出一颗颗鸡皮疙瘩。 她怒火中烧地转身,美眸迸出点点火星,忍不住拔高了音量:“怎么帮你?去帮你杀人吗?” 林颂巍然坐在车中,面庞深埋在晦暗光线里,目光微垂,捉摸不透的冷峻。 不笑的他,竟然比明笙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冷酷。 “杀人?”他轻蔑地笑了笑,“有癌症在,何必脏了你我的手。” “人老了,容易健忘,也会和自己和解,可是有些事,怎么能被遗忘、被和解呢?” 在明笙诧异的目光中,他偏过脸,朝她残酷绽笑:“ 这事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只是想要你这张脸, 帮她回忆那些造过的孽。” 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里突然闪动一丝光芒, 好似在沉夜里呓语:“我的痛苦,怎么能被遗忘呢?” 明笙站在车门外,红唇抿成一线,将眼眶中的酸意逼回去。 “所以你从来只是想利用我这张脸,在伦敦守在我的病床边也是怕我死了,这世界上再找不到一张更像的脸,你也从没有认真对待这段关系,那些和我建立家庭之类的鬼话,也是哄我骗我。” 谴责的女声苍凉哀绝。 车厢里好一阵沉寂。 “对不起,明笙。”林颂过了很久才发声,“你是个好女孩。” “混蛋。”明笙擦去尚未滴落脸颊的清泪,“带着你的好人卡,滚吧。” 她狠狠地摔上车门。 明笙回到家,精疲力尽。 第一时间脱掉身上这碍眼的娃娃裙,“啪”一声,这条五位数的裙子最近的归宿是垃圾桶。 洗完澡,拉开冰箱取了一罐啤酒,耷拉着眉眼,一口气喝下了半罐。 乔羽去总部出差了,要下周才能回来。 她一个人在家里行走,胸腔中翻滚的怒气叫嚣着,始终无法平息。 林颂那些锥心刺骨的话语犹在耳边,针扎似的戳着她。 令她想尖叫,想流泪,想发泄。 她迅速去换了一身夜跑装备,绕着附近的河边公园跑了半个多小时,流了一身汗后开始放慢脚步,边走边逛,听着广场舞音乐的欢快节奏,心中那股无处可去的郁闷才逐渐纾解。 明笙站在水流舒缓的河边出神半晌。 轻吐胸中浊气。 她在独自在夜风中奔跑的过程中,想明白一个浅显又深奥的道理。 说它深奥,是因为几年前还涉世未深,拥有着不能与世俗融合的天真。 至于它浅显,也是因为如今的她痛定思痛,终于学会从现象当中看本质。 道理再简单不过。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其实都在暗中标注好价码。 感情上深度受挫,每天在用心努力的工作也迎来新的挑战。 法国总公司那边关系不错的华裔同事透露给她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总公司那边推翻场地的设计方案,原因是Mily私下偷偷告状。 “她找了几张其他品牌对手的秀场图片,一两个媒体报道,力证我们的场地方案过于保守过时,会被其他对手比下去,又在邮件里内涵你的媒体资源一般,公关能力也不突出,会影响我们的品牌口碑,公司不放心你,才让Pierre去国内转了一圈。Pierre在国内和她打得火热,把她的方案越过Rashida,直接呈到总裁那里,总裁和她通了半个多小时的越洋电话,这事你不知道吧?你和模特lisa的争端总公司那边也耳闻了,总之人家现在越级成功,总裁对她印象很好,直接采纳了她的方 案。” “还好Rashida始终力挺你。” 同事姐姐在电话里仗义执言,提醒她不能掉以轻心:“公司还没有定下大中华区总监的人选,我看Mily这么急着表现也是早就盯上这个位置,她虽然名义上是你的助手,但时尚圈最不缺野心家,要是这次稍有闪失让她上位,你以后就会被圈子里打上lser标签,你知道那样的后果是什么。” 挂了电话,明笙神色凝重。 在她视线的不远处,Mily红裙妖娆,酥.胸半露,正笑着讲电话。 Pierre过来巡视场地的那几天,Mily每天风情万种地来上班,甚至根本不遮掩脖子上的吻.痕。 她说她和男模打得火热。 可是谁知道呢。 一个观念开放又对事业野心勃勃的女人,和中年的法国男人春风几夜,也不是不可以。 看到Mily笑得那么开心,明笙整个人处于火山喷发的边缘。 她出离愤怒。 被同事背刺,这个同事还是所谓的助手,导致前期所有加班加点完成的工作全部需要推倒重来,眼下大秀时间一天天临近,一切都要推翻重新来过,明笙怀疑就算自己24小时不睡觉,也难以完成前期工作。 被人一脚踩在脑袋上,她还要装作一无所知吗? 明笙是有脾气的,她做不到。 当着其他同事的面,她将高跟鞋踩出女王气势,双目铮铮站到Mily跟前,绷着声音质问:“Mily,你能不能解释下你发给Pierre的电邮?还有总裁和你的通话内容?如果不满我们的场地方案,你完全可以跟我沟通,我们整个团队一起来努力改进,现在因为你单方面的越级报告,导致我们大家这段时间所有工作都变成一张白纸,请问你这么做考虑过所有同事的心情吗?” 原本正在工作的同事们都默契地停下,疑惑的视线投向这边。 做过的小动作被突然拆穿,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Mily错愕又难堪,强撑着一张面皮。 她没想到明笙性子看着挺软和好欺负,真的惹急了,一上来就是要撕破脸。 同事们都看着,她将长发慢悠悠拨到耳根后,还是想先把事情含糊揭过去:“Lna,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电邮?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压力大着急上火,可也不要乱找人出气啊。” 同事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明笙脸上。 她气势尖锐毫不退缩:“Mily,做过的事不要不承认,你既然敢跟总裁告状,应该也会想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大家都会知道你做了什么。如果对我个人不满可以直说,真诚讨论,现在连累所有同事加班加点,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这对他们公平吗?” 偌大的美术馆花园万籁俱静。 只有明笙冷静的斥责声环绕在众人耳边。 王均顶着一张厚脸皮,蹭到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身边,小声询问发生了什么,随后手横在胸前 ,一脸兴味地流连不去。 Mily见明笙这副要撕破脸的强硬态度,同事们一道道谴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索性脸一板,也不装了。 “对,是我跟Bss发的电邮。” “这是我身为助手的职责不是吗?”她轻飘飘地推卸责任,甚至倒打一耙,“我为公司服务了三年,资历不比你少,可是你专权独揽,根本不给我提意见的机会,你不听,那我就找大Bss说咯,bss称赞我有才华,我的方案可以让我们的秀大放异彩。” 她试图平息众怒:“虽然大家现在辛苦一点,可是到时大秀获得成功,荣誉还不是团队的,难道我一人把所有的功劳都抢了吗?” 不等明笙怼,就有同事不满道:“你的方案可操作性太低,现场硬件根本不能满足,再给我两个月我都折腾不出来。” “你真的确定能大放异彩吗?”又有同事义愤填膺,“我只知道新方案模特很容易摔跤,他们可以是专业级别的,都在抱怨场地难走。” Mily被几人一起怼,已经有些气急败坏:“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劝大家少浪费时间在嘴皮上,尽快把新方案做出来,还有,注意你们的口气,搞不好这场秀之后,我Mily会是未来的大中华区总监,以后还想做同事的话,劝大家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她挑衅得意的目光看向明笙,一副势在必得的嚣张气焰。 “Mily,至少你现在还不是。” 明笙拿出最大程度的冷静,“至少我现在还是你的上司,麻烦你拿出下属该有的态度,想耍威风,等你真的做上总监再说。” Mily不甘示弱:“Lna,总监这位置我势在必得。” 明笙红唇微扬,满腔怒意翻滚,冷艳道:“那我们走着瞧。” 下班已是很晚,明笙走去地铁的路上,经过一家酒吧。 她驻足停下,随即修长笔直的腿抬起,往那个方向走去。 几杯干马天尼下肚,胃在灼烧,酒精在血管里游走,有飘忽的愉悦感。 酒保见她一人买醉,小心翼翼问:“小姐,有同伴会来接你吗?” “我会送她回家。” 身后有一道醇厚声音在头顶传来,随后她身边的空位有人坐下。 来人挺拔高大,侧脸轮廓线条利落流畅,深刻英隽的气质却是最好的炭笔也无法勾勒出,他跟酒保交流两句,最后要了一杯菠萝白桃口味的无酒精饮料。 明笙似醉非醉,迷蒙美眸定定地看着他,并不奇怪这人三天两头如影随形般的出现。 他已经成功地令她习惯他的每一次出乎意料的出场。 好似没有注意到她审视的目光,他淡然呷一口饮料。 “来喝酒买醉?” 将手中这杯干马天尼一饮而尽,明笙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不关你事。” “不关我事?” 傅西洲咀嚼着她硬梆梆的拒绝,嘴角的笑意玩味,“不关我事 ,那谁送你回家?那个伪君子林颂吗?” 捏着酒杯的明笙咬唇不语。 傅西洲微微偏首。 见她原本潋滟的红唇几乎因为这一小小细微的动作,俨如破碎带着露水的花瓣。 酒吧灯光昏暗绚丽,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 傅西洲目光骤然暗沉,手中的饮料更是寡淡无味。 他想尝一尝她唇上的马天尼。 是不是依旧味道浓烈呛口,令人上瘾。 明笙放下酒杯,天鹅颈高高仰起,颈上是一团腻人无暇的白皙。 “不陪我喝一杯?” 她语调轻松,却又在刻意回避刚才的话题。 也避而不谈林颂。 “戒酒了。” 傅西洲骨节修长的手晃着手中的饮料,聊胜于无地喝了一口。 “什么时候?” “昨天。” 明笙喝酒喝到上头,笑声舒朗,当听了笑话,“你看起来会随时破戒的样子。” “可以的。”傅西洲在女歌手粗哑缱绻的吟唱中说,“女人戒不掉,酒可以。” 捎带着苦味的酒液残留在口腔中,明笙时而轻飘时而昏沉,再没能笑出来。 “既然酒可以戒……” 她痴痴呆呆望着手里的口酒杯,无法定焦,胡言乱语起来,“那男人也可以。” 傅西洲眉头蹙紧,去看她捏着酒杯的右手。 刚才进来第一眼就发现,那颗钻戒,被她摘下来了。 整完的心情,在那一眼之后,经历了过山车一般起伏变化。 “戒指呢?” “傅西洲,要说几次你才听得懂人话。” 明笙被“戒指”二字激出一身的硬刺,酒也半醒:“我的所有一切,都与你无关。” 被她一双凛然冰冷的美眸直愣愣盯着,傅西洲神色平静,眉目舒展,有着这些年大起大落后沉淀下来的超然冷静。 “照过镜子吗?” 他突兀地问,“去看看镜子中你这张委屈愤怒的脸,快要让我不认识了。” 明笙鼻头一酸,忿忿地别过脸去。 拒绝再去面对他的冷静甚至冷酷。 过去和将来,他们两都无法共情,他始终无法体会她处于底层的挣扎,她也无法感受他身在金字塔顶尖的孤傲凉薄。 “那又怎样。” 她昂然不肯示弱,“就算我的脸面目全非,也和你没有关系。” 身边的男人沉寂一瞬。 酒吧的女歌手正缓缓吟唱一首情歌最哀伤的部分。 傅西洲伴着那旋律张口:“可是明笙,我会心疼。” 明笙试图筑起的高墙终于稀里哗啦地崩塌。 有人利用她,有人嘲笑她,有人漠视她—— 可是唯独,没有人心疼她。 她红唇抿直,一言不发。 昏沉沉的灯 光打在她僵硬的脊背上,她的肩背挺直,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身体语言说明了一切。 她背负心事,并不快乐。 傅西洲同样坐着,举止绅士,甚至没有要伸手揽她入怀里的想法。 他只是像个普通朋友,在这样嘈杂的夜晚,给予她安全的守护。 “关于林颂的过去,我查到了一些东西。” “如果你不想听,可以现在就走。” 傅西洲没有意气用事地不管不顾就把真相摆在她面前,这一回,他终于学会了一点尊重艺术,给她思考选择的机会。 而明笙的最终回答是将已经空掉的酒杯推到年轻酒保面前,语调清晰又坚定地说:“再来一杯。” 她已经干净利落给出了选择。 不要不明不白,她要一个真相。 身边的男人将手伸入西装内侧口袋,从中掏出一张照片,随后轻轻推到明笙身边。 明笙低头,一张和她有八分相似的脸跃入视线。 虽然已经猜到有人和她长得很像,但明笙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相像。 脸部的线条、五官的比例,无一不相似,俨如同胞所出的姐妹。 若是早几年,照片女孩尚还婴儿肥的脸上,甚至有着和她如出一辙的清纯稚嫩。 她震惊到几乎失语,突然意识到林颂当年在咖啡馆初次见她。 或许就如她此刻这般,讶异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 过了十几秒,她才从震惊的情绪里找回理智。 这女孩虽然跟她长得像,不过仔细观察脸上的细节、神态,还是能瞧出不一样。 她不认识这个短发女人。 傅西洲嫌弃地推开手里的饮料,手指骨节曲起,随着音乐一下一下轻叩桌面。 “林嘉婉。” “林颂没有血缘的妹妹,五岁被她妈妈带进林家,和林颂一起长大。” “二十二岁被林颂奶奶做主,嫁给了美国一个华裔,婚姻不顺,一年前离婚了,但是状态不太好,重症抑郁,自杀未遂过。” 明笙原本表情木然,听完终于有了一丝丝反应:“重症抑郁?” “对,长期接受心理治疗。” 傅西洲瞥一眼照片上清纯含笑的女孩,想象她被家人打发远嫁美国,又被婚姻荼毒,不禁心生恻隐。 “林颂把她安置在芝加哥看顾,安排了心理医生团队,还有女佣贴身照顾。” 明笙终于明白林颂为什么频频地出差美国,原来是另有原因。 她默默地听,双手攥拳:“他们什么关系?” “不得而知。”傅西洲语气遗憾,“有些家族丑闻,不得见光,外人无从得知。” 她将手中的这杯干马天尼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喉管里火辣辣,胸腔也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 酒精无法麻痹大 脑,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你调查地这么详细。” 她语带讽刺,“那私人侦探应该查到,她是什么时间自杀未遂?” 傅西洲和她对视一眼,在她的漂亮眼瞳里窥见了极致的愤怒、还有被欺骗后的伤心欲绝。 而她此刻正为另一个男人而伤心买醉。 嫉妒令他怒火中烧,以致,他的愤怒一点不比她少。 “半年前。” 他点燃一根烟,一张侧脸埋在袅袅烟雾里,“那女人在浴室割腕被发现,状况稳定后,他开始频繁飞欧洲追求你。” “虽然搞不清楚他要报复谁,不过追求你显然是他计划里的重要一环。” “趁虚而入的混蛋。” 明笙咬紧的牙关溢出一声咒骂,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傅西洲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还未来得及出言安慰,明笙突然抓着包,一言不发离开了吧台座位。 速度快到他来不及抓住她的衣袖。 傅西洲付了账单,慌忙追在她后面。 明笙脚步虚浮地疾步走在街上。 酒精发挥威力,感官出现偏差,以致路上的行人大楼似乎也是歪歪扭扭的,随时会轰然倒在她面前。 一幕幕旧日场景在明笙脑海中闪现。 栖木咖啡馆的窗边,当她小心靠近,男人端起的杯子一歪,咖啡猝然洒了她一身。 还是阳光撒满窗户的下午,她有一张不谙世事的脸,惊喜又好奇地问:“我们萍水相逢,您为什么帮我?给我这样的机会?” 后来是在车上,他语调悠长,望着窗外的目光深邃:“人生总有些事情,是需要酒才能挨过来的。” 最后一幕是半年前,她从沉重无比的睡意中挣脱出来,艰难睁开困顿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他憔悴下巴满是胡渣子的脸。 他欣喜若狂,眼角闪动泪意,“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把你还给了我。” 好讽刺。 这个“你”原来另有其人。 明笙在大街上一边踉跄向前,一边流着眼泪。 那时那刻,她曾以为这一生的归宿,会是这个人。 漂泊异乡,最终给她一个家的,也会是这个男人。 明笙越走越快,直到脚步完全乱了节奏,就要摔倒在陌生的街上。 身后一双有力的手掌及时拽住他,环住她纤细腰身,将她往自己怀里摁。 明笙闻到熟悉的干燥味道。 这令她怒不可遏。 为什么在她最狼狈最颓废最需要一个人舔/舐伤口的时候,这个人总是在她身边阴魂不散,提醒她,她活得多么失败。 她崩溃了,爆发了。 在行人的围观中,她发疯似的伸手推搡男人,撕下文明人的标签,用脚暴力地踢他踹他。 一边眼泪横飞,一边歇斯底里、面目扭曲地吼他。 “滚开!” “你们这群男人,全是坏种,没有一个好东西!” 傅西洲承受着她身体的暴怒,忍着小腿的痛意,满是戾气地剪住她的双手,在行人纷纷看过来的目光中,将她蛮横往墙上压。 “明笙,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巨大的嫉妒令他心脏扭曲,几乎面目全非,他同样失控大吼,“我跟那混蛋,不一样!”! 关就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4 章 “你们都一样,全都一样!” ?想看关就的《掌控者》吗?请记住[]的域名[( 一系列激烈的肢体挣扎,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傅西洲心疼地将她摁进怀里,由着她放肆地为别的男人哭泣,最后打横抱起软绵绵的她,上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黑色宾利。 明笙酒醉无力,糊里糊涂被安置在他膝盖上,很乖地靠在他胸膛里。 她仍旧哭得一抽一抽,和委屈的小孩子无异。 他的胸膛太过温暖宽阔,有好闻的柑橘味道,糅合午后阳光晒过的清爽皂味,让人很难不沉溺在这久违的安全感中。 若明笙清醒,一定会理智并且丝毫不犹豫地离开前男友的大腿。 奈何她现在喝得晕乎乎,什么清醒原则都抛在脑后跟。 多年前的记忆恢复,她的脸颊很快找到傅西洲胸膛最舒服的那块肌肉,伏在上面,呼呼大睡。 眼圈下方甚至还沾有未干透的眼泪。 傅西洲双手搂紧她的腰,贪婪地低头凝望她的睡颜。 最后被她光洁的脸上那滴眼泪吸引。 他目光沉沉,食指指腹在那滴泪上轻捻一下,鬼迷心窍地尝了尝。 是咸的,带着些微的涩。 他的目光不自禁地投向窗外的繁华夜色。 当年她在机场,是不是也这样伤心欲绝地满脸是泪? 她有没有在心里,骂他是没用的混蛋? 连日来的长时间守望、不请自来的纠缠,终于换来此刻短暂的独处相拥。 哪怕时间短到她随时会醒来,傅西洲仍认为这于他而言,是最及时的慰藉。 凭着这段记忆,他又能撑下去。 “老宋,开慢点。”他嘱咐司机,“绕城走一圈。” “是,傅先生。” 司机放慢车速,在晚风中匀速穿梭,走走停停,最后稳稳开上了绕城公路。 明笙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这感觉好比一脚陷入了流动的沙丘,那股拽她下沉的力量过于强大,以致她整晚昏睡,直到第二天才被阳光唤醒。 宿醉带来的轻微头疼不期而至。 她捂着脑袋坐起来,睁眼缓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 这里不是乔羽家。 环顾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但偌大的房间又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气息。 沙发上的狗狗抱枕,她喜欢养在桌上的虞美人,甚至床头柜上的几l本书也曾是她翻过的。 这里不是暮华里,但处处都有暮华里的影子。 明笙心惊过后,第一反应就是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还是昨晚那身,幸好没有喝到吐,情况不算太糟糕。 最重要的是,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 明笙暗自松了口气。 所以她只是在他的地盘睡了一晚。 她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洗漱过后, 人也神清气爽不少,这才悄然推开卧室门。 180度环绕落地窗的客厅空荡荡,他人不在。 明笙站在客厅中央,对他现在的住所无动于衷,倒是被一大片阳光吸引。 她踩着撒进客厅的金色阳光,推开玻璃门,踏入开阔又典雅的露台。 露天面积格外大,直接入眼的是自然起伏的城市天际线。 楼下是车水马龙,站在这露台之上,却听不到城市喧嚣,只闻静谧。 她闭眼深呼吸,清风入怀,只觉得心境开阔。 再睁眼,天空辽阔,朝霞壮美,如果再来一杯咖啡,这一天的开端会很完美。 她叹气。 那年只是随口说想要一个有大露台的房子,没想到他记得,真的买下了一个带着阳光露台的大房子。 【咖啡煮好了,早餐在桌上,冷了就自己热。待会有人来送衣服。早上有会,下午见。】 “谁要跟你下午见。” 明笙捏着这张纸,嫌弃得搁在桌上。 想和他划清界限,本来要一走了之,但闻着咖啡浓香,捂着扁平肚子,又改变主意。 何必和食物过不去。 她在偌大的堪比乔羽家客厅的餐厅里享用完一顿还算不错的早餐。 两个荷包蛋、七个虾饺,一个紫薯,还有十几l颗蓝莓。 早餐分量拿捏得刚好,摆盘也用了心思,明笙胃口大开一扫而空,洗了盘子,不等人送来衣服,先走一步。 同事都是人精,自然不好穿着昨日的旧衣出现,她先回了一趟乔羽家,化了精致淡妆,这才精神抖擞去美术馆上班。 昨日这么大一通阵仗,今日气氛不同以往。 Mily穿着性感,当着大家面和pierre大打调情电话,就差把“上面有人”写在脸上。 而她花了一夜时间拉帮结派,已经有人看好她,提前战队。 毕竟谁不知道明笙毫无背景,单枪匹马在巴黎闯荡,从公司最底层爬上来,最大的靠山是Rashida。 这些明笙都看在眼里。 她还是按部就班地工作,只是Mily不再那么听话好使唤,开始大唱反调。 明笙忍受着工作中一个接一个的难题,亲力亲为地去一件件解决。 以致工作推进地很慢。 一个同城快递送到她的办公桌。 寄件人是林颂。 两分钟后,那颗曾戴在她手上多日的五克拉钻戒赫然出现在她视线里。 明笙枯坐很久。 直到日暮西垂,昏黄余晖划过她的书桌,她坐得僵直的身体才终于动了动。 她面无表情地抬手,取下那枚钻戒,端详片刻,最后套进自己的右手无名指。 她没走,那辆停在车位上的黑色宾利也一直停在原地。 明笙拎起公文包,决定走人。 碰到加班未走的同事,因此一起同行去乘电梯。 电梯没来,明笙和同事聊着工作,直到电梯“叮”一声响,电梯门开。 电梯内。 一个长腿男人站在一侧,见到两位女士,很绅士地让了让。 “嗨,傅先生。” 年轻女同事乖巧地打招呼,这段时间在这里工作,谁不知道年轻英俊的亿万富翁就在顶楼办公,起初大家以为他是为了Lisa才日日来馆里陪伴在侧,可这段日子Lisa没来,他仍旧日日出现,大家才明白他是固定来这里找清净办公。 明笙随同女同事进电梯,下巴低垂,仍旧装不熟。 一缕碎发垂落,遮挡视线。 她抬起右手,惯性地将那发丝捋到耳后。 硕大钻戒随着她手部的动作,闪着碎光的切割面划破人的眼瞳。 也将人心血淋淋划破。 电梯门是镜面的。 明笙掀起眼皮,和门上的男人视线恰好对上。 男人死死盯着她手上失而复得的钻戒,原本平静的脸陡然变得扭曲阴戾。 她漠然移开视线,假装没有见到他眼中的怒火。 电梯又“叮”。 同事和她先后迈出去,当她抬脚身体离开电梯,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掌,猝不及防地将她拉回轿厢。 速度快到同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电梯门已经阖上。! 关就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5 章 “你做什么?” 明笙呼吸凝滞,不满地看向傅西洲,见他按了顶楼按钮。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傅西洲按捺不住浮起的急躁情绪,猛地抓着她戴戒指的右手,百般不解地问:“为什么又戴上去了?” “你不知道他在拿你当替身吗?” 明笙甩开他的手,将巴掌小脸扭向一边,拒绝坦白沟通的姿态。 “管好你自己的小女友,我的事和你无关。” 葱白指尖不顾他阻拦,想去按亮开门键。 傅西洲的手横亘过来,在她即将碰到按钮的前一秒,蓄势将她桎梏在角落。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脸,视线胶着,呼吸勾缠。 “没有女友,一直没有。” 傅西洲幽深眼底流露痛苦,“明笙,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林颂根本不值得。” “林颂不值得,难道你就值得?” 明笙面露讥诮,红唇靡丽,一张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犀利,“都是自我主义的臭男人,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你……” “你什么?” 明笙横眉冷对,一张嫣红樱唇不饶人,甚至一开口便噎得他无话可说,“你跟林颂是一类人,这还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自己忘了?” “都是臭男人,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傅西洲浓眉紧拧,凌厉视线攫住她的呼吸,喷薄的情绪猛烈到几乎要控制不住,“虽然我毛病不少,可是至少自始至终我只有你一个!” “只有我一个就狠狠感动你自己了吗?我就必须接受吗?” 明笙表情不为所动,“仗着有钱有钞能力,就一次两次打搅我生活,找个假女友膈应我,明知我有未婚夫还阴魂不散,傅西洲,我再强调一遍,我们已经结束了,即便你对我有感情,也被时间磨得什么也不剩,你清醒点,你不过是意难平,错把执念当爱情。” 她无形的软刀子一刀一刀地捅他心窝,到最后连自己也不忍。 但还是硬逼着自己强硬到底。 “你最好离我的工作和生活远点,我最后一次把话撂在这里,我这几年过得很好很平静,一点都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 傅西洲怒不可遏:“你凭什么单方面判定我们会回到过去?你甚至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和过去不一样。” “凭我了解你,知道你本性难移,再过十年一十年,也不是会让我心动的那一款。”明笙下巴微昂,说着违心的话语。 “林颂那种目的不纯的男人,就能让你心动不已?” 傅西洲冷眸微眯,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瓜,看清楚她是不是根本没装脑子,“对我狠心绝情,对他却一再留有余地,明笙,你醒一醒,执迷不悟只会给某些人可乘之机,他说想和你建立家庭,可他说过喜欢你、爱你、非你不可吗?” 林颂当然没有说过喜欢和爱,他自始至 终都很克制理性。 除了几个蜻蜓点水的吻,甚至没有要将关系再进一步的想法。 是明笙一时情热,在异乡孤独寂寞,错以为这一生就是这个人。 “傅西洲,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你要做的,是管好你自己,不要随手插手别人的生活。” 她冷言冷语,拒绝他指手画脚,再置喙自己的感情问题。 电梯“叮” 一声,门开了。 美术馆的保洁阿姨站在门外,听到他们的争吵声,见到他们这一对突然凑在一起,显然有点懵。 明笙率先步出。 对紧随其后的男人下最后通牒:“傅西洲,我们没有瓜葛了,别不把别人的边界感当回事,一再踩线是绝对的不尊重,还有,我其实很高兴你有新感情,整天盯着我不如去约会相亲,你绝对能找到门当户对、和你有心灵默契的女孩。” “明笙,如果我非你不可呢。” 男人突然在身后喊她,声音在空旷的走廊回荡,最后汇入明笙的耳中。 明笙一瞬恍惚,固执地不肯转过身。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人?” 傅西洲在她身后,神情落寞,却又不甘心让她离开。 明笙双手抚着胸口,深深问自己,他是什么人? ——是一个在巴黎奋斗的日夜里,偶尔出现在她睡梦中、醒来告诉自己永远不会和他有交集的男人。 ——是在网络上读到他辉煌创业路、令她默默祝福的男人。 ——也是梦醒时分想到他的追梦成功,不断鞭策自己不要放弃奔跑的男人。 她徐徐转身,春水般的眼眸和他对上,喉咙干涩。 “傅西洲,在我心里,你还是那个单纯很好骗的公子哥。” “你这样一个大富豪对我余情未了,说实在的,我的虚荣心还挺满足的。” 她目光如同平静的深潭,望着他时,这口深潭泛起真真假假的涟漪。 “非我不可这种蠢话以后别再说了,为我这样的女人执着,又何必。” “好女人那么多,你何必留恋一朵黑心莲。” “到此为止吧。” “我这样的感情骗子,从你这里已经得到够多了,我不想再骗你了。” 傅西洲瞬间暴躁,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够了明笙……” 他皱着眉,急切地往前,想要封住她那张受了蛊惑的红唇。 “不,别想吻我,我需要你听完我说的心里话。” 明笙后退一步目光沉静,“我们的开始那么不光彩,那时你就该明白了,我年纪那么小就决定出卖身体换取家人的平安,我的道德底线很低。” “我是个为了一己之力,可以做任何事的女人。” 她抬起戴着钻戒的那只手,要他仔细看清楚。 “林颂那样的男人,如果对我有用,我也可以不在乎他对我做过什么,男人既 然不能给我爱,那我就大大方方地问他要资源要利益,大家各取所需,谈不上失去。” “这样的我,你不觉得很厌恶吗?” 她拗着脖颈,冷清双眸直勾勾盯着他,“清醒点吧,别被我这张清纯小白莲的脸骗了。” 甩下这些话,明笙踩着高跟鞋离开。 身后有人烦躁点烟,深吸,脸颊凹陷下去,下颌线绷紧,深隽的脸埋在缭绕烟雾里。 明笙很想喝酒。 但鉴于上次去酒吧被人尾随,后来半醉被人抱回家,这一次她很聪明地选择从便利店买了一塑料袋的冰啤酒,又去买了一桶炸鸡,回家一个人独酌消遣。 每次心情很差,都是炸鸡抚慰的。 大口的吃肉喝酒,才能不让眼底的眼泪流出来丢人现眼。 每次饮食自暴自弃一番以后,低落的心情也确实好转,第一天又能精神倍增地出门打怪。 “Lna,你的眼睛有点肿,不会是哭过了吧?” Mily当着众人面,肆无忌惮地嘲笑。 明笙巧笑倩兮,补妆补出广告女主角的漂亮姿态,每一帧都是美丽无双:“为什么要哭?未婚夫年轻又帅还事业有成,我也不需要跟爱吃洋葱圈的中年男人打情骂俏,不知道爱吃洋葱圈的人是不是比较能放屁,Mily你懂的不少,你知道吗?” 一群同事偷偷摸摸笑,Mily被怼的脸色青又白,跺脚离去。 不过接下来明笙也没有笑得太开心。 她发现Mily这几天连着去顶楼两次。 那里总所周知,是傅西洲的地盘。 冷眼观察从顶楼下来的Mily,都是春风得意的模样。 明笙淡淡瞟了眼外面停在车位上的宾利,很难不去揣测他找Mily的真实意图。 但山不过来,她才不去自找麻烦。 等大秀结束,她也该订好回巴黎的机票,这场闹剧自然也就结束。 林颂约她吃饭,她大大方方戴着钻戒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既然撕开面具,就谁都不必装了,成年男女,利益为先。 “我当然想得到Rashida的支持,中华区总监这个职位,我也势在必得。” 她面容市侩,语气冰寒,低头端详戒指的纹理,想起几年前坐在林颂面前的女孩子,纯真又善良,忍不住感慨物是人非。 做个善良的人简单。 坚持一直做个善良的人才最难。 向下堕落是如此轻易的事情。 不过花了她半小时思考时间。 “但区区一个总监职位,并不能驱使我去做这样败坏人伦的事情。” 她冷冷看着林颂,像在看着一只披着人皮外衣却毫无人类情感的野兽。 “林颂,你可真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手。” “花了四年为我铺路,到头来,什么脏活我都得点头去帮你干。” “欠你的人情我会还, 替身我也会做。” 她唇线抿直,“等你的计划完成,钻戒你拿回去,我和你两清,我不会再见你,大家彼此拉黑,还对方一个清净的生活。” 林颂赞许地看着她。 这个女孩还是如四年前一样,非常拎得清。 “成交。”他笑着举杯。 乔羽终于从总部出差归来。 大呼解放的她,完全不知道明笙在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经历了炼狱般的精神折磨。 她兴奋地拉着明笙去附近的烧烤馆子撸串,同时还约了廖擎。 “嗷嗷嗷。” 在去撸串的路上,乔羽一阵激动地抱住明笙,在她耳边说:“我们总监跟我,嗯嗯,就是那个了……” “嗯嗯?”明笙大骇,“哪个?” 乔羽有点急,对着明笙指手画脚,“那个啊。” “哪个?” “就是男女之间,那个啊。” “跟你相亲的那个总监?” “对啊,这回一起去出差,他每次都以各种名目把我约出去,然后就跟我那个了……”乔羽偷笑得美滋滋,“我就,嗯嗯,答应了。” “这么快的吗?” 明笙望着突然站在乔羽身后、听到她们对话后眼神直勾勾的廖擎,还有马路对面,正迈开长腿从宾利出来的傅西洲,突然有“这个世界搞不好要混乱”的念头。 廖擎像是失魂落魄:“你们d了吗?” 乔羽没发现他的异常,神经大条地捶好基友的胳膊:“烦死了,这么多人看着你,你不要乱说动词。” “嘿嘿,我们就是亲过了。” 她无比灿烂地绽笑,搭着廖擎的肩膀快活地说,“今天这顿我请,庆祝我乔羽脱单成功!”! 第 76 章 乔羽沉浸在脱单的欢喜中,没有注意到廖清的失落和沉默。 她倒是眼尖地先发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傅西洲。 “哎?傅西洲怎么也在?” 乔羽瞥了眼明笙,又和廖擎挤眉弄眼,压着声抱怨:“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大家坐一桌撸串,串还能香吗?” 廖擎很不好意思地瞅了瞅明笙,又不能当面直说,索性对着乔羽的耳朵一番小声输入。 “好好说话不会吗?干什么对着我耳朵吹气,痒死了……” “我没有……”廖擎弱弱辩解。 乔羽脸红地搓了搓耳朵,不忘瞪他一眼。 廖擎也跟着脸红。 “明笙,傅西洲听说廖擎跟咱们在这儿撸串吗,就来守株待兔了,可能有话想跟你说。” 乔羽只好又做传声筒,“那什么,他来都来了,要不听一下?” 见明笙沉默不语,她唠叨抱怨:“这人也真是,不好好做人,偏要做颗牛皮糖,读书那会儿也没见他这么黏你啊,要不我替你出面哄他走?” 廖擎小心翼翼地碰她:“西洲也不容易,一直在等明笙。” “你们男的一个个病得也不轻,明笙单着时不去巴黎追,现在她有未婚夫日子稳定了,又开始努力做狗皮膏药了。” 乔羽飒爽性格,讲话异常直接,“做男小三比较刺激是吧?” 廖擎被她的无心之语怼得抬不起头。 “你们先过去吧。”明笙终于开腔,“先点上,我随后就到。” 她向马路对面大步流星地走去。 乔羽目送着她。 “傅西洲到底要干嘛?”她问廖擎。 廖擎也有点唏嘘。 这一对分分合合的,明眼人能看得出来多不合适,可惜当局者迷,傅西洲被那么狠地甩过一次,却还是不长记性,目前看还是放不了手。 “想摘下明笙手上的婚戒吧。” “可是婚戒都快焊死在她无名指上了,西洲怎么摘啊。” 他光想都觉得头疼,那可是一向有所坚持的明笙啊,如果她愿意摘下别人的婚戒,那么当初她就不会义无反顾地走了。 乔羽好奇:“他这些年就没试过别的女人?” 廖擎长吁短叹。 “头两年洗头都没时间,他干脆剃成光头了,劳改犯似的只知道瞪人,哪个女的敢招惹他。” “那这两年呢?” “徐阿姨张罗过几回,他要发现是相亲局,马上就走,根本不给面子。” 廖擎和傅西洲从小一起长大,也算一路领教过哥们的牛脾气,并不意外他感情上的轴,“他从小就这样,特别自我,不容易走进亲密关系,但一旦一头扎进去了,那这就是他舒适圈,他不会出来的。” “他能把Br发展成今天的规模,也是性格使然,一般人早放弃了。” 乔羽一听就不对劲 。 飞了讽刺的一眼:“可以啊廖擎,跟心理医生处对象,还把自己处成心理学专家了……” 廖擎下巴低垂不愿多说:“我就是咨询了她一下,然后结合自己的琢磨。” 银月高挂。 明笙亭亭玉立站在傅西洲面前,不卑不亢地迎视他深幽目光。 “有话一次说完吧。”她摩挲着手指上的硕大戒指,“今时不同往日,以后单独见面不太合适。” “十分钟。”说完,她将脸扭向了一边。 傅西洲只是将幽深目光放远。 马路对面,乔羽和廖擎交头接耳了一阵,之后双双往烧烤馆子的方向走了。 两人说到开心处,乔羽步伐轻快,大喇喇伸手过来掐廖擎脖子,使劲晃他。 廖擎没有推开她,一副甘之如饴受欺负的模样。 “你今晚最好别做电灯泡。” 他手插着兜,“廖擎打算今晚表白。” 明笙张口结舌。 她感受到了命运的戏弄和阴差阳错。 乔羽等了那么多年却等不来的告白。 却在她放弃接受别人的那一天,它不期而至。 她为乔羽深深难过,也怨廖擎墨迹迟钝,一段姻缘就此错过。 “乔羽有男朋友了,请我们吃烧烤,就是为了庆祝脱单。” 难怪廖擎刚才不声不响站在边上,笑得极为勉强。 傅西洲皱眉。 他们哥三,财运亨通,钱赚到几十辈子花不完。 感情运却是被诅咒了,一个两个三个的,不知道要做光棍到何年何月。 现在看,还是断情锁爱的李京尔日子最潇洒,天天在家玩手办,手办就是老婆。 “先上车。”他绅士彬彬为她开车门,“去个能说话的地方。” 经他提醒。明笙自然不好太早回去,心情复杂上了车。 两人在附近的河边公园下车。 一路无话到河边,默契地放眼面前茫茫的黑幕,没有再往前。 “你想要坐上大中华区总监的位置。” 傅西洲摘了片嫩绿叶子在手里,捻在手指间把玩,目光淡淡扫过她夜色中的身影,眸中是看穿一切的冷寒。 “这就是你不顾自尊,重新戴回那枚戒指的原因?” 明笙讥诮地扯了一下唇角。 也不知道许了Mily什么好处,他倒是得到不少第一手消息,否则又怎么会知道她公司内部正为了这个总监的岗位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在Mily口中,她也不外乎是一个无背景、无资源,却野心勃勃,靠着勤恳才能得上司赏识的时尚圈底层打工人。 无所谓,她一直坦然接受这些加诸在身上的标签。 她拼命工作,抓住任何能表现自己的机会,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这些标签一举撕掉。 “自尊是什么东西?能吃吗?我这样的小人物,配有吗? ” 明笙开口便是贬低自己, ②_[(, “这对你来说很意外吗?你不该意外的,这就是我会做得出来的事。” 见他保持着遥望河对岸的神色,表情凝然不动,眼神已经愤怒得足够杀人。 明笙内心澄清如明镜。 要斩断这段感情最后的一缕情丝,就必须下一剂猛药。 “我这种家庭出身的女人,为了往上爬,婚姻和身体,有什么不能出卖的?” 她轻蔑地挖苦嘲笑自己,哪怕心里痛苦地要死去,面上还是一副坏女人的市侩嘴脸,“傅西洲,这也要多感谢你,没有你,我又怎么知道女孩子的身体那么好用呢,有了你的庇护,我爸供我读完了大学,继母也没法给我使绊子,我顺利地把大学学业完成了。” 她仰高小脸,听着草丛里有规律的虫鸣,徜徉在这夜晚河边的幽静总中,发出自己近乎于宣告的声音。 “现在我要用婚姻,去换一片更崭新广阔的天地了。” “世界或许是你们有钱人的,但我要证明,有一天,它也可以是我的。” 说到这里,她眸若灿星的眼睛不服输地定格在他脸上,那里面闪烁着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 “看着吧。” “我不会永远是谁谁的助理。” 这个时间来河边夜跑散步的居民不少,老人笑容平和,玩耍的孩子面目纯真,夜跑的年轻人塞着耳塞,享受清风和宝贵的独处时间。 唯有河边的这一角落剑拔弩张。 傅西洲当然知道她野心勃勃,一向不满意自己的原生家庭。 但是四年前的她,还没有这样一张被世俗污染的脸。 那时的她单纯、有梦,也不会满口利益,更不会将“出卖身体”这种话挂在嘴上。 她是羞涩的、甜美的、楚楚可怜的,也通情达理,常常为他着想。 可是现在,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子完全无影无踪,她变了,除了那张娇美的脸依旧动人心弦,其他似乎都不一样了。 傅西洲万分不解,只觉得这个女人是团迷雾,教人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他拧着浓眉厉声追问:“现在这么在乎你的事业,那之前是谁堵上自己的事业运,把人砸伤还要在我面前铁骨铮铮,说大不了被辞退,被业内封杀,几年努力付诸流水?那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在乎总监这个职位?” “你不是不怕重新出发吗?” 他声音怒而冷厉,字字沉重,几乎要吼在她的脸上,“你想要什么?人脉还是钱?你想要的我什么没有,林颂给你的,我百倍千倍地给你,为什么非要走他这个死胡同,有多少女人困在不幸福的婚姻里,你把它当筹码,最后输得一无所有的人不是你,难道会是林颂吗?” “做替身一时开心,要你做一辈子呢?你心甘情愿吗?” 他痛心扼腕的视线落在她那张倔强的脸上,抬手亮出自己手掌那狰狞的旧伤疤,“如果你追逐的就是这样光明 的未来,你怎么对得起我手上的这条疤。” “明笙。” 他站定在她身侧,低头在她耳边轻呼,像是夏夜晚风,直抵她的心。 “玻璃扎进肉里,我当时真的很痛。” “你看看它,你看看它啊。” 听着他仿佛心被撕碎了的哀求声,明笙痛苦地闭上眼睛,白瓷般的脸蛋写满挣扎和无奈。 最后还是心硬如铁地别过脸:“谁的人生没有几条疤呢,没什么稀奇的,我不想看。” 傅西洲脸色骤冷。 对她最后一点柔情和期望都消失地渺无踪影。 “一个总监的职位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让你心甘情愿去做其他女人的影子?” “你妈妈教你女孩要帮助女孩,但是没有教过你做这么没有原则的事吧?” 他看着明笙脸侧几根垂落的发丝,双目湿润,像含了一滴委屈的泪珠。 怒火炽盛。 不逼出她的心里话,他就不是傅西洲。 “人生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偏偏要走那条最黑暗崎岖的悬崖小路,你跟那些愚蠢的女人有什么分别?好,就算你这辈子都不做助理,你做上总监了,那又怎样?能改变有人背后笑话你的事实吗?” 傅西洲咄咄逼人,被激怒后,吐出口的每个字都刻薄又尖利。 他把明笙的心脏戳成了筛子,千疮百孔,汩汩流血。 明笙被他吼得胸膛微抖,眉睫轻颤,眼眶酸胀。 本想好好去演一个只重利益不讲感情的坏女人,可到底心脏是血肉做的,那些犹如万箭穿心的质问,她一个字都听不得。 “那你要我怎么办?!” 她被逼到墙角,终于不堪重负,声嘶竭力地吼回去,“这四年我走的每一步,都有他的推波助澜,我能当这四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受过的恩惠就像吃进肚子里的蛋糕,我能吐出来吗?” “我的上司是他的朋友,去巴黎的机票是他帮我定的,巴黎的公寓是他托人找的,甚至艺术学院的第一笔学费,我手头的积蓄不够,也是他替我垫付的。” 眼泪在眼眶中不争气地打转,她泫然欲泣,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 视线模糊,她看不见傅西洲怔楞的俊脸,委屈又难过地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 可是眼眶里又该死的塞满泪水。 “还有今年,我发烧带病加班,是他不顾我的意愿,将我从秀场带走,坚持送我到医院检查。” “如果没有他的坚持,我这条小命还在吗?” 她忿忿转过脸,脸上的泪痕未干,莹亮又湿润,令傅西洲的心里也下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大学。 所有的怒火都被这场淅沥春雨浇灭。 他双手紧攥成拳,这些日子积攒在心头的重重浓雾终于散开。 还是那个他爱到舍不得放开的明笙。 ——始终隐忍独立,习惯咬紧牙关,将所有重 量都往自己细瘦的肩上扛。 “”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他声线绷得极紧,似乎明笙只要透露一点点,他就会立刻去找林颂算账。 “没有,是我自己要还他这个人情。” 明笙发泄完一通,理智回炉,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 这些本是她自己的事,又何必教他知道,徒增烦恼。 河边的风吹得脸颊一阵阵发凉。 沿线夜跑的年轻人,虽然大多塞着耳塞,可是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过来,也够让人难堪的。 ——帅哥美女连吵架都那么养眼有张力,好像下一秒就会吻到天雷勾地火。 明笙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线,一抹眼泪,情绪黯然就要走人,“我们别再见面了。” 再见下去,等待她的只会是脱轨。 谁知身后一只手掌迅如疾风,将她猝不及防拉入怀里。 明笙细嫩的脸被他不由分说压在胸膛之上,让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听他的心跳。 砰砰,稳健规律又有力。 傅西洲垂着下巴,目光柔软。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拥抱的力度更像是恨不得将她挤进身体里去。 “明笙,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微凉的唇很浅很轻地吻明笙的耳垂,不等那个吻的滋味经由感/官传送到大脑,他便率先放开她,留她在原地怔忪,自己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时间过去了半个月。 明笙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用汤勺慢慢搅咖啡,掀起眼皮往外探。 再也没有在那个固定停车位见过那辆黑色宾利。 女同事们私下也是议论纷纷,猜测傅西洲为什么久不出现。 大家都猜他换了新女友,lisa已经不幸沦为过去时,自然没必要听听为了她上美术馆报道。 再说Br的创始人,怎么可能把时间耗在美术馆和女朋友身上? 只有那个曾经目睹明笙被傅西洲拉进电梯的女同事欲言又止。 比起Lisa只是腿长身材好,真的让男人走不动道的娇媚大美人,还得是明笙啊。 还以为傅西洲和明笙会发生一点旖旎狗血的故事呢。 没想到男主干脆不出现了。 明笙按部就班地生活,磕磕碰碰地每日推进工作。 有时还是忍不住生气上火,真恨不得长出十只手,把别人的活都抢过来干了。 糟心的生活总会有一点小意外点缀其中。 明笙也遇到了开心的事。 ——她在一次时尚庆典中遇见了当年的朋友——雪芮。 如今的小模特雪芮已经今非昔比,短短几年,就成长为如今娱乐圈炙手可热的二线小花。 说起来她的人生有如此际遇,还是得感谢明笙。 当年明笙的护肤品广告被徐茵干涉撤下, 徐茵要明笙离开她儿子, 愿意让她提条件。 明笙唯一的条件便是, 那条广告让她指定的人来拍。 她将这个好机会拱手让给了雪芮。 私心里也曾希望,雪芮可以完成当时她未竟的梦想。 后来,这只广告一播放,就瞬间抓住了观众的眼球。 雪芮干净活力满满的脸庞,霸屏一个夏天,她也因此获得一个电视剧女二的机会,正式踏入娱乐圈。 后来的故事明笙多是在各种网络报道中看到。 雪芮很有演戏天赋,第三部做女主角的偶像剧就爆了,她后来稳扎稳打,进军古偶剧,成为流量小花。 明笙被邀请去她两百多平的豪宅过夜。 两个女孩毫无形象可言地歪躺在沙发上,感叹命运如此奇妙。 身处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雪芮还是那么快人快语:“如果那个广告你能上,就你这张脸,肯定会被哪个名导演看中去演电影的。” “我就不行,长着一张女团脸,要是没戏约,就只能去女团跳舞。” 明笙弯着唇角:“你的档期都排到明年了,大约粉丝是没福分看你跳舞了。” “别提工作了。”雪芮烦恼地一巴掌拍到脸上,“下月又要进组了,苍天啊,我明明很爱躺平的,怎么就成了个事业逼。” 明笙提及她那个暗恋的男孩子,当时她们在台下看他的表演,雪芮眼里的爱意几乎要藏不住,可他却和女主角在一起了。 “感谢这位大哥不娶之恩啊。” 雪芮感叹道,“他们毕业后就结婚了,去年离婚,离婚的原因是他出轨一个小学妹,女方当时怀孕七周了,抓住他们开房后,怀孕的消息都没跟他说就去把孩子流了,用最快的速度办了留学,今年已经交了新男友。” 她拍着手掌:“她在朋友圈官宣新男友时我还去点了个赞。” 每个人的生活都在往前。 乔羽谈起了开开心心的恋爱,只是会抱怨男友是领导,喜欢管着自己,也不想在公司公开恋情。 两人也为了这事吵过架,她为此深深苦恼。 明笙的日子快乐不多。 苦恼占了大多数。 林颂开始带她频繁出入林家,而且常常是在他奶奶清醒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老太太病体衰弱,形容枯槁,清醒时还要被迫对着明笙这张脸,这时老太太就会一言不发,神色冷厉,唇抿一线,祖孙二人冷冷对峙,只有明笙一人度秒如年。 但总有不清醒时。 这时就会露出惊惧的一面。 “婉婉,婉婉回来了……”一声声凄厉哀嚎,伴着纵横的老泪。 而这时,林颂往往冷眼旁观,嘴角好似在笑,好似没有。 明笙坐立难安。 林颂可怕的镇定,让她的良心一次次接受拷问。 她始终和林奶奶没有机会独处。 自然也无从得知,这对曾经亲密的祖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 这天周末,她正在林颂家吃饭,无视几个伯母的目光,木着脸吃饭。 突然大伯母去接一个越洋电话,回到餐桌后公布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离家多年的林嘉婉要带男友回国探亲。! 第 77 章 知道这个消息时明笙正在喝汤,听到后一口汤呛在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在桌上众人诡异的目光中,佝着背,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颂面沉如水,就坐在她身边,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后来还是小叔不过十几岁的女儿,很贴心地抽了一张纸巾,给她递过去。 明笙咳得嗓子眼生疼,眼角溢出生理性液体,她道谢接过,拿纸巾在眼角掖了掖,对着席间道了一声“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之后就匆匆离席。 林颂也紧随其后,离席而去。 明笙在卫生间补妆,演戏的面具出现一丝丝裂痕,总要修修补补,才能无懈可击。 她猜测林颂的心境正在经历一场巨震。 林嘉婉自闭抑郁,被他养在芝加哥的豪宅里,整日闭门不出。 也有专业的心理团队每日跟踪她的病情,每天给林颂报告。 她是如何做到在他眼皮底下找到一个新男友的呢? 林颂对着镜子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明明打扮成甜妹,笑得却隐隐妖艳。 有着这个年纪女人的妩媚通透,独独不见天真。 真是有意思了。 林嘉婉会带回来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她倚靠在洗手台,心里的小邪恶浮上来,真想亲眼见见林颂气急败坏的样子。 明笙先回了餐厅。 她在洗手间待的时间不短,餐厅已经散了,事实上刚才消息一出,林家人就没心思吃饭了。 都是各回各的楼层。 明笙悄无声息绕去了后花园。 最近她在林家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以陪护的名义去林奶奶房间杵着,便是去客厅看杂志打发时间。 前两天她百无聊赖,去后花园转了转。 结果收获不小。 绕过那一方赏景池塘,可以直接到达林颂书房和林奶奶房间的窗口。 那实在是偷听的绝佳地点。 站在窗口边,里面人的说话声清晰入耳,身临其境也不过如此。 更别提有嶙峋的假山掩护。 明笙在这个家庭愈久,愈是充满好奇。 她当然没有窥私欲。 只是林颂的计划既然牵涉到她,身为局中人,她当然不愿意不明不白地做个傀儡工具人。 她蹑手蹑脚地绕过了池塘。 正好听到林颂在书房里和美国的心理医生通电话,得知林嘉婉状态好了不少,甚至会出门选购鲜花,他语调轻松,心情跟着也舒朗不少。 明笙之所以知道他心情好,是因为那晚他送她回家,从车窗里递出一束花枝饱满的红玫瑰,深情款款地冲她微笑,赞美她人比花娇。 若是没有偷听那一茬,她或许还会对他的阴晴不定莫名其妙。 甚至被牵着鼻子走, 但恰好那天她偷听了。 巧笑倩兮地接过玫瑰, 享受地闻了闻, 配合地演戏说谢谢。 其实全程都在冷笑翻白眼。 一家子心理不正常。 她真的很想劝劝林颂也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或者睁大狗眼。 ——看清楚她是不是林嘉婉。 明笙又冷眉冷眼站在了窗口边。 听着假山的淙淙流水而下,事不关己地抱臂,听林颂在书房里暴躁地走来走去,大失方寸。 “她天天关在家里,在你们眼皮底下,她哪里来的新男友?” 那边不知道在解释什么,总之林颂很低地骂了一声“shit”。 “她最近爱出门喝咖啡你们为什么不报告?……这是正常的生活你们不会横加干涉?什么鬼话?我每个月付你们大把的美金,是让你们背着我纵容她出去社交的吗?” “把电话给她,我要和她谈……” “我不允许她回国,想回等我飞过去,我陪她回来。” “什么?!” “她已经坐私人飞机回国了?她的男友是什么人?” 林颂的声音已经渐渐失控。 他意识到已经不能阻挡林嘉婉回国。 而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让所有人一无所知的男人。 这男人有钱到拥有私人飞机,又很神秘,目的不明,仿佛从天而降。 林颂暴躁愤怒焦虑,眼下所有失控的现状令他烦躁得如同一只找不到方向的困兽。 沉浸在一个接一个的意外中。 他站在窗口,甚至没有发现池塘边倒映着一道曼妙倩影。 “你被解雇了博士,我不会再支付你一毛钱。” 冷静过后,他声音近似冷酷,“如果她在回国途中出现任何意外,你和你的团队就等着被我告到破产吧。” 明笙只觉得新鲜。 从来只见识过林颂冷静优雅的一面,什么时候见他这么情绪失控过? 书房有甩门的声音。 他从书房出去了。 明笙站在原地想了想,猫着腰走了一会儿,站到了林奶奶的窗口边。 林奶奶的房间和书房只隔了两扇门。 虽然没了假山,不过窗外栽着郁郁葱葱的老树,有这些树木遮挡,偷听也方便。 果然她猜得没错。 林颂到了林奶奶房里,阴恻恻的声音里含着滚滚怒意。 “奶奶,你看,你为我操心了一辈子,拼了命拆散我和婉婉,到头来我找的女人还是跟婉婉有着一样的脸。” 躺在床上的林奶奶没有回应。 林颂变本加厉。 “这样一张脸每天在你眼前晃,连笑起来都和婉婉那么像,你的良心疼不疼?” 林奶奶含混地咕哝,“我快死了,林颂啊,都让它过去吧。” “可是我过不去,奶奶,你准备带着你的秘密走吗?” 林奶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没有秘密, ?, 我也想不起来……” 愤怒的质问从林颂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林奶奶老迈的嗓音透着茫然:“我该想起什么?” “想想你的罪孽。” 林颂凛声,“拆散我和婉婉,骗我送她去欧洲读书,其实是把她送到美国,随便塞给一个男人嫁了。” “还有我和婉婉早夭的孩子……” “婉婉听到她的哭声了,怎么就死了呢?” “你把孩子埋在哪里了?” 在窗外凝神偷听的明笙早已经呆若木鸡。 猜到了他和林嘉婉有过一段痛彻心扉的爱情,却没想到两人经历过这样坎坷的磨难。 而他们的悲剧只是因为,他们是世俗眼里的兄妹关系。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能被家族大家长容忍。 房间内,林颂也在痛苦,“奶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保住了家族和我的名声,可是婉婉的人生呢?她从小叫你奶奶,把你当亲奶奶对待,你却像垃圾一样把她丢出家门。” “你要不要去看她抑郁症发作的样子?” “她在浴室里割腕,浴缸里都是血,她说她想睡过去,否则她耳边都是婴儿的哭声……” 林奶奶原本虚弱的声音逐渐高昂,像溺水的人在拼命尖叫救援。 “别说了,你出去,我不想听!” “听不听,由不得你。” 林颂阴森的语气犹如恶鬼绕梁,听得窗外的明笙后背不知不觉爬上冷汗。 “孩子的去向你打算带进坟墓里?好,那我就让全家陪葬。” “你死之后,我就做空公司股票,让它跌到地板价,等几个叔伯受不了抛售股票,我再买回来,那时公司就是我的了,我想让谁滚谁就得滚。” “对了,你最宠小儿子了,叔叔好赌,你说我安排他每年去几次拉斯维加斯如何?” “让他赌红眼,输到吐出最后那点家底。” 林奶奶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咕咕的声音,想来是受了很大刺激,荏弱病危的身体已然扛不住孙子的重重威胁,机器也开始报警。 林颂安静几秒,去叫护士。 窗外的明笙悄然原路返回。 林嘉婉在奶奶病危之际带着男友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 时间点很微妙。 林家的几个叔伯长辈闭口不提她的突然回国,只是默默收拾了她过去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还是多年前她离开的老样子。 小辈们却对她很好奇。 明笙也好奇,因是周末,她干脆在林家住了下来,对林颂说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我想看看她究竟跟我长得有多像。” 林颂语气淡淡,嗓子被烟丝熏得发沉:“不必好奇,她没有你漂亮。” 明笙耸耸肩膀,反正就这么在客房住下了。 她对林嘉 婉的神秘男友没有丝毫好奇。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直到她在林家客厅,看到身材颀长站在林嘉婉身边,以守护者的伟岸姿态对着众人微笑的傅西洲。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明笙五雷轰顶。 有那么几秒,大脑近乎空白。 怎么会是他? 林颂的震惊并不亚于她,他脸色阴翳,目光冷凝。 甚至指尖夹着的烟因为手指近半分钟不动,滚烫的烟灰掉落在指上皮肤,痛楚直达神经,他才从雕塑般的僵硬状态回过神。 傅西洲陪在林嘉婉身边,和长辈打过招呼后,站在林颂和明笙这一对面前。 四个人,四道打量的目光,暗流涌动。 “大哥,我回来了。” 林嘉婉和明笙长相肖似,近看还是能发现五官有差异。 最大的差别还是气质。 被抑郁症折磨的她枯瘦如柴,皮肤是近乎病态的白。 肤质干瘪,没有光泽度,眼神也无光。 明笙却是健康光彩照人的,有着剔透白净的皮肤质地,脸上的胶原蛋白饱满,看上去要比林嘉婉更年轻,更活力四射。 “回来就好,房间给你收拾好了,早点休息。” 林颂语气淡淡,因为掩饰得好,很难在他脸上发现细微的情绪变化。 只有一双阴沉寒凉的眼睛出卖了他。 “傅总怎么会在这里?” 林颂终于将并不友好的视线移到傅西洲的脸上。 傅西洲觑了眼他和明笙牵在一起的手,俊脸浮起势均力敌的笑意。 手大喇喇搭在林嘉婉肩上,俨然是情侣热恋的姿态。 “这就要问林总自己了。” 他表情慵懒散漫,林颂表现得越敌意,他就越是悠然自得,“林总可能不了解我的性格,我这人睚眦必报,别人对我做了什么,我就得分毫不差地还回去。” 林颂处心积虑接近明笙,花了整整四年时间令她投入圈套,为他所用。 那么他傅西洲就以牙还牙。 对他林颂的女人故技重施,也让他心如刀绞地尝一尝自己女人在别人怀里的滋味。 明笙垂着眼皮,沉默不语。 林颂握着她的手掌发沉用力,握得她有点痛。 再优雅淡定的绅士,也有狂怒急躁的时候。 不过明笙一点都不同情。 反而因为傅西洲这一出人意料的举动,多少有些暗爽。 她并没有忘记林颂威逼利诱她时的强势漠然,只在意她会不会低头服从,完全不在乎她得知真相后的伤心难过。 用手段高高在上拿捏她一个女人,他也表现得毫不费吹灰之力。 明笙却毫无还手之力。 还好,这口恶气,傅西洲替她出了。 她澄澈的目光划过傅西洲搭在林嘉婉肩上的手,一时也是百感交 集。 当明笙正在悄悄观察林嘉婉时, ⒆⒆[, 娓娓道来他和明笙的故事。 他们彼此相爱,但至今还没有机会复合。 只因为林颂为了一己之私,横亘其中。 林嘉婉并不知道她在美国的这些年,林颂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他是她温柔的哥哥,体贴的情人,甚至在她离婚后,担负起了照顾她的责任。 林嘉婉并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可是显然,林颂多年来始终在仇恨中走不出来,正在她浑然不知晓的情况下,向林家人索要代价。 所以傅西洲不过说服她半天,她思考一个晚上,就决定跟他回国。 这场无休无止的噩梦,已经伤害太多人了,不应该再牵扯进其他无辜的人。 “我是嘉婉。”林嘉婉向明笙微笑,“我比你大一岁,我见过你照片。” “真没想到,这世上有一个跟我那么像的女孩。” 明笙上前,绽笑着拥抱林嘉婉瘦弱的身体,“真是奇妙的缘分。” 十分钟后。 明笙纤细手腕被一股蛮横力道握住,拖着拽着她,撞开了卧室的门。 她跌倒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膝盖骨嗝到了木头,疼得嘶一声,秀眉皱得紧紧。 林颂怒气咻咻地转过脸。 面目陌生,斯文不见。 “你早就知道他的计划,是不是?” 他劈头盖脸地质问,烦躁地扯开一颗衬衫纽扣,“傅西洲我可真是小觑了,居然跟我来这手。” 明笙慢条斯理地揉着隐隐作痛的膝盖和手腕,慢慢恢复了平静。 在对手烦躁时平静克制,是她在某本书里学到的一个真理。 她调整表情,秀眉微挑,露出一个自信从容的淡笑。 “林颂,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个聪明人。” “大家都公平些。” 她笑容微敛,嘴角的冷笑很刺眼:“有些事情,你能做得,为什么他就不能呢?” “都是各凭本事,至少他说服林嘉婉回国了,你呢?你辛辛苦苦一年绕着地球飞几十回,当初说动她了吗?” 这话戳得林颂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他仗着力气比她大,将她一把从沙发上拽起来,扔到床上,然后凶猛悍然地覆上去。 他黑色幽戾的眼瞳透着十足危险。 “本来不想动你。” 他沉甸甸的眼瞳里倒映着明笙肖似林嘉婉的脸,“但是傅西洲竟然惹了我的人,那我就别怪我不顾君子之道了。” “你来啊,让我见识你真正禽兽的一面。” “就像当年搞大你妹妹肚子一样。” 明笙吐气如兰,笑如妖姬。 某些时候她和傅西洲很像。 每到关键时候,总是勇气倍增,骨子里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疯狂。 “动静最好搞大一点,最好让整栋楼都知道,你和他,你们来比比看谁更像个疯子。” “蓄谋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要一个替身吗?我就在这里,林颂,是禽兽的话你就来。” 明笙色厉内荏,美目圆瞪,露出性格里绝对霸气的一面,“当是送给你妹妹回国的见面礼。” 经她这么一次刺激,林颂反而冷静下来。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落地窗边平息怒火。 十几秒后,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明笙熟悉的林颂。 “明笙,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下不为例。” “你走吧,让我冷静冷静。” 明笙从床上坐起来,优雅地踩上脱落的高跟鞋,身姿摇曳走到了门口。 纤柔的手握上门把,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突然又放弃了念头。 她怒然回眸。 “林颂,傅西洲曾经跟你有一样的困境。” “但不得不说,他比你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幼稚年轻莽撞,你犯过的错误他一个不少全部犯过,可是至少他有一点比你强太多。” “他可不会随随便便让一个年轻女孩怀孕,伤害她身体的同时,让她担惊受怕,承受她本不该承受的心理压力,甚至在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承担生命的时候贸然让她生下孩子。” “是男人就不要推卸责任,以爱的名义公然伤害。” “承认吧,伤她最深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你自己。” 冷冰冰撂下这些,她甩门离开 这晚明笙没有离开林家,而是继续住下来。 林奶奶见了林嘉婉,场面哀戚,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话没说几句,都禁不住潸然泪下。 明笙悄悄地退了出来,回到房间,一直等到天黑。 凌晨一点,大楼里所有人都睡了。 她给某个号码发去一条短信。 随后,脱下睡衣,换上一身低调夜跑装束,悄悄等在楼梯口。 走廊昏暗,到底黑漆漆的,伸手勉强能见五指。 她耐心蛰伏在夜色里,清亮双眸盯着某个方向。 不确定这个时间他睡了没有。 只给他半个小时,否则她就回房睡觉。 明笙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个方向,随后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夜色勾勒出他挺拔立体的五官,修长的身形和劲痩腰身,他就像颜色浓重的油画,就这样撞进她的视线里。 她疾速向前,在他毫无防备之际,将他一把推到墙面上。 手中握了很久的利器悄无声息抵在了他脆弱的脖颈。 傅西洲先是怔楞,金属冷锐感经由皮肤神经传达到神经,才迟钝意识到这女人在半夜发疯。 “做什么?谋杀亲夫?” 他不怕死地抬手,轻佻环住她的细腰。 明笙手上的力道加重一分 ,利刃大有刺穿皮肤的架势。 “” ?想看关就的《掌控者》吗?请记住[]的域名[( 漆黑幽静的环境滋生非同一般的情愫。 有些情绪正在脱轨。 傅西洲目光如炬地盯着明笙,英俊的脸上挂着胆大妄为的醉人微笑,亦邪亦正。 “那明小姐半夜约我见面做什么?” “谈天气?还是,勾引未来的妹夫?” 他语气幽幽自得,毫无廉耻心。 “闭嘴,你这个疯子。” 明笙气急败坏地用手捂他的嘴。 傅西洲轻轻松松挣脱她握着凶器的手,揿亮手机灯光,见她手上赫然一把不锈钢刀叉,哑然失笑。 “只拿了一把刀叉就敢夜会疯子,明笙,你可真是无知无畏。” 三两下用力,傅西洲将她温热小手握在手掌中央,不容许她再挣脱。 情势调转,明笙成了那个被武力压在墙上的人。 因总是被斥不够尊重,傅西洲不敢惹她,只是小心翼翼摩挲她掌心纹理。 用鼻尖贪婪嗅闻她颈间清淡的茉莉甜香。 这一点点冒犯,已经够他做一场下半夜的美梦。 “下午看到林颂牵着你的手,真想把他的手剁了。” 他低沉嗓音仿佛被粗粝的砂子磨过,颗粒感十足,夜晚听来,能让人后背起一身鸡皮疙瘩。 明笙缩了缩脖子,十分害怕他的贴近。 只要一点点的亲昵靠近,空旷的身体就会想索要更多,在夜里无休无止地折磨她,让人不得安宁。 “规矩点,想想你我现在的身份,别表现得像只偷腥发/情的夜猫。” 她气急败坏地推搡他的胸膛,指腹碰到硬梆梆的胸肌,过电般的微麻感。 傅西洲本来就住不惯林家这房子。 这是林颂的家,床、床品、甚至窗外乏善可陈的风景,都让他嫌弃。 唯一的期待只有明笙。 半夜果然等到了她的幽会信息,抱着满腔的希望前来,结果不让碰也就算了,还被她形容成是偷腥发/情的夜猫。 傅西洲俊脸黑沉如锅底。 “那你喊我下来到底几个意思?” 他口气略略不耐烦,“有话快说,夜猫要回房睡觉了。” 明笙噗嗤一笑。 黑暗中能看到她一口洁白的贝齿。 “我想亲口说谢谢。” 她嗓音如银铃,透着开心愉悦,“傅西洲,我很高兴。” 傅西洲的唇角不知不觉弯起来,明知故问:“高兴什么?” “你用魔法打败了魔法呀。” 她眉眼弯弯,大半夜笑得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女孩,“你终于有那么一点像骑士了。” “胡说。”傅西洲佯装很凶,手指弹她脑勺,“我本来就是屠龙骑士。”! 第 78 章 没兴趣和傅西洲废话太久。 明笙在他抑制不住俯身低头之时,身体往后仰,身姿灵活躲开了他的骚扰。 “屠龙骑士可不会得寸进尺。” 与他擦肩而过,她温热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的手背。 她似微风拂过,傅西洲没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袖。 “别走明笙,半个多月没见你,我吃不好睡不好,别提多难受了。” 明笙的回答仿佛浸过沁凉井水,泛着丝丝冷气。 “吃不好是因为你不习惯西餐,睡不好是因为时差没倒过来,想我做什么,你身边不是有个现成的替身?” “等等,我确认一下。” 傅西洲愣神后反应过来:“你在吃醋?” 明笙背对着他深呼吸。 随着清凉冷空气吸入肺腑,她也终于压下心头涌起的那股酸溜溜的滋味。 “没有。” 斩钉截铁地否认完,她踩着夜色,原路返回房间。 楼梯的尽头,她的房间门口,一个人倚靠在门边,身影清冷正在抽闷烟。 随着他吞云吐雾的动作,明明灭灭的烟火在黑暗中划出圆润金色弧线,明笙站在阶梯之下,都能闻到空气中的烟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也不知道林颂站在这里等她多久。 明笙的手插进上衣口袋。 刀叉的金属柄身触感冰凉坚硬,多多少少给了她几分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幽会完了?” 林颂眉眼淡漠,一个眼风扫过来,并不意外会在黑漆漆的楼梯口见到明笙。 开口也没有斥责她一界外人,宿在林家不过几晚,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黑灯熄火到处乱跑。 只是语调讽刺地问:幽会完了? 明笙稳稳上了台阶,和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你呢?” 她神情恣傲,选择彻底无视他,“正主现身了,怎么反而来找我这个多余的替身?” 不等他发声,她先不咸不淡地扯开嘴角笑了,很有几分落井下石的轻松语气。 “被人趁虚而入过一次,你不紧张吗?” 林颂面色沉郁,在黑暗中一下又一下地沉闷吸烟,倒没了之前嚣张强横、软硬皆施的态度。 “明笙,你很不一样了。”他说。 明笙的脸色冷下来。 她懂林颂的意思。 毕竟当年,她是多么心思单纯,内心也会有少女的忧虑,但大多数时候,化身小太阳,对陌生人释放着真诚善良。 可惜险恶的世道,磨平棱角,也彻底改造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吃人的社会,我不变怎么行?” 她一副漠然语气,搁在口袋里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刀叉的柄。 “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你跟婉婉一点都不像。” 林颂 夹着香烟的手慢慢垂下, 深幽目光落在明笙的脸上, “她性格软弱,也很敏感,一直需要男人保护,你却不需要。” “你很独立,没有男人,你也可以活得很好。” 明笙牵扯了一下唇角。 她当然知道自己可以随时随地活得很好。 只不过这话听在某个人耳里,怕很不是滋味。 “大晚上在我门口抽烟,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她心情恶劣,没耐心和这个前未婚夫扯皮聊天。 林颂一根烟已经抽完,随意将烟蒂扔在地板上,抬脚用鞋底碾了碾。 “明笙,做个交易吧。” “劝傅西洲离开,我们之间的所有瓜葛也取消,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相识一场,不必再相逢。” 明笙其实已经猜到他的来意。 毕竟傅西洲那样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别说林颂,换成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嚣张乖戾的疯子。 连她都瞧得出来,林嘉婉对傅西洲印象不错,两人相处不似陌生人。 “林颂,原来你也有求人的一天。” 她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容,“我可没忘记,你连要我做替身,都是那么强硬不许我拒绝的态度。” “不过这事既然已经开始,一时半会,可不是你我说停就能停的。” 她背倚着墙壁,歪头看向他,“等他痛痛快快出够了这口恶气,自然就停了。” 林颂黑色的瞳孔闪动冷冷的光:“所以是你不想停。” 他是聪明男人,自然能一眼看透本质。 “对。” 明笙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林颂,惹谁也不要惹天蝎座女人。” 她步伐轻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门。 打开门,转身,将口袋中被她捏得温热的刀叉掏出,塞到他的手掌心。 “我是好女孩吗?”她扬唇轻笑,笑意极浅极淡,“我不是。” 林颂刻意疏远明笙,不再每天下班后准时来接。 可惜明笙总是能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林家的客厅,每天准时准点给林颂添堵。 原因是林嘉婉觉得和她投缘。 她在林家身份尴尬,长辈基本都知晓她的过去,小辈也不熟悉,她也不想整日面对当年强硬将她嫁去异乡的林奶奶,林颂给她配了一个司机,她就常常坐车出去透透气。 她把明笙当朋友,会约她一起喝下午茶。 傅西洲往往只会在她们聚会的最后时间,以护花使者的身份出现,送她们回林家。 至于到底护的是哪朵娇花,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林颂防他如防贼。 傅西洲不遑多让,根本不给林颂和明笙私下独处的机会。 看到这两个彼此虎视眈眈的男人,明笙就想起动物园里为了母虎扭打成一团的公虎,放弃斯文,用最原始的方式争宠。 明笙冷眼观虎斗,好心情地看着林颂给她 夹来一筷子的牛肉。 她甜美谢过,在傅西洲快要杀人的目光中,美滋滋吃下。 饭后,众人在客厅休憩。 果然傅西洲不甘寂寞,手里一颗黄色药丸,给林嘉婉递去一杯水,语气生硬说:“婉婉,该吃药了。” 他成功地令得林颂冷峻的视线,从报纸移到他们二人身上。 林嘉婉对众人笑笑,很温顺地接过药和水,服下,仰脸对傅西洲说“谢谢”。 璀璨顶灯照在两人颜值相配的脸上,不知怎么的,照出一股郎情蜜意的味道。 一旁的明笙眉眼低垂,摩挲无名指上的钻戒。 胸口微酸。 这出四角戏,总归都是戏中人,谁都不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但最难过莫过于林颂。 林奶奶已经进入癌症临终关怀时期,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常常整日昏睡,滴米不进。 老太太似乎打定了主意,将秘密永远带进坟墓。 但生活还是要过。 这个周末,林家有一场小规模的家庭聚会。 明笙也在受邀之列。 每个大家庭总有那么一两个刺头,林家也有。 二伯母是个爱出风头的主,平时跟大伯一家关系不对付,林奶奶病重,将家里的经济大权交给了大伯母,遗产分配也有轻重之分,二伯一家因此意见很大。 周六这天,恰好是二伯和二伯母结婚三十年纪念日。 二伯母才不管婆婆垂危需要安静,呼朋唤友来林家聚会,庆祝她和老公的珍珠婚。 光聚会也就算了。 二伯母还非要热闹,她是欢脱闹哄哄的性子,平日酷爱跳交际舞,安排了一只乐队来家里草坪奏乐。 明笙以林颂女友的身份,被二伯母拉着到处介绍,又对着不远处站在傅西洲身边无所适从的林嘉婉,指指点点。 这位嘴很碎的伯母,就差手上拿个喇叭,对着亲戚大声说:林颂连女朋友都要找个像妹妹的,做哥哥做到这么心思龌龊的,也是独一份。 明笙同情地看向林颂。 这位大哥紧皱的眉心估计能夹死一只苍蝇。 她天真地以为这个晚上就这样了。 事实上,她还是低估了这位二伯母来事的程度。 悠扬的音乐一起,她和林颂、林嘉婉和傅西洲,都被二伯母笑嘻嘻地推入舞池中央。 和他们一起进入舞池的,还有好几对中老年舞伴。 他们舞姿娴熟,舞步轻盈,看起来都是舞林高手。 不像她和林颂、傅西洲和林嘉婉。 两对假情侣身体僵硬,面面相觑,跟两棵木桩子似的,杵在那些喜洋洋的老人中间。 “林颂你不是会跳舞吗?快啊,明笙在等着呢。” “嘉婉你也是,你当年不是和你哥哥跳得很好吗?教教西洲,跳舞还不简单吗?” 二伯母出声催促。 她和二伯两手交握,二伯扶腰,二伯母挺胸收腹,标准的华尔兹舞姿。 被那么多双看热闹的眼睛围观着,又不能坏了长辈珍珠婚的雅兴,两对情侣只能赶鸭子上架。 当林颂的手扶住明笙的细腰,几米之外,傅西洲的眼睛果然杀气腾腾地追过来。 乌黑深邃的眼眸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肌肉绷紧如临大敌的戒备姿态。 林嘉婉被他捏得手疼,小声痛呼,他这才抱歉地松开。 但很快警惕的目光又朝他们这边追来。 林颂薄唇紧抿。 这些天他一直沉默,可愤怒已经积攒到一个峰值。 他故作亲密地在明笙耳边说,“要是我今天当着他的面吻你,你猜他还能不能忍?” 明笙仰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芙蓉面,明眸皓齿,娇美动人。 “你不妨试试看。” 她拂笑,盯着不远处的傅西洲,“我也喜欢看他为我发疯。” 话音刚落,音乐突然变调。 在场中央跳着华尔兹的中老年人,突然默契地身形一转,交换舞伴。 傅西洲反应极快。 他松开林嘉婉,顺滑地靠过来,仗着比林颂要高大健硕,土匪强盗似的,硬生生挤掉了林颂正牌男友的位置。 眉眼锋利地跟林颂对视一眼。 他绅士款款挽上明笙的手,公然将手掌暧昧贴在她腰臀曲线上,喧宾夺主。 这么多亲戚看着,林颂被傅西洲阴了一把,落了下风。 余怒未消地瞟他一眼,这才揽过林嘉婉,黑眸对上欲言又止的她,他一言不发,随着音乐慢悠悠地旋转。 “他凑你耳边说什么了?” 傅西洲俊脸阴沉,老大不高兴,“林家的饭菜我吃够了,玩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我们都别来了。” 可惜明笙存了故意逗弄他的心思。 “那可不行。”她笑眯眯,眉眼精致,“我无赖还没做够呢。我们得让林颂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俩以后就在他家安营扎寨了。” “你……” 傅西洲见她那副捉摸不透样子就伤脑筋,万分无奈,“明笙,你这无赖的毛病跟谁学的?” “说不定是跟你学的?近墨者黑嘛。”明笙眉眼弯如新月,无辜眨眼,“对付你还有林颂这样的臭男人,不就该这样吗?” “那就比比谁更无赖。” “等这支舞结束,我就把你拐走,让姓林的戴上一顶最鲜艳的绿帽子。” 众目睽睽之下,傅西洲压着嗓音,在她耳边虚张声势地恐吓。 “想上花边新闻你就尽管乱来。” 明笙的眼睛掠过草地上的林家众亲戚,早就有人发现他们肢体语言有猫腻,正兴匆匆地议论。 谁都不认识谁,她反倒一点都不在乎。 于是轻盈地踮起脚尖,吐气如兰地凑到他耳廓边说,“有人认出你是Br的傅西洲, 正用手机偷拍你呢。不想让Br的公关团队为难,你就规矩点。” 傅西洲才不在乎,“他要敢再凑到你耳边,搞些不三不四的小动作,我绝对饶不了他。” 这支舞曲没完没了,不待明笙再开口,节奏又忽然变化,跟着变化的还有草坪中央的舞伴,所有的女士又在很短的时间回到最初的男舞伴手中。 明笙也重新回到林颂手里。 两人虽然手挽着手,却各自心思叵测,对视的每一眼都含着浓浓挑衅。 林颂似笑非笑地圈着她的腰肢旋转。 “我美丽的未婚妻,你这样公然和我妹妹的男友调情,是要把我的脸面置于何地?” 明笙笑靥如花,游刃有余地应对:“当初把我当工具人的时候你就应该想明白,我是明笙,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今晚明笙的清纯动人,赏心悦目。 一阵风吹来,一缕碎发调皮地黏在她的红唇边。 林颂还陷在刚才被傅西洲推开的愠怒里,噙着冷笑抬手,想要将这缕发丝拨开。 可是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她的发丝。 身后的气流突然涌动变化。 等他回神转身,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惊呼中,重重的一拳已经结结实实地朝他砸过来。 傅西洲一拳砸掉了林颂的眼镜,逼得他趔趄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二伯身上。 他眸色黑得纯粹,往日俊雅的脸此刻布满乖张戾气,简直怒不可遏到极点:“林颂你他妈的,离她远一点!”! 第 79 章 傅西洲的主动出拳,彻底打断了现场原本欢快的气氛。 乐队诧异地停下, 宾客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林颂挨了一拳, 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丝,随后摘下眼镜,一把扔掉,在二伯母的惊呼中,拳头发了狠似的往傅西洲的脸上招呼。 傅西洲脸躲过去,可惜肩部受到拳风波及,也生生挨了一拳。 他是绝对不吃亏的性子,旋即往林颂腹部一踹,力道极重。 林颂吃痛闷哼,又不能忍受当着亲友们的面落了下风,红了眼一般迅猛扑上去。 拳风来来回回,异常凶悍凌厉。 两个男人失去理智,两张出色的脸都带着浓重戾气,激烈扭打在一起。 下手不留余地,短短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脸上挂了彩。 林颂不如傅西洲健壮,拳脚也不如他霸道有章法,明显略逊一筹。 草坪上的亲友们纷纷看傻眼,又因为中老年人居多,一时无人上去劝架。 最后扑上去的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傅西洲!” “哥!” 明笙拼尽全力挡在傅西洲身前,死死拦住他猛烈攻势,不许他再发疯。 她眼底闪现一层惊慌,深怕他把林颂打进医院。 “别打了,傅西洲,闹大了对你们都没有好处。” 她劝阻的声音完全乱了调子。 喜欢见他为她发疯,可也没有要他在别人的地盘上打架滋事啊。 “我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 “四年前我就想揍他了。” 傅西洲眸光凶悍,脸上的肌肉拧成一团,跟头蛮牛似的抬脚又要去踹,完全不讲武德。 “傅先生求你了,不要再打我哥了。” 林嘉婉拦着嘴角破了流血的林颂,梨花带雨地回头求他住手。 “婉婉,别求他,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别插手。” 林颂伸手要轰林嘉婉走,却被她流着泪死死抱住。 明笙趁乱“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蹲下来。 这下轮到傅西洲傻眼,理智回到大脑,焦急询问她怎么了。 “肚子被你踢到了,好痛。” 明笙演技精湛,装痛装得整张小脸都痛苦万分地皱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你,你忍着点,我,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傅西洲慌不择路地弯腰抱起她,神情紧张,也不顾在场宾客们的指指点点,仗着刚才打架凶猛无人能敌,唬得没人敢上来拦他。 他脸上仍然留着刚打完架的痕迹,用最快的速度抱起正“哎哟哎哟”喊疼的明笙,大步流星往林家大门奔去。 等出了林家大门,傅西洲还没跑到自己的车前。 明笙不装了,恨铁不成钢地侧脸伏在他胸膛里冷 眼睨他。 傅西洲心急如焚的目光和她对上, “” , 眸光晶莹,好听的声音也正常得跟平时无异。 哪有半分受重伤的样子。 傅西洲回过味来,“你装的?” 明笙恨得用食指戳他脑门,挺聪明的脑子,只要一牵涉到她,这聪明脑瓜就不好用了。 “我要是不装受伤,怎么出林家大门?信不信我跟你都得被那群老头老太太乱棍打出来?” 傅西洲难得笑得憨。 “也是啊,在人家的地盘撒野,我可真够勇的。” 他步伐放慢,也没有听从明笙的话放她下来,而是享受怀中佳人的绵软身体,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明笙知道他又耍无赖,头顶月朗星稀,以致她懒洋洋的,也懒得和无赖费口舌。 目光悄然流连在他流畅清晰的下颌线条,养眼的五官轮廓无可挑剔。 有些人可以一眼万年。 她蓦然想起,他其实为她做过许多莽撞没脑子的事。 得知她被欺负,载着情绪低落的她深夜横穿城市,去海边等待日出东升。 也曾因为她在电话里恸哭,焦急地坐跨洋飞机从澳洲赶回,笑称要为她撑腰。 现在,他莽撞的事迹又多了一桩。 ——为她当众打架,打的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明笙被男人有力的双臂抱着,心底涌起久违的安全感。 又仰望星空。 星星不多,仅有的几颗散步在蓝丝绒的夜幕里,却足以点缀她的旧日美梦。 她眉眼弯弯,连嘴角也是弯着的。 伸手很狠搓了一把他嘴角的血迹。 “嘶——”傅西洲疼得倒吸凉气,双眼虚张声势地怒瞪,“谋杀亲夫呢?” 明笙调皮笑,故意伸出戴着闪亮钻戒的右手,“你揍我未婚夫,还不许我替他出头?” 这轻飘飘一句话可是一下子捅了火.药桶。 傅西洲一怒之下把她放在马路牙子上坐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她身边,土匪似的抓过她那只戴着钻戒的手,上手就要把钻戒从她无名指撸下来。 戒指的直径大小刚好,在她手指上戴了一阵,竟然一时半会撸不下来。 明笙被他的蛮力搞得拧眉喊疼。 恼得将手抽了回来,“刚发过一回神经,你又来?” 纤纤手指触感极好,傅西洲抓在手心就舍不得松开,又厚着脸皮捏过来小心地低头吹,见这颗讨厌的戒指纹丝不动,就这么强占了他的地盘,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戒指怎么回事?林颂这狗给你焊上了?” 他眼底冒起了一团恼意,捧着她纤细白嫩的手指发愁,“以后摘不下来怎么办?” 还不等明笙回答,他翻着她的手掌自说自话:“没事,以后我给你每根手指都戴一模一样的,这样你就想不起来 哪个是他的。” “真是个好主意啊,以后就没有人不知道我是个暴发户了。” 明笙冷嘲热讽,眉梢一挑,左手在右手无名指上灵活一转,就将那颗钻戒取了下来。 结果还没拿稳在手上呢,钻戒就被蛮横夺了去。 傅西洲土匪作风不改,不等她开口阻止,钻戒就被他一把扔出去老远,弧线滑落,“叮”一声掉落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 “哎——” 明笙再次被他快如闪电的骚操作整得张口结舌。 “神经病——”她恼得出手推他,“我要还人家的。” 傅西洲好好一个帅哥,被她推倒在地,狼狈叫唤:“捡什么,我给你再买——” 可惜明笙这会儿一点都不想理他。 急哄哄用最快的速度去马路牙子的缝隙里找回了那颗戒指,幸好完好无恙,她吹了吹上面看不见的灰尘,小心翼翼装回上衣口袋。 本来就是演戏用的戒指,戏已经散场,自然要完好无损还回去。 两清不欠,本就是她的做事原则。 不想理对面的男人,她拍了拍屁股,身姿潇洒往回家的方向走。 傅西洲阔步追了上来,脸皮很厚地伸手搭她的肩。 明笙侧脸,水灵的眼睛白他:“咸猪手放开。” 傅西洲俊脸一垮,指着自己破了口子的嘴角装疯卖傻:“笙笙,我这里好疼啊。” 得寸进尺地把头往她肩膀上靠,卖弄可怜说:“血流得有点多,头有点晕。” 明笙呲牙,不客气地推他沉重的脑袋:“对啊,是流了好多血,足够养一只蚊子了。” 绅士还会顾及颜面,流氓却是最难缠的。 明笙拿流氓傅西洲有点没辙。 正要发飙,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林嘉婉打来的。 电话中,林嘉婉先是询问她有没有受伤,听说她没事后显然松了口气,语气抱歉说:“明笙,你可不可以回林家一趟?” “放心,我跟哥哥谈好了,不会追究傅先生,只是我奶奶情况危急,今晚似乎是不行了。” “她想见见你。”! 关就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0 章 “还回去干什么?跟老太婆又不熟,找你能有什么好事?” 傅西洲声音绷得紧紧的。 气氛原本好好的,明笙又能跟他有说有笑,他当然怕节外生枝。 林家老太太要是趁着自己快死了,给明笙来一通道德绑架,那他就真的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明笙眼睫垂着,其实也在犹豫不决。 林家的事,她因为偷听到一些,其实也非常不愿意掺和。 何况晚上两个男人打成这样,林颂明显是打架打输丢了面子的那个,林家人这会儿群情激昂,也不知道林颂那几个叔伯婶婶在怎么猜忌咒骂她的不检点呢。 总之现在回去,非常不明智。 可是明笙又忍不住想起林嘉婉。 她在电话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声音微颤,仿佛一根飘在半空中的破碎羽毛,无助又彷徨。 明笙看不惯臭男人,挑剔苛刻,通常不会共情他们。 但是她对女孩子总是愿意释放友善和真心。 林嘉婉在美国多年,妈妈前几年过世,她这几年离群索居,其实一点都不习惯跟林家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同一屋檐下。 在美国时天天闷在家里,回国以后她反倒宁愿天天去找明笙。 她跟明笙无话不谈。 驱使她回国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她那出世后就不曾谋面的孩子。 这孩子一直以来是她的心病。 她早产艰难生下女儿,林奶奶将孩子抱走便再也没有抱回来,只是口气冷硬说孩子夭折了,让她重启人生,不必再牵挂孩子和林颂。 林嘉婉并不牵挂林颂,但这么多年,唯一牵挂那个孩子。 “母女连心,我坚信我的女儿还活着。” 林嘉婉忧愁的眼眸里闪动着一个年轻母亲的坚韧,“我就是回来找她的,我一定要找到她,抱抱她,告诉她我是她妈妈,我不是故意不要她。” 明笙其实很担心林嘉婉。 她问过林嘉婉,半年前自杀是出于什么原因,林嘉婉并没有瞒着她,只是有一晚梦见女儿真的早已离开人世,醒来后支撑她的信念崩塌,令她绝望赴死。 林颂匆忙从国内赶来,红着眼睛向病床上的她承诺。 一定会撬开老太太的口,问出女儿的下落。 这也就有了林颂后来频繁的飞赴欧洲,利用明笙去刺激家里极其封建倔强的老太太。 “不行,我要回去。”明笙下定决心,“我不能让嘉婉一个人。” 傅西洲其实早就从她神情里看出,她会回去当护花使者。 他因此意见很大。 他算是看出来了,那个没良心的夏新雨、还有没见过几回面的林嘉婉,地位在她心里,都要比他高出一大截。 月光照在傅西洲那张破了相还阴阳怪气的脸上,他说:“那我呢?我孤独寂寞冷,也有抑郁症倾向,我也不能一个人的。” 明笙斜他一眼,一丁点的同情也不给:“你不是有Lisa?打个电话让她过来陪你。” 故意放慢腔调:“就像上回一样。” 傅西洲头疼抚额。 避开黑历史的最好方法是快速转移话题。 “还在这里废话什么呢?再墨迹还不得给老太太哭丧?哭丧我不行啊,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他变了一副热心肠的语气,揽过明笙的肩膀,风风火火往回走。 明笙骨架纤细,被他趔趄扯进怀里,仿佛被强盗绑架。 鼻尖都是他干燥又好闻的柑橘味,而她的后脑勺被他大掌压在胸膛之上,整张脸亲密无间埋在他怀里,明笙闷哼,忍不住捶了他好几下。 结果换来的是男人得逞后,肆无忌惮的笑声。 回到林家,林家的宾客们都差不多散去。 只有一些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听闻林奶奶情况不好,滞留不去。 明笙和傅西洲并肩出现在门外时,正好碰上一位满头白发、看起来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正在厉声教训二伯母。 怒斥她在这种特殊时期还要呼朋唤友出风头,结果出了这么一档事,丢尽林家的脸。 明笙趁着二伯母没瞧见,拉着傅西洲灰溜溜进门。 林奶奶的房间外挤了一些小辈,见到明笙和傅西洲出现,只是淡然地一瞥,便再也没有其余反应了。 他们似乎对房里发生的事更震惊不已的样子。 明笙和傅西洲面面相觑。 然后双双往里瞧,顿时双双震惊脸。 房间里,林奶奶的床边站着一个五六岁扎着辫子的小女孩。 小朋友长得水灵标致,只是怯生生的,站在一对面生的老头老太身边,抱着胖乎乎的奶奶的膝盖,仰着纯真的小脸,用眼睛和她交流。 她长着一张肖似林颂的脸。 但一双大眼睛又更像林嘉婉。 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神奇到甚至不需要去做鉴定。 只是一眼,就可以完全确定这是林颂和林嘉婉的亲生女儿。 林嘉婉在林颂怀里,双唇颤抖,双手交叠,不敢置信地捂唇,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像是随时会因为狂喜而哭晕过去。 在她身后,挂了彩发丝狼狈的林颂也深情凝望着几步外的女儿,往常情绪克制的男人,眼眶罕有地红了。 病床上,风烛即将熄灭的林奶奶老眼浑浊地望着这一幕。 眼角一滴沧桑老泪,隐没在银白发丝之间。 慈祥的胖奶奶俯下身,把奶声奶气喊着“奶奶我怕”的小朋友往林嘉婉和林颂那边推:“你不是老喊着要爸爸妈妈回来吗?喏,他们回来了,快去叫爸爸妈妈。” 小朋友亦步亦趋走过去,见林嘉婉哭得摇摇欲坠的,又有些害怕,回头去看她奶奶。 胖奶奶鼓励她,叫她别害怕,等了很久的妈妈就在那里。 小朋友终于放心, 见林嘉婉敞开了双臂,开心地投入她的拥抱。 一家三口痛哭流涕抱在一起,当然主要是林嘉婉和林颂在激动飙泪。 小朋友一脸天真,捧着林嘉婉糊着泪水的脸,圆溜溜的眼睛充满童稚好奇。 “妈妈——” “爸爸——” “你们怎么才回来呀。” 林嘉婉激动到失语,哽咽说不出话来,只是更紧地抱住她小小的身体。 然后林奶奶的房门被大伯“砰”的一声关起来了。 几个小辈一脸茫然又兴奋,凑一起嘀咕:“那是大堂哥和大堂姐生的女儿?这这这,不会生出有基因缺陷的孩子吗?信息量太大了,容我缓缓……” “缓你个头啊。” 有大孩子不以为然,“堂哥堂姐没有血缘关系,就是生十个孩子都不会出问题。” 年轻人叽叽喳喳,但后来想到奶奶或许撑不到明天的晨曦,很快都没了声响。 明笙和傅西洲以局外人的身份站在一边,也有些百感交集。 傅西洲垂在腰侧的手默默地握住明笙冰凉的手,指腹在她手心摩挲。 明笙眉眼低垂,温顺又娴静,任他握着。 她并没有抗拒这份温暖。 等了一阵子,门开了,林嘉婉抱着女儿出现在门口。 她含着泪的眼睛和明笙对上。 “奶奶叫你进去,她有话跟你说。” 她看了一眼傅西洲,瞧出他神色之间的警惕,柔声宽慰:“放心,奶奶知道原委了,大约是想代哥哥道声歉。” 林嘉婉说得没错。 病床上的林奶奶脸颊严重内陷,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陷入眼窝里,气若游丝。 她断断续续向明笙道歉。 这些日子,她躺在床上,眼睛却没瞎,清清楚楚地将明笙的委屈不情愿看在眼里。 “别怪林颂,是我,想不开,害了他们两个。” “我有罪——” 林奶奶干瘪地忏悔,脸上的皱纹就如同世俗根深蒂固的成见,真实存在,难以被时间和忏悔抹平。 只是此时此刻,老人那极度悲伤虚弱的样子又让人无论如何生气不起来。 医疗团队给老太太打了止痛针,看样子,她还能见到明天的日出。 整个晚上鸡飞狗跳,大家都已疲惫不堪。 明笙和傅西洲站在草地上,对面是面色疲惫的林嘉婉。 林颂和几个叔伯在床前守着老太太,一边也在商量着后事的操办。 女儿鹿鹿睡着了,被爷爷奶奶抱到客房睡了。 “方奶奶和丈夫七年前失独,儿子媳妇刚新婚就车祸走了,奶奶就把鹿鹿交给他们养,直到现在。” 明笙没想到是这样沉重的故事,和傅西洲交换了默契的一眼。 小朋友被老人抚养长大,双方一定感情至深,以后如何回到林嘉婉身边,也是个大为棘手的问题。 何况,她和林颂,现在还不是夫妻关系。 有些问题,局外人就是想插手,也是帮不上忙的。 明笙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了林嘉婉一个拥抱,跟她说有需要随时找她。 “你会坚强的,对吧?” “我会的。” 林嘉婉眉目婉约秀丽,不过一晚,她气质沉淀,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大约是意识到从此有个五岁多的女儿,受人保护的菟丝花也会一夜之间,生长出坚硬的藤蔓。 “我是做妈妈的人了,我会比任何人都坚强。” 明笙将口袋里的钻戒掏出,包裹在林嘉婉手心里,甜笑着和她挥手,和傅西洲一起离开。 深秋的晚风寒凉入骨,无孔不入地钻进衣袖缝隙里,足以吹得皮肤发凉。 心也跟着凉飕飕的。 明笙万千感慨在心头,一时竟有些惘然失语。 她回头,视线穿过雾色,恰好看见林颂从门口走出,缓步走向林嘉婉,两人无声拥抱在一起。 一个风雨兼程后,情人迟来的拥抱。 明笙望着他们在夜色中融合成一体的身影。 难以想象,不被世俗所接纳的爱情,竟然要经历如此波折才能隐约看见希望的曙光。 她外表平静无澜。 内心却大受震撼。 “看什么呢?” 傅西洲一瞧她好像远远盯着林颂在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余情未了,大为紧张,强行用手掌遮挡她视线。 明笙拍掉她的咸猪手,表情高冷,不太想理他。 傅西洲察言观色,大脑中的爱情雷达响个不停。 “怎么成哑巴了?想什么呢,跟我说两句?” 他用手肘蹭蹭她,动作小心翼翼,让人想起某些黏人的小动物。 “没想什么。” 明笙落寞看一眼头顶的月亮,“明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可这世界又有一个人看不到了。” 她从小就直面母亲的去世,傅西洲很怕她沾上抑郁,不在意地说:“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算是高寿了,你别不承认,我们都没她能活。” 明笙深深叹气。 生老病死总归不是什么值得深聊的话题。 两个人都丧丧的,不太想说话。 明笙显然是更迟钝的那个,等到感/官重新开始工作,傅西洲已经堂而皇之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时间的指针好似又不小心拨回到四年前。 走在十字路口,不断陷入挣扎和诱惑,需要面对许许多多选择。 有过许多难以言表的快乐,但煎熬会更多一些。 走到刚才傅西洲扔戒指的马路牙子,明笙突然走不动了。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原本戴钻戒的无名指,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恍然意识到,她所有的护身符都不翼而飞。 以后,她将不得不面临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傅西洲见她脸色不虞,葱白手指一直下意识地摩挲无名指,莹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某处,不知道在凝神思索些什么。 他顿时危机感大增。 “明笙,是不是觉得手上空了不习惯?” 今晚的相处让他找到了取悦她的诀窍。 他一改平日在美术馆高岭之花的作风,腼着脸又蹭她,低头卖着笑脸,大献殷勤,“我给你订个更大颗的钻戒好不好?我最近看中一款十克拉的祖母绿切割钻……” 明笙突然无来由地一阵烦躁,非常不想听他说话。 “哎,傅西洲。” 她突然冷声打断了他呼之欲出的深情告白,毫不忸怩地问:“我们去开房好不好?”! 第 81 章 “开房”二字从明笙嫣红美好的唇吐出。 犹如美杜莎忽如其来的诱惑,勾引出蛰伏在深处的念想。 傅西洲短暂地石化了几秒。 然后沁凉的风一吹,他终于找回一点神智。 “明笙,我发誓以后会尊重……” “知道了,你不愿意。” 明笙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手指划亮屏幕,“那我约别人。” 这“谁都可以只要是个男的就行”的海王态度,彻底惹恼了傅西洲。 他瞳孔猛地一沉,出手夺过明笙的手机, “有我在,还有别人什么事?” 他俊脸浮起愠色,疾言厉色拽过她的手,占有欲十足地拖着她往前走。 明笙踩着高跟鞋,又没有他腿长,被他吼得心脏震颤,一路跟得艰难。 宾利停在不远处,司机正在打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见傅西洲脸色绷紧地过来,顿时惊得瞌睡虫全部跑光。 两人进了车里,明笙尤其狼狈,是被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扯进来的。 她人还没坐稳,就被他强势地揽进怀里,秀挺鼻梁撞在他硬梆梆的胸口,登时疼得她想飙泪。 司机小心翼翼地询问去哪里。 不待傅西洲开口,明笙揉着鼻梁,抢先报了酒店地址。 就是当初回国后首次独处,他不怀好意在她耳边报的那个酒店。 车子稳稳上路,速度并不快。 明笙回眸,见傅西洲狭长深黑的眸子低垂,眸底渗出一股淡淡审视意味。 “你……”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已经低头,呼吸微沉地捏她下巴,细密凶悍的吻如同暴风雨来袭,封口之后,便完全不给她再次出口惹怒他的机会。 窗外下起簌簌小雨,原本干燥的路面渐渐铺上一层水渍。 傅西洲的黑眸里同样映着雨夜的湿漉漉,汹涌的醋意漫天席地涌上来,最后都宣泄在这个一点都不温柔、甚至称得上粗/暴的吻里。 明笙后脑勺被扣,成为一只待宰羔羊。 温顺地任由他侵入牙关每处角落,口/腔被强势扫荡,下颚麻木,舌/尖疼得心脏战/栗。 傅西洲覆在她唇上,唇瓣滚烫,用力往里探,所到之处,都带着噼里啪啦电流。 他滚烫的气息铺天盖地,深深地含着她的唇,不顾她缺氧憋红脸,一心一意只想碾碎她。 他也正在失去理智地碾碎她。 想要抵达她的最深处。 让她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孑然一人,也曾陷入情绪的沼泽地,愤懑难以自拔,夜晚孤枕难眠时,一旦想起曾经伏在他胸口安心沉睡的她,便失眠睡不着,靠着打拳和酒精度过长夜。 车后座的窸窣动静自然瞒不过司机的耳朵。 因有第三人在场,明笙苦苦压抑着声音,小巧的耳垂爬上红晕,浓密长睫带着颤意,气息破 碎不稳。 但心理上的羞赧,不妨碍她想做个女王。 她很快掌握节奏,褪下纯真,释放热情,趁着傅西洲发愣之际,坐他膝上,变成主导节奏的一方。 “我的吻技有没有进步?” 她的唇伴随着清浅笑意,辗转来到他耳廓边,杀人不忘诛心,“每个巴黎男人都是接吻高手哦。” 傅西洲唇线抿直,眼中风暴骤起。 尔后单手扣紧她的后颈,炽烈封堵,不给这妖精再开口的机会。 聪明的司机永远知道何时加速。 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五星级酒店地下停车场,司机目不斜视地看着傅西洲打横抱着怀中女人阔步迈向电梯,电梯门随后阖上。 明笙感受着男人沉重的呼吸,以致她在这深秋的天气满身潮热,喉咙发干。 门“叮”一声响,随即又迫不及待关上。 黑暗如流水灌涌,将他们团团包围。 窸窸窣窣后,羊毛地毯上散落许多的衣物。 先是男人的衬衫裤子,女人的短裙丝袜,再然后便是轻薄的贴身衣物。 明笙手脚绵软地被扔到柔软的大床上,睁开媚眼如丝的眼睛,陶陶然地看着覆上来的男人。 他身形高大,双目灼亮,犹如力量磅礴的巨兽将她团团笼罩在这一小寸天地之间。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狂热,其中又隐含清醒。 吻虽醉人,可还不至于失去基本的思考能力。 傅西洲两臂撑在她上方,什么都还没做,黑漆漆犹如泼了墨的眼底,就已经将她吞噬殆尽。 他嗓音喑哑,明明蓄势待发,却以最大的耐心凝望她,目光里带着近乎凌厉的审视。 “明笙,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最好别浪费这个晚上。” 明笙仗着肤白貌美、气息温软,主动投怀送抱,嫣红柔软的唇游离到他耳边,像海妖在他耳边蛊惑吟唱。 “你太磨叽了,傅西洲,你以前可不这样。” 美人计和激将法都不奏效,傅西洲仍旧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眼底滚滚的温度正在褪去,又是那个一贯冷静缜密的男人。 他终于嗅闻到一丝不对劲。 “那只能说明我过去太蠢了,被你耍得团团转。” 他不为所动地盯着她,“先说清楚,开房睡了我一晚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明笙在心里暗叹这男人真是吃一堑长一智,都箭在弦上了,居然还能按捺不发,非要刨根问底,要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好,那就跟他说清楚。 “这一晚过后,我们应该就扯平了。” 她张唇的每一瞬间,都散发着甜蜜的诱/惑,但说出口的每个字,却透着冷漠味道。 “你帮我出了气,我也用身体还了这桩人情,以后再想起来,我好像也不欠你什么了。” 傅西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瞳里 落入了火星似的,薄唇紧紧抿着,浑身弥漫着幽森寒气。 “所以我做了这么多,你只是想肉/偿,今晚过后就一脚把我踢了,是吗?” 他嗓音微凉,情绪上也没有太强烈的波动,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她就是这么冷心冷肺的女人。 明笙面色平静,偏过脸看窗外风景,不置可否。 傅西洲一双阴鸷如鹰隼的眸子微微眯起,手用力掐着她的脸蛋,逼她和他直视:哪怕我掏出我的心,你也打算铁石心肠,一刻不会回头,对吗?_[(” “我早就说过,我不相信爱情,一点都不。” 明笙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我身边嫁给爱情的女人,有哪个有好结果呢?” “我只看到了一个个悲惨不幸福的例子。” “林嘉婉早早把身体交给林颂,结果呢?她连刚出生的女儿都不曾抱一下,被世俗剥夺做母亲的权利,林颂当然爱她,可是带给她的只有接二连三的伤害。” “还有方闵敏,那个为爱退出娱乐圈的女明星,你妈妈姐妹王元媛的媳妇,我亲眼见到她在婆婆面前连女佣都不如。门不当户不对的豪门婚姻给她什么?她的孩子甚至因为算命先生一句“跟她丈夫生肖相克”,就被婆婆逼着打掉。” “傅西洲,你当然是好男人,或许会给我还算幸福的婚姻,可是,我还是不想要。” 明笙扯过被子,遮住自己坐起来,“我更想找个优秀却又普通的男人,我们势均力敌,不存在谁强谁弱,就算有一天日子过不下去要分开,彼此也不会埋怨对方蹉跎了自己。” “我和你,若走到中年,大概率是要成为一对怨偶的。” 她索性一次性把心里话掏出来,“彼此的差异那么大,我注定追赶不上你,你的视野里也会不断有比我更优秀的女性出现,当你我人到中年,信任不在,你会后悔这辈子只有我这一个女人,而我也会万分后悔相信了爱情,人生又要面临重新出发。” “傅西洲,人各有志,我想活在自己挣来的人生里。” “我不愿意活在你的光环之下,因为你的永远是你的,却不能变成我的。” 傅西洲静静地听,始终一言不发。 他其实需要一根烟的时间来冷静一下自己。 这样固执的明笙,是他始料未及的。 无论做了什么,她始终将保护自己的城墙高高围起,清醒又独立,甚至身体可以交付,心却不可以。 他泄气失望。 他拿这样的明笙没有办法。 所有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 傅西洲默默下床,捡起那一堆散落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条斯理穿上,整个人异常沉闷。 他扣上最后一颗衬衫扣子,慢慢垂下手,沮丧到无法转身面对她。 “明笙,你说我过去不够尊重,我深刻反省,愿意一点点改。” “我为你飞去美国,去找林嘉婉,去帮你解决不得不还的人情债。” “我自认不完美,可是我尽力了。” 他沉重疲惫的声音在黑暗里敲打着明笙的心,“抱歉,明笙,我也有很累想不通的时候。” “当初以为只要成功,就能完全扫清我们之间的障碍,没想到只是将我们拉得更远。” 明笙从未听他用如此落寞的语气开口,内里坚硬的壳软化,禁不住有些鼻酸。 “傅西洲……” “今晚并不适合做些什么,等我走以后,你去洗个澡,然后睡个觉。” 傅西洲似乎不想听她说话,他冷静的声音和夜色一样凉,“欠我的人情,不用放在心上,也不必当成心理负担,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没想过要你用身体偿还。” “有一天你想要我,我希望只是出于爱,不是别的。” 他始终用背影面对她,缓步走向门口,“晚安。”! 关就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2 章 一室寂寥。 偏过头去,只有落地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相伴。 明笙一个人拥着被子,在黑暗中枯坐了很久。 最后她疲倦地抹了一把脸,泄了力一般,弓着背,将脸埋进膝盖中间。 明明是早就在心里做好的决定。 也在心里预先演习过拒绝的场景。 但从没有想过,再次去亲手砍断两人的未来后,如何去慰藉这个寂寞如雪的自己。 没有人爱她了。 往后余生,能爱她的只有自己。 既然咬牙靠自己的路是她选的,那么未来,就是打落牙齿血吞,也不要去后悔。 明笙听从傅西洲的话。 她动了动身体,下床去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然后重新回到床上躺好。 就像回到那一年在巴黎的第一夜,也是这样形单影只的夜,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睡一觉,明天就来了。 不去留恋昨天的温暖。 她要永远为明天而战。 筹备许久的大秀终于进入倒计时。 之前总部采纳Mily的激进方案,结果连续两位模特差点在T台上滑倒,有一个甚至脚踝受伤进了医院,明笙当时在场,意识到如果大秀那天出岔子,她的职业生涯也会跟着玩完。 她分别给总裁和Rashida打电话,陈述这个方案存在极大风险,她将这段时间以来连续两位模特栽倒的视频画面传送给总部,请求总部慎重考虑。 不肯妥协据理力争的结果是,Mily输了,她赢了。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原有的方案,这样连着肝了好几天后,所有细节都安排妥当。 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大秀这一天。 大秀星光云集,嘉宾重磅,一度上了社交媒体热搜。 明笙穿自家品牌的最新秋季高定晚礼服,雪肤红唇,一张骨相优越的脸蛋,比顶流明星还要扛镜头。 那天明笙成了美术馆最忙的人。 只是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分,看向窗外那个车位。 车位空着,那个Mily专门为某人留着的座位,也是空的,最后被一位名媛坐了。 她频繁出现在公司总裁和总监Rashida身边,兼职法语翻译,英语也异常流利,帮着两位bss在场内接受各家媒体采访。 也在各路记者网红的镜头中翩然惊鸿般的出现。 不过一个星光闪耀的晚上,她以一介素人身份,在网络上刷足存在感。 结果就是,她以傲人美貌在社交媒体上出圈,和品牌一起上了好几个平台的热搜。 #C家大秀翻译姐姐美貌到窒息# #翻译姐姐别打工了# 评论区里各路颜狗们狂欢呐喊。 ——有谁注意到这位翻译姐姐,雾草请这位美神姐姐马上进娱乐圈好吗?丑脸遍地的娱乐圈需要你来解救 啊。 ——当时镜头一转到她的脸,我就忘了呼吸了这种感觉家人们谁懂? ——C家的丑衣服只有穿在这姐姐身上才是好看的,果然美貌的脸可以让人忽视一切。 ——她翻译的时候,C家总裁一直盯着她的脸,笑得跟二哈没区别,是镜头外的我没错了。 ——家人们,你们没发现这小姐姐是四年前爆上热搜的街拍女神吗? 然后明笙四年前的街拍视频被人考古,再度在网络上流传。 完美验证了只要有一张堪称仙品的脸,就算是寂寂无名的素人,也能美上热搜。 “有公司在联系我,想接触你,就没想过进娱乐圈试试水?” 大秀后,明笙还是很忙,连轴转地陪着两位Bss去了好几个城市,回来后有一天假期,雪芮晚上约她出来喝咖啡。 那晚,作为最近正当红的小花,雪芮也是被邀女星之一,毫不畏惧被明笙的绝美颜值碾压,大大方方和她坐在一起合照,还在社交媒体上PO了两人合照。 附言说:出道前就认识的好姐妹,当年只是一张素颜,就让我惊艳的只想上去贴贴。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今天终于可以向我的粉丝宝宝介绍我的维纳斯女神啦,秀场很赞,呜呜呜笙笙你在哪里都是最棒的。 “没有计划。” 明笙这段时间被人关注,手机一度被打爆,她也婉拒了很多邀约。 淡然地摇摇头,“我跟娱乐圈有缘无分,还是做打工人比较适合我。” 当年年轻,摆在前方的路有很多条,她也天真地怀抱过要去娱乐圈闯荡的想法。 机缘也有,不过阴差阳错,最后还是一脚踏进了时尚圈。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会回国发展吗?” 雪芮比较好奇她接下来的动向。 明笙支着脑袋,出水芙蓉般的脸很松弛地笑了笑,“我升职啦,已经是大中华区的品牌总监,工作重心当然会回到国内,老板给了半个月假期,最近会回巴黎一趟,处理公寓退租,大件行李不少,还要想办法运回来。” 雪芮很高兴明笙回流国内。 “太好了,咱们一起加油搞事业。” 她顺手打开刚代言的新款手机,又跟明笙凹姿势合拍一张笑脸,作为5G达人,分享欲爆棚地将照片发到社交媒体上:大美女升职做C家总监了,cheers!那年的我们磕磕撞撞,现在的我们各走花路,时间和坚持不会辜负努力的女孩子,我也要加油搞事业。 雪芮也是难得假期,嫌咖啡不过瘾,拉着明笙去朋友的酒吧喝酒。 两位亮眼的大美女全程被搭讪。 好在外表精干的经纪姐姐一直陪伴在侧,帮她们挡掉了蜂拥而上的烂桃花。 明笙喝到醉眼迷离,糊里糊涂答应雪芮,下次参加她的生日趴。 “我认识好多小鲜肉,都是二十出头小红待爆的,我们这些单身事业批姐姐,偶尔也要放一放事业心,享受一 下被一群美好肉.体围绕的感觉。” 这感觉当然不差。 明笙现在单身没约会,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工作,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私人时间。 一杯鸡尾酒微醺,经纪人姐姐先送她回乔羽家。 她踩着夜色,手中勾着一个小包,晃晃悠悠往乔羽那幢楼走。 电梯“叮”一声。 她迈出电梯,被家门口的喧哗声吸引注意力。 正在拉着廖擎的男人回头,映着淡光的幽沉眼瞳直直看过来,令她心脏悸动。 明笙怔怔,迟疑不前。 廖擎显然喝醉了,神志不清,嘴里含糊地咕哝“乔羽你听我说”,古铜色的手扒拉着乔羽,不管傅西洲如何试图拽离他,他就跟一块磁性超强的磁铁一样,拼了命似的往乔羽的方向冲,一旦抓到她,死活不肯再松开手。 “廖擎你个神经病,叫你别喝那么多,你偏不听。” 被一个醉醺醺的醉鬼拉扯着,乔羽也是叫苦不迭,骂骂咧咧地拍他拧他,只换来他不管不顾的拥抱。 “乔羽你跟他分手好不好?我错了,你给我个机会,你不给我机会我就不走……” 廖擎趁着酒醉对乔羽胡搅蛮缠,最后甚至把她桎梏在自己怀里,不管她如何气急败坏,就是不肯放她走。 “你干什么啊?混账王八蛋,给你机会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要发酒疯回你自己家。” 乔羽恼怒掐他,廖擎吃痛,抱着她呜呜地哭,一个体格如熊的大男人,竟然真的哭出眼泪,“你不要我了——” “脑子有坑的,装什么可怜。” 乔羽喉头哽咽,也被他惹哭了。 “傅西洲,我包里有瓶水,你快浇醒他!” “明笙你快,帮我拽开他。” 乔羽见到了明笙,抹着眼泪求救招呼,要她来解围。 酒醒一半。 明笙没有再愣着,和傅西洲漆黑的眉眼对上,匆匆移开视线,帮乔羽突出重围。 她想要掏乔羽的包,奈何廖擎的动作幅度太大,一个甩手,就将她往后甩。 明笙跌进傅西洲怀里。 当坚硬的胸膛和她的柔软碰触,两人的身体都是双双一僵。 四目相对。 他目光深幽,轻易搅乱她呼吸频率,明笙仓皇别开眼,避之唯恐不及地和他分开距离。 她成功地掏出乔羽包里的水。 酒鬼廖擎虽然体格魁梧,好在傅西洲和他身形相当,双手抱着他使力往后扯,终于令乔羽重获自由。 “乔羽,乔羽你别走……” 廖擎还在一声一声凄凄惨惨叫她名字。 乔羽接过明笙手里的水,拧开,毫不犹豫地往醉鬼脸上泼。 甚至水滴溅了傅西洲半张脸。 但这会儿谁也顾不上了。 乔羽红着眼格外生气:“少在我家门口撒泼,不然我报警了。 ” 水滴从廖擎脸上滴落,他似乎酒醒,没了声响,不再如刚才那般惹出那么大的动静。 乔羽迅速地和他拉开距离,按了密码锁就闪身往门里躲,气鼓鼓地探出秀气的脸,脸上泪光闪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珍惜过吗?廖擎我告诉你,女孩子的喜欢是有期限的,你在我这儿,已经过期,可以扔垃圾桶了。” 她“砰”的关了门。 廖擎落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中无光,双手无力垂下。 如果不是傅西洲在他身后撑着,他这会儿怕是已经瘫软在地。 明笙的目光再度和傅西洲冷静的脸对上。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很沉默,只是尽量地拦着廖擎,不让他发酒疯。 “别愣着。”他终于低沉开口,对明笙说,“帮把手,他站不住了。” 明笙忙不迭地帮忙,一手撑着廖擎的肩膀,帮他趴伏在傅西洲的背上。 “你回去吧。” 傅西洲背着一个死沉死沉的酒鬼,到底有些吃力,眉目低垂,目光如月色一般冷冽,显然有意疏远。 “乔羽吓坏了,回去安慰安慰她。” 明笙怔了怔,眼见他迈进电梯里。 她突然被不知名的情绪驱使,鬼使神差地也迈进去。 “我送送你们。” 她神情晦暗地站在他身侧,没有靠近,刻意地站在电梯一侧。 电梯门阖上,非常安静。 廖擎生无可恋地趴在傅西洲肩上,像一只失去了挚爱的大狗,表情恍惚,痴痴傻傻,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酒味。 “你也喝酒了?”傅西洲突然打破沉默。 明笙的眼睛慌忙地掠向他,见他甚至没有看过来,迅速垂下眼睫,清浅地“嗯”。 “晚上跟朋友去酒吧喝了一杯。” 傅西洲疏离的面目不改,嗓音也是平平的,仿佛一个不远也不近的朋友。 对她释放最平淡的关怀。 “大秀的新闻我看到了,很精彩。” 他用淡淡的语气说,“也祝贺你升职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情绪总是过分敏感。 明笙突然鼻尖一酸,眼底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谢谢。” 她颤着眼睫,眉目垂着,胸臆间横亘着汹涌的情绪,再也不敢去看他的脸。 “你说得对。” 傅西洲同样没有看她,眸底一闪而过复杂的情绪,“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明笙视线模糊,只是咬牙盯着不断往下的电梯数字。 她知道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可惜光明的未来里,他们都没有了彼此。! 第 83 章 明笙回到家,乔羽正坐在沙发一角,一下一下揪兔子耳朵。 “送走了。” 明笙在她旁边的懒人沙发上颓然坐下,紧绷的神经和身体一起松弛下来,一时间像陷入深蓝海底,被海水往下拉,坠落感很强,以致她不怎么想起来了。 两人都不说话,沉溺在各自的心事之中。 半晌以后乔羽才闷闷发声:“男人就是自私。” 明笙不能更赞同地“嗯”。 “我喜欢他的时候,他有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我总是压抑自己,反而鼓励他去大胆追爱,从来没有想过要耍手段让他和我在一起。” “我决定不喜欢他了,好不容易开始一段不错的感情,他又来扰乱我,哭着喊着他错了,要我给他一次机会。” “机会还不是被他作没的。” 乔羽说到激动时,狠狠揪着兔子耳朵咒骂:“男人最贱。” “谁要做他一辈子的好朋友啊,男女之间才没有纯洁的朋友关系,明笙你说……” 乔羽抱怨到一半,才发现大美女歪着脑袋,已经憨态可掬地睡着。 “唉,傅西洲栽你身上也挺惨的。” “呸呸呸,我同情男人做什么,我们女人才惨。” 乔羽骂骂咧咧地起身,去浴室里拿了卸妆油洗面奶和卸妆棉,替睡熟的好朋友卸妆洁面。 明笙在机场送走了总裁和Rashida,Rashida对她赞赏有加,临走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Lna,一直在我心里,你是总监的不二人选,很高兴所有人都看到了玫瑰的绽放。” 明笙内心一直深深感谢Rashida的提携,没有她,就全然不会有她明笙的今天。 “你在我心里,也是一朵玫瑰,谢谢你滋养我。”她拥住了Rashida。 她很适应新的工作岗位。 也在逐步适应下属们恭恭敬敬叫她“明总”。 也有了一个新助理,是个今年海归的女孩子,笑容清甜,很像那年刚毕业一头扎入时尚圈的自己。 当然有了新的办公地点,在本市一座崭新且租金昂贵的写字楼内,她的办公室在二十二楼,临窗,能看见起伏的城市天际线。 明笙会时不时想起那所有一个宽敞大露台的大房子。 他会不会时常站在那里,和她看一样的城市风景? 明笙手中端着咖啡,眺望远方。 所谓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Mily败北,不能忍受还要屈居她之下,递交了辞呈,明笙批准。 她跳槽去对家品牌做了公关。 久不联系的林嘉婉给明笙发信息,约她吃晚饭。 明笙欣然前往。 约在一家极负盛名的高级中式餐厅。 有流水迢迢的小桥布景,中国风的风雅婉约在每一细节处淋漓体现。 明笙 到时,林嘉婉已经先到了,带着她五岁的女儿鹿鹿。 母女俩穿和谐有爱的亲子装,鹿鹿蹦蹦跳跳坐不住,“妈妈妈妈”叫个不停,一个菲佣在边上时时看着。 比起前阵子刚回国,如今有女万事足的林嘉婉气色红润不少,原本单薄的脸有了肉,身上很有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明笙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硕大钻戒,想来她应该用最短的时间成了林太太。 完全没有任何嫉妒失落的心情。 明笙很高兴林嘉婉失意孤寂的人生重新回到正轨,从此有家庭有女儿,人生路上不再有阴霾笼罩。 “我们结了婚,鹿鹿也以合法的身份回到我们身边,给她装好了她的公主风格的小房间,不过她还是喜欢和我们睡。” 林嘉婉很温柔地看着女儿的身影,细数平淡生活里的琐琐碎碎。 她告诉明笙,在和林颂商量后,两人为了不伤害女儿,也为了感谢老人这些年尽心尽力带大鹿鹿,他们认了方爷爷方奶奶为干爸干妈,林颂买下了同单元隔壁的房子给老人住,未来也会给两位老人养老送终。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我真为你们高兴。” 明笙有感而发。 顾全了每个人的感受,这需要很大的智慧和包容,想必林颂做了最大程度的妥协。 林嘉婉看着明笙,眉目低垂,不安眨眼,流露出惭愧的神情。 “我们能有现在幸福,是靠你和傅先生成全——” 早就知道林嘉婉会如此纠结,明笙刚想开口宽慰自己很好,反而要感谢林颂不娶之恩,不想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像和缓的大提琴声,扣动心弦。 “抱歉,我来晚了。” 明笙诧异地看向身后的男人,一时忘了要发声。 她并不知道他也在被邀请之列。 姗姗来迟的傅西洲泰然在她身边坐下。 “临时有个视频会议,来时的路上也有点堵车。” 傅西洲俨如翩翩绅士,外表极英俊,语气又舒缓,向在座两位女士解释迟到的原因。 他已经见到了活泼可爱,喜欢黏着妈妈的鹿鹿,很多事情不必明说,也知晓现下林嘉婉过得十分不错。 跟在美国时见到的那个深陷抑郁症的女人,完全判若两人。 “不需要感谢我们,这是你应得的生活。” 傅西洲代替明笙,道出两人共同心声,“最该感谢当时勇敢走出那栋房子的自己,如果当时没有勇气,就算我出现,也不能改变什么。” 安静坐在他身边,明笙双眸犹如一泓清水,细细听着男人沉稳的声音,沉默甘做配角。 也是在蓦然之中,生出一种恍如隔世感。 不过几年功夫,斗转星移,那个记忆里乖张桀骜的男人也变了。 变得彬彬有礼,不仅是外表上的稳重,更多的是情绪上的克制收敛,那些青春里常常让她无所适从的激烈,现在已经很难在他身上再寻觅到。 明笙一时间感慨万千。 林嘉婉也在小心观察着这外形天造地设的一对。 没有一起出现,坐在一起后也鲜少眼神互动,刻意表现得疏远。 “你们……”她欲言又止,负疚感加重。 明笙的手快过脑子。 “我们很好。” 她眼疾手快地覆在傅西洲的手背上,转过脸和他笑语嫣然地对视,假装热恋中的情侣。 傅西洲当然能领会到她的意图,面色自然地在她手背上亲昵地拍了拍,对林嘉婉说,“我们也快有好消息了,只是我们两个工作太忙,个人的事要先放一放,等年后再议。” 一副真的好事将近的口吻。 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明笙嘴角笑意僵硬。 当事人如此信誓旦旦表态,林嘉婉的疑虑被彻底打消。 她终于可以放下包袱,过一个普通女人的生活。 有丈夫,有女儿,有家庭,或许以后,再找一两样兴趣,慢慢发展成事业。 明笙小心询问她如今抑郁症的病情。 林嘉婉听闻并没有回避,说自己现在定期见医生,遵医嘱服用药物,医生评估了她最近的状态,已经比刚回国时好转许多。 “我有鹿鹿了,我不会舍得离开她的。” 抱着女儿的林嘉婉脸上泛着母性关辉,和明笙肖似的秀丽五官,透着与明笙全然不同的温婉气质。 一顿很舒心的晚餐结束。 林家的司机等在餐厅外面,林嘉婉带着女儿菲佣走了。 只剩明笙和傅西洲。 两人原本牵着手,等林嘉婉一走,明笙便尴尬地抽离,傅西洲也没有强迫,松开了掌心。 “对不起,我不想她有心理负担,所以——” 不得不和他独处,她又没了刚才在餐桌上的从容淡定。 傅西洲表情淡淡:“女孩帮助女孩,这点你一直做得很好。” 口吻平静淡泊,甚至没有出言讽刺,十分克制。 这样的傅西洲让明笙一时无所适从。 只想快点逃离。 “我送你吧。” 他没有接受她的告辞,在明笙犹豫着想拒绝时先开口,“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明笙嗫嚅着,到嘴边的拒绝又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只好一前一后,跟着他去取车。 傅西洲今天没有劳烦司机,自己开了一辆宝马。 明笙当然认识,这辆车对他们来说意义特殊,用她的生日登记的车牌。 明笙坐上副驾后,心情沉甸甸。 这最后一次的送别,他开了这辆车。 一路无话。 他专心开车,她的注意力也全在车窗外的风景。 深秋寒凉的夜晚,车窗上滴落无数的雨丝。 外面下起了秋雨。 傅西洲索性开到了乔羽家楼下,明笙回身,迟 疑着跟他道别。 “早点休息。” 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在方向盘上,看着她的眼眸如冷月般清亮坦荡,甚至没有多聊几句的意思。 只是用一双深幽的眼睛送别她,眼底里有缥缈的无法捕捉的忧伤。 明笙在他的目视中缓步走向了乔羽家那幢楼。 心尖抖得厉害。 连绵雨丝打在脸上,有微弱的痛意。 她哆嗦着回到家,已经满身水汽。 乔羽大约还在和男友约会,没有回来。 明笙没开灯,靠着门滑下,面目空洞地坐了一会儿。 有点冷,便神色木然地打开衣柜,取了睡衣,去冲澡。 洗完澡终于暖一些了。 只是心口还是发凉,好像做了一件无法挽救的错事,以致她再也没有能力温暖自己。 明笙知道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可能永远坏掉了。 无法修复,会一直一直坏下去。 但表面上,她还是完好无损的。 她用干毛巾擦着湿发,望着镜子里被热气蒸腾地桃面粉腮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形如行尸走肉,已经没有微笑的能力。 外面的小雨仍旧在下,细丝一般的雨打在窗户上,过一会儿就会汇聚成一大颗,蜿蜒下落。 她鬼使神差地走向落地窗。 拨开窗帘一角往下看,一双秋水般潋滟的眼睛蓦地一怔。 刚才下车的位置。 有人身材颀长,倦懒靠在白色宝马旁,手中夹着根烟,时不时抬起手吸一口,燃着的烟在夜幕里划出金色的光点。 为什么下雨天还迟迟不走? 这样滞留在楼下有意思吗? 为什么要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恼怒如一道突然在脑海中划过的闪电,劈开她的心脏,速度快到明笙还来不及去想后果,她就气咻咻转身,取了门口一把黑伞。 她始终没有意识到。 自己刚洗完澡,头发半干,她只穿了一条勾勒身体曲线的轻薄睡裙。 胸口微敞,露出大片滑腻雪白的肌肤。! 第 84 章 明笙站在电梯里,看见电梯门上的自己,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冲动的事。 在她捏着手中的伞,反反复复犹豫要不要回去时,电梯“叮”一声,门开了。 她最终还是迈出了电梯。 一时心乱如麻。 以致手里明明有伞,却没有撑开遮雨,浑浑噩噩走在漫天下落的雨丝里。 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全无,被情感支配着,不知道自己奔赴着什么。 她走到白色的宝马车前。 那个倦懒倚靠在车门边的男人不见人影,只有脚下躺着两根烟屁股,证明他刚才确实在这里。 雨丝刮擦着细腻的脸庞,清凉感在瞬息之间传递到大脑。 激涌起来的冲动终于退潮。 明笙垂着眼皮,自嘲地牵扯嘴角。 恼怒他做无意义的举动,其实她何尝不是? 明明下定决心斩断情丝,又何必做这些让人误会会藕断丝连的举动? 明笙完全清醒过来了,趁他不在,转身就要回去。 扭身,望向来人,心脏猝不及防地一跳。 错愕地怔在原地。 两米外,隔着濛濛细雨,傅西洲面色沉静地凝望她。 他在雨里应该站了有一会儿,满身潮湿水汽,就连一双漆黑的眉眼也像沾染了朦朦雾气,散发着明笙不曾见过的温柔。 他打量她沐浴后的湿发。 往下,令她曲线毕露的绵柔睡衣,还有明显沾湿的脸颊,轻轻一皱眉。 “怎么又下来了?”他不解地问。 明笙樱唇微张,眨眨眼,心慌意乱一秒,捏着手里的伞机智撒谎,“啊?哦,突然来生理期了,家里没有卫生棉了,所以……” 后面尴尬地没有再说下去。 实在是逼不得已,才用这样羞耻的理由,否则又怎么解释,她冒冒失失穿着睡裙出现在这里,在他车前淋雨发呆。 虽然是个不错勉强还算合理的理由。 不过傅西洲稍稍打量她收拢的雨伞,手里也没有手机握着,睡衣甚至没有能装现金的口袋。 俊朗眉目微敛,礼貌地没有拆穿。 “等等。” 他快步越过她,开车门,去车里取出一件深色风衣,回身披在她肩上。 然后在明笙怔楞的片刻,从她手里取走雨伞,打开,遮在两人头顶。 雨伞仿佛将外面的世界隔绝。 伞下,两双漆亮的眼睛静静对视,任时间流淌开。 明笙本能避开这样的对视,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烟瘾上来了,抽会儿烟再走。” 傅西洲腔调自然,却刻意回避了,这“一会儿”时间其实有点久。 久到明笙在家里发了会儿呆,甚至洗完澡,他还没有走。 明笙同样没有拆穿。 “我……” “我……”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等意识到,彼此都感到有意思,双双嘴角惬意地弯起。 “女士优先。”傅西洲很绅士地让她先说。 明笙注视着眼前这个人,看不够似的:“我,我该去便利店了……” 话虽如此,一双澄净眼眸深受吸引,没有离开他的脸。 也始终没有挪动步伐。 他深邃的眼睛此刻是一片深色的海域,有宁静的暮色,让人无法自拔地沉溺陷落。 傅西洲同样如此。 她天生丽质,一双眼睛眉目含情,长得尤其好。 他将她肩上的风衣拢了拢,替她撑伞。 “介意我也一起去吗?” 他一改往日强势作风,为了不被拒绝,甚至找了一个必须陪同的理由,“我去买包烟。” 在这幽邃孤寂的雨夜,明笙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一位绅士的陪伴。 两人并肩走在伞下,却没有牵手,如一对关系普通的朋友,往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慢悠悠走去。 明笙蹲着挑了一包常用的卫生棉牌子,傅西洲随意拿了包烟,神色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去收银台付钱。 尾随他的明笙表情讪讪。 ——他知道自己没带手机。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着天,气氛比刚才热络一些。 “乔羽怎么样?” “挺好的,晚上大概和男友约会去了,还没回来。廖擎还好吗?” “让他出差了,男人只要忙起来,就会暂时忘掉感情的挫折。” 是他的肺腑之言,不过因为说话的对象是明笙,难免导致短暂的冷场。 明笙眼睫微扇,没有让场面冷太久。 “女人也一样的。”她声音很轻地说。 到底是无法敞开心扉、愉快聊天的关系。 两人又站在宝马车前,彼此再没了继续逗留的理由。 可视线又不知不觉胶在一起,像是很多话没有倾吐完,彼此都墨迹犹豫,非常不痛快。 傅西洲说:“我最近也要出差,去港城几天。” 明笙鬼使神差:“我下周也要去巴黎。” 巴黎对他们来说,始终是个特别特殊的城市。 傅西洲错愕,盯着她的眼睛,闪现影影绰绰的猜疑:“去多久呢?” “Bss给了两周的假期,会待上十天吧。” 明笙含糊其辞,“有些事要办。” “比如?” 见他目不转睛地追问,明笙搓着冰凉的手,不得不说清楚,“住了几年的公寓要退掉,行李也要收拾出来运回国,最麻烦的是那几件中古店淘到的家具,不怎么舍得丢掉,也要想办法运回国内。” 傅西洲神色平淡,只是祝她此行顺利。 晚上其实说了好几回“再见”,但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那我上去了。” 明笙指指楼上,又看到肩上的风衣,想要脱下,被傅西洲阻止。 “穿着吧,有机会再还我。”他不怎么在意一件衣服,将伞交到她手里,“上去吧,小心着凉。” 明笙点头,最后临走之前,手指了指他口袋里的整包烟。 “少抽点。”她好心劝告。 “好。”他言笑晏晏,向她招手。 明笙回到家里,并没有开灯,犹如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孩,飞快冲到落地窗边,掀开一角。 楼下的宝马还在,宝马边的男人脖颈微仰,也正往楼上眺望。 她抚着激烈跳动的胸口,吓得松开了窗帘。 仿佛那一角,带着她难以承受的灼烫。 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等待过快的心跳逐渐平息。 她又胆战心惊掀开一角。 车和男人都不见了。 她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长长地吁,仿佛劫后余生。 周末和乔羽去魔都听了一场演唱会,是大学时期很爱的男歌手,两个女孩子在万人合唱中掉落一滴悼念青春的眼泪,演唱会过后又笑得嘻嘻呵呵,一起去吃秋天的第一顿夜宵火锅。 新的一周,明笙启程去巴黎。 几个月没回巴黎,巴黎也已经进入寒风凛冽的深秋,本以为已经很熟悉这个城市,但真的从国内返回小住,又忽然发现这个城市异常陌生。 一旦心境变化,即便这里有个布置得很温馨的小窝,也不再有归宿感。 孤独的异乡人,终究要听从家的呼唤,回到故土家乡。 忙碌了几个月,突然空闲下来,明笙还有点找不到休假的节奏。 花了两天时间无所事事,睡饱以后去香榭丽舍街头漫步,在塞纳河边的小馆子喝咖啡晒太阳。 一个人的时光虽然自由散漫,但也少了点与人分享的乐趣。 明笙支着脑袋在酒馆听邻座的老人聊最近的工会罢工,今天环卫工人罢工,明天说不定是公交司机参与罢工潮,她想起家门口那条街堆着的垃圾,整体清洁是不如半年前。 一年总要来几次罢工潮,明笙已经见怪不怪。 想着最近回来得不是时候,便打着哈欠,意兴阑珊回了小窝。 法国同事Clette听闻她回巴黎度假,第二天下班后拎着美酒到访。 也是开口就抱怨最近闹得厉害的罢工潮,已经严重影响到普通巴黎人的正常生活。 “受够几个月来一次的罢工潮了,我要离开脏兮兮的巴黎,去陌生的东方国度探索发现。” Clette是个脸上长着许多雀斑的棕发女孩,一直对中国很好奇,上星期终于如愿得到一个去帝都派遣半年的机会,高兴得发疯。 “那我们就海城见了。” 明笙脸色莹润饱满,笑盈盈给她倒红酒,“你一定会爱上这个城市的。” Clette喜欢明笙的中式烤肉,明笙搬出她的烤肉工具,两人在阳 台边支起了架子。 当然来自东方美食大国的明笙担当起烤肉的角色,Clette洗了一些生菜,待会包着吃。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最全的《掌控者》尽在[],域名[( 门铃在响,Clette跑去开门。 明笙专心致志地做厨娘,在肉上抹匀从华人超市买回来的国产酱料。 “Lna!” Clette在门口喊她,声调有些奇怪,能听出有点小激动。 “你最好出来一下!” 明笙放下工具,随意往门口边张望了一眼。 从她这个角度,只看到门外黑色大衣的一角,面料考究,应该是羊绒质地,廓形极好。 这么晚了,会是谁上门拜访? 她好奇心起,擦了擦手,走到Clette身边,“怎么了?” 她黑色眼珠子毫无防备地看向门外,看清来人时,完全愣住。 门外,傅西洲风尘仆仆,外面套着一件羊绒长款大衣,大衣明确的肩线将他的身形修饰地更加瘦削有型,里面一件浅灰色打底衫,风度翩翩的矜贵贵公子气质,像是刚从哪部偶像剧的片场走出。 Clette即便看多了时尚圈的帅哥,突然眼前出现这么一款亚洲美男,眼睛不由也有点发直。 “在烤肉?” 傅西洲闻到了空气中的肉香,不等明笙开口,很自来熟地进门,先脱掉了身上的羊绒大衣,挽起袖子。 “脏活给我们男人就行。” 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完全不见客人的拘谨,笑吟吟地看着已然痴痴呆呆的明笙,摘下了她身上的围裙,“女士只需要负责优雅。”! 第 85 章 等明笙彻底回过神,他已经走向滋滋冒着油香的烤架,拿起工具忙活起来。 Clette很八卦地凑到她身边,对傅西洲的身份很好奇。 “Lna,这帅哥是谁?” 他是谁? 明笙心想,这真是个连她自己都茫然不知的好问题。 “前男友。” 她最终找到了他的身份定位。 “我看可不是那么回事。”Clette在她耳边嘀咕,“他比我还熟悉你家。” 明笙觑了眼这八卦的法国姑娘:“他第一次来。” “有一位聪明的前任是很危险的事。”Clette危言耸听,“他随时想做现任。” 明笙不置可否。 无事献殷勤。 她也严重怀疑这人动机不纯。 看他在阳台有条不紊地忙碌,这么一张脸,被烟熏过了,也还是丰神俊朗,精神奕奕。 一点都看不出这人刚跨越了欧亚大陆,飞了十几小时来到巴黎。 ——也许他刚下飞机。 明笙这样想着,从厨房端出来一盆肉,犹豫地站到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她问。 傅西洲往快烤好的牛肉片洒上孜然胡椒粉,很自然地开腔:“突然想来圣马可广场喂鸽子,就飞过来了。” 这什么鬼扯的理由? 明笙有点生气:“那你现在不应该在圣马可广场吗?” 傅西洲忙碌的手一顿,冲她粲然一笑:“我现在就在喂鸽子啊。” 他说话的语气轻软,好像真的在对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讲话。 甚至为了配合他的说辞,夹了一块牛肉放到明笙的嘴边。 明笙美眸圆瞪,没有张口接受投喂。 要是吃了这一口,不就承认她是一只鸽子吗? 她需要静一静,一点都不想跟一个刻意装疯卖傻的男人讲话。 他们用中文交流,Clette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她做个吃瓜群众,观察他们的眼神互动。 结果发现这一对前任男女还真的没有任何眼神互动。 一个专心低头烤肉,一个去了厨房,剁肉的动静有点大。 有男士殷勤服务,女士就只需要负责优雅了。 明笙和Clette无视傅西洲的存在,开了一瓶红酒,坐姿轻松地坐在小沙发上讨论明天晚上的演唱会。 两人都喜欢的流行乐队明晚在拉德芳斯体育馆开唱,巴黎是他们世界巡回演出的第一站,自然意义非凡。 Clette抢到了两张票,听闻明笙回巴黎,拉她一起去。 “什么演唱会?” 傅西洲端着一盘子烤好的蔬菜过来。 两个女孩子用法语交流,他不懂法语,却听到了乐队的名字, 小公寓太小,除了一张小沙发就没有地方能 坐了,他一个大男人,只好屈尊降贵坐在地板上。 席地而坐,完全没有富豪架子。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最全的《掌控者》尽在[],域名[( “你不需要关心什么演唱会。” 明笙冷冷瞥他,没给好脸色,“那个时候你在广场上喂你的鸽子呢。” 对她的刻意冷淡,傅西洲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不满。 反而眉眼带笑道:“那预祝女士们过一个开心的夜晚。” 明笙拗着下巴睨他,不介意流露出淑女的傲慢:“没有男人的夜晚,当然会开心。” 坐在地板上的傅西洲嘴角噙笑,含情脉脉。 明笙呼吸不畅,恶狠狠拿眼瞪他,只换来灯下他更柔软的目光。 Clette凑到她耳边:“神说我现在必须回家。” 明笙一把伸手按住她想挪动的大腿,严肃万分地说,“神说为了解救姐妹于水火,你必须再待一会儿。” 讲义气的Clette最终厚脸皮留下。 “这样危险的前任,不能给他机会,Lna,今晚我来守护你。” 结果就是烤肉完毕,傅西洲神态自然地享用完自己的作品,表示火候还行,但肉的口感有点老,下次时间还得再掌握得更精准一点。 然后他就绅士十足地起身告辞。 明笙看向他,诧异于他竟然真的只是来为女士服务。 绷着声音问:“你打算喂几天鸽子?” 傅西洲穿上大衣,烟火味消失,又是风度翩翩的清俊公子哥形象,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看过来,蕴着笑意,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看心情。” Clette也系上围巾走了。 临走时很一本正经地说:“上帝,你怎么舍得让这样的男士做前任。” 明笙给了她一个白眼。 刚才还拥挤的公寓一下子空寂,明笙坐在狭小的沙发上,神情困扰。 那种很讨厌的、既欣喜又矛盾的感觉再度缠上她。 他在巴黎。 以致巴黎的空气也不一样了。 乔羽给她发信息,问他傅西洲来了没有。 去年乔羽年假,在欧洲晃了一圈,和明笙住了几晚,又飞去英国找舒曼曼。 所以她有明笙的公寓地址。 没有瞒着她,明笙无奈地说,刚还在她这儿忙着给她烤肉呢,没等她轰人就走了。 乔羽顿时长吁短叹:贼人心不死哪,都追到巴黎去,明笙你想好没有,从还是不从? 原本明笙以为自己想好了。 可自从那晚她被冲动驱使,冒雨狼狈跑到楼下,她就不那么确定了。 估计到自己会拒绝这份爱意的再次靠近。 却完全没有预想到,她心志不坚,早已失了四年前远走巴黎时的毅然决然。 明笙这晚没睡好。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半夜,想到他也在这个城市,和她呼吸一样的空气,又深觉这夜不平静。 男人可真麻烦! 抓过手机,她情绪烦躁地给他发信息。 【住哪儿?】 一分钟不到,那边就发来信息。 【Ritz】 又故作不知地关心:【睡不着?】 明笙冷嗤。 看不出来,这人在最短时间把英伦绅士的道貌岸然学到了七成像。 【小心点,巴黎的鸽子饿极了会啄人】 他淡定秒回:【谢谢提醒,我已经感觉到疼了】 这通半夜的简讯没有持续太长。 明笙意兴阑珊,将被子拉高,掀过头顶。 隔天上午醒来,金子似的阳光已经洒了阳台一地。 明笙起床煮咖啡,嚼着口中干巴巴的面包,中式味蕾已经在摇旗反对。 也不知道过去四年她是怎么日不一日地忍过来的。 拖延好几日,终于要开始最为艰巨的工作——清理公寓。 几年的衣服扔的扔,整理的整理,等衣柜清空,整理出的衣服箱子数目就够可观。 再看到满屋子的大件小件,又是眼前一黑。 忙到黄昏时分,打扮得脱俗美丽,去约好的餐厅和Clette吃饭。 享用完晚餐就去拉德芳斯体育馆听演唱会。 演唱会氛围极好,核心主唱一首接一首地唱完了那些脍炙全球的歌曲。 这些旋律,曾经在深夜陪伴明笙苦读,支撑她度过一个个茫然的日子。 歌手吟唱着那些让她感同身受的痛苦和爱。 世界破破烂烂,但总有这些温暖的旋律,在缝缝补补千疮百孔的心。 明笙和现场每位年轻听众一样,抹着眼泪,蹦着听完了整场充满幸福感的演出。 演唱会结束,明笙随着人流意犹未尽地离开体育场。 刚走到体育场外的平地上,Clette问她要不要去前面的酒吧街泡会儿吧,明笙还未搭腔,突兀地听到身后不远处几声炸响。 是那种足以击穿耳膜的砰砰声。 雷鸣般的响声让人心脏一紧,恐惧像爪子一样在背后爬升。 像是死神在叩门。 明笙和Clette几乎在同一时间,裂开似的意识到:这是枪声。 枪声密集,又连着开了好几枪。 人群在尖叫逃跑。 紧随而后的是轰隆隆的爆.炸声,耳膜被炸开似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明笙仓皇地向爆.炸声的方向远远掠去一眼。 鸟兽散的人群中央,有三个高矮不一的男人头上罩着黑丝袜,手上均扛着一把泛着狰狞冷光的黑枪。 他们正在朝人群无差别地扫射。 明笙长这么大,第一次和恐怖袭击这么近。 她的大脑完全空白。 只是和Clette本能尖叫着,疯狂往大街上逃跑。 她一开始还和Cle tte在一起,但很快慌乱的人流冲散了她们。 身后的枪声连绵不断,哒哒哒,哒哒哒,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中枪倒下,远处又传来一声恐怖的爆.炸声,硝烟和火光弥漫,照亮了人们尖叫恐惧的脸。 明笙没头苍蝇似的跑上了酒吧街,想随着人流躲进一家酒吧,肩后被人蛮横一拽。 “嘿,走开,这是我的地方。” 一个长相刻薄的白人妇女撞开她,先闪身躲进去。 酒吧已经人满为患,服务员关门,神情紧张地不再让人进。 明笙只好再次回到乱糟糟的大街上。 手机响了,她惦记着Clette的安危,手发着抖翻出包里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傅西洲的号码。 明笙的眼泪唰得一下流出来了。 脸色苍白地接通,在大街上害怕得如同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嗫嚅着他的名字寻找安全感。 “傅西洲……” 她双唇在颤,所有人都在恐惧狂奔,这画面好像世界末日,她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明笙,告诉我你的位置。” 傅西洲的背景也是杂乱的,能够听到尖叫声,他语气冷静,只是绷得很紧,报了自己附近的地标。 他就在她附近几百米处。 听闻他就在附近,明笙陡然间心安,急迫报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听着,明笙,在你的左手边有家餐厅,进去躲着,我马上过来。” 傅西洲微喘的嗓音低沉清冽,“害怕的话,就别挂电话。” 明笙抹抹泪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他就在附近,她一定能活着回家。 这家餐厅老板是个好人,引导很多年轻人进店里躲避,明笙站在店里的小角落,对电话那头的傅西洲报了自己的方位。 窗外陆续有枪声传来,人们风声鹤唳,有女孩啜泣着躲在男友怀里。 明笙的心高高地悬起。 傅西洲还在路上,正往这边逆行。 为了所有人的安全,餐厅关上了所有的灯。 四周黑漆漆的,餐厅很挤,但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纷杂的动静。 明笙的周围是一群陌生人。 各色国籍、人种都有,但都只是一群热爱生活的普通人。 大家因为恐.怖袭.击在这里偶然相遇。 明笙咬着唇,紧张等待。 从来没有一个夜晚,会如同现在这样,连一分钟都觉得漫长难捱。 有人挤进人堆,嗓音沉沉说着“抱歉,我找人”。 一遍遍地小声道歉,一点点地往里挤。 直到终于站在明笙面前,清亮幽深的眼眸映着她的模样。 瞬间带来无人比拟的安全感。 明笙泪眼婆娑,扑进他宽阔温暖的胸膛里。 一片漆黑中,傅西洲低头琢吻她的发,大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她的脑袋,像哄孩子:“我来了,别怕。”! 关就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6 章 偎在他怀中,明笙闻着他身上干燥清冽的味道,甚至他颈间须后水的淡淡香味,都令她格外安心。 世界好像很大很宽广,但到头来才发现,只是这一隅是她格外想去的。 有那么一瞬,甚至想腻这人的胸膛里一辈子。 刚才有女孩子躲在男友怀里低声啜泣。 孤零零的明笙其实还有点羡慕。 现在她不羡慕了。 这种生命攸关的糟糕时候,她什么大女人思想都没了,只会懦弱掉眼泪。 有点糗。 她双手环住傅西洲精窄的腰,找不到纸巾,盈着眼泪的脸胡乱在他的衬衫上蹭了一把。 “哭了吗?没有鼻涕吧?” 外面的大街上持枪的恐怖分子正在行凶,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明笙仰起脸,亮晶晶的湿润眸子横了他一眼。 他嘴角一勾,被她瞪了也甘之如饴的样子。 餐厅里空气不佳,有越来越多的人拍这门祈求,胖墩墩的老板心软,依旧在小心翼翼放人进来。 街上的情形依然不算太好。 他们甚至看到恐.怖分子扛着枪经过窗口,瞄准,往前射击。 有人悲惨倒在血泊中。 这一幕冲击视线,有人在黑暗中呜咽祈祷,请求上帝快点降临。 可是在杀人武器面前,除了自己,哪有什么救世主。 傅西洲谨慎地暗中观察餐厅的地形,拉着明笙往厨房的方向一点点地挤。 短短几米距离,挪得十分艰难。 甚至招致别人的白眼和埋怨。 但这个时候,自身安全最重要,什么都顾不上了。 傅西洲带着明笙进了厨房避险,关键时候聪明人不在少数,餐厅工作人员都第一时间往厨房躲避,甚至连冷藏室里都哆哆嗦嗦躲着几个人。 傅西洲选了一个后门的角落位置站好。 如果一旦餐厅遇袭,他们可以迅速拉开后门,往后巷跑。 好在虽然险象环生,但随着警察和防暴部队的介入,这种提心吊胆的状态得以改变。 恐.怖分子和警察展开了短时间的枪战。 后来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躲避起来的人群才大着胆子出来,匆匆赶往回家的方向。 因为这一突发事件,巴黎全城戒备,所有公共交通都停止运行。 人们不得不徒步回家。 明笙和傅西洲手牵手走在回家的人流当中,傅西洲脱下了风衣,顶着寒风往前走。 带着他温度的风衣裹着明笙单薄的身体,两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后来明笙明显走不动了,干脆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被他拖着走了一段路。 所有人都很安静沉默,一心只想回到安全温暖的家里。 Clette给她打来报平安的电话,她没事,只是奔跑途中磕破了膝盖,现在样子 比较惨。 “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骑士,他骑车送我回家。” Clette带着明显的哭腔说,Lna,这是我今晚遇到的唯一的好事。?_[(” “至少你还听了一场很棒的演唱会。” 明笙只能努力安慰这个年纪比她小的小姑娘,“Clette,早点到家,洗个热水澡,忘了我们晚上经历过什么。” Clette在电话那头哭得很大声:“我忘不掉,我从小在巴黎长大,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安全的巴黎。上帝今晚去哪儿了,为什么让我们经历这些。” 挂了电话,明笙深吸一口气。 她看向沉着冷静、眼神坚毅的傅西洲。 幸好,她的身边也有骑士,正带着她回家。 她心有余悸,秀美的脸上仍旧留有残留的恐惧:“太可怕了,我在巴黎四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 傅西洲目光沉沉,只是搂过她单薄的肩:“会过去的,我保证。”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终于精疲力尽地到达明笙的小公寓。 明笙那根始终紧张的弦好像到了家门口就突然崩裂了。 她再也挪不动一步,软趴趴站在门口,对傅西洲哭丧着脸:“怎么办?我好像走不动了。” 傅西洲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弯腰,打横抱起娇小的她,走向小公寓的沙发。 两人陷在沙发里,小沙发瞬间变得拥挤,可也很令人安心。 有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劫后余生地依偎在一起,享受心脏还在跳动的时刻。 明笙整个人安静地坐在傅西洲的大腿上,脸温顺地贴在他肩上,手指松弛地放在他胸口,两个人连呼吸都很近。 尖细的发尾擦到了皮肤,有点细细的痒,明笙蹭了蹭。 这下子呼吸更近了,细密又难以抑制地缠在一起。 就像突然按下了开关键。 随着缠绕的呼吸,两道漆黑情动的视线也磁力强烈地胶着在一起,有些蠢蠢欲动早就破土,在狭小的空间里萌芽。 傅西洲喉结滚动,嗓音有颗粒感,沉得像被磨砂过。 他的眼眸仍旧克制又压抑。 “要接吻吗?” 明笙没有径直回答他,而是成为主动的一方,热情地倾身,冲破那层阻拦在两人之间整晚的无形隔膜,献上花瓣似的温软红唇。 傅西洲轻而缓慢地靠近,拇指慢条斯理的拂过她的脸颊,欣然接受。 这个吻不疾不徐,温情又克制,不是为了纾.解身体的渴望,更多的是温柔周到的安抚。 男人的气息和温度笼罩上来,很令人安心。 让人渐渐忘却那些不安和恐惧。 傅西洲一改往日长.驱.直入的作风,只是张弛有度地汲取她的味道。 他变得更耐心,更懂品茗眼前的美好。 唇瓣黏合,舌尖交换津.液,近在眼 前的温柔不多不少,是令明笙舒服到可以让脚/趾蜷.缩的力道。 房间只亮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墙上投下两人交颈缠绵的影子。 五指相扣、唇齿间的辗转游戏、呼吸的萦绕、皮肤的烫意…… 所有的种种,轻而易举点燃了内心深处这四年始终不曾熄灭的火星,脑海中微弱的火花噼里啪啦,势不可挡的火势勾出这些年深深压抑的想念和渴望。 傅西洲的五指扣住明笙的后脑勺,滚烫的唇始终压在唇瓣之上,慢慢加重力道。 明笙衣衫凌乱,眼瞳湿漉漉,仿佛一块透明水晶。 瓷白的皮肤因为兴奋而泛粉。 沉醉于他的温柔。 可也想被狠狠欺负。 想要热汗淋漓,想激烈地去感受心脏狂跳…… 温柔化骨的吻几乎要将她融化,明笙在翻涌的浪潮中意乱情迷,下意识地揪紧男人的衬衫。 傅西洲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 明笙茫茫然的眼睛睁开,和他漆黑的瞳仁对上。 他虽然清热,可看起来比她清醒。 “要不要先去洗澡?” 傅西洲尾音略沉,荡至耳畔,有嗡嗡的酥.麻感。 明笙一愣,第一反应是被嫌弃:“我身上有味道?” “不,你是香的。” 傅西洲琢吻她发丝,嘴角泛开一个淡笑,“只是你需要让热水帮助你松弛神经。” 明笙觉得有道理。 整个晚上她确实太紧张了,和惊弓之鸟没有分别 事实上,她也想香喷喷的,舒展身体出现在他眼前。 她踮着脚尖,身姿轻盈去卧室冲澡,傅西洲依旧坐在狭小的沙发上。 在进卧室之前,她回眸,嘴角弯着,递送一个晨露般清澈的眼神,眼底有万千星辰在闪烁。 “去吧。” 傅西洲嘴角同样弯着。 明笙去了浴室,很快里头传来水滴溅落的声音。 客厅的墙壁上,有男人寂寥的背影。 上回匆忙上门,明笙又是狐疑防备的态度,傅西洲没有仔细观察她的小公寓。 现在深夜坐在她的家,他终于能够大大方方打量。 很小,但却非常温馨女性化的空间。 矮柜上摆着一些她淘来的各地艺术品,墙上挂着很多副小相框。 分开的这些年她应该旅行去了不少的地方,她在海边绽放湿漉漉的笑颜,蹲在薰衣草丛中间,也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在古老的图书馆里神情凝重地学习看书,桌旁边堆了厚厚一沓书。 傅西洲清晰地看到一个女人由内而外的松弛。 这些年,不难看出她很辛苦,但也很自由,很快乐。 这些自由和快乐,并不是他带来的。 他突然理解了她的执意出走。 玫瑰只有在阳光的照耀和雨水的浇灌中才能绽放野性 坚韧的美。 而他曾经只想将她安放在温室里。 长睫遮住眼底眸色,室内昏暗的光线打在他身上,阴影和灯光交汇处,是他那张轮廓流畅冷峻的侧颜,往下,凸起的喉结男人味十足,格外性感。 他站起来,身姿挺拔,步向阳台。 深秋的巴黎,已经开始萧瑟。 冷风吹拂脸颊,冷空气灌入肺腑,有一种近乎于疼痛的沁凉感。 突然想抽烟,想要肺腑体会烧灼感,让他再疼一些。 他掏出包里的烟,抽出一根斜叼在口中,摸了摸全身的口袋,才发现没有带打火机。 把这根烟粗暴扯下,扔在脚下碾了碾。 又冷冷清清在夜幕里站了一会儿。 听到卧室里传来吹风机的沙沙声,他蓦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手插着兜,气质沉郁步向门口。 明笙恰在这时,吹干头发,出水芙蓉般开门出来。 她穿着丝质吊带睡裙,睡裙主打舒适亲肤,领口偏低,一片雪肤玉肌很吸睛。 两人的视线不期然地撞在一起。 明笙陡然愣住。 他的身体朝着门,显然正要走。 “你……” 她小巧的耳垂泛粉,无论如何张不了口。 傅西洲清隽分明的眉眼带着克制的淡笑,却又有无形的疏离感:“早点睡,我回酒店了。” 明笙红唇抿紧,目视他离去的背影,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眼尾已经泛起隐隐的水光。 傅西洲走到门口,没有立即开门出去。 而是停了一会儿,发现背后的静谧,又迟疑地转过身去。 两人目光再度对上。 他也清晰地看见她眼底蕴着的点点泪光。 “怎么哭了?” 他不做他想地回到她身前,伸手去擦她的眼尾,动作仍旧带着呵护和小心翼翼。 他又变成那个明笙熟悉的傅西洲。 明笙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闷声不吭,任由他擦。 “你走吧。” 她拗着一张漂亮干净的脸蛋,生气地突然回身。 傅西洲想也没想,在身后一把抱住发脾气的她,将她毫无缝隙地禁锢在怀里。 他低头,鼻尖嗅闻她颈间缕缕香气,瘾/君/子一般深陷在她的女人香里。 “别生气。”他嗓音隐含痛苦,“我不走。” 明笙能够感觉到他攀升的体温。 还有他喉间的隐忍克制。 “傅西洲,你不要我了吗?” 她声线颤抖地发问。 想起热吻途中他的戛然而止,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最后离去的背影。 这并不是那个她记忆里总是横冲直撞,做什么都很痛快的傅西洲。 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拖泥带水的绅士。 究竟是谁的错呢? 明笙知道,两人有今天,跟她脱不开干系。 她也在被痛苦撕扯,急躁地扭身想要挣开他,把他赶出去,然后闷在被子里哭一场。 ?本作者关就提醒您《掌控者》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可是傅西洲却更紧地抱住她,像是恨不得把她嵌入身体里去。 “要的,明笙,我要你,疯了想要。” 他坚定却又满含痛楚地低声回答,“可是我不能,我再不要你为了感谢我,给我你的身体,我们有过错误的开始,我不想重蹈覆辙……” “我来巴黎,从没想过要再挟恩图报,已经混账过一次,我不想四年都没有长进。” 他声音闷闷的,显然也深受困扰。 明笙终于静下来。 她微凉的手慢慢抬起,覆在他手背上。 偎着他的胸口,他们的心脏终于有了共鸣。 她转身,一双平静剔透的眼睛,像被冰雪浸润过的琉璃。 眼底深处,有潋滟的波光。 同样的,她也看见了他眼底深藏的压抑。 她踮起脚尖,如玉的双手搂着他的脖颈。 “可是傅西洲,再优雅的绅士,也只配站在门外,得到我的一句谢谢。” “可是我让你进来了。” “我今晚一点都不想谢谢你。”她眸光好似一汪春水,荡漾着柔媚眼波,“我只是想你,想你的吻,你的身体,一切。” “你……愿意给我吗?” 傅西洲眉眼漆黑望着她,并没有给出回答。 他只是眼底浮起汹涌,神色冷凝,打横抱起她。! 关就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7 章 明笙陷.入柔软的床.单。 她是万花丛中最艳丽的那朵玫瑰, 静静等待被人采.撷,放在花瓶里,点缀心上人的美梦。 傅西洲俯身品尝甘甜, 食.髓.知味般地上瘾沉溺。 他的意中人有线条流畅的天.鹅颈, 仰成直线时樱.唇微.张, 眼波柔媚, 化身勾.魂摄.魄的迷迭香。 吊带睡衣的一侧滑下, 露出修长细腻的脖颈。 四目相对,乌沉沉的眼睛深藏爱怜和疯.狂。 如.蜜的滋味在暖黄色的小空间里流淌开。 傅西洲黑曜石般的双眼掠过惊艳,“明笙, 你还是那么美。” 他正在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 欣赏眼前几乎算得上完美的身.体。 白皙透亮,骨感匀称,又恰到好处的肉.感。 明笙弯唇:“那你还在等什么?” 她的两腮晕上浅浅的粉色,眼瞳是纯净的黑色, 莹亮的双眼染着微微的醉意, 里面闪动着傅西洲的影子。 这画面似曾相识。 在暮华里,在每一场有他的梦境里。 羞涩涌上心头,明笙眼含春波,心口的醉意也在一点点加深。 精致的耳垂漫成粉色。 傅西洲欺身而上,双唇游移到她的耳.垂边,热烘烘的鼻息令她有些痒, 他的指腹被夜风吹得有点凉, 却在她皮.肤的每一寸煽风点火。 “别急。”他在她耳边致.命地蛊.惑:“我想了四年的美味, 要拆开来,慢慢吃。” 他带着共鸣感的嗓音喑哑得要命,低醇如酒, 性.感得要命。 她听到了胸腔里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难.耐地缩了缩脖子,只是这样就难以承.受。 巴黎的夜幽深如雨果笔下的诗歌,总是散发着诗意唯美。 这个浪漫之都已陷入沉睡,远方埃菲尔铁塔的灯光不灭,照亮了城市屋顶的浪漫。 纱窗随风抚动。 掀起燃.情四溢的一角。 女人眸光潋滟,红唇染上了好看的胭脂色,细碎的嘤/.咛难/耐地溢出,似在地狱受难,又似化身夏.娃享受极.乐。 她陷入深深的潮湿沼泽,黏湿泥浆伸出触手,将她向下拉.扯。 复古风格的金属床架像是要散.架。 入眼是熟悉的墙壁,看了四年的碎花墙纸正在摇.摇晃.晃,恍惚之间那些碎花花枝微颤,那些花.苞也在傲然绽放。 于是她也在颤颤巍巍中,四年来第一次在春雨裹挟中绽放。 本以为会暂时结束,谁知猛一天旋地转。 眼前人有一双漆黑如墨的情人眼。 往下,入眼是清晰的锁骨,锁骨凹陷出性感的弧度,再往下是令人着迷的块.状肌肉,紧实又流畅,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摧枯拉朽般在她眼前起起伏伏。 明笙失控,不敢相信那些令人脸红耳热的声音从她喉腔发出。 四年没有经历过清..事,她生涩笨拙,床单被揪成皱巴巴的一团。 软绵绵的手无力地攀上硬.梆.梆的肩,她快死了,求他慢一些。 结果只换来男人变本加厉的坏笑:“都发.大.水了,我不救你,怎么行?” “我哪有……” 明笙完全失语,嘶.哑的嗓子只能冒出一个个短促无助的哼唧,俨如待宰羔羊。 “怎么笨得像我们的第一次?” 傅西洲再次尝到掌控她的滋味,异常兴奋,“明总监不是身经百战,见识过法国男人的持..久吗?这点程度就要投降?” 明笙气息紊乱,恼得拍他,换来耳廓边他更流氓的笑声。 “被你气得最近一有时间就泡在健身房撸.铁。” 他在她耳边性感地哼了一声,像骄傲的雄孔雀开屏,“务必让你这女人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持.久。” 床单已经皱得一塌糊涂,这张明笙睡了几年的床不怎么结实,嘎吱不停。 极致无法撼动的力量,如钢铁洪流,令她视线模糊,眼眶潮.热。 她是洪流中的一叶无助孤舟,经历着漫长连绵的动荡,最后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光中,被推入海啸的最高处。 春雨微歇。 明笙眼尾泛起一抹情.动的红,失神的黑眸浮起一层浅浅的水光。 她口干舌.燥,渴得嗓子眼快要冒烟。 已经两轮了,总该停一停了吧。 被他双臂捞起,傅西洲抱着她去浴室洗澡。 很快水声四溅,淋浴房内水雾蒸腾,氤氲出昂.扬的热意。 明笙粉红如虾,整个人被温水浇得好似换了一层皮,又被迫经历第三轮。 以致她生气了,嘤嘤嘤地推.搡缠上来的男人。 “你去酒店。” 她袅袅的声音变了调,带着一种被强烈满足后的娇软,“我这里不欢迎你。” 结果哪里推得动。 傅西洲触手可及是一片温.香.软玉,宝.贝得不得了。 “爽.完了就翻脸不认人,有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吗?” 他故作很凶,大狗似的胡搅蛮缠,“反正这床本少爷是凭本事上来了,以后这就是我的地盘了,我是不会下去的。” 不等明笙反驳,唇深深地压下来,递上一个缱绻热烈的深.吻。 吻得她意.乱.情迷短暂失.语,他蔫坏蔫坏地问:“还想让吻.技这么好的我走吗?” 明笙眼波流转,嫣红的唇嘀咕了一句“神经病”。 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身后的男人粲然一笑,长臂一伸,关了床头的台灯,将背对着他的明笙捞进怀里。 已经半夜,困意来袭,他终于想睡了。 “睡吧。”他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再纯洁不过的吻,“我们明早见。” 明笙伏在他温热有安全感的胸口,找到一个最舒服的睡姿,唇角弯弯说,“晚安。” 第二天,阳光融融撒入阳台。 窗帘挡住了大片阳光,但仍旧有一小撮光线照在了床尾。 明笙瞄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懊恼地捂住困倦的脸。 她竟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时隔四年,她又再次体会被重型卡车碾过的酸疼感。 狂风暴雨的姓爱过后,无数的乳酸堆积在身体肌肉里,让人下.床都格外艰难。 明笙“嘶”一声,咒骂狗男人不讲武德。 床边一侧已经空了,床单已经泛凉。 明笙知道他没有赖床的习惯。 心里掠过淡到不可闻的失落。 回酒店了吗? 她洗漱完回到小客厅,小客厅没人,厨房里飘出阵阵香味,见到男人宽厚背影时的欣喜完全取代了起床后的小小失落。 傅西洲正在煎牛排,见到门口正在发愣的她,不长不短的头发垂落在肩,颊边的一缕可爱地卷翘,一张水润清透的脸干干净净,和鲜嫩的十八岁并没有太大分别。 明明是二十六的女人了。 他俊脸倏然一笑。 走过来,低头亲她唇角。 明笙乖巧地仰脸,和他交换一个清晨的热.吻。 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餐。 明笙的冰箱食材有限,煎得喷香嫩软的牛排、一杯咖啡,两碗青菜小面,中西方早餐混搭,也吃得津津有味。 男人饿极了总是风卷残云。 傅西洲先吃完,抽了一张纸巾擦嘴:“我要去趟酒店。” 明笙拿着汤勺的手一顿。 他立刻会意,慢吞吞解释:“行李还在那里。” 明笙漂亮的黑眼珠不客气地斜他,口是心非地撵人:“那你赶紧去,最好待在那里别回来了,圣马可的鸽子需要你。” “这么希望我走吗?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用刀叉夹起一块牛肉,递送到她嘴边,“是昨晚的服务不够好吗?” 明笙噎了一下。 还未来得及搭腔,他已经起身,长臂一捞,将她往小沙发拖。 穿得像个雅痞绅士,每个神情又暴露流.氓本质。 “要是服务不够好,那不如再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谁要你堕落到大早上做.牛./郎。” 明笙脸红耳热地拍掉了他的手,回到餐桌继续喝面汤。 吃完谁都不想洗盘子,剪刀石头布了三轮,最后傅西洲输,认命地将盘子端去厨房。 明笙回到卧室,扫一圈周围犹如垃圾场的环境,简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地上摊了一地的不想要的旧衣服被单。 小东西小挂件横七竖八地摆放在柜子上,一些要带回去的易碎品需要被妥善打包,还有一些实在没必要带回国,也需要花时间整理出来,打算送人。 更别提这几年收藏的一些书籍。 不知不觉这几年为这个小家购置了这么多东西。 明笙怔忪片刻。 或许之前在她潜意识里,她其实是没有想过回国的。 但人算不如天算,最终她还是要收拾行李,踏上漫长的回家路。 可是她真的有家吗? 对于这个扎心的问题,明笙也无从给自己答案。 只是盘算着,手上有一笔还算丰厚的存款,回国安顿下来以后,要把买房计划提上日程了。 有人靠上来,一双手臂圈住她绵软腰肢。 和她一起看着眼前乱糟糟的环境,一起头疼。 “昨晚我们竟然在这样的垃圾场□□。” 他低头,找到她小巧玲珑的耳垂,有意无意地撩,“看来我们很情不自禁。” 明笙用手肘狠狠往后一戳,他假装“嗷”一声痛叫,“谋杀亲夫啊。” 犹如一只巨大的无尾熊攀上她的肩,搂着她的脖颈装疯卖傻。 “把我撞.坏了,晚上影响发挥怎么办?” “你要是那么容易撞.坏,在我这里可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明笙眉眼跳脱灵动,也学他不正经,“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滚去酒店收拾行李,二,留下来陪我清理垃圾场。” 傅西洲当然选一。 临走前非要明笙送他一个goodbye kiss,两人在小沙发上气.喘.吁.吁,差点又走不成。 明笙一边开着电视,一边将旧衣服装箱。 今天的巴黎各大电视台都在滚动播放昨晚的恐.怖袭.击事件,这是昨晚轰动全球的突发事件,各种谴责的声音通过媒体渠道传播出来,也令巴黎人心惶惶。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波。 昨晚的恐.怖分.子有五名之多,除了一个在火车站被抓捕,一个在现场击毙,另外三个都被警方抓捕归案。 种族矛盾一直是西方无法痊愈的浓疮。 明笙生活在异国几年,虽然语言流利,但始终没有完全融入这里的社会。 也许回国是最正确的选择,她干活的时候心想。 至少不用担心国内会遇到这种吓死人的事。 傅西洲两个小时后风度翩翩敲开她的门。 脚边只有一个行李箱。 他站在她门外,换了身帅气的外套,俊朗的脸被日光踱上一层薄金色的淡光,手放在背后,一看就是要搞事情。 “最美的鲜花送给最美的明总监。” 他嘴巴像抹了蜜,或者呼吸了几天巴黎的浪漫空气,激发出了身体里并不多的浪漫因子。 一束芳香扑鼻的荔枝玫瑰,娇嫩可人的淡粉色,花苞层层叠叠,复活少女心。 “谢谢,很漂亮。”明笙喜笑颜开地接过,端详手里这捧花。 她还记得荔枝玫瑰的花语。 ——甜蜜的初恋,忠贞不二的爱情。 她笑得甜甜的目光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眼睛。 “只有最强的骑士才配得上又飒又美的明总监。” 傅西洲在自己的短发上捯饬了两把,手臂帅气地支在门口,拗了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姿势。 明笙抱着手臂,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水味。 明明出门的时候什么也没喷,浑身上下也只是个毛糙的直男。 结果回来就变成精致Boy。 她心里冷笑阵阵。 原来回去拿行李是假。 回去捯饬成花孔雀倒是真。 傅西洲没有发现她唇边的浅浅嘲意,万分自恋地向她频送秋波,“明笙,你说实话,比起那些英年秃顶的法国男人,我是不是各方面都更强一点?” 明笙白了他一眼,气急败坏地把花塞回他怀里。 “这么多废话。”她毫无情调可言地河东狮吼,伸手揪他毫无褶皱的衣领,“进来干活!” 第 88 章 Colette来敲门。 两个女孩共同经历了昨晚的惊险, 还好大家都活着,没出事,见面的第一反应便是来了一个劫后余生的拥抱。 Colette是个胆小细腻的女孩, 昨晚甚至一夜没睡。 “我不想活在恐怖的阴影之中, 真想快点离开巴黎。” 她红着眼圈说, “我想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哪怕是乡下也行, 要不是为了跟你告别,我今天甚至不敢出门,谁知道那些亡命之徒会不会想要在地铁里再搞一票大的。” 她是来拿东西的。 明笙整理出了很多东西, 大多是不方便带回国的生活用品, 问了Colette,她说她要,就全给她了。 “那你最近少用交通工具。” 明笙劝导她,让她想开点, 日子还得继续过。 “就当健身, 巴黎还是很美的,以后我还会再回来,相信我,你是地道的巴黎人,去哪里都不如巴黎好。” Colette喏喏地耸肩认同。 从进门她就瞥到了傅西洲干活的身影,碰了碰明笙, 乐不可支地揶揄:“Lona, 瞧我看见了什么, 这不是你的前任?” “所以昨晚,这位英俊的前任先生英雄救美了?” 明笙尴尬又有些甜丝丝地“嗯”,不置可否。 显然在努力回避私人问题。 可惜Colette这样的发过姑娘, 早就从她粉红的耳根猜到了什么。 “所以昨晚,这位前任登堂入室了?” 明笙红脸,根本不敢去瞧朋友促狭的眼睛。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昨晚那情形,他也不方便回酒店。” “做了几次?” 法国姑娘石破天惊地来了这么一句,刚好碰上傅西洲从厨房搬重物出来。 他被发配去厨房做苦力,“这个放在哪里?” 明笙那双满是灰尘的手腾地捂住Colette的嘴。 两个女人双双神色怪异看向傅西洲。 “放卧室,嗯,放卧室吧。” 明笙只想他赶紧滚出自己的视线,有点语无伦次。 傅西洲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沉重的烤箱。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拎去卧室,但还是照做。 明笙松了口气,同时松手。 Colette吃了一手的灰,呛得咳嗽几声,眯着湛蓝的眼睛,一副过来人的语气,“Lona,他看起来是那种能做到半夜的男人。” 明笙捂着滚烫的脸,很不自在地点点头。 “所以到底几次?” 明笙害羞缓慢地伸出三根手指。 Colette做出夸张尖叫脸。 此时正逢傅西洲出来,他搞不懂这两个女人用法语这么激动地在嘀咕什么,只是任劳任怨地问:“接下来干什么?” 明笙早就在等他这句话呢,纤纤玉指指向狭小储藏室:“那里。” Colette搬了一堆东西,开车走了。 临走前恋恋不舍地告别,约好半年后在中国见。 明笙继续做手里的事,听着储藏室“哐哐哐”的动静,怀疑他把储藏室给拆了。 精致的身上散发昂贵香水味的精致Boy很快灰头土脸。 明笙小公寓只有几平方大的储藏室好久没进去了,她一直嫌里面灰尘味重,正好家里有个男人,他不上谁上? 结果就是傅西洲呛了一鼻子灰出来,五官皱成了一团。 “全扔了可以吗?” 他不知道这一摞摞旧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总之嫌弃得不行,“回国以后全给你买新的行不行?” 明笙摇头说不行,有些东西用钱也买不到。 眼前这些是用不上,但是也舍不得丢掉的东西。 代表着旧日琐碎的回忆,也见证了她一路脚踏实地认真生活的每个瞬间。 她在比利时读书时的教学参考书。 熬夜肝出来的画稿,看了无数场秀后的灵感设计图,还有读书期间自己打版、踩着缝纫机做出来的设计样衣。 这一件件倾注了她汗水的物品全被她辛辛苦苦打包寄回了巴黎。 现在又要被她带回万里之外的国内。 “里面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傅西洲生出几分好奇心,打开其中一个纸箱子,见到她那些整齐叠成一摞摞的画稿,顿时了悟。 又打开一个纸箱子,里面全是笔记本,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法文英文都有。 她花了非常多的时间和心血在专业上。 脸上嫌弃的神色不见,傅西洲很郑重地将这些盒子摆放好,不动声色说:“安特卫普校园环境不错,你这书没白读。” 明笙一怔,被某个事实击打胸腔,腾地睁大眼睛。 “你去过?” “手术后去瑞士住了一阵,在比利时停留了两天。” 傅西洲忙着手里纸盒子的打包,用很寻常的语气说着过去做过的不寻常的事:“闲着没事,去安特卫普校园里逛了一圈。” “没见到你。”他轻飘飘补充。 明笙杵在一旁,搓手扭捏:“我,我号码一直没换。” “我可是被甩的那个。” 傅西洲抬起头觑了她一眼,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蕴着玩味,“少爷我可拉不下脸给你打电话,让你请我吃散伙饭。” “还好你没给我打,那会儿我挺穷的,天天啃面包。” 明笙吞吞吐吐,脸色绯红地拉了拉他的衣袖,“那要不然,这顿饭我今晚补请?” “去去去——” 傅西洲轰她,意见很大,“我大老远飞巴黎来吃你的散伙饭,?” “不是散伙饭。” 明笙羽睫微颤,吐字含糊,脸红得不像话,“就当庆祝,我们……” 她大脑宕机,说不下去了。 “我们什么?” 傅西洲停下动作,一双沾着灰尘的手圈住他,柔情蜜意地凝视她的娇颜,“明笙,说说看,我们要庆祝什么?” 明笙这种温吞的性子是死活吐不出“庆祝我们复合”这种话的。 事实上昨晚的她大脑被清欲支配,身体的强烈需要盖过了一切,舒爽滚.完了床单,她今天又陷入责怪自己脑子不清醒的怪圈中。 她当然是成熟的女人了,大多数时间心性都是理智清醒的,压抑身体的需要几乎成为习惯。 但架不住昨晚遇到这样小概率的突发事件。 她恪守许久的原则在一夕之间崩塌,大脑完全被冲动支配,只想做个有人保护的小女人。 明笙倒是没有后悔。 经过昨晚,她已然深刻意识到,她是需要他的。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对他的心意不曾变过。 过去到现在,她只爱过傅西洲这一个男人。 但是现在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呢? 滚过一晚后,他们这算是复合了吗? 明笙当然不好意思去问傅西洲,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当初拒绝他的再次靠近,口口声声要找个势均力敌的普通男人结婚,这话还是她自己说的。 她始终别扭的骄傲让她无法做那个主动求和的人。 “庆祝反派全捉捕归案,世界又恢复了和平。” 明笙扯了一个很荒谬的理由,见傅西洲双目灼灼,她的脸颊顿时滚烫,装成是忙碌的小蜜蜂,快速地从他的怀抱逃开。 “你要是不想出去吃,那我们只能在家啃面包了。” 傅西洲无奈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微小弧度。 ——永远别指望这个女人在脑子清醒的时候说实话。 他一声不响去浴室洗净双手,在明笙狐疑看过来的目光中,他懒洋洋朝她轻笑,慢条斯理地扯过干毛巾擦拭。 姿势闲散慵懒,举止之间又有些深沉看不透。 然后他走到明笙身边,突然抓住她要伸向一本书的手。 在她满头雾水之际,湿.软的唇深深含.住她耳廓,一双刚沾过冷水的手如蛇一般,微凉地钻入他的领地,灵活爬向凸起的高地。 “我觉得,我们需要坦诚相见一下。” 明笙城防失守,“呀”一声轻呼。 昨晚的满足感荡然无存,那种很空虚的滋味随着他熟稔的动作,又悄然而至,势不可挡。 随着被他打横抱起,她手中的另一本书也已掉落在地。 都是饮食男女,她当然明白要如何坦陈相见。 “不行,你别想一出是一出,还有好多活没干。” 她软.趴.趴拍他坚.硬的胸膛,俏脸晕上清透无暇的粉,当然意外,青天白日的,家里比昨晚还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他说发清就发清。 但谁叫他今天很帅。 光风霁月,眉目清朗,翩翩风雅公子哥。 她不得不承认,刚打开门看见他的霎那,她的芳心被丘比特的箭矢击中,砰砰砰,跳得特别激动。 家里凌乱到只有床是干净的。 换种说法。 只要床干净好用没有坍塌的风险,其他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 春.色.动人心弦。 明笙身上只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因此很容易就坦诚相见。 她屏住呼吸,湿润小鹿般的眼睛,带着几分痴,对上男人幽暗深邃的眼眸。 看他卖弄似的一颗一颗解开衬衫扣子,衬衫半开,里面健硕精.赤的胸膛若隐若现。 再然后,衬衫霍然掀开,那狂野不羁的画面冲击视线。 贲.张紧实的肌肉,腰腹精.窄,八块腹.肌流畅清晰,俨如艺术品。 不难想象,当这些肌肉一旦紧绷,会爆发出如何强大且无穷无尽的力量。 明笙咬唇,咽了咽口水,只是轻悄悄一眼,整个人就已陷入湿.淋.淋的春雨之中。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 在一切还没开始之前,视线已经抵.死.缠.绵。 一个眼中充满侵.略,一个眼波荡漾着弱小无助,任他宰割。 “你这嘴不老实的妖.精。” 傅西洲语气恶狠狠,吻她吻得有点疼,“今天老子替天行道……” 剩下的呓语含糊不清,被吞没在两人激烈的吻里。 什么都还未开始,明笙就快淹没在这个凶悍又汹涌的吻里。 昨晚这通体力消耗显然没有让今天的傅西洲怯场。 他状态神勇,明笙被他各种摆.布,几十分钟下来,已经被折腾得喉咙嘶哑,连哭都没力气。 到了快下午,窗外突然开始下雨。 明明早上起来时万里无云,阳光晴好。 转瞬就变了天。 一通大体力消耗,堪比进行了一场高强度运动。 两人都饥肠辘辘。 “冰箱里还有什么?” 明笙窝在他温热的胸口,不怎么想动弹。 “几片面包,还有两个土豆,大概能喂饱一只兔子。” 傅西洲嗓音惫懒,手把玩着她的发丝,同样不怎么想动。 “可是好累,我不想动。” 明笙软绵绵地嘟着嘴抱怨,“你刚才的表情哦,我怀疑你也是恐.怖分子。” 男人在她头顶性感又低沉地笑。 “你说对了,为了把你掳回国,我可什么都干得出。” 明笙听闻,水嫩嫣红的唇甜甜地弯起来。 他温热的手指一直在绕着她不长不短的头发玩。 两个人都很享受热汗运动后的放空。 还有无所事事。 傅西洲有点想念她那一头海藻似的乌亮长发。 “还留长发吗?” 明笙想了想,摇头,“这个长度挺舒服的,长发洗起来很麻烦。” 傅西洲虽然遗憾,不过已经过了那个总是想要控制她、让她围着自己转的年纪,如今心态转变,两个人在一起舒服就好。 “随你。”他无所谓地继续勾着手指绕着玩。 他拨开乌发,在明笙发丝中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处旧伤疤。 以前没有过。 是分开这几年才有的。 “这里。”他用指腹抚了抚,“怎么伤的?” “哦,这里啊……” 明笙很不好意思地坦陈这个伤疤的来历。 加班回来在家里晕倒,醒来时头破血流,好像鬼片里血淋淋的女主角。 “满头血。” 她卷着被子咯咯笑,“我第一次知道照镜子原来可以那么吓人。” 傅西洲闷不吭声,好半天没说话。 明笙讶异地掀起眼皮瞥他。 他唇线抿直,并不觉得这有多好笑。 “后悔吗?”他突兀地问。 明笙当然明白他想要知道什么。 当年舍弃唾手可得的爱情,义无反顾地远走异国,孤孤单单一个人,吃过那么多苦头,后悔吗? 她坐起来,眸光纯净灿亮,一如初见那一天。 “傅西洲,我知道你想听什么。”她说,“可是我不想撒谎。” “我不后悔。” 傅西洲目光深深,叹了叹气。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明笙,我好像没有认真夸过你。” 他泛开一个平淡笑意,“你是勇士。” “就是杀我的时候比较无情。” 明笙美眸流转,笑语嫣然。 坐他褪上,探身,主动送上一个温情安抚的吻。 吻着吻着,又走火,一不小心又做一次。 饿得钱胸贴后腹。 两个人终于懒洋洋起床,一起在喷头下淋浴,情不自禁地接.吻,吻得难分难解,直到意识到再不分开,他们今天就别想出门了。 推推搡搡地洗好穿衣,已经是下午三点。 家附近有家不错的中餐馆,主打湘菜。 味道还算过得去,两人饿得几乎清盘,从餐厅出来时都面色满足。 傅西洲没有见过雨中的塞纳河。 想着下次两人一起来巴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明笙便拉着他,撑着伞,去雨中的塞纳河散步。 “所以,你去圣马可广场喂鸽子了吗?” 明笙突然在雨里问。 傅西洲莞尔,当然没去。 明笙人来疯发作,要拉他去圣马可广场喂鸽子。 雨那么大,怎么可能有鸽子。 她大约是稀稀拉拉广场里唯一一只蹦跳的“鸽子”。 在雨中凹各种造型,娇媚的,搞笑的、经典的…… 傅西洲不光要当摄影师,还要做的工具人背景。 到后来,明笙甚至冲进雨里,张开双臂转圈,淋雨淋得开心,好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她是真的开心。 很久没有如此开心。 傅西洲咔咔按下快门,记录下她毫无芥蒂绽颜的时刻。 最后,他手中的伞一歪,伞落在地上。 他也欣然陪她淋雨。 两人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深情凝望。 雨滴从他们的脸上一颗颗落下,还好并不是瓢泼大雨,能够让他们在浪漫的城市放.纵地孩子气一回。 明笙圈着傅西洲的脖子,清凌凌的视线里带着深深探究,终于问出徘徊在心口好几天的问题。 “傅西洲,你为什么来巴黎?” 傅西洲眼里全是她。 一双漆黑情人眼里盛满铁汉柔情。 “那天晚上送你回去,我在楼下抽烟。” “我看着你在的那幢楼,我知道你不会再出现了,可是我莫名其妙又想跟自己打个赌。” 明笙好奇:“什么赌?” 雨中,傅西洲被浇湿的脸刚毅,含笑的目光里却泛着很容易就被察觉的情愫。 “如果你下楼再出现,我就跟自己说,不管你如何拒绝我,我都要你追回来。” “可是若你没有,我就抽完手里这包烟,然后回去睡觉,彻底结束我们的故事。” 在明笙瞬间黯然的目光中,他嗓音郎朗说下去:“你说你要尊重,我想这就是尊重,让你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这生活里没有我。” 明笙眼眶盈泪,和雨水一起滑落脸颊。 身边那把伞重新被傅西洲捡起来,撑在两人头顶。 她被他圈在他的小小天地里,宿命般的安心。 看过了偌大的世界,蓦然回首,原来他的地方,才是她的归宿。 而他一直在归途中等她迷途知返。 “这最后一次,我赌赢了。” “你穿着睡衣,顶着乱糟糟的湿发,下来找我。” 明笙笑中带泪:“我是想下来轰你走,癞皮狗一样赖在楼下,我看着好烦。” 被形容成癞皮狗的男人一点都不生气。 “明笙,你又口是心非。” 傅西洲眸底静水流深,笑意缱绻,“你就是放不下我。” “嗯。”明笙终于诚实,抬手拭着眼泪,“你说对了。” 她拥抱他,情绪激涌地将脸伏在他怀中,一行热泪再次滚落脸颊,道出了搁在内心多年的真情告白。 “傅西洲,我一直一直,放不下你。” “那年在机场我在电话里对你说我一点也不爱你的时候,我其实哭得很伤心。” “我对你撒过很多次谎,只有那一次,我觉得我心都快碎了。”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撒谎可以那么难受。” “我没有不爱你。” 她踮起脚尖,红唇贴到他耳边,说下迟到很多年的几个字。 “我一直爱着你。” 番外 两人在巴黎又待了四天。 尽管巴黎刚经历过袭击, 所有演出、大型聚会都被临时取消,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但小公寓的生活却是恬静安然, 岁月静好。 行李已经全部打包收拾好, 小公寓变得空荡荡, 再没以前下班, 扑面而来家的味道。 明笙拉着傅西洲, 将这住了四年的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齐明亮,打算就这样完好一新地将房子还给房东太太。 剩下的三天无所事事。 所有的生活只剩下件:吃饭、睡觉、接吻做.爱。 离开巴黎前的最后一天,两人都承诺离床三米远。 在吃饱闲暇的午后, 一起坐在阳台的双人沙发上晒太阳。 这几天做得过于频繁, 明笙腰酸得厉害,大.腿内侧被掐得乌青,说什么都不肯再由他胡来了。 像只慵懒的猫咪窝在傅西洲怀里,明笙享受这偷得浮生半日闲, 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看他打游戏、打电话、处理工作。 傅西洲正和李京尔通电话。 两个男人聊天并没有顾及她在场, 至少傅西洲不在意。 “你倒是舒服,跟老婆在巴黎逍遥二人世界,苦了我,都数不清这是我第几天早起了。” 李京尔这人各方面都挑不出错,周到圆滑,做人也算厚道, 唯有个爱睡懒觉的毛病。 起床气严重, 不到中午不会跟床分开, 用他的话说“每天要睡到不气才会起床”。 这几个月傅西洲心思压根不在公司上,下属很难在公司逮到他,李京尔已经被迫朝九晚五上班好几个月。 以致他十分困惑不解。 他都有钱到每天在为怎么花钱犯愁, 为什么还得每天风雨无阻的上这个破班? 现在他打这通跨国电话,话里话外就是要傅西洲赶紧滚回国,他上班上得要抑郁了,必须去加勒比的私人海滩躺个十天半个月。 “你该不会打算带着明笙把欧洲转一圈吧?” 李京尔语气严肃,“私人飞机也太烧钱了,我每次收到停机坪和维修的费用都会眼前一黑。最近公司股票涨得有点离谱,我看持股的员工包括总监级别都有点飘,去个茶水间,两个才入职两年的小伙子竟然在讨论要买两千万的豪宅,传出去谁都知道我们Bro是块肥肉,就是只蚂蚁都想啃一口。” “你作为总裁,行事得低调,不能带头搞奢靡享乐这一套。” 傅西洲差点被哥们pua,一手给明笙的脸颊挡太阳,另一手捏着手机冷笑。 “这架飞机咱们三个合着买的,还是我说的,为了低碳环保买一架得了,你去数数里程,用的最多的是哪只狗?” “哪只狗说明天我想去马尔代夫看几天日落,回来没上几天班,又飞去帕劳潜水。” 两个男人跟小孩子一样吵架,明笙乐不可支,捂着嘴偷笑。 李京尔作为一个热爱自由无拘无束,全年满世界飞的男人,在撕破脸之前下最后通牒:“给你一星期,再不飞回来,我就再买架飞机。” 说完,挂了电话。 傅西洲几乎隔着几万公里都能感觉到李京尔上班上出来的满身怨气。 他唇角上扬,有点想笑。 李京尔那自由散漫的个性,确实不适合朝九晚五。 这段时间让他在公司坐镇,确实够为难他了。 “得回去上班了。” 他拍了拍明笙吹弹可破的脸颊,“三个老板一个比一个不愿意上班,员工有意见。” 对此明笙只是翻了个白眼。 “这说明你就压根没有做过员工,根本不懂员工心理。” “我要是有三个不爱上班的老板,我简直不要太支持,信不信我能每天在格子间摆烂混日子?” 傅西洲纳闷:“你也会?” “这就不一定了。” 明笙眉目慵懒坐他褪上,翘着小拇指认真给自己涂脚趾油,“总有一类员工有天生的内驱力,干着最平凡基础的工作,却梦想着有朝一日坐上boss的位置,有助理、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有朝一日策划一场聚集全球时尚圈目光的秀。” 她精致下巴抬起,扬起灿烂笑脸,“我就是这类员工。” “所以,你预见的没错,我们都有了光明的未来。” 傅西洲也觉得她在巴黎孤身打拼,能有今天的成绩十分了不起。 他鼻尖靠近她修长白皙的脖颈,神色享受地闻了闻,俨如不可自拔的瘾.君.子。 都用一样的洗发水沐浴乳,但她就是比他更香。 怎么闻都不够。 “明总监,以后在家你就是我老板,好不好?” 他薄唇微微翘起来,粗粝的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悄无声息钻.进明笙宽松的毛衣,寻找那更细腻更销.魂的所在。 嗓音轻哑好听,带一点点沉,好似用很轻的力道揉碎了远方天边的云。 “我内驱力特别强,保证每次干活不摆烂。” 明笙听他在自己耳边轻轻浅浅地笑,耳根痒得不行。 虽然该死的确实又有点想要,可是老腰受不住,不缓两天怕是要出人命。 美眸幽幽怨怨地觑他一眼,按住他想要作妖的手,按着自己还在酸疼的腰,咬牙切齿说:“我可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个天天不摆烂的好员工。” 傅西洲抽开她的手,殷勤周到地又是按又是揉,手法勉强合格。 热烘烘的日光晒得人脑袋昏沉。 不过早上睡多了,谁也睡不着。 明笙突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 傅西洲和廖擎这两个糙男人都有感情变动,怎么最像白马王子的李京尔这么多年私人感情一片空白?根本没听他谈过,甚至喜欢过哪个女孩? 她暗搓搓地嘀咕,李京尔这是取向有问题吗? “别嘀咕了,他是直的,笔直那种。” 傅西洲毫不留情地吹破她脑子里的幻想泡泡,这才拧着浓眉解惑,“他就是完美主义者,什么女的都瞧不上。宁缺毋滥,宁可在家玩手办。” “真的一个女孩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当然有,有一个。”傅西洲笃定,“他去年喝醉说漏了醉。” “你当他为什么一年要跑出去度假十几回?” “还不是为了女人。” 傅西洲告诉明笙,李京尔两年前在英国出差住酒店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华裔女孩有了露水的一夜。 那个女孩被下了.药,敲李京尔房门求救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李京尔当然英雄救美,想来她很有风情也很迷人,不然克制绅士如李京尔也不会有了这辈子第一次一夜情。 两个人的关系很扑朔迷离。 不是情人,但会每年每隔一段时间,约定好在世界某个地方见面,做几天恩爱露水夫妻,又各自飞回国继续彼此的生活。 “京尔那家伙,对这段关系有点上头了,出去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多。” 傅西歪着脑袋蹙眉不解,“什么女人啊?能让他满世界跑。” 明笙竟然对这样随性自由的肉.体关系心生向往。 “这是什么神仙关系啊。” 她发自内心地感叹,“边旅行边睡男人,甚至不需要忍受他在日常生活中的龟毛德行,每隔一段时间见面,还能一直保持新鲜感。” 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看向他,似乎得到不小的启发。 “想都别想。”傅西洲已经俊脸黑沉,“我不是京尔,我很保守,对这种男女关系一点都没有兴趣,你知道他一年要花多少时间在天上吗?有那时间,我为什么不多写几行代码?” “傅西洲,你可真是个无趣的直男。” 明笙笑得眉眼弯弯,捧着他的脸啵了一口,“不过,我很喜欢。” 在小公寓度过浪漫的几天时光后,两人坐上傅西洲的私人飞机,返程回国。 长途飞行让人身体疲惫,傅西洲拉着明笙先回了那套有大露台的房子,两人洗完澡换上了睡衣,抱着昏天暗地睡了十几个小时,总算恢复了精力。 清晨和精力一起恢复的,还有旺盛的姓欲。 两人在周末的清晨,自家宽敞柔软的床上变着花样做。 明笙的肌肤因为这场几乎满分的运动而白里透粉,眼尾洇着楚楚的生理泪水,从里到外透着被男人浇.灌滋润后的娇媚。 洗完澡,明笙想起自己刚回来,拿出手机想和乔羽联系。 最近这段日子乔羽有点沉默。 也就是刚回巴黎那天两人微信聊了会,明笙跟她报了平安,后来就没联系了。 再后来傅西洲来了,发生了一系列事,她整天跟他在小公寓滚床单,暂时将国内的好朋友忘在脑后。 再往前推日子,明笙想起来,那段大秀的日子,她忙得天昏地暗自顾不暇,也没怎么和乔羽好好说上话。 她细细琢磨了一下。 总感觉乔羽这样的话痨,最近的沉默实在是有些反常了。 明明之前很爱和她聊感情的。 明笙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怪自己这段日子重色轻友。 她直接打电话给乔羽。 电话通了,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却是个男声。 语无伦次,一着急就结巴说不出话的声音。 廖擎。 “明,明,明……” 廖擎好像很急,“笙”字怎么也吐不出,他老毛病犯了,一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就会有这样的生理反应,完全无法用精神控制。 “廖擎,你别急,我让西洲来接电话。” 乔羽的电话却是廖擎接的,这还是大周末的早上,明笙猛然意识到这段没怎么联系的日子,乔羽的生活或许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的男友呢? 傅西洲从卧室步出,见她神色凝重,接过电话。 电话那头廖擎说话终于顺畅了。 “出大事了西洲,乔羽给我留了纸条,说她去医院了。” 傅西洲和明笙几乎异口同声:“她生什么病了?” 廖擎在电话那边噎了一下:“她没病。” “她就是,怀孕了。” 明笙和傅西洲在电话这边面面相觑,都被“怀孕”二字震得怀疑耳朵出错。 乔羽怀孕了? 谁的? “我,我的。” 廖擎吞吞吐吐承认,“昨晚我们吵架,我把她哄好了,谁知道早上她不在了,说要去医院解决我跟她的问题。” “乔羽手机都没带。” 他的语气心急如焚,急切地问明笙,“明笙,你能想办法跟她联系上吗?她平时生病了会去哪家医院?” 明笙神色古怪地顿了顿,“我,有她工作机号码。” 但还没等廖擎在那边发出喜出望外的声音,明笙就啪的挂断了这通电话。 “你知道吗?” 她怒气冲冲,“我真想把廖擎给剁了。” 傅西洲“嗯”了声,没有帮哥们辩解,冷凝道:“我帮你磨刀。” 明笙给乔羽的工作机打电话。 电话通了,乔羽也接了。 听闻明笙问她在哪里,她猜到明笙已经知情,报了所在医院,然后用无比轻松寻常的语气说:“我等着做流产手术呢。” 番外 傅西洲驾车, 明笙坐在副驾,以最快的时间赶到乔羽所在的医院。 廖擎比他们先到。 等明笙他们到时,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杵在乔羽面前, 小孩子认错似的垂着脑袋, 任打任踹, 但就是不肯让乔羽进手术室。 乔羽撵不走他, 动手也没用。 抿着唇, 有水光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盯着他。 廖擎跟小媳妇似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抓她的手腕, 被她冷冰冰地一把甩开了。 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留, 廖擎登时红了眼眶。 一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居然哭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冷滞,又是站在妇科门诊手术的门口,边上等候区一堆人坐着看, 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西洲去停车了, 明笙用最快速度冲到乔羽身边。 “乔羽……” 她气喘吁吁,开了口却不晓得说什么,事情太棘手,她不知道站在朋友立场,该怎么劝比较合适。 三个人都陷入沉默。 最后护士叫了声:“乔羽——” 乔羽动了一下。 廖擎完全崩溃了,双臂展开, 抱住乔羽嚎啕大哭。 “你给我个机会, 我一定做个好老公、爸爸, 我做不到就是狗……” 乔羽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流下来。 她也哭得不像话。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举起手机偷拍。 明笙头皮发麻地向四周看去,欲言又止地拉了拉乔羽。 “乔羽, 咱们先回家吧,改天再来……” 她谨慎地出言劝说。 既给了廖擎一个能够缓冲的时间,也让执意手术的乔羽好受点。 “边上都有人在看着呢。” “咱们虽然是素人,但是廖擎他,还是有人认识的……“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游戏大厂,Bro三位创始人连续几年上国内富豪榜。 三个人都是大学生成功创业的典范,俨然是时下年轻人的新兴偶像。 尽管廖擎刻意低调,平时踏踏实实敲代码从不作妖,但是网络上一直有他的传说,要是真被有心人拿他的私生活做文章,想来也能掀起一阵妖风。 乔羽到底是在互联网大厂混的,深知网络的邪性。 她挣扎了两下,发现廖擎抱得太紧,简直要把肋骨都挤断了,懊恼发火道:“还不松开?” 廖擎以为她坚持要进手术室,摇着头死活不肯松开。 直到乔羽忿忿出手掐他:“你不松开,我怎么回家?” 廖擎这才喜出望外地松开钳制,一双眼睛漾着欣喜非常的光芒,仿佛一只语言无能、行动能力却格外强的哈士奇,不等乔羽挪步,他先出人意料地抱她离开地面,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不顾乔羽开骂,用公主抱的姿势,将乔羽迅速抱离这个不祥之地。 当停好车的傅西洲到达,看到的就是这副异常夸张的场景。 他上来牵明笙的手,人来人往的,只好低调地用眼神询问明笙。 这一对反复折腾,可太让人头疼了。 明笙无奈指指前方两人的身影,脸色不太好:“暂时没事了,先回去吧。” 傅西洲没吭声,而是神色凝重地瞧了一眼妇科门诊手术的等候区。 有刚做完流产手术的女人无比憔悴地走出手术室,因为剧烈的麻药反应,在不知是男友还是老公身份男人的陪伴下,躬身在垃圾桶前痛苦呕吐。 也有面无表情的女孩子,看着很稚嫩年轻,可能还只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身边也没有任何人陪伴,孤身一人坐在等候区,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表情里甚至有近乎于麻木的呆滞。 男人放纵.犯下的错误,最后要在这里承担心理生理双重痛苦的,反而是女人。 在这个地方,明笙身为女人,同样感到不舒服。 她没有忘记林嘉婉在还不能承担生育成本的年纪,突然有孕,糊里糊涂把孩子生下来,被人鱼肉,失去几年做母亲的权利。 女儿的出生、第一次微笑、第一次爬行、走路,牙牙学语,她全错过了。 女人的痛苦,一大部分来源于男人。 明笙不禁想到自己。 如果那时候傅西洲稍有不慎,她是不是也会在花季年龄经历这些糟心事? “别胡思乱想了。” 傅西洲似乎察觉到她在忧郁些什么,捏了捏她的手掌心,沉沉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来这里受罪。” 至少他这方面纪录还算良好。 明笙选择暂时相信他。 但一番耳提面命是难免的。 “如果你让我在不想生的时候怀孕,我根本不会像乔羽那样,给你冲到医院求我的机会。” 她看着娇娇柔柔,其实外柔内刚,很有自己的主见。 做好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改变。 “知道。” 傅西洲冲她妥协地笑,“你是六边形女战士嘛,放心,咱们这两年先不生,你尽情冲锋陷阵,我给你做后勤。” “少自作多情。” 明笙哼一声,美眸流转,一副再潇洒不过的海王态度,“我只答应跟你滚床单,可没答应跟你生小孩啊,谁爱生谁生去,反正我不生。”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大腹便便身怀六甲的模样,摇摇头有些难以接受,甩开他的手走掉,“我单身好日子还没过够,我要32岁,哦不,35岁做妈妈也还来得及。” 这当然不是傅西洲想听的话。 他困惑,怀疑巴黎那几天好日子根本就是镜花水月,回国后的明笙又是铁板一个。 “明笙,我不是脱单了吗?为什么你还是单身?” “傅西洲,不如我们先这样吧。” 明笙漾着笑意轻盈转身,眼神灵动,带着一点点聪明女人才有的狡猾不可捉摸。 “先做段时间的炮.友, 等大家的新鲜劲过去了,再去考虑这段关系是不是值得继续。” “明笙,犯错的是廖擎,为什么受惩罚的是我?” 傅西洲简直傻眼。 只不过出于好心来了妇产科医院一趟,怎么最后倒霉受牵连的反而是他? 可惜明笙踩着平底鞋,已经健步如飞追廖擎去了。 傅西洲望着她轻快背影,烦躁地挠头。 头疼。 他还想30岁结婚,32岁当爸呢。 明笙之所以能追上廖擎,原因是乔羽不愿意上廖擎的车,并且表示,三天内不想看见他这张脸。 廖擎沮丧地开车走了,临走前哭唧唧瞥了乔羽一眼,仿佛一只被打趴下的落水狗。 乔羽铁石心肠地别过脸。 没有坐傅西洲的车,两个女人打车回乔羽家。 乔羽回了家就神色憔悴地瘫软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万念俱灰的模样。 她坦言刚查出怀孕,烦得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 “这孩子……” 明笙欲言又止,想问问到底怎么来的。 还有她那个正你侬我侬的总监男友,不是谈得好好的吗?甚至有了结婚计划,怎么就跟廖擎滚到一起去了? “你错了,是两个。” 乔羽突然坐起身,六神无主地抱着膝盖,把脸埋了一会儿,落寞的声音才从膝盖中间漏出来,“B超显示是双胞胎。” 这是今天第二个能令明笙震惊到失语的消息。 她张口结舌,失语了好一会儿。 “那……”她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廖擎他知道吗?” 乔羽埋在膝盖上的头缓缓摇了摇。 对面的明笙头疼地支着脑袋。 双胞胎…… 真是造孽。 乔羽告诉她,总监已经是前男友了,两人吹了已经有一阵了。 原因是他这个人原则性太强,乔羽工作受了委屈,完全指望不上他,反而还会被奚落一顿,次数多了,她算是明白上下级之间做情侣有多难了,如果那个男人还是个公私分明原则性极强的人,那么这段感情的体验会很差。 终于在大吵一架后,两人掰了。 廖擎就是在这时候趁虚而入。 乔羽一个人去泰国散心,他当晚坐红眼航班飞去追她,两人在泰国玩了四天。 就在回国的前一天,喝了点泰国本土的鸡尾酒,酒醉上头,糊里糊涂就睡了。 男人不清醒的时候,自然是不知道要做安全措施的。 回国后乔羽就刻意和廖擎疏远,断了联系。 微信电话全部拉黑,拒绝再往来。 这才有了那天晚上廖擎喝醉酒,在乔羽家门口发酒疯的情景。 而那时谁都不知道,两颗受精卵已经在乔羽的子宫扎根。 长久的沉默过后。 明笙终于开腔,“你准备怎么办?” 乔羽躺着不动,好像陷入沉睡。 其实并没有。 “我不知道。”她的手捂在自己还扁平的腹部,“其实如果你们今天不出现,我也不会做手术的。” “我坐在那里,已经反悔了。” “这该死的孕激素。”她骂骂咧咧非常想不通,“我是被洗脑了吗?我竟然觉得老娘有两个孩子也不错。” 明笙叹气,女人永远逃不开母亲的天性。 她选择为廖擎说两句好话:“廖擎其实是个老实人。” “他说他会做个好丈夫,好爸爸,这话我信。” 乔羽突然伤心啜泣:“可是他有白月光,他没那么喜欢我。” 她突然崩溃躺在沙发上,难堪地将脸埋在抱枕上,“我不想绑架他,我也不要为了孩子去结婚。” 番外 乔羽的哭声令明笙心揪不已。 奔到乔羽身边, 她拍着乔羽哭得起伏的背,又陷入不知道该劝些什么的艰难境地。 眼下摆在乔羽面前的是一条十字路口。 可能身边人的任何一句无心的话,就会戳中她的心, 令她选错路, 从此会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明笙很想帮乔羽摆脱困境。 可是她无能为力, 不知道该怎么帮。 有些必须要做的选择, 只能乔羽自己拿主意。 但此刻, 明笙也不能沉默。 “乔羽,你先别哭,情况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的。” 她温声安慰, “我是这样想的, 廖擎有必要知道真相,孩子带来的压力不能由你一个人去承担,这对你不公平啊,你经历的痛苦和挣扎也有必要让他知道, 我们女人的苦, 若不说出来,男人那种粗线条动物又怎么会知道呢?” 乔羽还伏着哭泣,只是哭声渐小。 她有在认真听。 “去找他敞开心扉聊聊吧,但是最后选择还是要你做,生育本来就是女性承担和牺牲的更多,廖擎不能强迫你, 你要是真不愿意生, 就算他拿钱砸你, 你也要扛住,我们女人自己的肚子自己做主。” 明笙的一番话显然说动了乔羽。 她冷静了一下,苦大仇深地直起身, 用手颓废抹了把脸。 “我再想想。”她眉目沉敛,“想好了我就去见他。” 晚上明笙特地留下来陪她。 像大学时那样,睡一个屋,在清醒没有睡意的时候扯东扯西地聊最隐秘的事。 乔羽问起明笙和傅西洲现在的状态。 她知道傅西洲为了明笙,穷追不舍追到了巴黎。 明笙坦言已经重新在一起,很多话也说开了,算是水到渠成复合了吧。 但目前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成年人滚床单简单,头脑发热一下就顺着感觉走了,但关系若要更近一步,牵扯到的因素太多。 她和他之间,很多事情没法往远了想。 家庭、身份、职业、收入的差距,这差距还不只是一点点,是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更让她头疼的还有傅西洲的贵妇老妈,徐茵。 明笙跟徐茵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 这也成为她人生中少数的噩梦时期。 想到要跟他妈重新打交道,她心里就一千一万个抗拒。 因此现在跟傅西洲虽然重新睡到一起,她结婚组建家庭的念头倒是完全没有,睡一天过一天,完全摆烂的态度。 “唉,偏偏是这样的男人。” 乔羽不免想到了她和廖擎,虽然她和明笙还算条件可以,搁普通人中间也算高个子,但问题是,她俩的对象分别是廖擎和傅西洲。 这两个人,还有一个李京尔。 这铁三角,本来出身就优越,再加上这几年步子跨得太大,普通人简直望尘不及。 “要是廖擎爸妈知道我怀孕,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 乔羽语气透着十足郁闷,“肯定都会在心里嘀咕,我就是个母凭子贵的心机上位女,为了绑住廖擎,耍心机未婚先孕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明笙不认同,“别人的嘴管不住,但是你和廖擎知道怎么回事,他父母要真那么揣测你,廖擎就该第一时间出来维护你,不能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要是他唯唯诺诺做不到,这种男人大可不要,宁可找个普通但是贴心的男人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两人聊到深夜,乔羽到底是个孕妇了,这两天甚至出现容易疲惫嗜睡的妊娠反应,说着说着呼吸就均匀了。 可明笙还是睡不着。 一看时间,深夜十一点半。 【睡了?】 突然一条信息滑进来。 是傅西洲。 明笙那不多的瞌睡虫全跑光了,唇角微勾回复:【怎么还不睡】 【孤枕难眠】 【乔羽明天能把你还给我了吗?】 明笙有心逗他:【说不好,她现在正需要人陪的时候,我不放心】 傅西洲发来一串代表心情复杂的省略号。 【廖擎这只没用的狗,我都没睡着,他凭什么睡得香】 他操着国骂,一人睡一张大床的怨气几乎要冲破屏幕,骂骂咧咧去找廖擎麻烦了。 明笙一夜无梦。 没有男人在身边动手动脚扰人清梦,睡眠质量很不错。 第二天傍晚,廖擎拉着一后备箱从进口超市买的新鲜食材,敲开了乔羽家的门。 “嗨,早,我,我来给乔羽做晚餐。” 他支支吾吾站在门外,老实人实在是木讷,在明笙面前,犹如犯了错的傻小子。 谁会想到这么个整天穿格子衬衫的老实巴交技术男,是个身价百亿、靠着游戏全球圈钱的富豪。 明笙瞧了一眼乔羽,见她目光沉敛,没什么反应。 不像昨天那样,激烈拒绝廖擎的主动贴近。 她有数了,没必要继续待着做超强瓦数电灯泡。 找了借口从乔羽家丝滑溜出,想到乔羽的真命天子或许十有八九就是廖擎,明笙心情舒畅地在夕阳下伸了个懒腰。 度假的日子太松懈了,斗志全无,感觉连骨头都是散的。 马路对面,戴着墨镜的男人倚靠在车门边。 男人身量很高,肩宽腿长,烟灰色衬衫勾勒他修长笔挺的身材线条,行走的衣架子。 浑身上下透着股懒劲,手肘靠着车前盖,大腿微曲,嘴里斜斜叼着根烟,正吞云吐雾一脸不羁地看着她。 然后他抬手,朝着她吹了声口哨。 明笙的脸微微发烫,紧张地环顾左右,和两个出去锻炼的老阿姨视线对上。 她隐隐感到害臊。 无论多少年过去,看到这样刻意耍酷的他,还是会跟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似的,心口跳个不停。 ——谁叫她就偏好这一口。 她快速地奔过去,心急火燎把他往车里推。 “快被你骚断腿了,还不进去坐好,有两个阿姨往这边看呢,还以为我不甘寂寞从哪个牛.郎店包了个头牌……” “自信点,去掉还以为三个字。” “很寂寞就直说啊,我可以每晚随叫随到……” “你信不信,要是我愿意,就没有那些小白脸什么事了。” 傅西洲笑嘻嘻的不太配合,先是推搡不肯就范,最后欲拒还迎地双手缠着她的腰肢,半推半就的身子故意往后一倒,就把明笙整个人拖进了驾驶座。 明笙被他戏弄了半天。 猝不及防地倒下,香软的唇不小心磕到他紧实的胸膛,脑袋还把他墨镜歪了,露出一双黑亮蕴着笑意的眼睛。 “猴急什么啊?这是马路边!我虽然性格有点放不开,但是如果你非想要,在车上也不是不可——” 他的嘴被一只白嫩的手突然捂住了。 剩下的那些限制级的孟浪之词,虽然没有从他口中吐出,但是他那双眼睛已经表达了一切侵略的意图。 明笙面红耳赤地松开手,佯装恼怒:“你正经点行不行。” “你亲我,我就正经。” 傅西洲双目熠熠,嗓音带着撩人心弦的喑哑。 目光相触,电火闪烁。 傅西洲已经扣住明笙的后脑勺,叼着她柔软的唇轻车熟路地吮.吻.轻.含,到后来不满足于这点小打小闹,开始情不自禁地加深这个吻,动作激烈,好似要整口吞她入腹。 明笙脊背僵硬。 “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适合我们天黑在车里——” 傅西洲呼吸沉重,滚烫的唇带着暗示游到她耳边,她肤质细腻手感极好,以致他低哑蛊惑,“……好不好?” 他一下一下摩挲她脆弱的后颈,声音危险又暧昧,勾得明笙面红耳热,皮肤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给我个机会,我可不会输给那种小白脸。” 明笙羞耻地闭上眼。 既然他那么爱表现,她作为女人,还有什么好埋怨呢? 用乔羽的话说,就躺着享受吧。 她去副驾驶座乖乖做好,整了整乱掉的发,暗自调整好呼吸的频率,对上他看过来的深邃目光,扬着精致下巴一锤定音:“好啊,给你个机会。” 番外 傅西洲一路踩油门车去了郊区的凌山, 那里有一条环山公路,公路下方是被山体围绕的人工水库,半年前因为有几个小年轻飙车出了事故, 出于安全考虑, 已经关闭了半年有余。 已经很少有人开车去那里, 到了夜里, 更是人迹罕至。 傅西洲在警示牌前停下, 然后漆黑的眼睛看向明笙。 外面夜风吹拂,风中捎带着湖水的湿气。 他眼中的烫意却一直没有降温。 明笙被他眼中快要迸出的火星子溅到,呼吸逐渐发沉。 天地高阔, 四周也没人。 就连鸟都在栖息在树上, 睡着了。 如他所说,这确实是纵容人放肆大胆的理想地点。 傅西洲的手伸过来,缠上她的手腕,粗粝食指在她手心蜻蜓点水地轻点几下, 带着一股过电似的的痒。 可是明笙不动。 “都到这里了?”他喑哑开口, “不打算享用我吗?” 她咬咬牙,撩起裙摆,露出一截雪白笔直的长腿。 雪白到发光,腻得像一坨凝脂,让男人的眼睛瞬间暗沉,眼底深处更是酝酿着一场风暴。 逼仄的驾驶座, 现在被迫容纳两个人。 四目相对, 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彼此。 那些深藏的极致渴望也在这一眼中昭然若揭, 无所遁形。 傅西洲两手一摊,俊雅风流的脸含笑不羁,一副再明显不过的摆烂态度。 “来吧, 让我看看你在法国这些年,都积累了多少经验。” 这就是明摆着要强人所难。 明笙所有的经验都是他给的,这些年打拼事业都来不及,哪有心情去想过找个男人,积攒那点微不足道的经验? 但心里的骄傲像一根无法拔除的长刺,一直戳在那里,不允许她承认这些年的空窗。 别说什么禁.忌的经验了。 那几年她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她脸色绯红,一张冰清玉洁的小脸却拗着,半点不肯露怯:“我经验可不少,什么胸.肌没见过,你就看着吧。” 然后,她就在他精光熠熠的视线中,垂下星眸,束手无策地咽了咽口水。 然后,只能硬着头皮。 可惜一番窸窣下来,傅西洲蹙着眉,被她这番笨拙生涩惹得满额头黑线。 分开这四年,这女人退步的不是一点半点。 在一年那几年教她的那点东西,算是毫无保留地全还给他了。 明明在做一桩荒唐事,傅西洲却双目含笑,一点都没有沉沦其中的模样。 他的眼中一片清明自在。 他好整以暇地观察她的笨拙和慌乱。 见她垂下脸,暗自懊恼地咬着樱唇,又浓密又纤长的黑睫心虚地颤着,犹如一根细长的羽毛,在他心头轻飘飘拂过,带起难以抑制的痒。 明笙努力了半天,手都微微泛酸,却沮丧地发现傅西洲根本没有投入其中。 皎洁月光下,她的所有笨拙无所遁形。 反而他幽深视线牢牢锁住她,一直戏谑地盯着她出尽洋相。 傅西洲接收到她求救视线,倾身迎上她,将她圈在怀中后刻意为难,“所谓的身经百战,就这样?” 在他铮亮通透的目光逼视之下,明笙窘得无所遁形。 她只好糯叽叽狡辩:“我去巴黎,又不是学这个的。” 傅西洲噙笑,愉悦地倾身琢她,“小聪明都拿来骗我了,对吗?” 被他啄了一下的明笙嘟起嫣红的唇,是可爱又会闹小脾气的小女人。 “你明明知道,还来刁难我?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 傅西洲喜欢她这偶尔无助的小女人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欺负你,最有意思。” 他终于不摆烂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明笙成了他案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她眼尾湿漉漉,洇着一汪春水,在疾风暴雨中,颤颤巍巍,可怜又无助。 欺负她的时候,傅西洲总是面容冷硬,一双黑黝黝的瞳仁里都是深不可测。 车厢燥热。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衬衫大敞,月下的男人露出大片紧实流畅的胸肌,随着呼吸起伏,格外的性.夺人。 他按着她纤细的手,在她耳边语焉不详地问:“这样的胸肌,见过,上手过吗?” 明笙呜呜哭泣,终于没有精力撒谎嘴硬,拼命摇头说“没有”。 “没有别人,一直一直,只有你……” 她委屈又可怜,月下一张干净的脸清透如当年,她哭得好大声,“我一直只有你一个,可是你老欺负我。” 傅西洲吻去她楚楚可怜的泪,嗓音像浸入过凉水,轻柔的声音仿佛水波,在她耳廓边荡漾开。 “我这辈子也只欺负你一个,好不好?” 对明笙来说,这当然好,再好不过。 最朴素的承诺,于她而言,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爱,重如千钧。 比那句“我爱你”,来得更振聋发聩。 夜凉如水,车里的两颗心脏从未如此贴近。 当心跳逐渐恢复平稳,明笙疲倦地躺在傅西洲的怀里,身上盖着他厚实温暖的外套。 车窗外,水库湖水随风波动,在月下泛着粼粼波光。 平静的夜晚,和相爱的人相守一起,能感触到他的心跳体温,幸福其实就是这样简简单单。 明笙其实心中还藏着许多疑问,没有机会问出口。 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疮疤,若问了,就是亲自去揭开疤痕,重新令这段关系蒙上阴影。 可是她忍不住,她一直想要个明白。 也许今晚,是个合适的时机。 “傅西洲,我那年突然抛弃你远走高飞,甚至没有给你挽回的时间。” 想起当年自己的任性,她心脏仍旧钝痛,“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 她偏过脸,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格外清亮,又透着一点点小女人的可爱迷惘,“我这样对待你,甚至拿了你妈妈的钱离开你,我根本不是什么好女孩,为什么?你还是愿意给这段感情一次机会?” 傅西洲黑眸闪动着浓稠情愫,眼底饱含这世间最饱满至诚的情意。 他用那只被玻璃割伤过的手拂过明笙的发尾,五指穿过发丝中间,触手是一片滑腻柔软。 都说发质软的女人心也软。 明笙其实根本不如她表现得那么刚强勇毅。 “明笙,我也是一介俗人,当然恨过你。” “可是走过一回鬼门关,我昏迷的意识里都是你的影子。” “你枕着我的手,对我说星星很好看,我问你,想不想我摘下来给你。” 他一手闲适抬起,枕着自己的后脑勺。 嘴角噙着浅淡笑意,回首那些往事时,英俊的面庞浮现历经风霜后的从容魅力。 明笙想象那副梦中恬静的画面。 不禁万分好奇:“然后呢,梦里我说什么了?” “你说……” 傅西洲的眼底有深情在缓缓流动,“我不要你摘星,我要你好好活着。” 他揽着她的脑袋,在她怔忪不已时,低头缱绻亲一口她的发顶:“这是我做过最美的梦。” “足以抵消一切怨恨。” 虽然从来没有亲口承认复合,不过在这个城市没有家的明笙,只能暂时在傅西洲的豪宅里住下来。 之前还在乔羽那边暂时,只是也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若是搬过去,就是做了乔羽和廖擎的电灯泡。 廖擎雀占鸠巢,放着五百平的顶层豪宅不住,直接拎包入住乔羽家,工作打渔两天晒网。 现在他主要的工作内容是伺候好孕妇。 明笙不知道乔羽跟廖擎怎么谈的。 妊娠反应来势汹汹,乔羽孕吐严重,每天长时间睡觉,没什么精神讲话。 不过两个人谈下来的最终结果,是把肚子的两个娃生下来。 明笙也只能尊重祝福。 她结束休假,神清气爽回到工作岗位。 每日的工作负荷不小,作为总监,需要领导力和开拓精神,不断地求新求变,赢得时下年轻消费者的关注。 总部给的压力也不小,明笙需要定期给远在巴黎的Boss打电话,汇报工作进度。 也会定期和那些VIP级别的会员互动,一起下午茶。 某位名媛开画廊,热情邀请她去自家画廊坐坐。 明笙自然捧场去了,甚至很喜欢其中一副画家的作品,咬咬牙花了五位数购入。 潇洒刷完卡,当画廊工作人员问她要把画快递到什么地址时,她秀眉轻蹙。 一个棘手的问题突兀摆在她眼前。 这么大一幅画,她要挂在哪里呢? 傅西洲那将近六百平的豪宅吗? 他当然不会不同意。 甚至双手欢迎,要她把那里当自己的家,想挂哪里挂哪里。 可明笙头脑清醒。 那是他的家,不是她的。 在那里,她始终是客人,不能随意地将房子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也要忌惮他家的某些地方,不要随意进入。 比如书房,他工作的区域,她克制地一直不去打扰。 下班时分,城市车水马龙,她没有急着下班。 而是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望着城市鳞次栉比的大楼,陷入沉思。 一直住在他那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有些安全感,不是躺在他身边,就会有的。 女人的安全感,最终还是来自于有一个自己的家。 一个想法突然跃入脑海,驱使她马上去做。 ——她该赶快买房了。 番外 当她下班回到那个暂时的落脚地, 把这个决定坦白告诉正在书房的傅西洲。 他听完,浓眉拧紧,十分不理解。 “为什么要买房?难道你在这里住得不习惯吗?” 明笙眉目平静, 做好了与他解释的准备:“我想, 很少人会在豪宅住不习惯。” “明笙, 是我做错了什么, 让你很不舒服吗?” 傅西洲神情紧张地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 阔步朝她走来,小心翼翼地睨她。 “我以为我们两个已经把话说开了,不像过去, 你有心事藏着不说, 只想着瞒我。” “答应我,别闷在心里。” 明笙无奈:“我现在很独立,没有跟你撒谎的必要了。” “那就好办。” 傅西洲快速接话,看上去松了口气。 他揽着她的肩膀, 两人往风格简洁高级的客厅慢悠悠走。 “是不是习惯了巴黎那样小而精致的小公寓, 一下子住进这里,空间太大反而不习惯?” 不等明笙给出回应,他反应迅速找到了解决方案。 “这样,我联系中介尽快给咱们找一套小一点的房子,150平也够我们二人世界了。” 他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尽量收起自己当惯了老板总是说一不二的习惯。 “你的意思呢?要不要面积更小点?都听你的。” “说完了?” 明笙美眸不客气地横他一眼, “现在能听我说了吗?” “你说你说, 我闭嘴。” 揽着她肩膀的男人一副温柔小意讨好的殷勤样。 明笙试图甩开他的手, 谈事的时候一点都不想腻歪在一起,很容易失去原则感情用事,不过傅西洲显然不这么想。 他又变成一块粘性极强的狗皮膏药。 明笙也只能由得他去。 “我想有个自己的房子。” 她平心静气, 希望他能尝试着理解自己,“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就像乔羽有个自己的小窝一样,不必很大,但所有的软装硬装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的,这种感觉很踏实,我一直向往这种有家可回的归属感。” “读书那会儿你也知道,对我来说,回家是一件多不情愿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回去面对我那个家的。” “当初我能走得那么坚决,一部分也是因为那个家始终将我排除在外,连最基本的归属感也没有给我,妈妈走后,我爸再婚,其实我就没有家了。” 她想起多年不见的父亲明江,出来四五年了,父女之间处得连陌生人都不如,联系稀少。 明江也尝试过和她缓解关系,会在逢年过节主动关心她的近况。 但明笙一直冷冷淡淡,并不想接受这份亲人的关怀,哪怕他们是血脉相连的父女。 这次回国,明江也托夏新雨和明慷,转达了想父女俩吃一顿饭的请求。 明笙明确地拒绝了他。 如果一对父女,到了相顾无言的境地,那就没有必要见面了。 明笙始终没法原谅。 既然原谅会令她痛苦,那就索性不去原谅。 这些年她冷眼旁观,汤蔚茹一吵架就说明笙是累赘,明江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多少是认同的。 那个所谓的家,有她没她都没差,她看得很清楚。 以后等明江老了,她会定期打钱尽到子女义务,但也就那么多了。 “傅西洲,我就是一只孤鸟,现在我飞倦了,想找个巢栖息。” 见傅西洲言语急切、眼神焦灼,她在他开口之前及时捂住他的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温婉美丽的面孔浮起通透的笑意,浓密睫毛往上翘,一眨一眨,明亮的双瞳里会让人联想到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可是,那么美好的她,一直有自己的坚持。 “你想说,你会做我的巢,你的就是我的。” “你甚至愿意马上买房子给我,写我的名字也没关系。” 明笙用纤细食指及时封住傅西洲迫不及待开口的唇,轻轻浅浅地微笑,“可是傅西洲,如果我愿意接受你的庇护、也会欢喜于你赠予的房子,如果我明笙是这样一个走捷径的人,那么当年,我为什么还要走呢?” “我的数学不差,我很清楚的,依附于你得到阶层飞跃的成功概率,远比我去国外闯荡高得多。” “可是我要拥有一个用我自己的钱买来的房子,我要我的奋斗有意义。” 她讲起道理来轻轻柔柔的声音,和风细雨般的谈吐,都在悄无声息提醒傅西洲。 ——明笙是不一样的。 对于这样坚强独立的她,他也应该给出最大的尊重,去耐心倾听她的心声。 “你继续。”他说。 明笙倾身,甜蜜地啄他一口。 “这是给你的奖励。”她声音很甜。 “奖励我什么?” “奖励你终于愿意好好听我说话了,而不是一味想着用钞能力搞定我。” 傅西洲也笑:“不是不想,只是搞不定,只能两手一摊,什么都听你的。” “这才是合格的partner嘛。” 时隔多年,明笙终于欣喜地发现能跟这男人好好说话了。 他不再会固执己见,不会要她围着他转,他开始学着倾听她在想什么,在为什么而快乐。 可惜某个词惹得傅西洲反应很大。 他轻而易举将明笙扑倒在沙发上,压着她的两臂,剑眉挑着:“partner?” 两人离得太近,近到明笙只要轻轻掀起眼皮,就能从他墨黑的眼中窥到他幽幽的怨气。 很不巧,多年后的他们岁数阅历都涨了,某方面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廖擎和乔羽的娃都蹦出来了,他们俩竟然还在大搞地下情。 “嗯哼。” 明笙知道他在幽怨什么,不过眼下保持现状让她很舒服,大家各有各的生活,身体上紧密成一体,心理上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目前她不想走出舒适圈。 “所以,你还是对外单身?” 傅西洲狭长的眼有些危险地半眯着:“就算我每天跟你睡在一起,想要和你约会,还得和那些野男人竞争?” 明笙粉面桃腮,一双蕴着笑意的漂亮眼睛眯起来,倒映着细碎的光。 她葱白的指尖推开他凑得很近的脑袋,拒绝被威胁:“正确地说,你也是野男人之一。” 野男人受了一整晚大女人思想的灌输,忍耐已经处于边界点。 “你这女人。” 他咬牙切齿,胸口复仇的火焰高涨,将她捞起来就往肩上扛,“看来是我夜里太手下留情,太导致你白天还有精力去应酬那些来路不明的货色。” “你等着,我看你明天还能不能下床——” 有男人日日滋润,明笙气色红润,冷白皮甚至不需要遮瑕粉底液,素颜时就有清透光泽感,若是她每日用心化妆,仅凭颜值就可以大杀四方。 夏新雨离婚了,要到了儿子的抚养权,只是代价是净身出户,前夫连抚养费都拖拖拉拉,每个月付得很不爽快。 当明笙再次和夏新雨见面时,她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化妆后的脸蛋虽然有了一丝疲态,但是人有了精神气。 多了笑容,少了许多怨妇的哀怨。 离婚后她为了养儿子,重新踏入社会,花了一点力气,总算应聘成功进入一家知名的地产中介公司,做了一名地产销售顾问。 一段日子不见,她已经工作得有声有色,大有金牌销售的潜力。 明笙特地下班后找她吃饭,就是要她帮忙留意,若有合适的房子,就联系她看房。 “我手头的存款只勉强付个首付,最好是次新二手房,小区物业和配套要完善,距离不是问题,我打算买辆车通勤。” 夏新雨听得很认真投入,半响后才糊涂地问:“你跟傅西洲,又掰了?” 番外 小可爱, 说明你对作者的宠爱力度还不够哦。文文羞涩的隐藏起来了  恰好这最后一趟夜班车准时到达,她朝对面无动于衷地望去一眼,便和赵一清上了车。 车上还有零星空位, 明笙在窗边坐下。 车窗被人拉开了一条窄缝, 有湿冷的风灌进来, 吹起了她颊边的碎发。 公交车已发动, 轰隆隆驶向大学城方向。 前排的赵一清已经低头刷起了手机, 明笙的脸微微往窗边侧去,公交车后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随着漏进来的风声, 在她耳边被放大。 ——一声更响的“轰”。 然后, 她便见窗外,黑衣骑手姿势酷帅地骑在巨兽般的重型机车之上,加速后几乎与公交车并驾齐驱。 被黑夜笼罩的机车和人太飒太野了,吸引了车里一众人的目光, 有女孩子“哇”的一声, 喊同伴快往窗外看。 戴着头盔的傅西洲抬眸,和窗边的明笙对视一眼。 他的目光和钢质头盔的质地一样硬冷,随后手腕用力,机车便以压倒般的速度轻而易举超越公交车,撕裂迎面吹来的晚风,向前方驶去, 转弯, 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狂野机车不见踪影, 车上的乘客打游戏的打游戏,聊天的继续聊天。 唯有枯坐着的明笙,心口那被轰鸣声震得发麻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刚才傅西洲那一眼实在太冷了。 虽然晚上十点多才到寝室, 等洗漱完毕躺到床上也近十一点半。 不过第二天清晨六点,天还没亮堂,明笙便雷打不动地六点就起,蹑手蹑脚洗漱完,素面朝天地下楼去操场早读。 她念的是中文系,每天早读的内容却是英语和法语。 比起将来做个翻译,他更希望她去做文字类的工作。 她只能在他画好的那个圈里,天地之大,所有同龄人都可以驰骋四方。 唯有她,只能安静又乖巧地待在那个圈里,他高兴时,那个圈便大一些,若惹得他不快,那个圈就会缩小,以束缚她作为惩罚。 昨夜有雨,清晨的空气里带着一股清爽的草香。 头顶旭日生辉,偌大的操场令心情空旷,明笙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身体里又充盈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生活不会一直这样灰暗的。 再不自由的人生,若披荆斩棘,一定能找到一条光明出路。 塞上了耳机,开始反复精听下载到手机里的英语音频材料。 大一开学初,她就联系上了一位外语系的学姐,打听清楚外语系的授课内容,便开始漫长的课外自学。 这已是她坚持自学的第三年。 而这也是少数的,她不肯跟傅西洲坦白的秘密之一。 此时,校园里绝大多数学生都还沉浸于睡梦中,操场上有人晨跑有人晨读,晨读的几张熟面孔明笙都认识,迎面走来的短发女生就是外语系的,非常刻苦,碰面次数多自然熟悉了,也会经常一起探讨学语言的方法,明笙笑着同她打过招呼,便各自沿着跑道闷头听读。 下一分钟,见到迎面跑来的修长身影,她微微愕然。 竟然是李京尔。 “嗨,明笙,起这么早。” 李京尔沐浴晨光,上身一件松垮却不缺帅气的运动外套,搭配一条白色运动短裤,脚上一双轻巧的跑步鞋,似乎真的是出来晨跑的。 “早。” 明笙却抱着怀疑态度,她笑得有几分僵硬。 澄澈眼眸略带警惕地梭巡一圈四周,并没有发现某个人的身影。 傅西洲和李京尔这两个公子哥从小就臭味相投玩在一起,创业了也是一起抱团做合伙人,傅西洲和她的地下关系,李京尔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 之前从没有在大早上的操场遇到过这位少爷,明笙好奇他大清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总不会真的来晨跑吧? 李京尔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手插着外套的兜,不请自来地走在她身后。 “明笙,最近没怎么见你人影,忙什么呢?” 明笙敏锐地摘下耳机,将手机塞回兜里去。 她不想被他发现自己每天早上来操场晨读跟本专业完全没关系的外语。 若他知道了,那就等于傅西洲知道了,到时很麻烦。 因为傅西洲不喜欢她藏有秘密,他要她是完全透明的。 “没忙什么呀。”她小心翼翼地应对,“没课就在咖啡馆打工。” 李京尔看着文质彬彬很好相处,其实城府很深。 他出身律师世家,妈妈是外企大中华区负责人,这样的家世背景,出不了心思简单的年轻人。 她对他那个圈子里的人,始终是敬而远之。 不想总是被动防御,便试着问回去:“你来晨练的吗?” “我?” “我可不是西洲那个自虐狂,晨练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李京尔笑了笑,随后神态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我特地来找你的。” 明笙心里嘀咕,果然。 “听说大清早能在这里找到你,我就来试试了。” 李京尔也不藏着掖着,态度大方。 明笙脚步顿住,狐疑地扭过脸:“是有什么事吗?” 昨晚傅西洲阴魂不散地出现,今早他的铁哥们李京尔又来操场堵她,还当着她的面提傅西洲,她很难不怀疑对方是来做说客的。 是劝她看清自己身份,主动向他低头吗? 明笙眸色沉敛又带着戒备。 “能让我早起的,当然是很大的事了。” 李京尔手插兜望天,当没看见她瞬间变得心事重重的脸,“我是受人之托。” “我妹下个月要办生日趴,她想邀请你。” 明笙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李京尔有个晚他2分钟出生的双胞胎妹妹李莞尔,所以,他妹的生日便是他的生日。 往年兄妹俩的生日趴都是共同办的,她与李莞尔只见过寥寥几次,称不上熟悉,所以,“他妹妹邀她”这种话怕是冠冕堂皇的托词吧? 邀请她,是他本人的意思吧? 李京尔兜那么大圈子是为了谁?她用脚趾猜也知道。 傅西洲是那个圈子的核心,是顶顶耀眼的存在,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只在乎他的情绪,可是谁又考虑过她愿不愿意呢? 何况,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圈子是她奋斗一生可能都挤不进去的。 谁都知道她爸是傅家的司机,继母在厨房帮忙,全家都靠傅家养活,若她出现,别人会怎么议论她? “谢谢你妹妹的邀请。” 明笙声调软糯,拒绝的语气却又坚决,“不过周末两天我都有全天班,实在走不开。” 出于礼貌,又小声诚挚道:“祝你们生日快乐。” 天边挥洒下来的淡金色晨曦照亮少女白皙却局促的脸,这张漂亮到能让李莞尔成天念叨的脸蛋无暇通透,连同微微颤动的眼睫、软糯的语调,令这个看似普通的清晨格外恬静美好。 李京尔以前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一些傅西洲着了魔似的执着。 对于她的拒绝,他似乎在意料之中,儒雅清俊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真实情绪。 只是意味深长地遗憾道:“看来有人要失望了啊。” 明笙她脸颊烧烫,总怀疑此刻李京尔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别有深意,这目光如针如刺,密密地扎在她脸上,令她只想快点躲开。 “我还要晨读一会儿,先告辞了。” 她躲洪水猛兽般快步走开了,步子飞快。 再回头是五分钟后,李京尔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空阔的操场上也不见人影。 周四晚,平城山脚下。 星光稀疏,夜却不宁静,山脚下马达声轰鸣鼓噪,惊起无数飞虫。 这块山地是摩托车爱好者的乐园,玩漂移的,比生死速度的,玩什么花样都有。 傅西洲倒也没那么热衷骑这玩意,只是最近莫名憋闷,心情差到看什么都不顺眼,亟需发泄一把,又不屑去会所喝成一滩烂泥,便来这块野地里激情与速度一把。 到了也没半句废话,手腕握紧,在崎岖的山道上飞驰了两把。 重型机车的突突声几乎震天响,傅西洲野起来是全情投入不要命的性格。车飚得凶猛激进,扬起无数灰尘。 直接把尾随的廖擎吓得连连摆手,摘了头盔,不敢跟他这车疯子玩命了。 “怂包,回去开你的四轮跑车吧。” 将车扔到一边,他也摘了头盔,露出一张汗津津却又野性青春的俊脸。 顺手接过李京尔递过来的矿泉水,粗鲁拧开瓶盖,仰着脸咕噜噜灌下一半,剩下一半直接兜头浇下来。 冰凉水滴先是浸湿本就有些潮的短发,随后从额头滑落,划过他棱角硬朗分明的眼鼻,将那野性不羁渲染地惊心动魄,直接勾得不远处两个女生看直了眼。 傅西洲恣意散漫地坐在廖擎那台机车的车座上。 长腿屈着搁在脚蹬启动器上,微眯着眼,又低头点燃了叼在嘴角的烟,猩火在他指尖或明或灭,那一点火花照亮他深邃漂亮的眉眼。 “你自己不把小命当回事,还不许廖擎好好活着?” 李京尔洁身自好,这种热血极限运动他从来不凑热闹。 傅西洲不搭腔,完成肾上腺素急剧攀升的激烈运动后,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像匍匐在夜里的大猫,收敛了危险的气息,却又无端透出一分沉郁。 夹着烟的手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抬起,啪嗒深吸一口,对着夜空吞云吐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发泄没用,他还是烦。 廖擎可没胆子这会儿招惹这头暴龙,小声嘟囔:“我可不能死,我还是处男呢。” 李京尔笑着调侃:“你那是不治之症,我看你得做一辈子处男。” “是兄弟吗?这么咒我良心不会疼?” 廖擎天生老实人性子,就连气急败坏时也是温吞的。 “怎么?治疗有进展了?能跟女人说上话了?” 廖擎那张古铜色的脸不自然地一僵,很想逞能嘴硬说“能”,可惜这时,刚才一直往他们这个方向盯着的两个女孩子,大着胆子结伴过来了。 经过他时,飘来一股香风,廖擎骨子里对雌性生物的恐惧又开始支配他的身体,表情僵硬地往旁边缩了缩,背过身去,不敢与她们有任何眼神接触。 好在那两个女孩眼里只有傅西洲,并没有发现廖擎的异样。 “小哥哥全场最帅了。” 胸围傲人的那个女孩显然更有自信,婉转的嗓音娇得能拧出水,“加个微信可以吗?” 傅西洲眉目冷淡地扫过她卷翘的假睫毛、眼角妩媚的亮片。 厚重的妆容美虽美,却美得过于虚浮模式化,卸了妆后往往又是另外一张脸,这种神奇换脸术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也常听哥们提起。 男人们图女人鲜嫩的身体,睁只眼闭只眼,大多也吃这套。 可是他不行。 他绝不会为了一时的新鲜,降低自己近乎苛刻的审美标准。 “走开。” 他口气很差,扭过脸抽自己的闷烟。 “小哥哥别那么凶嘛,就加个微信而已,我很安静,不会打扰的。” 女孩搭讪失败却还是不死心,杵着不走。 傅西洲耳根不得清净,浓眉不耐烦地蹙起来,烟吸得更凶。 “两位美女,这位小哥哥早就名草有主了,你们要是实在寂寞,不妨考虑下这位卷发帅哥啊。” 李京尔帮着解围的同时,不忘为另一位好兄弟谋福利。 可惜廖擎是个不争气的,一听自己被cue,转过脸和那两个女生不小心对视了一眼,顿时表现得如同受惊的鹌鹑,慌慌张张又弹开一米远。 两个女孩子悻悻离开。 傅西洲的俊脸跟夜空一般黑,情绪不高也懒得开口,脚下已经躺了好几根烟屁股。 谁都不想惹这尊黑脸瘟神,李京尔皱眉看着廖擎的神情严肃得不行:“你这心理医生是拿的□□吧?收你这么高的治疗费,结果让你更怕女人了?” “赶紧的,换个医生。” “不换!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廖擎的牛脾气上来了,“除了我妈,她是这世界上唯一能让我开口的女人!跟她聊两小时,我能快乐一星期!” 一向木讷的廖擎突然滔滔不绝:“她是牛津大学的心理学博士,是我见过最优雅学问最好的医生,如果可以,我真想做她昨天别在胸口的那枚胸针,这样我就能12个小时跟她待在一起了,不用为了每星期多增加2小时拼命跟她助理磨……” 心情欠佳的傅西洲瞥他,冷嗤不屑:“吃饱了撑的吗,对一个大十岁的女人走火入魔。” 廖擎那张黑皮脸顿时一热,为了女神反唇相讥:“才没有十岁,也就大,大九岁……零九个月,四舍五入,也就比我大九岁。” 傅西洲懒得再费口舌,只是扔给他一个“真幼稚”的眼神。 廖擎被这眼神激得不满嘀咕,“还说我呢,你对明笙不也是走火入魔……” 他嘀咕声虽轻,奈何某人的耳朵对“明笙”这个名字格外敏感。 一旁的李京尔还没反应过来,傅西洲已经跳下机车,凶悍地朝廖擎冲过来,揪紧了他的衣领。 “敢再说一句?” 他面部肌肉紧绷,怒气腾腾。 “我,我说的就是事实啊。” 两人身高体格相当,但论打架的气势狠劲,廖擎一贯不是傅西洲对手。 “行了西洲,自家兄弟,动手伤感情。” 李京尔上来分开他俩,他又叱廖擎:“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你看不出来他心情不好?” 廖擎知错,整整皱巴巴的衣领,不吭声了。 傅西洲臭着脸,掉头就走,跨上机车,摘了头盔要戴上。 “西洲,你去哪儿?”李京尔面露忧色,担心他冲动做傻事。 “去喝几杯。” 李京尔大步流星,拦在他前头:“要喝改天,今晚不合适。” “华阳街出了个跟踪狂,专挑单身女孩,昨晚我有个学妹报案,但警察还没找到人。” 傅西洲漆黑的眼睛陡然锐利,戾气顿现:“你不早点说?” 他现在是真的手痒想揍人了。 哪怕对方是兄弟。 李京尔也不悚他:“你一来就往山上飚,也要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你最好祈祷别出事。” 傅西洲二话不说戴上钢质头盔,身影如豹匍匐在机车上,转向,风驰电掣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笙笙。” 菲姐没有发现她神色的异样,兴味盎然凑过来,看着角落的傅西洲,对她耳语,“抓住机会啊。” “什么?”明笙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帅哥,搞不好是个富二代哦。姐姐我眼睛毒,他身上这件黑T,是驴家的秋季限量新款。” 明笙沉默。 她对傅西洲的衣帽间再熟悉不过,他的衣服有专人打理,换季都会更换一批,他妈妈徐茵是每年欧美时装周秀场的座上宾,眼睛长年累月浸泡在最前沿的时尚里,时尚眼光独到,对宝贝儿子的形象管理尤其在意。 傅西洲心思虽不在这上面,他这人是天生的衣架子,因此到哪都是镜头的焦点。 “好货别错过。”菲姐朝她挤眉弄眼,“这客人脸生,下次来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去搭个讪,要个微信。” 明笙讶然,怀疑菲姐今晚喝了酒快忘了自己老板身份:“上班第一天学姐特别交代过,不可以问客人要微信。” 这规矩自然不是学姐定的,是菲姐这个老板定下来的。 菲姐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作势推她:“不是你去要,是替我去要。” “可是……”明笙左右为难,“客人会投诉的。” “投诉怕什么,扣不扣你工资,还不是我说了算。” 明笙那张漂亮的脸蛋因为为难而涨红:“我真的不行,我没有做过这种事,菲姐你扣我工资吧。” 不顾菲姐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明笙飞快拿过桌上的托盘,去给傅西洲送过去。 木着一张脸走到他桌前,不像平时会对着等待的客人泛起甜美笑意,说一声“您的美式”,今晚她笑不出来,放下那杯咖啡,便避瘟神一般转身要走。 “就这服务?” 身后的男人显然洞悉了她的鸵鸟心理,语调沉冷又挑剔,偏偏不许她躲。 明笙抿了抿唇,转身,对上他略带讥讽的眼。 很想一走了之不理他的刁难,可菲姐正在盯着这边,由不得她放肆不理。 她只能步回桌子边,微躬着腰,毕恭毕敬问:“先生,您还需要什么?” 傅西洲把散漫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她那张刻意装不熟的脸上。 目光和语气,都是如出一辙的嘲讽味十足。 “我需要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明笙僵在原地,清透白皙的脸蛋因为他这句意味不明的问话,难堪到极点。 清纯怯弱的眼睛带着心虚,快速扫了周围一圈,好在,今晚客人不多,离他们最近的客人戴着耳塞,正专注地打游戏。 这位客人这段时间几乎每晚都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等他在对面写字楼加班的女友,然后两人一起打车回家。 所以,他应该没有听见。 她避开傅西洲眼底浓浓的挑衅,迅速点头敷衍:“好的,您还需要一些糖,稍等。” 说完,便逃也似地快步回到吧台。 “怎么?他先问你要微信了?” 菲姐其实一直在吧台后留意这对俊男靓女的互动,只是苦于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想当然地认为,这个帅哥在主动搭讪,毕竟男人就是这么肤浅,明笙就算穿着服务员的工作服,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没有。” 明笙情绪糟糕,心头被浇得湿漉漉一片,傅西洲就是那阵呼啸而来的暴风骤雨:“他说糖不够,要再加。” 她去取糖块,表现得兢兢业业,明显不想再聊下去。 菲姐等不到一出浪漫唯美偶像剧,失望难免,百无聊赖地偷瞄角落里养眼的年轻帅哥。 很俊的浓颜系帅哥,剑眉星目,标准的三庭五眼,平时应该不太爱笑,眉眼间有冷厉感,如果笑起来,想必自有一股风流味道。 此刻,薄唇严肃地抿着,对美女服务员视若无睹,专注地对着电脑敲击。 他气质上的精英冷酷感完全盖过了优越的长相,给旁人不好相与的感觉。 难怪明笙这样的小白兔不愿意接近。 明笙将糖块放到小碟子里给他送去,本想速战速决,谁知走到桌前刚想放下,傅西洲已经抬眸。 “WIFI密码?” 他神情疏离,现在又表现得和普通客人无异,明笙也只能尽力服务:“mu123456。” “晚饭没吃?” 他冷冽的嗓音,外加微微上扬略带不爽的语气,显然表明并不满意她这潦草的服务。 明笙倒是习惯了他的少爷脾气,哪回闹别扭不是她先低头哄,就是这样往往也不太能哄好,最后只能收敛所剩不多的尖牙,去床上温驯乖巧地坐好,任他为所欲为到半夜,才能换回大少爷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柔。 “mu123456。” “听不清。” 明笙又用力重复了一遍,嗓音要比刚才稍稍嘹亮一些,口齿也够清晰。 再听不清就强人所难了,她说话中气不足是天生的,哪怕情绪再激动,出口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道。 可还是没能令傅西洲满意。 他眉宇间仿佛积了一层万年冰雪,任凭她服务得再卖力也化不开,一手举止矜贵地端起咖啡杯放到嘴边,一手虚虚搭在电脑键盘表面,两个带有命令意味的字眼从他唇齿之间漏出来。 “你来。” 对他今天的上门刁难,明笙多少有心理准备,只是明面上他是光明正大来咖啡馆消费,她也只好按捺满腔情绪,弯腰为他敲密码。 但新的棘手问题很快接踵而来。 桌上的笔记本离她有点远,他又将沉甸甸的手掌放在键盘上,明摆着不许她移动他的东西哪怕一寸。 她只好身体微微往电脑这边倾过去,同时又有所顾忌,竭力避免和近在咫尺的傅西洲有任何肢体接触。 但所谓的输入密码,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松。 傅西洲坐姿懒散,这会儿就像一只没有攻击欲-望的大猫,随着明笙弯下腰的动作,他也不紧不慢地动了动,二郎腿散漫地翘起来,左肩也随着他的动作低下。 番外 明笙并不知道傅西洲回家跟父母吃一顿饭, 差点把父母噎出心脏病。 她下班后按照雪芮给的地址,携带精美礼物,去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雪芮前段时间就邀请她参加自己的生日趴, 她最近刚杀青,又是单身贵族,正是最逍遥快活的时候。 生日趴的地点是一家知名会所,有邀请函才能进入。 明笙进入后, 就被会所内部的靡靡气氛惊到了。 好家伙! 雪芮这姑娘可真够野的,竟然办了个哥特风的生日趴。 所有的气球花束都是暗黑哥特风, 来参加派对的成员披着黑色斗篷,装上了闪亮雪白的獠牙,还有经典的黑色眼圈妆。 雪芮显然是花了大手笔打造这个生日趴。 会所的空间被打造出了破旧阴森的感觉, 就连蜡烛也是黑色血滴的形状,地上铺着黑色枯萎的玫瑰, 扎手的荆棘点缀其中,黑色迷幻的烟雾缭绕在每个人中间。 每个人都有一张不真实的犹如梦境中吸血鬼的脸, 端着血液般的酒杯, 或鬼魅,或面目狰狞地和明笙擦肩而过。 而明笙好似穿越时空, 一身社畜下班后的正常装束, 很扎眼地站在一堆吸血鬼中间。 她是其中唯一的正常人。 “我的邀请函你没仔细看?” 雪芮打扮成了性感的黑色女巫, 丰腰雪肤, 胸脯高高的, 露出丰满事业线,她头上戴着一顶女巫的帽子,女明星的气场犹在,自然是全场的焦点。 明笙自觉尴尬, 慌忙去翻手机聊天记录。 并没有翻到那封邀请函。 雪芮这个笨蛋美人也有点懵,忙招来正喝得开心的小助理,一问,是小助理漏通知了。 她戳戳小助理的脑袋,跟明笙道歉。 “对不起啊明笙,我这助理妹妹是个小迷糊,最近追男人上头,一天到晚心思没在工作上。” “我哪有——” 小助理喏喏地出声,“明明追男人的是你——” 雪芮把她轰走了。 “单了好几年了,终于想谈恋爱了?要不要招一下?” 在吸血鬼中间待了一会儿,度过最初的惊愕后,现在明笙已经能做到镇定自如地游走其中,端来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酒液,抿了一口,竟然是好喝的樱桃甜,掺一点点酒精,很清甜爽口的果酒。 音乐迷离,她心情舒畅,很快一杯见底。 雪芮悄悄地贴耳凑过来。 “是个音乐人,华旭,听说过吗?” 时尚圈和娱乐圈紧密相连,明笙当然知道这位国内首屈一指的音乐才子。 长得帅,才华横溢,又酷又冷,桀骜不驯的冷酷性情与这声色犬马的娱乐圈格格不入,偏偏还女人缘特别好,前任的名单囊括影后、歌后、女团偶像。 最出名的前女友是一位国民级别的T台模特,两人年纪轻轻就在一起,小透明时期社交媒体的同.居日常甜到粘牙,爆红后却分道扬镳各自取关,这一对是粉丝心目中的“be天花板”。 现在雪芮,一个没怎么谈过恋爱的当红女明星,却要主动去惹这么一个满身故事的花花公子。 明笙尊重,但不理解。 “想好了吗?” 她觉得站在朋友角度,还是有必要提醒她,“这种游走花丛的男人,手里怕是收集了不少女孩子的眼泪,你确定真的要去淌这浑水?” 雪芮一脸无所谓。 “我才不在乎他那一长串黑历史,只是借来睡一晚就好了。” 她开口便十分大胆,笑嘻嘻凑到明笙耳边说:“我不想再做virgin了。” 明笙红唇微张,还是被她的胆大包天惊到了。 “你……” 她环顾游走在生日趴的陌生面孔,不乏英俊帅气、肌肉贲张的单身小鲜肉,她那张精致的脸上写满了不懂不理解。 为什么不去谈一次正常的恋爱呢? “因为没时间谈啊。” 雪芮好似她肚子里的蛔虫,“团队为了让我长红,把工作排得好满,我已经连轴转好几年了,进组出来没几天,又被拉去另一个组,我都快工作抑郁了。” “我现在就是一个劳损很厉害的机器,需要一个最会调.情、技术最精湛的男人为我好好按.摩一下,从里到外那种。” “我只是想对自己好一点。” 雪芮有些忸怩不好意思,“工作很累,我要放纵一回。” “没关系的,走肾不走心,我才不会伤心。” 明笙作为一个过来人,对于这种虎狼宣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都说女人的荫.道通向心脏。 雪芮真的会像她以为的那样不会受伤吗? 但朋友的选择,明笙一向是尊重的。 她只是嘱咐她做好保护措施,享受的想法没错,但女孩子最应该考虑的还是保护好自己。 雪芮在这个圈子久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没听说过,自然也知道这方面的利害关系。 她还在事业上升期。 是万万不可能恋爱脑毁了好不容易打拼来的成绩的。 雪芮还有其他朋友要招待,嘱咐明笙先逛逛。 “站那儿的几个小鲜肉看到了吗?” 她临走前和明笙咬耳朵,“是我们公司的待爆小生,很会伺候小姐姐的,其中有一个是富二代,就是来娱乐圈玩票的,最喜欢比他大几岁的成熟姐姐。” “要不是我中意成熟哥哥,我早就朝这几个下手了。” 雪芮并不知明笙有个大佬男友,只以为她也是刚回国,很久没有男人滋润,遂朝她挤眉弄眼。 “明笙,别浪费好资源,挑一个带回家吧。” 明笙无语望天。 她要是挑一个领回家,这位倒霉的年轻人还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她自然没把雪芮的话放在心里,专心喝手中这杯果酒。 这樱桃味的果酒格外合她心意,侍者经过,她又拿了第三杯。 她酒量浅,竟然完全没有察觉这酒看着清甜好喝,其实后劲很足,很容易上头。 所以当她沉浸在这生日趴奇特的氛围时,她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很多人视线的焦点。 在一张张涂抹的鬼魅似的脸中,她那张皎洁娇艳的脸尤其出挑。 明笙本就是少见的美人。 甚至凭借过很稀有的美貌,上过社交媒体的热搜。 因此当她站在会场中心,有人马上一眼认出她。 黑眸中闪烁猎人的危险气息,凉薄嘴角勾魂摄魄地微勾,那是猎人发现心仪猎物的危险信号。 这酒的后劲上来,第三杯下肚后,明笙开始脚底悬浮发飘。 眼前的人影开始交叠,又缓慢重合,如此反复。 她意识到自己喝醉了。 不过明笙的意识还是清晰的。 她只是懊恼自己酒量不好还贪杯,在这种场合喝醉,实在是失态。 很丢人。 她找了一个角落,趔趄坐下。 拿出手机给傅西洲发信息。 【一个人会有四只眼睛吗?】 【?】傅西洲很快回复。 【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女人长这样,真奇怪】 那边沉默十几秒。 【你醉了】 【地址发来,我现在就来接你】 明笙晕乎乎地弯着唇角,发了地址过去。 然后,一整天工作的疲惫随着酒精全部涌上来,她撑不住,手托着腮,闭眼假寐,想等那股醉意过去。 谁知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不知道是几分钟后。 是被女孩的尖叫声吵醒的。 会所某个角落挤满了做游戏的人群,只是生日的主角雪芮不见人影,她的小助理玩疯了,脸上糊着蛋糕,她手上抓着一块残破不成形的,也往身边人掷去。 其他年轻人尖叫的尖叫,嘲笑的嘲笑,吸血鬼显出人类原形。 地上一片狼藉。 明笙星辰般的眼睛雾蒙蒙,犹如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 她才26岁,虽然平日精明强干,但是喝多时,还是如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迷糊秀美的脸上有着涉世未深的纯真无害。 她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眼睛。 年轻人有一张俊美清隽的脸,很有靠脸吃饭的资本,但初次见面,长得白净帅气只是他的特点之一,他更突出的是狂狷自信的气质,眼圈周围画了一圈长着刺的黑色荆棘,邪魅妖气,非常抓人眼球。 此刻,他正坐在明笙对面,嘴角噙着玩味淡笑,目光深幽地看着她。仿佛在观赏一件价值很高的艺术品。 明笙意识到这是个行事大胆的年轻男人。 否则这样的场合,没人会大喇喇坐在一个女人面前,用那样肆无忌惮的眼神盯着她。 她感觉到了被冒犯。 先低头检查自己,还是来时的穿着,就最近留到肩膀的头发也没有乱。 看来她只是睡过去很短的时间。 但是这样陌生的场合,即便是雪芮的生日趴,也不该睡着的。 明笙暗暗责备自己的不小心。 “我是谭亿深,明小姐,幸会。” 谭艺深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戒备,并没有急着上前靠近搭讪,而是坐在原地,摆出无害却十分有魅力的微笑:“你别害怕,刚才看你睡着了,我担心有醉鬼冒失,所以在这里坐了一会儿。” 言下之意,他是关键时候能注意到女孩落单的绅士,特地坐在这里,也并不是有意唐突,而是刻意保护了她一会儿。 明笙呐呐道谢。 但还是不习惯这个男人的眼神。 不算轻浮,而是自信邪魅,同时又隐含着一点她才能感觉到的侵略性。 他虽然文质彬彬,表现得绅士。 但他的眼睛出卖了。 ——他对她很感兴趣。 明笙猜想这个谭亿深便是雪芮口中的富二代,游走娱乐圈,对熟龄姐姐格外钟情,想来,也是个会主动出击的主。 群狼环伺,她明笙却绝对不是羔羊。 花天酒地的生活不适合,她比较适合在家里歪着,研究烘焙,看一部艺术片。 她想回家了。 “看来我今晚遇到了一位绅士。” “谢谢,谭先生,祝你过个开心的夜晚。” 她语气礼貌,拿包站起来,尽管仍有微微醉意,但微笑之间,很努力没有表现出来。 谭艺深在后面追她。 “明小姐,我还是吓到你吗?为什么你急着走呢?” 明笙四处寻找雪芮,但目之所及,都没有女巫曼妙玲珑的身影。 这位女寿星,撂下生日趴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自己跑哪里快活去了。 她决定先走。 “和你没关系,请不要多想。” 她优雅地解释,不见一丝醉鬼的熏然迷糊,“只是不习惯夜生活,我该回家了。” 但此刻明笙的面前没有镜子。 因此浑然不知自己肌肤莹润,面若桃瓣,清亮的双眸湿漉漉,吐息间有若有似无的樱桃淡香。 她并不知道自己比果酒还要清甜可口,多么的,诱人采撷。 “明小姐……” 谭艺深当然不肯轻易放这样难得一见的美人离开,掏出手机,“能交个朋友,加个微信吗?” 明笙原本正往门口挤,突然停下来,奇怪地回头。 “谭先生认识我?” 否则怎么知道她姓明? 她询问的目光锐利,完全不似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孩,看过来的目光磊落清明,甚至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刚结识帅哥的兴趣。 谭艺深心中升起微弱的挫败感。 但美人难求,他深知好女怕缠郎的道理,这个漂亮女人迟早是他的囊中物。 “我见过你。” 他一双桃花眼蕴着深情,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明笙,“明小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她不相信。” 身后一道低且沉的声音替明笙回答,这声音里像掺了冰块,伸出的凉意灌入耳中,会有微妙的冷寂感。 谭艺深诧异地看着一个俊朗不输于他,比他高、块头比他更大的男人走向明笙。 男人面色冷峭,大掌伸出,以亲密自然的姿态揽上明笙纤细的腰肢。 无声的占有者的强硬姿态。 傅西洲没有将谭艺深这样的小艺人看在眼里。 完全不屑。 他只是径直看向明笙,语气透着温存:“醉了?” 有他在身边,闻到他身上熟悉且安心的须后水味道,明笙心中紧绷的弦算是彻底松弛下来。 “一点点,不小心喝了三杯果酒。” 她的身体语言诠释着对他的依赖,脸颊微微往他身上偏,刚才那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完全不翼而飞。 傅西洲同样闻到了那股的樱桃芬芳。 很衬她的香味。 若是在家里,想必他也微醺了。 他眼里只有她微醺荡漾风情的模样。 “什么果酒,这么好喝?” “这样的——” 明笙笑得有几分少女调皮,不顾第三人在场,主动送上香软的唇,“初恋的味道,有点甜呢。” 伴随着甜言媚语,四片唇贴合在一起,尝了尝,又很快分开。 傅西洲很满意这个主动的吻。 他嘴角噙着笑,含情脉脉看着明笙,目光已经将她揉碎。 “我也醉了。”他低低地呢喃。 两人之间的柔情互动完全屏蔽了第三者。 不过一个情人间水到渠成的吻,并没有狎昵的气氛,却能让第三人知难而退。 谭艺深尴尬归尴尬,脸皮很厚地凑上去:“明小姐,微信……” 傅西洲轻掀眼皮。 杀人的目光不过如此。 他面目森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凌厉如刀的眼风带着隐晦的压迫,扫过谭艺深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脸。 “想跟我女朋友联系,可以加我微信。” 说话间,他掏出了手机。 谭艺深对男人不感兴趣,当然不可能去加傅西洲的微信。 他笑了笑,吃了一肚子狗粮后,到底还是识相地走开了。 傅西洲嫌弃地淡扫一圈四周暗黑浮夸的环境。 “回家吧,这里的空气太糟糕。” 明笙风情妖娆,纤纤素手圈他脖颈,小女人那样娇笑:“我是有家的,对不对?” 傅西洲倾身,微凉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黑眸里有缱绻情意在荡涤。 “你当然有。”他将手掌抚在自己胸口处,“在这里。” 明笙心驰荡漾,完全醉了。 俊男靓女不沾染一丝风尘,手牵手恩恩爱爱离去。 谭艺深只能满脸挫败地目送他们,唉声叹气名花有主。 明笙在车里呼呼大睡,果酒威力巨大,她被傅西洲抱着回到家也没醒来。 他替她卸妆洁面,换了干净的睡衣。 明笙睡相好,始终很乖。 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明笙在傅西洲怀中醒来。 上班时间还早,她打了个哈欠,先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明笙这两天腰酸得厉害,傅西洲到底是把清晨的那点念想给掐灭了。 但是清晨的福利总归是不能错过。 趁她迷糊,他和她前后脚进浴室。 不等明笙清醒猜到他意图,他把淋浴房的玻璃门一关,垂首,在她回眸之际,发狠似的封住她呼之欲出的拒绝。 明笙呜咽着仰起巴掌小脸,无力地启唇,承受这个汹涌的占有味很重的吻。 一吻完毕。 两人视线胶着,明笙的眼中,水雾蒸腾,雾中人的眉眼清俊,目光含情,雾里看花的好看。 这个人,她的男人—— “怎么了?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她双眸湿润,水洗过了似的,神情也是委屈得不行。 是真的不知道哪里错了。 “真不想放你出去社交。” 傅西洲声线郁闷,花洒下的他暴露在水中,下落的水声使得他的声音模糊,有些听不清。 “走了一个林颂,我的下一个情敌会是谁?” 明笙却听清了。 上瘾似的摩挲他被热水淋得湿湿的下巴。 一个晚上够他长出薄薄一层胡茬,摸上去触感糙糙的,很Man。 也很让她心醉。 “你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吗?” 她的声音轻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嗓子眼干渴,很想和他接.吻。 “本来有的,但是,我以前搞砸过。” 傅西洲难得大早上规规矩矩地站着,任她主动,任她胡作非为。 他甚至没有抬一下手。 明笙发现了他突然之间的情绪emo。 “傅西洲你有点奇怪。” 她突然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他的神色,“昨天的晚餐愉快吗?” 似乎有所预料:“徐茵女士她?” “对。”傅西洲并没有否认,反而很痛快。 “他们想见你,或许可以的话,坐下来一起吃顿饭。” “不过你放心,我帮你拒绝了。” “谢谢你的解围,不胜感激。” 明笙踮起脚尖,奖励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态度有些潦草敷衍。 她勉强撑着笑意。 托他的福,她现在什么疯狂接吻的想法都没了,冷静得好似一个人渣。 “突然想起来,在你这里打扰实在太久了。” 室内的温度因她这句话,剧烈下跌,甚至跌至冰点。 明笙赤脚迈出淋浴室,快速扯过浴巾包住自己,匆匆对身后的傅西洲说,“你倒提醒了我,我得尽快把房子定下来了。” 番外 这一晚先是相安无事地各躺一边。 各自背对背, 同床异梦。 彼此都知道对方没睡,很晚还是清醒没有睡意。 到最后,明笙清晰地听到一声绵绵的轻叹。 细小的声音在静夜里被放大。 像是对眼下僵局的无声妥协。 然后, 一个温暖的胸膛靠上来,贴着她的背,手锢在她腰上,那熟悉的温度直抵心脏。 明笙伏在黑夜里一动不动。 只是轻咬了一下唇瓣, 当做对自己任性的惩罚。 “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很简单,但进入一段新的家庭关系, 对目前的我来说难于登天。” 翌日中午,明笙和乔羽坐在明笙公司顶楼的太阳伞下,享受晴好时光。 乔羽已经辞职了, 每天过着自然醒、醒来就考虑吃什么的日子。 她自诩现在就是头母猪,以前用脑过度的大脑闲置以后, 日子简单又快乐。 她的胃口渐好,想吃日料。 明笙便从公司楼下的日料店打包来了她想吃的手卷、天妇罗、寿司、秋刀鱼等等。 只是诸如三文鱼刺身这些生冷食品, 孕期的她就无福消受了。 两人边享受美食, 边晒太阳。 “他们那样的家庭,哪有那么容易嘛。” 乔羽手里捏着一个寿司, 小口小口品尝, “我为什么不敢嫁廖擎, 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哥嫂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我家顶多就是个中产, 嫁给他就是外人眼里的门不当户不对了,我还未婚先孕,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眼下最能理解明笙矛盾心情的,也就是和她处境差不多的乔羽了。 明笙对日料兴趣不大, 吃了几个寿司就饱了,剩下的好东西全让给胃口大开的孕妇。 “我一直怀疑,我没有处理好家庭关系的能力。” 她实事求是地反省自我,深刻剖析内心深处那个懦弱的自己,“或许是我妈走得很早的缘故,一直没有人教过我应该怎么处理好和亲人的关系。” “比如我爸再婚,和继母相处。有几年我爸常年不在家,我必须每天面对继母,现在回想,我继母虽然浅薄小心眼,但也不算坏人,如果我是个圆滑的孩子,不要去和她对抗,我完全可以在我爸不在的日子里过得舒服些。” “可是我没有。我总是走极端,对缺爱的孩子来说,这当然没有错,只是不够聪明,会扎得自己血淋淋,回忆童年的时候味道也只剩下了苦,现在想起来,都是遗憾。” 她望着城市无垠的风景,日光那么慷慨,连带人的心情也开阔。 好多事情突然想通了,也豁达了。 “还有跟我爸的关系。” 她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的拧巴,只是一直没有动力去改变现状,“他其实不是什么恶人,细数起来,不过是眼皮子浅、耳根软,在我妈卧床期间也没有管住男人的劣根性,对我,他也是有过父爱的,虽然不怎么多。” 她面上有深深的疑惑:“我反省过,我要真的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吗?这么对待他,是不是残酷了点?” 乔羽在一边吃得津津有味,呵呵一笑。 “女人经常反省首先就不对,男人都不反省自己,我们老反省做什么。” 明笙眉目飞扬地绽笑。 乔羽这人,经常出金句,最近一怀孕有了思考时间,倒是越来越通透了。 她难得有倾述欲,缓缓继续说下去。 “我当然不是什么好女儿,反复反省的结果,不是重新做个孝顺女儿,而是不想改变现状。” “这几年在巴黎,一个人虽然辛苦,可生活格外清静,真的,是我这辈子最清净自在的日子了,这次我离开巴黎的时候其实有点想哭,因为那段日子太好了,现在我回想起来,甚至感觉不到生存的辛苦,回忆里全是我躺在我的小公寓里烘焙,看书,画设计图,给自己的家收拾一整天也是不会累,房东太太格外友善,种了很多花,经常会送给我一些,我的小公寓里一年四季都插着玫瑰。” “有一次她问我,Lona,为什么不出去约会?男孩子多棒,只要你招招手,他们就会在阳台下等你,别窝在家里,没人呵护的玫瑰会枯萎的。我说不,只要在家里待着,我就会一直绽放。” 乔羽听了笑嘻嘻。 “傅西洲听了该自闭了,你这意思,其实你也没那么需要他?” “我承认我需要他,身体和心理都需要他陪伴,可同时,我也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啊。” “我现在,也不想做谁的妻子,谁的媳妇,我就想做明笙,一个人清清静静,煮一杯咖啡,我能在沙发上躺一天。” 明笙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眉眼眯着,心向远方。 “没有自己的土壤,我真的会枯萎的。” 乔羽如同一只勤快又贪嘴的小松鼠,腮帮子鼓鼓的,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所有剩下的食物。 她抹着鼓鼓囊囊的肚子,一张开始圆润的脸蛋半是满足,半是忧伤。 “要我说,女人有了孩子,身边躺着个糙男人,想不枯萎都难。” “还有,我最讨厌把女人比作花了,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比喻吗?这不是损我们女人是短命鬼吗?绽放就那几分钟,之后迎来的是长时间的枯萎,最后还要化作土壤,便宜了蒲公英的子孙后代,唉,好气哦,我跟廖擎这傻子的区别,只在于他比较会投胎……” 傅西洲又去港城出差了。 这次率团会待上一星期,要到下周二才会飞回来。 周末两天,明笙在夏新雨的陪同下连续看房了两天。 她用最快的速度,非常高效地敲定了一套二手房。 小区的位置不算太偏,半小时车程,关键是小区够新,闹中取静,阳台外是一条碧波荡漾的小河,河边公园植被茂密,氧离子充足。 房子不大,八十余平的小房子,还是毛坯,房主买来就一直闲置着,今年想回笼资金,就想把房子卖了。 除了有一个挺大的阳台,户型也不错,还可以规划出一个小小的衣帽间,想必塞下明笙那几大箱的衣服后还能绰绰有余。 价格也在洼地。 明笙手头的钱刚好能付首付,手里还能有一些结余,哪怕她今天失业,手里的存款也能让她挨一年不会饿死。 总之,各方面都非常理想。 兴许是她拍板的速度过于快了,夏新雨很怕她后悔,要她仔细慎重地斟酌,或许再多花点时间看房,别着急做决定。 “这房子你想好了,价格偏低是因为它的周边配套算不上优质,医院有,但是跟市中心的大医院没法比,最大的劣势是学区,很多小夫妻一听这里的学区资源就打退堂鼓,所以这一块片区的交易量一直上不去,买房买前景,房子又不会跑,你别脑子发热,想清楚再决定不迟。” 明笙笃定地说自己想得很清楚了,她人生的第一套房,就是它了。 “我有孩子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现在我只想给自己买房子,我舒服才是最重要的,我舒服了才有力气挣更多的钱,给孩子更好的教育资源。” 她在这毛坯房里缓步走,已经在脑子里初步构思空间该如何分配,并不怎么在意夏新雨站在中介立场给出的职业建议。 夏新雨在她身后无奈地笑。 这位姐的气场一年比一年强。 打从知道她搞定了傅西洲,夏新雨心里就一直很服气。 “行吧,丑话说在先,以后住得不舒服,可别来找我抱怨。” 她笑盈盈地不再多话,又环视一圈房子四周的环境,承认明笙眼光确实毒辣,这一带主打的就是城市绿野仙踪的概念,人与环境和谐相处,就连花园里随处攀爬的小松鼠都比别的小区多。 房子敲定下来,一件心头大石也落下。 明笙在签合同结束后,顺便去提了一辆新车。 二十万的新能源概念新车,主打职业女性概念。 外形美观大气,驾驶座也宽敞,每日在城市里上下班通勤不成问题。 于是在房贷的基础上,她又多了一笔车贷。 但她算过自己目前的收入,完全可以同时负担这两笔大额开销,为了提升生活质量,钱只要用在刀刃上,该花还是得花。 她数着日子,等某人回来。 周二傍晚,傅西洲从港城飞回来。 明笙从他助手王均那里得到航班号,顺手给他发去信息。 【我刚好要送机,刚好在机场接你】 那边过一会儿发来寥寥一个【好】 最近这段日子,确切地说,自从明笙表态要马上找好房子,两人相处便有些冷淡。 还是会每天隔空互道早安。 也会在每日下班后,通一个长途电话,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语,然后道晚安。 每日如此,寡淡得如同白开水,更像是完成任务。 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在应付。 明笙当然知道傅西洲在别扭什么。 但她必须让他明白一点。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乖巧听话的明笙,如今的她完全为了自己而活,对生活有自己的节奏和主张。 她不会刻意放慢步子,却迎合他的步伐。 当两人在熙熙攘攘的机场见面,他们的身体还是惯性吸引,双双自然地探过身,唇瓣相触贴合,心心相印,虽然不过短短一秒,也足够让那些疏远突然消弭。 “跟我来,我有个惊喜要给你看。” 明笙拉着他的手,小女孩似的,踩着高跟鞋兴高采烈往停车场走, 傅西洲被她灿烂的微笑感染,表情比刚下机时松弛不少。 “什么惊喜?” 他想象力匮乏,实在想不出她能折腾出什么来,“要不要说清楚,是惊喜还是惊吓。” 明笙突然轻盈转身,浓密羽睫一眨一眨。 “你说对了,其实是惊吓。” 她一本正经,很有唬人的本事,朝他勾勾手,要他把耳朵伸过来。 傅西洲自然照做,然后听到她在自己耳边悄悄说:“我没钱了,你得养我一阵子了。” 傅西洲穿着贵气逼人的大衣,态度却随和,低眸时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确定是一阵子?”他的眼眸里全是明笙净白笑脸,“而不是,一辈子?” 明笙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不赞同。 “你在开玩笑吗?被男人养一辈子才是真正的恐怖片,打死我都不要。” 傅西洲淡笑着揉乱她的发,酸溜溜地揣测,搞不好在她心里,他的地位还不如工作来得重要。 等他见到停车场里明笙那辆崭新的新车,他笑意微敛,笑得十分勉强。 “这就是你突然没钱的原因?” 他一个185的高个子,坐在空间狭窄的小轿车副驾上,就有些束手束脚了。 “这只是原因之一。” 明笙眉眼弯弯,载着他开出停车场,“系上安全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幽暗的停车场里,明笙好似成了唯一的一道光,从破裂的乌云缝隙中透出,她的快乐如此显而易见,譬如朝露,譬如干涸土地上的一颗雨滴。 傅西洲顺从地系上安全带。 他内心已经隐隐有猜测。 半个多小时后,当他站在陌生小区的一套小房子里,跟随着兴奋的女人从这个房间穿梭到另一个房间时。 傅西洲的神色渐渐凝重。 失落的情绪像突然涌上来的层层海浪,几乎将他卷走。 番外 明笙脸上漾着笑, 显得很幸福,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和安定。 这幸福和安定自然不是傅西洲带来的。 “我打算在这里放一张书桌,剩下的空间放一张懒人沙发, 工作累了就去沙发窝着,还能晒到太阳,简直太完美。” “整体采用原木风你觉得怎么样?我不喜欢冷色调,喜欢家里暖暖的……” 傅西洲其实情绪不高, 很多问题到了嘴边,却又在犹豫之中咽回肚里去。 现在开口, 无异于在她高昂的情绪上泼盆凉水。 也会让两人的气氛走向难堪。 厌倦了吵架和冷战。 他现在更想做一个理智不被情绪操控的男人。 于是忍住心头漫上来的失望情绪,而是站在男朋友的立场,替她出谋划策。 只是买房全流程她完全自己搞定, 也没有给他机会插手她自己的事,他能提供的帮助实在太少。 最后只能给她介绍人。 “我对装修这块并不了解, 倒是认识几个挺不错的设计师,以前应酬加过联系方式, 要不要给你引荐?” 明笙当然要找专业设计师, 给房子出一副整屋设计图。 只是还是有点迟疑。 “我这房子就这么一丁点大,这些设计师会不会看不上?” “不会。”傅西洲喜欢她现在偶尔表现出的小天真, “因为你的男朋友是我。” 明笙眸光娇媚, 斜了他一眼, 又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明总监的名片, 当然远远不如这位的大名好用。 夕阳已经从天边落下, 甚至最后一点余晖也在黑暗的驱使下散尽。 明笙和傅西洲站在房子不算大的客厅中央。 亲密相拥的身体姿势,但是彼此有所保留的目光,又说明其实某些时候,这段关系, 还没有预期的那样亲密无间。 傅西洲面目隐忍,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而明笙的眼睛也流露一点点的失望。 其实她愿意好好解释的。 两人去之前常去的餐厅吃饭,等上菜的间隙,傅西洲行动迅速地为她联系上一位女设计师,并不是之前只有一面之缘的设计界大拿。 而是助手王均的表姐。 也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网红设计师了,从业多年,非常懂得女性客户需要什么,明笙翻了翻过往她的设计风格,非常喜欢,吃饭中间和这位设计师姐姐谈了很久,最后约定好了时间见面。 而傅西洲始终坐在明笙对面,目光深幽地看着明笙为自己的小家忙碌,看她如同小鹿一样愉悦地扬着唇角。 他平静敛眉,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菜,放到她的碗里。 “以前都是你带着我兜风。” 饭毕,明笙突然心情极好地提议,“今晚换我来。” 傅西洲笑笑,欣然同意。 这当然又是新鲜的体验。 刚购入的小车车速平稳,丝滑行驶在景区的夜幕里,野性的晚风从敞开的车窗灌入,会让人想起很久以前,他们也有过这样平静甚至称得上美好的夜晚。 但那时,他们清楚前方的目的地在哪里。 但他们自己的未来,却不知在何方。 多年以后,他们还在一起。 区别在于,他们不知今晚的目的地在哪儿,但他们人生的大方向已定。 这份多年后的岁月静好,不得不说,是岁月的馈赠。 “今晚不回家了。” 傅西洲的侧脸浸在黑暗中,半明半暗看不清,他突然建议,“来都来了,不如去海边住一晚?” 明笙心情畅快,油门一踩,欣然前往。 一个小时的车程,开到一半,傅西洲让明笙停下,换他来。 在海边公路兜了一圈,海风把头发吹得乱糟糟,等停好车,明笙就迫不及待地往大海方向冲去。 傅西洲及时拦腰抱住她,温声在耳边劝阻。 “冷静点,半夜该涨潮了。” 有他在身边做护花使者,就算是在快涨潮的海边,明笙也只觉得安全。 今晚她的情绪始终高涨,便高兴地张开双臂,远远对着大海亢奋喊叫。 “啊!!!!!” “我有房子啦!” 傅西洲心情复杂地听着,好像在某个瞬间,情绪的开关打开,那种他始终不能理解的微小快乐潮水一样涌进来,胸臆满涨,他也被感染。 “啊!!!!!” “明笙有房子了!” 在一个快活的女疯子身边,他也不能避免地成了一个疯子。 发疯完毕,他们听着风里自己的声音,在微喘中,视线不由自主被对方吸引。 他们深情凝视。 然后,情不自禁靠近,两片唇碰到,落下一个不掺杂欲念的吻。 已是半夜,他们就近找酒店住下。 天冷,来海边的游客不多,大多在周末携家带口跑来滩涂赶海。 傅西洲要了一间观景视觉最佳的海景房,明天的日出应该等不到了,希望早上起床开窗后能有心旷神怡的好风景。 虽然气氛很好,空气中好像也“滋滋滋”冒着口感清甜的粉红泡泡。 但除了那个缱绻的吻,两人什么都没做。 草草洗完后躺在酒店陌生的床上,明笙蜷在傅西洲暖烘烘的怀里,眉眼弯弯跟他说“晚安”。 他笑意温存,亲了亲她的发顶,轻轻道“晚安”。 明笙在半夜渴醒。 酒店开了暖气,房间温度太高,空气干燥,让人很难不口干舌燥。 她幽幽醒转,看到空空的枕边,愣了愣。 傅西洲不在。 原本还迷糊,见他不在,她骤然清醒,坐起来寻找他的身影。 房间里没人。 窗帘被漏进来的风掀起一角,有风往门缝里钻,窗帘后,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懒散倚靠在阳台,面朝着大海的方向。 明笙在床上怔了片刻,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三点四十,离天亮还早。 她下床,静悄悄披上了自己的厚外套。 门被推开,傅西洲立刻听到声响,转过身去。 一瞬的错愕。 “吵醒你了吗?” 他迅速取下叼在嘴里的烟,扔到地上碾了碾,语气抱歉地上前,为单薄的明笙披上自己的厚大衣,“进去吧,晚上海风大。” 明笙眸光清亮,倔强地站着不动。 “可你自己在这里吹风。” 她声音绷着,其实不愿意他有话不说,只是为了不吵架,把话憋在心里。 “傅西洲,你其实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傅西洲沉闷半晌。 其实并不愿意和她半夜闹不开心。 “明笙,去睡吧。” “我们之间的小问题,可以明天醒过来再聊。” 暗夜里,他的声音尤其轻柔。 甚至令明笙怀疑,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性格差劲、脾气火爆的傅西洲吗? 她突然满心满眼的不自在。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突然调转,那个为了这段关系逆来顺受的人成了他,有话不肯直说的也是他。 可是明笙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对的。 因为她尝过那样难受的滋味。 一段健康的关系,应该是每个人都在做自己。 而不是为了对方,尝尽委屈,最后只想一心逃离这段关系。 “不,既然我们有问题,那就必须现在解决。” 她向前一步,彻底站在风里,“傅西洲,把你的不满,说出来。” 番外 傅西洲望着明笙清澈的眼, 在这双眼里看到了要寻根问底的执着。 他当然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一如他当年,对女孩的心思总是迟钝,想要对她好, 却总是用错了方式,换来她越来越多的保留与沉默。 沉默当然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 反而会这心里的结越系越紧,直到完全无力解开。 他垂眸,短暂的沉默后, 选择开诚布公。 “明笙,我觉得, 你不需要我。” 他语气带一点微微的沉,甚至能听得出隐隐约约的委屈,“你有房子我也当然高兴, 可作为男人,我什么也没有为你做, 我很失落。” 阳台没有开灯,视线所及, 都是昏暗没有光线。 傅西洲清俊的五官被裹在浓稠的黑色里, 只有一双眼睛尤其清亮。 明笙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这双眼睛的温柔里。 其实整个晚上,她已经敏感察觉到了他的士气低落。 也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机会, 向他坦陈自己着急买房的初衷。 拢了拢他的外套, 她走到阳台边, 半边身体倚靠着栏杆, 出神地眺望远方。 傅西洲和她并肩。 到底是触及了最深处的矛盾, 两人一开始都有些沉默。 “傅西洲,我和你差距太大了。” 明笙侧脸沉静,终于徐徐开口,“这么说吧, 除了在床上我们挺合适,下了床,我们没有一样是匹配的。” 一只手伸过来,傅西洲情绪微恼地把她扳过来,两手锢着她肩膀。 他眉目拧紧,显然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 “明笙,你很好,我们很契合。” “我不许你这么贬低你自己。” “可是世俗眼中,我们就是不般配。” 明笙坚持己见,“甚至我们的消费顾念也是天差地别,我问你,你挨过穷穷吗?住过几十平的小房子吗?你有没有捉襟见肘到连续吃一个多星期的面包泡面?” 傅西洲面色不忍,为她难过。 明笙微微一笑,眼睛晶晶亮。 “你看,我的很多经历,对你来说都是天方夜谭。” 她很抱歉地继续说下去。 “我承认在你出差的时候我没有和你商量是我不对,可我想了一晚上,我也没想好怎么去跟你开口商量。甚至我不用亲眼看到,都能想象你见到这房子时皱眉头的样子,你一定会开口说借我点钱,让我买个更好更贵更舒服的房子,既然想有一个家,那就一次性到位,对吗?” 傅西洲承认她揣测的一点没错。 “明笙,那点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跟他沟通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明笙依然想要坚持去做。 否则她没有信心他们能继续走下去。 “可是傅西洲,这些年我努力的所有意义都是为了不依附任何人,包括你。” 她踮起脚尖,亲昵地在他微凉的唇上啄了一下,两人的眼神拉丝,眼底深处是对这份感情的炽烈。 “其实我很同情你。” 傅西洲眼中有深深的不理解,人人眼中风光无限的他,为什么在她眼里,就成了需要同情的对象。 “同情?”他蹙了蹙眉。 明笙斩钉截铁地“嗯”,孩子气地把脸仰起,在他怀里撒娇。 “你很可怜的。”她嘟着嫣红的唇角,语气很软,“你想啊,你一个亿万富翁,放弃了门当户对的爱情,选择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做女朋友,你要捏着鼻子和她讨论八十平的小房子,要努力说服她接受你的消费观,这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下凡?” “傅西洲,我一点都不想为难你,看你为难你自己,去假装自己是个普通人,甚至为了跟我有共同语言,还要逼你自己跟我讨论怎么怎么省钱。” 她软绵绵的语气令傅西洲失笑,揽着她,笑声朗朗。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傅西洲目光赤诚,笑过以后他的表情很平静,往日的桀骜一概无影无踪。 “明笙,我只是个运气不错的普通男人,首先投胎水平不错,毕业后选择了一个未来有爆发前景的行业,一直坚持没有放弃,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明笙“噗”的一声,促狭地弯起眉角,笑得嫣然可爱。 “你投胎水平何止不错哇?” “嘘,别打断我,让我一次说完。” 傅西洲很高兴两人之间把话说开,整个晚上那层看不见的隔膜终于消失了,往好了想,这些年他们至少成熟了,有分歧摊开讲,彼此之间少了许多精神内耗。 至少他们在朝着健康的关系,很有共识地努力靠近。 “明笙,我们还有一生的路要一起走,未来,我也想担任你生命中更多的角色。”他眼眸深黑如潭,静静凝视她的娇颜,“我不希望你仰视我。” “我那么努力地有今天,就是为了可以不顾所有的目光和议论,可以自由地和你在一起。” 明笙眼眶发胀,心潮澎湃地“嗯”。 她知道他一路走来的艰辛,也明白他为了抵达今天,经历过多少不易。 “你怎么会认为我要捏着鼻子和你讨论你的房子呢?” 他说起来想笑,生气地去捏她俏挺的鼻子,“我巴不得参与你生活里每一件大事小事,这才是伴侣存在的意义不是吗?如果你什么都不让我参与,我们只是上床解决彼此需要的关系,那还不如一刀捅我,让我死了算了。” “什么死不死的。” 明笙不高兴地捂他的嘴,“干什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啊。” 傅西洲一张俊脸委屈地垮着,“刚才去你家,看你先斩后奏什么都自己搞定了,我一个男人毫无用武之地,我还不能表现出来。” 他俯首,额头碰着明笙的额头,他们的呼吸缠绕。 幸好,心也前所未有地贴近。 “明笙,除去那些光鲜,回到家里我们都做回普通人好不好?过普通小两口有商有量的日子,我们也不怕吵架,因为就算吵架,我们第二天就会和。” “答应我,好吗?” 他如此虔诚地请求,明笙很难不答应。 “我答应你。”她认真检讨自己,“对不起,这次是我做得不对,我至少应该跟你说一声。” 横在两人之间一晚上的刺终于连根拔出。 他们心无芥蒂地抱在一起。 远处大海波涛依旧,他们听着海涛声,心也无比宁静。 被冷风吹了半天,两个人身上泛着丝丝凉气。 明笙冷得一连打了两个哈欠。 傅西洲将她裹进厚厚的被子里,在她倾慕的目光中,他俊脸噙笑,迅速脱了身上那些累赘的衣物,精赤上身钻进被窝,将她搂在怀里。 被子是暖的,比被子更暖的,是他的胸膛。 明笙小猫似的,微凉的脸在他胸口拱了拱。 轻而易举地拱出火星子来。 几乎在她的脸贴着自己皮肤的霎那,傅西洲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在外地出差一个多星期。 他一个多星期没有碰她了。 男人五官轮廓立体流畅,垂着眼,那双落在她脸上的眼睛深邃,眼底浓烈饱胀的情绪快要遮掩不住。 而他似乎也无异遮掩。 明笙妖精似的,抬起一张无暇又勾人的脸庞。 嘴角的笑容明媚,又妖冶。 “傅西洲,想我补偿你吗?” 傅西洲哑声:“怎么补偿?” 明笙的脸埋在他胸膛里,仰着脖子,一双眼睛媚眼如丝盯着他:“你待会就知道了。” 然后,她低头,要他共赴沉沦。 这场鱼.水.之.欢质量很高,最后明笙舒服到脚趾蜷起,花了很长时间去回味。 傅西洲同样很舒服,被她伺候得全身舒畅。 出差积攒的那些精神疲惫一扫而光。 在好几个版本的反复修改讨论以后,明笙的小房子终于定下了设计方案。 很简约、温馨,同样也极其实用的设计。 那套房子,明笙甚至还开辟了一个专门的工作空间,平时可以画图,也有一块很大的工作台,平时可以用来打版,制作她自己设计的衣服。 设计好以后,装修施工队进场,工期三个月。 不过装修好以后,明笙不打算住进去,先散味几个月,等明年夏天过后再搬进去。 问起傅西洲,他没有异议,一切随她。 家里目前她最大。 “你男人这是缓兵之计,你信不信等到明年秋天,你还是住在这里。” 乔羽的肚子已经显怀,天天在家里无所事事,闷得慌,周末来明笙家里做客打发时间。 两个大男人被她们看过来的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赶出去了。 傅西洲背上健身包,拉着最近明显吃胖的廖擎,去健身房撸铁。 未来的事情,明笙自己也说不好。 目前两个人的生活还算舒心。 下班以后一起做菜吃饭,白天工作强度大,晚上会时不时一起出去夜跑,回来冲个澡,各自看书娱乐,到点睡觉。 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规律。 谁也不提未来。 可未来总会到来。 明笙问为什么。 乔羽嗤她当局者迷:“因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啊。” “人住惯了大house,大冬天被窝有男人帮你暖着,你还回得去一个人蜗居的日子吗?” “你看看柜子这些摆件,有两件还是我在巴黎的时候,和你逛中古店你顺手买的。” 她指指那两样精致的小东西,“你瞧瞧,你现在把它们摆在哪儿?” 它们此刻,当然是被妥当地摆放在傅西洲的房子里。 明笙的表情不太自然,她当然明白乔羽在暗示什么。 “把它们放在行李箱里也不太好……” 她磕磕巴巴地解释。 乔羽笑得好大声,“所以傅西洲就建议你把它们拿出来,放在他家里?” 明笙脸都红了。 “男人真的好心机哦。” 乔羽简直要为傅西洲鼓掌,她也真的鼓掌了,“你都把这里当家了,你说说,明年他要是用小狗一样被抛弃的眼神看着你,你还离得开吗?” 明笙瘪了瘪嘴,不吭声了。 许多观念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 她就像河边原本棱角尖锐的石头,傅西洲是那条宽广的河,全然接纳她,然后用流水般的耐心,打磨掉她那些尖锐能伤人的棱角。 而她在他的滋养中,终于学会不要待自己刻薄。 他们终于,都成为了更好的人。 除了傅西洲,另一个人开始频频出现在明笙的工作圈。 傅西洲的母亲,徐茵。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星光闪耀的时尚宴会,徐茵和明笙都是受邀嘉宾,只不过徐茵的身份是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 当然在场无人不知道她的另外两重身份。 傅远集团的老板娘,Bro总裁傅西洲的母亲。 在星光熠熠的晚宴现场,明笙的身份要普通,也不起眼得多。 连上前和徐茵打招呼合影的资格都没有。 她手中一杯酒,抿了一小口。 只是随意淡然地扫了眼那个方向。 那里,宴会主办方负责人正和徐茵相谈甚欢,就连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星也举杯上前敬酒。 足见徐茵在社交场合的受欢迎程度。 明笙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和一位曾经留法的时尚刊物女主编聊天。 主编想要约个采访。 毕竟能靠颜值屡次上热搜的,也就眼前这一位绝色佳人。 漂亮的女人总是受关注,私生活也备受公众好奇。 明笙错愕于这么身份重磅的主编,竟然会向自己邀约一期杂志专访。 她受宠若惊,坚持自己只是素人,上镜感也一般,当不了专访女主角。 “不行不行。”她连连摆手,脸都红透了,“你家杂志寸纸寸金,采访我这种小透明做什么?哪个读者会来买?” “冲你这张顶级妈生脸,我赌我这期刊物会卖脱销。” 身材圆润架着一副眼镜的主编笑盈盈,似乎这次邀约真的不是出于心血来潮,“就答应了吧,别把这次采访太当回事,只是找一个舒服的空间坐下来喝杯咖啡,聊个天,聊聊你在巴黎的工作啦,遇到的艳遇啦,最近都在和什么男士约会啦……” 明笙腾地睁大美眸,眼中明明有笑意,却装作气鼓鼓地问:“喂喂,最后一个问题才是重点吧?” “可是你那是时尚周刊不是八卦小报哎,怎么还带挖人隐私的?” 女主编乐呵呵:“拜托,大家都是背着KPI的打工人,一切为了销量,理解万岁啦。” 同行盛情邀请。 明笙实在不知道如何推托,只好点头答应。 主编走开,她刚松了口气,有些烦恼地喝了一口酒,这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明笙转身,那口酒差点把她呛到。 竟然是徐茵。 相比她的惊讶无所适从,徐茵可就坦然自在许多,说:“明笙,难得碰到,怎么不来打招呼?” 虽然这位前老板释放友善笑意。 但明笙是吃过她笑里藏刀的亏的,嘴角挂着的笑格外僵硬。 “夫人。” 她态度恭敬,同时收敛真实情绪,客客气气解释,“看你忙,就没有上去打搅。” 徐茵用苛刻的目光,打量她最新季的高级定制晚礼服。 其实不需要什么明星模特,明笙自己就是品牌的最佳阐释者。 浪漫又质感高级的晚礼服勾勒她高挑纤细的身材,冷白肤色荡起的华丽感刻入礼服的方寸之间,让她哪怕是在星光闪耀的晚宴,也不会湮灭在一群当红明星中间。 “礼服很美。”徐茵由衷赞美她如今的脱胎换骨。 “谢谢夫人谬赞。”明笙不禁有受宠若惊感,她知道这位女士有多挑剔,“是我自己设计的。” “是吗?”徐茵很吃惊。 明笙落落大方地点头,不打算再做停留。 “抱歉夫人,还要找同行聊合作,先告辞。” 然后,她在徐茵的注视中优雅离开。 番外 一次的偶遇只是巧合, 但之后出门应酬,五次里起码要遇到徐茵三次,明笙就觉得不能只用“巧合”二字来形容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徐茵似乎在刻意地制造与她的碰面机会。 明笙反复回忆最近与徐茵女士的几次碰面。 倒是没有机会聊些什么深度的内容, 只是多数都是泛泛微笑, 点头问好。 徐茵在公众场合表现出了一位名媛贵妇该有的雍容大度, 明笙自然也礼尚往来,回以小辈的礼貌。 只是时尚圈一向见风使舵。 明笙存心要躲徐茵, 架不住徐茵每次都主动打招呼, 周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明笙想刻意保持低调都难。 因为徐茵的青睐, 以致明笙这个时尚圈新面孔, 近期收到了越来越多的时尚邀约。 也有越来越多的镜头对准她那张皎皎如明月的脸。 美丽大方的职业女性, 颜值和气质却完全不输娱乐圈一线女星。 明笙有所预感。 终于某天下午,她接到徐茵电话, 请她喝下午茶。 不是她助手来联系, 而是徐茵本人亲自邀请, 语气亲切, 扮演的角色也是一位亲善的却很久没联络的长辈。 明笙当然没办法拒绝。 她甚至在最近频繁的偶遇这位女士的经历中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场鸿门宴。 “好的,夫人, 那待会见。” 明笙在办公室里坐着思考了一会儿。 要不要知会女士的儿子一声呢? 以她过去什么都憋肚子里闷声做大事的习惯, 她当然不会通知傅西洲。 不过以前是以前,以前她犯的错也不少。 有些顽固的毛病,该改还是改。 毕竟态度最重要。 【徐女士约我今天喝下午茶,我答应了】 消息发过去, 一杯咖啡的时间,傅西洲的电话就过来了。 “约在哪儿?” 他一上来就没有拖泥带水。 明笙把手提电脑推远,舒服地往椅背一靠, 面上似笑非笑。 “怎么?女士的聚会,你也要来凑热闹?” “我对女士的聚会有阴影,相信你也是。” 傅西洲声音微沉,他的背景要嘈杂一些,似乎在工作会议的间隙给她打来这个电话。 最近Bro在港交所上市,关于Bro的任何大小新闻都能成为社交媒体的热门话题,几个创始人更是日日被各路记者长枪短炮盯着,廖擎干脆不出现了,天天在家隐居,陪老婆在家打游戏,结果上星期陪乔羽产检还是被狗仔偷拍到了,还有离职的Bro员工大爆料,说廖老板压根没结婚,目前未婚生子。 八卦新闻惊动了廖擎九十多岁的爷爷。 爷爷思想传统,把家风清正看得很重,廖擎做了混账事,他父母一直没敢告诉老人家,现在爷爷突然从新闻上得知,在家大发雷霆,拐杖把地板戳的“咣咣”响,老人家发誓要打断廖擎的狗腿。 廖擎快三十了,被家里的爷爷毒打一顿,大腿青一块紫一块。 老人家甚至登门给乔羽道歉,跟她说,嫁不嫁廖擎由乔羽自己决定,反正廖家不会亏待她,白纸黑字把家中公司股份赠予乔羽。 乔羽惊慌打给明笙,说自己搞不好要一夜之间成为亿万富婆,好惶恐。 总之最近因为关于Bro的新闻太多,就连明笙也受牵连。 徐茵态度暧昧,已经有人猜测明笙是未来傅家儿媳的不二人选。 有人神通广大,甚至挖出当年在清城大学,傅西洲和明笙是公开的一对,只不过毕业后两人分道扬镳,傅西洲感情经历一直空白。 吃瓜群众已经押注赌两人复合。 乔羽日子闲,发来网上那些营销号的小道消息。 明笙哭笑不得。 吃瓜党不愧是被网络的狗血故事喂大的,故事走向猜得还真挺准。 明笙笑出声。 “你放心,我打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现在就是市侩拜金女,你妈妈递过来的支票再大额,可能也抵不过你一分钟的身家涨幅,我才不会傻乎乎腾位置给别的女人。”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轻浅浅地笑,显出好心情。 “还有比你更傻的女人吗?” 明笙听出他声线中的缱绻,心里益发柔软。 下午茶约在某家五星级酒店。 是傅家名下的产业,就连玫瑰园,也是按照徐茵的喜好设计栽植。 “在国外几年,我见你脱胎换骨,听说中间读了两年书?” 徐茵一改当年老板架子,态度亲和,亲自给明笙斟茶。 明笙谢过,嘴上仍旧毕恭毕敬喊“夫人”,言语间带着生分。 她不知道徐茵是听谁说的,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 比较起来,她更想知道徐茵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她笼统地讲了这几年在欧洲的学习工作经历,猜想徐茵大约更想知道她那几年的感情经历,不过那是个人隐私,她当然三缄其口。 徐茵姿态优雅,淡笑着听完。 她虽然平日做的天价保养已经算顶级,但岁月不饶人,皮肤还是不比四年前,显出老态。 “原来你在比利时读的书。” 她喝了一口花茶后开腔,“怪不得那年我们在瑞士休养,西洲一个人去了一趟比利时。” 今日无风,坐在窗边被太阳暖融融照着,倒也不冷。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一时无话。 明笙不知如何回应,垂着星眸,只是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我不知道他来逛过我学校。” 她尴尬地表示。 正在这时,一位酒店工作人员端着餐盘靠近,弯腰向徐夫人说:“傅先生的助手打来电话,交代厨房做的,夫人慢用。” 她将餐盘中精致的甜品一一放下。 徐茵一愣:“哪位傅先生?” “傅西洲傅先生。” 徐茵点头,看向明笙的目光,一时变得有些复杂。 “我这个儿子啊,我这个做妈妈的,竟然不知道他那么护短。” 明笙抱歉地笑笑,“中午聊了一通电话,我顺口提了一句。” “他这是在警告我呢。” 徐茵颇有感慨地捻了一口糖浆松糕,放到嘴里品尝,“生儿子就这点不好,,他太早独立了,成年以后我见他一面还得打个电话求他回来,若是当年身体不弱,再要个孩子就好了,多一个孩子,临老了也许不会体会孤独。” 这是完全长辈对着小辈唠叨抱怨的平常语气,某种程度上,也是作为母亲的示弱。 就和抱怨多变的天气一样普通寻常。 不寻常的是徐茵和明笙的关系。 目前暂时什么也不是。 但两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面上的和气,因为她们都很清楚,今天的下午茶只是开始,以后她们恐怕得一直打交道下去。 之后徐茵从笑着抱怨儿子,话题很丝滑地过渡到今年的流行色。 这是明笙擅长的领域,因此场面绝不可能冷场。 谈话的气氛很不错。 徐茵甚至对明笙服务的成衣品牌感兴趣,要她推荐最新的秋冬款。 夫人有钱有品位,明笙自然愿意推荐。 谁会拒绝这么一位花钱从不计较几个零的夫人呢。 当然徐女士也有自己的坚持。 她绝口不提当年对明笙的冷待,还有最后,软硬皆施地逼明笙离开。 以她的身份地位,当然不可能对明笙说声“抱歉”。 骄傲如徐女士,现在如此小心讨好明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弯腰示好。 “看样子,你妈妈以后会时不时找我喝茶。” 晚上回家,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明笙间隙时随口提起。 傅西洲看过来,漆黑眉眼的深处,泄露一点紧张。 婆媳关系处不好的大有人在。 夹在老婆和妈妈中间的倒霉男人,也不在少数。 他显然觉得太麻烦了,眼下少点麻烦比较好。 “不想去就拒掉。” 他认为明笙还是少跟他妈接触为妙,“我妈有的是跟她一样闲的老姐妹,陪她喝茶打发时间。” 有麻烦就回避,或者干脆简单粗暴,反正别烦到他最好。 明笙在煎牛排,偏头白他一眼:“你妈妈现在是我的VIP,是我不能得罪的尊贵客户,我呢,还要靠和她多喝喝下午茶,顺便把我的VIP客户拓展到她的老姐妹圈子,警告你,可别挡我财路。” 傅西洲端着盘子过来,顺便递给她一瓶黑胡椒。 很自然地探身过来,在她柔嫩的唇上偷香一下。 “不愧是能力卓绝的明总监,薅起未来婆婆的羊毛,一点都不手软。” 明笙笑嘻嘻,“徐女士看起来想用钱砸我开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傅西洲于是也笑,目光柔软。 “钱算什么,你开心最重要。” 晚饭图方便,煎牛排意大利面,重点是气氛浪漫,光是看着对面情人的眼睛,胸臆间就盈满幸福泡泡。 傅西洲回家时带回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算是贴心安慰被徐茵女士惊扰的女朋友。 晚上的床上运动照样质量很高。 明笙到最后体力不支,掐着傅西洲硬梆梆的皮要他停下。 他当然我行我素不听,明笙粉面桃腮坐他褪上,气得张口,在他肩上重重咬了一口。 留下一个深刻牙.印。 两人工作日都非常忙,过于疲劳的夜生活会影响白天工作的效率,特别是明笙,若前一晚太过放肆,早上再热乎乎不知收敛地再来一轮,这一天她不单腰酸背痛,还得猛灌自己三杯咖啡才能勉强有精力工作。 所以她和某人约法三章。 工作日收敛一点,只能放.纵一个晚上,周末就任他胡作非为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傅西洲勉强也能接受。 只不过这种有违人性的规定,还是让人很不爽。 人需要每天出去工作,这本身就很讨厌。 而他早就实现了财务自由,却还要每天雷打不动去公司坐镇。 傅西洲着实郁闷。 Bro三个创始人,一个比一个不爱上班。 李京尔度假积极,就算人在国内,上午永远是见不着他的。 廖擎天天在家守着怀孕的准老婆,就等着两个孩子出生,常驻家里当奶爸。 那两个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傅西洲若是也摆烂,手里捏着公司股票的员工肯定心里有点慌。 老板摆烂不来当然没什么不好。 但对公司的股价,绝对是负面影响。 为了稳定军心。 傅西洲只能做那三个当中唯一不摆烂的。 明笙的小房子开始装修进场,施工团队是设计师姐姐介绍的,非常靠谱,明笙去现场看过一次,见工人师傅有条不紊,素质专业,很让人放心。 周末禁止装修,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冻,谁都不想起来。 两人赖到十点才懒洋洋起床。 一到周末就不想开伙,两人中午在外面吃过饭,傅西洲突然提出去明笙那房子看看。 面对明笙看过来的讶异目光,他失笑。 “我是妇唱夫随,虽然是你的房子,以后大概率也算半个我的家了,我不得去看看吗?万一你被那帮装修的坑了呢?” 无所事事的周六,于是一起手牵手去看房。 房子初见雏形,明笙行走其中,已经迫不及待想象自己住进来的舒服日子。 一定是快乐似神仙,舒服到完全不想出门社交。 在法国的公寓卫生间有个大浴缸。 工作日结束后,回来好好泡一泡疲惫的身体,滴几滴香氛,已经成为一天当中最享受的时刻。 于是明笙在自己的家也装了一个大浴缸。 “跟我想到一块了。” 有人悄无声息贴上她的背,声线低沉撩人,潮湿的气息包裹她的耳垂,出口的每一个字眼都透着男性诱.惑。 “在法国的时候,跟你在浴缸里做,特别有感觉。” 他那房子最遗憾的是当初设计师要装个浴缸,他因为Bro事务缠身,每天超负荷工作,对几乎身边所有人的提议都是逆反心理,当即很凶的对设计师说,他没那个泡澡的时间。 于是全部改成淋浴。 住在明笙的小公寓几天时间。 他才知道浴缸是真的香。 经他提醒,明笙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些画面,扭过脸瞪他。 “停止你脑子里那些低.俗下.流画面。” “我装浴缸是为了下班以后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才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 傅西洲脸皮很厚。 “你信不信,浴缸和我,都是你宅家生活的必备品。” 他有所暗示地晃她的手,俨然一个嬉皮笑脸的无赖:“至于谁能让你更舒服,明笙,你心里有数的,对吗?” 明笙抿笑,懒得理无赖。 她走去阳台,望着面前一大片青翠欲滴的画面,深吸一口气。 傅西洲在身后拥着她,放眼望向远方,一起欣赏同一片风景。 明笙只是纯粹地放空。 却不想,有人在她身后,沉沉开腔。 语气凝重,像是思考很久后的发言。 “你要是不想结婚,那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了。” “不想生小孩也没关系,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小孩子,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感觉他们是外星生物。” “虽然想象过有老婆,但我想象不出做爸爸的画面。” “所以,现在这样就挺好。” 傅西洲将沉默的明笙圈紧一些,“明笙,你喜欢狗吗?不如我们将来养只狗?” 明笙没法发出声音。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眼眶也是热的。 她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来自他的,无限的爱和包容。 毫无保留地给予她所有的爱, 包容她所有的缺点和顽劣,许她自由。 过去在一起时他不曾给过的自由,如今他愿意弥补,全部给她。 她转身,双眸闪烁着动人的水光。 “傅西洲,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她声音哽咽。 傅西洲噙笑,眸光温柔。 在他的笑容当中,明笙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当年那个任性男孩的影子。 她的眼泪唰的流下来。 “我知道啊。” 他微笑抹去她的眼泪,“你回到我身边就好,其他我不强求。” 明笙激动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幸好幸好,她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番外 傅西洲在新房的那些剖白, 好像对明笙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 但明笙内心很清楚,其实不一样了。 当一个女人真心被爱包裹着,被无限度地包容着, 她内心得到的滋养是任何天价护肤品都无法比拟的。 乔羽首先发现她的不对劲。 “心情这么好?傅西洲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一段时间不见, 乔羽的肚子突然像吹气球一样大了起来, 整个人也笨重许多,偏偏她四肢纤细, 就显得肚子格外大。 这段日子廖擎的地位还是没有提高, 照样做跟班, 被乔羽赶到咖啡馆敲代码去了。 她和明笙两个好闺蜜, 坐在火锅店里快活涮火锅。 明笙被火锅的热气氤氲得面色红润, 听乔羽那么一说, 不由纳闷。 “奇怪了,怀孕还能让女人长出透视眼来吗?” 乔羽戳着筷子笑得有点贼。 “别装了, 你就差直接在脸上写老娘心情好到爆了, 怎么的?傅总送你二十克拉的斯里兰卡蓝宝石钻戒了?” 她一脸“你两是不是好事将近”的好奇。 可惜完全猜错。 明笙将好心情的原因简练地讲给乔羽听。 乔羽听完已经开始羡慕明笙有个神仙男友。 “想结就结, 想不结就不结, 想不生就不生,卧槽, 这还是我认识的傅西洲吗?” “这位大哥居然也有这么闪耀人性光辉的时候。” 明笙托着腮帮子, 唇角的笑意泛着平平淡淡的幸福。 “确实没想到他会对我说出那番话。” “虽然我知道我们最后一定会结婚要小孩,但一段关系走到水到渠成,和被人推着走进婚姻,完全是两码事。” 乔羽柠檬酸了。 廖擎和傅西洲完全不同, 廖擎有来自家庭的天然压力,年迈的爷爷奶奶成天嘀咕着未婚生子不成体统,对孩子大人都不好, 女孩子做了未婚妈妈很委屈,没有婚姻约束,他也会变成一个没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总之不结婚,他廖擎就是个罪人。 现在她和廖擎两个,被两家各自的家长逼得,连回父母家吃饭都不敢,必须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才能拖着不出现。 不出现就算了,现在爷爷奶奶还经常上门来看望乔羽。 乔羽这个社牛,在热情的老人面前,完全成了一枚社恐。 小两口已经商量好,等这周给爷爷过完大寿,就自驾去海边住上一个月,躲上一阵清净。 生活逐渐走上了很舒服的节奏。 明笙的事业也在她进取的精神驱动下,一点点地开拓。 随着她频繁出现在时尚场合。 人们的视线先是被她美丽无双的脸吸引,之后就是她全身闪亮动人的穿搭。 每次明笙穿着自家品牌的衣服出现,这件衣服就会很快登上畅销榜。 甚至在购物软件上,很多小品牌会跟风上同类款。 明笙俨然成为时尚圈新任带货女王。 但随着她的亮相走红,关于她的黑料也不期而至。 网上开始密集出现关于她的爆料黑贴。 匿名爆料人在帖子里说,明笙已经和游戏圈大佬、百亿富豪傅西洲在一起,但这个女人并不如她看上去那么光鲜,其实黑料一堆,最大的黑料是第三者上位,傅西洲的前任是超模Lisa,两人原本恋情稳定,谁知明笙回国后横插一脚,在美术馆期间故意接近傅西洲,后来大秀不久,Lisa和傅西洲便黯然分手,明笙则顺利上位。 帖子描绘的有鼻子有眼,就连美术馆期间的时间线也十分清晰。 以致帖子下方跟贴了许多不明真相的网友。 【我就说不对劲,一个品牌总监而已,突然资源大爆,说背后没有金主我还真不信】 【这次站LISA,怪不得那场大秀过后她休息好几个月,原来是治愈情伤去了】 【呜呜呜,她长得好美,可是对她的滤镜碎了,小三再美还是小三。】 网上关于明笙的舆论越闹越大,好像是一夜之间铺天盖地。 明笙坐在办公室里,表情很安静,甚至不见气愤。 助手小姑娘有些本事,帮她打听到一些很有价值的信息。 【据说Mily最近搭上了一家王牌经纪公司的副总,最近打得很火热】 【Mily前几天私下跟以前的同事聚会,放出话来了,就算阻止不了你做豪门媳妇,也要搞臭你的名声,让小三的标签贴你脸上一辈子摘不下来。】 助手小姑娘咬牙切齿,她跟Mily共事过,直到对方是怎样一个绿茶。 明笙已经猜到这背后的幕后推手,一定跟Mily脱不开关系。 她并不意外会遭遇这些糟心事。 作为手下败将,Mily是带着满心的怨气离开公司的。 一旦找到机会,她一定会使劲黑明笙,给她使绊子。 只是网络的传播威力是指数级别的,实在恐怖。 助手关上办公室门出去以后,明笙撑着额头,闭眼头疼了一阵。 傅西洲又出差去港城了。 经常聊天的闺蜜乔羽去了海边,天天晒太阳吹海风乐不思蜀。 她又体会到心烦无处述说的烦恼。 最后是雪芮打来安慰电话。 她又进组了,每天昏天暗地拍戏,这回接的是古偶,她扮演的女一号甜美可人,以致各路反派特别爱掳走折磨她。 男主角每一集都在忙于英雄救美。 这部古偶万众期待,是明年暑期预定的待爆剧集,雪芮有望借着这部戏再升咖涨资源。 唯一的不好就是拍摄强度太大,用她自己的话说,累到吃饭都能睡死过去。 她也是才知道明笙被网络上的黑子泼脏水。 事实上,作为网络黑料最大的受害者,即使是娱乐圈的当红小花,雪芮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你现在一定很困扰,很头疼,这方面我的经验很多,不过你别抱希望,我就是个废柴,我能给的都是无用的经验。” “我只能教你怎么怂,比如拔掉网线,戒几天的手机,在家打一星期游戏,等你再出关,新的热点也出来了,你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沉默是金啦,对黑子最好的回应就是别回应,越回应那些人跳得越欢,在你身上可劲编各种离谱的故事。” 雪芮深受凭空捏造的负面新闻所害,提起那些网络上带节奏的坏人,便咬牙切齿。 她对键盘侠们的常规套路也熟悉,但是明星作为公众人物,工作和生活注定要被曝光在镜头下,大多数都要自己去排解情绪上的郁闷,键盘侠们若太过分,那就只能请律师出具一张起诉书贴到网络上了。 这当然是顶级女明星的常规做法。 她们的日常也是如何心理强大地去接受陌生人的诋毁。 但明笙不一样。 她不是女星,其次,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公司和品牌形象,她是万万不能沉默的。 “不,我不能接受名誉受损。” 明笙捏着手机,神情冷肃,目光之中有杀伐果断的锐利。 “我会找律师告那个发帖人。” 挂了电话,明笙又身姿笔挺坐在办公室上。 说要告网友诽谤,但其实她没有十成把握。 最麻烦在于,她刚回国那阵,傅西洲确实是以LISA男友的幌子出现在她四周。 两个人当时是什么关系呢? 只是浮于表的合约情侣吗? 那时两人之间都扎了太多根无形的刺,LISA无疑就是其中一根刺,复合以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彼此的过去。 明笙不提LISA,傅西洲也聪明地不提起她和林颂的旧事。 双方都很清楚边界在哪里,也心照不宣不去越界。 但现在,棘手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外界逼迫着他们去打破这看似虚假的平衡。 明笙到了此刻才明白,她和傅西洲刻意低调的生活,只是看上去岁月静好罢了。 却没想到,当她还在犹豫今晚要不要和正在港城的男人联系沟通的时候。 傅西洲下午直接联系她。 他在繁忙的间隙给她打电话,语调缓慢幽沉,却很给人安全的力量。 “抱歉明笙,我这边会议太密集了,王均才告诉我这个事。” “你放心,已经跟我的律师联系,那边团队正在跟进,给我点时间,造谣生事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明笙疲惫揉了揉太阳穴,有男人挡在前面,自然是最好的。 天若塌了,还是应该由他这个高个子去顶着。 天知道她已经在为流言困扰半天了。 “应该是我过去的一个同事,在美术馆期间跟我不合,后来总监岗位的竞争,也输给了我。” “可是你知道吗?” 她声音透着疲惫,“傅西洲,这事其实也麻烦,我很难去自证什么。” “我明白。” 那边的男人低沉的声线灌入耳中,很有提神醒脑的作用。 “你所有的麻烦都是我带来的,下午不妨请假回家睡一觉,到了晚上等你醒来,我就会解决好。” 明笙可是披荆斩棘的女斗士,当然不会在同事们古怪的目光中,满脸写着挫败心烦,回家躲清净。 相反,下午她精神奕奕主持了每周例行会议,嘴角的笑容无懈可击。 根本让同事们瞧不出一丝异样。 但下午茶时间,她一直是茶水间各种故事版本的女主角。 一部分同事们惊讶于总监是个这么厉害的女人,男朋友可是傅西洲,那可是身价百亿的游戏富豪。 在Bro面前,他傅远集团继承人的身份甚至都不值一提。 另一小撮女同事则是嫉妒的口吻。 大家都是都市白骨精,小时候拼杀学历,成年后在职场争个你死我活,为什么明笙可以甩开同龄人那么远,仅凭一张出众的脸蛋,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相形见绌之下,有人自然成了柠檬精。 也在暗搓搓等着明笙倒霉。 傅西洲说等到晚上,明笙回家不过刚煮好一碗云吞,就接到傅西洲助手王均的电话。 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 等云吞凉下来的时间,明笙顺手刷了刷社交网络。 果然一个词条被顶上热门。 #LISA公开男友# 在网上风波不断,如此敏感的时间点,LISA主动公开了自己的现任。 附言:两周年快乐。 九张照片,九个不同时期的恩爱合影,男友帅气高大,是小有名气的摄影师。 LISA调皮窝在他怀中,一改在T台上的清冷,对着镜头娇笑。 舆论风向一时大变。 就在还有人质疑的同时,有知名狗仔跟热度,爆出几个月前的偷拍照片。 照片中,LISA和男友参加完聚会,一起搂抱着回爱巢。 偷拍的时间点,明笙正在美术馆加班加点工作,还要时不时分神和前男友周旋,日子过得焦头烂额。 当事人澄清,再加那些照片,伤人的谣言顿时不攻自破。 原本骂明笙是小三的自媒体,顿时改了口风。 都开始盛赞明笙是豪门新鲜血液,百亿新娘,未来新一代的话题女王。 那些一夜之间加在明笙头顶的标签,自带噱头,狗血到明笙几乎没眼看。 明笙和傅西洲通了个电话。 风波暂时过去,明笙犯困,寥寥闲扯几句就挂了电话。 一夜好眠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她驾车去上班。 到公司后发现每个同事看过来的表情都很奇怪,甚至有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偷瞄她,显得异常兴奋。 “她们怎么了?” 她问尾随进来的助理,“我脸上长奇怪的东西了吗?一个个都好像刚认识我一样。” “BOSS!” 小助理夸张地扑到她桌前,眼睛忽闪,“你开课好不好?” 明笙莫名其妙:“开什么课?” “怎么在少女时期就擒住未来的百亿富豪啊。” “Bro总裁昨晚在晚上给你表白了,就在昨晚,所有娱乐圈的老公都一夜下岗,现在他已经是网上所有女孩子的新老公了,BOSS,你为什么还那么淡定?” 明笙愕然。 旋即点开手机,按照助理的提示,点进了傅西洲昨晚新注册的账号。 社交APP用最快速度认证“Bro创始人傅西洲”。 里面只惜字如金地发了一条动态。 附带两张照片。 【My one and only love】 一张照片看上去很老了,那一年他们刚在一起,脸庞都还稚嫩,两人去山里露营,在草丛中捡了一只刚出生不久的虚弱小猫咪,她将小猫咪带回来,交给宠物医院带我照顾,因为小猫没法养在寝室,最后遗憾地送给了别人。 送走小猫的那天,他们俩和小猫合照,留作纪念。 那天明笙眼眶红红的,遗憾地对小猫咪说“对不起,姐姐没有家,养不了你,”傅西洲一声不响地站在她身边。 没过几天就去买下暮华里。 另一张照片,明笙在暮华里过21岁生日。 蛋糕上写着很大的“21”。 那年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彼此都对对方很熟悉,但有些矛盾也在悄悄滋生。 但明笙秋水般的眼眸一如初见时清澈。 黑亮清透,好像一颗璀璨水晶。 ——是傅西洲珍爱的那颗黑水晶。 她和傅西洲一周不见,刚干柴如火地做完激烈的一场。 两人黏黏糊糊地洗完鸳.鸯澡,神情松弛地坐在幕华丽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她和他都盘腿,面朝镜头,一人一手捧着小小袖珍的蛋糕,又留下一张甜蜜又珍贵合影。 明笙眼神怔忪地望着这两张照片,陷入很久以前的回忆之中。 真奇妙。 那时他们在一起,都有一张不谙世事的脸。 也怀揣着最初的彼此,朦朦胧胧地开始一场旷日持久的纠缠。 从没有想过。 这么多年后,他们还能在一起。 “BOSS……” 小助理面色迟疑地打断她,欲言又止地指指她洇了水渍的眼尾,“你……” 明笙其实很少对下属凶。 不过今天显然是例外。 她拿出上司架子,眸光凌厉地一瞪:“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小助理赶紧屁股尿流地滚出了,顺便贴心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明笙对着手机上的那两张照片。 还有那句罕有的公开示爱。 没有再哭。 而是噗嗤,乐了。 【做什么那么高调?】 那边半小时后回复:【欠你的高调,慢慢还】 又过半小时,有鲜花店送来一大束花,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敲开了明笙的办公室。 随着新热点的出现,网上关于明笙的争论声终于慢慢减弱。 人们又开始关心顶流大花和二线小生的恋情。 互联网虽然有记忆。 但热点太多,大家失忆也非常快。 恋情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公开,且到了陌生人都知道的地步,并不是明笙的本意,她对做交际花没什么兴趣,因此刻意减少了公开的露面。 周末,她和傅西洲驾车好几小时,去海边找乔羽和廖擎。 两个月没见,乔羽已经大腹便便,行动非常不便了。 廖擎亦步亦趋紧张跟在她左右,恨不得替她走路,替她去洗手间。 “抱歉啊,出那么大的事,我都没在你身边。” 两个男人去附近的礁石区赶海,明笙在海边小别墅陪着乔羽。 乔羽爸妈也跟着来照顾快要临盆的女儿了,在厨房为晚餐忙碌。 快到乔羽的预产期了,但是她在海边过得太舒服,迟迟不肯回城,廖擎也急,但是他性子软说的话乔羽根本不听,乔羽爸妈便打了个电话给明笙,让她帮忙劝劝女儿。 于是才有了明笙的这趟行程。 “你在我身边我才要担心呢。” 明笙笑她没事瞎操心,“你呢,好好的把两个宝宝生下来,让我当上干妈,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乔羽吹着咸湿但又阴冷的海风,陷入惆怅。 她摸着自己滚圆滚圆的肚子,那张圆滚了些的脸上完全是茫然的深情。 好像迷了路,还在寻找来时的路,纠结于下一步该迈向哪个方向。 “孕晚期睡眠质量好差,我经常被他们踢醒。” “醒过来的一瞬间我觉得完蛋了,睡过头了,打卡要迟到了,我这个月的奖金又少好几百。” “然后很快想起来,老娘肚子里有两个崽,已经不需要上班了。” 她哭笑不得:“然后我就想,我是母凭子贵,搞不好这辈子都可以不上班了。” 明笙失笑地看着又哭又笑的准妈妈。 乔羽是个好福气的,廖擎很周到细致地照顾她,看得出来,两人现在越来越契合,往往乔羽一个眼神,廖擎就能飞快捕捉到,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他们平时也没有分房睡。 这对双胞胎的准父母,其实只差一纸婚书了。 “说了半天,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知道。” 乔羽又茫然,“步子跨太大了,我还来不及去想高兴还是不高兴,就这样了。” 她突然不动了,快速拉过明笙的手,激动地问:“感觉到了没?” 明笙静止不动。 她感觉到了。 乔羽肚皮里的两个小生命正在动,也许是睡醒了,也许是酣眠过程中的打哈欠伸懒腰,总之动得好欢脱。 “感觉到了。” 她惊叹于生命的奇迹,“每天动得厉害吗?” “一到晚上就跳双人探戈,动得特别厉害,等他们出来,我可有的熬了。” 乔羽甜蜜又苦恼地抱怨,扶了扶自己酸疼的腰,“我是每天看着自己肚皮一点点被撑开啊,这辈子不想再怀孕了,赶紧让我卸货吧。” 明笙不知道怀孕是什么感觉,但现在看着一半辛苦一半甜蜜的乔羽,令她确定自己对怀孕这件事还是恐惧的。 “我知道了,恐婚恐育的源头就是你啊。” “这话你可千万别对傅西洲说。” 乔羽苦巴巴地看着明笙,“我感觉他现在看着我的眼神很微妙,那是一种要我闭嘴的眼神。” 明笙哈哈大笑。 傍晚,海边的夕阳跳下地平线。 只有海浪唱着亘古不变的鸣歌。 傅西洲和廖擎晒得黝黑,两个型男都戴着墨镜、踩沙滩鞋,在夕阳的背景下,朝着坐在海边的她们慢慢走来。 他们手上拎着整个下午的战利品。 傅西洲的桶里是两条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鱼。 明笙瞄了眼,装作看不见那两条鱼:“大海馈赠你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傅西洲垂头丧气,他是满怀希望地出发,满怀失望地回来。 “手气太差了。” 比起傅西洲,廖擎的收获可就丰富多了。 两只个头不小的螃蟹,一条海鱼,好几颗饱满的海螺,最惊喜的是里面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鳗鱼,抓出来掂了掂,个头还不小。 最近一阵子,他也是赶海上瘾,渐渐积累了一些经验。 可惜初来乍到的傅西洲出师未捷。 傅西洲黑着脸说明天还要出战,跟大海杠上了。 不满载而归他就不回去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只是来度一个周末。 公司还有一堆会议在等着他。 廖擎也是这么笑话他这个大忙人的,这晒得黑黝黝的赶海达人全然忘了自己也是Bro三个老板中的一个。 这激起了傅西洲这阵子高强度工作的怨气。 狠狠踹了廖擎一屁股。 “你他妈的,给你闲的,给老子回来上班。” “上班的事两年以后再说吧。” 廖擎厚着脸皮,跑去厨房帮未来老丈人收拾海鲜去了。 夕阳无限好。 明笙抓着傅西洲去沙滩走走。 海边紫外线强,她不喜欢被晒,总是要等到日落以后才肯去海边走走。 上次兴起时来海边还是晚上,天是阴的,只听得粗犷的海风擦过耳廓。 今天的海风很温柔。 这样的夕阳让人想看一辈子。 傅西洲赤着脚,和明笙在沙滩边漫步。 潮湿的沙滩上很快留有一排一大一小的脚印。 海边有沙滩的村落,临着海建了一排别墅,到了周末别墅就被订满,跟他们一起在偌大的海滩边散步的,还有几个带孩子的家庭。 他们是其中唯一一对情侣。 明笙眺望大海,唇角弯弯,似一轮弯月。 傅西洲的视线落在她洋溢着微小幸福的脸。 他在这张好看的脸上看到了满足。 大约,大概率,这满足是他给她的。 这事实,同样令他感到幸福。 抓紧她的手,穿透五指缝隙,两只手蜷紧,十指相扣。 他们面朝无垠大海。 “明笙。” 傅西洲突然叫她名字:“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明笙轻轻又坚定地“嗯”,唇角溢出那声“嗯”时,声音很悦耳好听。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一直一直想要的。” 风突然轻狂吹来,吹乱明笙已经披肩的长发。 傅西洲帮她将那些碎发捋到耳后,尔后和她面对面。 他的脸部线条完美,因为那双含笑又深邃的眼睛,以致这硬朗的线条里透着绅士的温润,头顶的天光仍在,益发显得他瞳若点漆。 他眼中的温柔似海,在静谧之中包围着明笙。 “那人呢?”他问,“是你想要的人吗?” 明笙嫣然娇笑,白他一眼。 “好无聊,干嘛明知故问。” 她笑着将脸扭到一边,似乎有点难为情。 可是某些人就是无聊上瘾。 他来海边,就是来无聊的。 “说啊。”他将明笙的脸轻轻扳回来,不依不饶,“我想听。” “嗯,对。” 明笙禁不住又勾起唇角,弧度好似月牙。 “是我一直一直想要的人。” 她狡黠地踮起脚尖,双手捧他的脸。 “以前特别特别不想要,后来就特别特别想要,满意了吧。” 傅西洲嘴角抽了抽。 男人骄傲的自尊心好受伤。 “喂,你这女人,这前面一句话能不能不说?” 可惜明笙已经滑不溜秋地扭身走远,咯咯笑出声,好像海边的飞鸟。 她赤脚踏在沙滩上,跟孩子似的,好不快乐。 傅西洲赶紧三两步追上她。 伸手把人拉回怀里,倾身垂头,一个唇深深印了上去。 明笙欣然接受这个突然袭来的吻,甚至配合地双手搂住他脖子,悄悄踮起脚尖。 周围有正在玩沙的小朋友好奇地看过来。 很快被难为情的妈妈捂住了眼睛,小声叫孩子别看,看了会长针眼。 晚餐已经准备完毕。 廖擎扶着乔羽出屋子透透气,顺便喊老同学回来吃饭。 两人正巧看到这海边拥吻的一幕。 两口子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臭情侣。”乔羽抱着硕大的肚子,脸红嘀咕。 廖擎心理素质比她好不少。 憨憨地闻了闻自己,又闻了闻乔羽,挨了挨她说:“我们也挺臭的啊。” 一个不会放电的男人,在拼命对她放电。 好像一个车祸现场。 乔羽面红耳赤。 戳他汗津津的胸肌,“你那是汗臭味,成天要不运动,要不赶海,整个海边还有比你更臭的男人吗?” 廖擎铁汉无辜脸:“可是我洗完澡也是香的啊。” “快回去洗澡,洗完才能上桌。” 两口子不想打扰别人恩爱,又你一句我一句的原路返回。 过了一个舒服到骨头都会散架的周末,明笙终于劝动了乔羽,在临盆之前回城待产。 乔羽是双胞胎,必须小心谨慎,不能出一点岔子。 海边小镇的医疗水平到底不如大城市,不能让人放心。 两台车浩浩荡荡,几小时后,回了大城市。 紧随而来的是春节,更加悠长的假期。 在明慷数不清楚的催促下,明笙终于回家,和她爸吃了一顿年夜饭。 明江在饭桌上老泪纵横,识趣地不去提过往。 他老了许多,满头白发,想必这些年过得也奔波辛苦。 明笙留下了一点钱,就出来了。 她对这个所谓的家,仍旧没有丝毫眷恋。 更无任何归属感。 春节假期刚结束不久,乔羽入院,剖腹产生下一对龙凤胎,每个宝宝都有五斤多,生产称得上有惊无险。 两个宝宝,粉粉的面皮,安静躺在婴儿床上,小小的两团,让人爱不释手。 明笙和傅西洲去探望,弯腰看着两个可爱袖珍的小家伙,都觉得生命充满奇迹。 傅西洲瞥了明笙一眼。 同一时间,明笙很神奇地接收到他的信号,抬头,和他充满期待的目光对上。 她当然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干脆装聋作哑,装不知道。 有人又悄悄伸手过来,热乎乎勾她手指。 明笙没甩脱,只能任由他牵着。 侧过脸,又对上那黏糊糊的视线。 那双幽深的眼底深处充满希冀。 明笙被他缠得不行,终于妥协。 “好啦好啦。”她撇撇嘴,金口松开,“我考虑下。” 等他们和乔羽廖擎告别,出了房间,明笙还没走两步,身体突然悬空。 傅西洲这个人来疯,竟然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一把打横把明笙抱起来。 “神经。” 明笙受不了他的突然发神经,惊得左右四顾,血液倒流,一张俏脸微烫。 “那么多人看着呢,快放我下来啊。” “你走太慢了,我们快点回家。” 傅西洲简直迫不及待。 明笙当然心知肚明他迫不及待的原因。 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你急什么,我还在考虑呢。” 明笙真不想跟这个男人在走廊上讨论生孩子。 “你慢慢考虑。” 傅西洲健步如飞,“我先做了再说。” 在他怀里的明笙无奈地翻白眼。 好在脸上没有生气的神色,甚至嫣红的唇角,还是轻轻扬着的。 番外 远在英国的舒曼曼终于回国了, 时差甚至都来不及倒,就带着英国男友,风尘仆仆从机场冲过来, 直奔乔羽所在的月子中心。 “好可爱好可爱, 妈呀, 好看的孩子多来几个,我不介意生三胎。” 舒曼曼大呼小叫, 惊呼出来才发现自己可能嗓门过高, 连忙捂嘴。 “追三胎?” 乔羽刚奶完两个孩子, 冷冷一笑, 要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冷静一下。 “那你肯定是忘了腹直肌分离、产后脱发、妊娠纹、盆底肌松弛、产后……” “打住打住!” 舒曼曼求她住嘴, 她已经迅速冷静了, “我生一个就行,生两个我就是猪。” 刚生完的新手妈妈乔羽立刻不客气怼过去:“喂, 你在讽刺我吗?” “没有没有。”舒曼曼才不敢惹这位牙尖嘴利的辣妈, “你是最美头最大的妈咪。” 躺在床上的乔羽立刻气呼呼。 这可把新手爸爸廖擎吓得不轻, 但又不能堵上舒曼曼的嘴, 只能赶紧给乔羽递上一碗补汤,让姑奶奶消消气。 房间里闹哄哄的, 舒曼曼还是和大学一样闹腾, 有她在的地方绝对不会出现令人窒息的冷场。 而她那只会说“你好”“谢谢”的英国男友一脸初生婴儿般的茫然。 他完全不知道女朋友差点被愤怒的妈妈扔出去喂狗。 明笙和傅西洲姗姗来迟。 作为住了一起的室友,明笙当然是来见舒曼曼的。 三个室友约好的,趁着大家还不忙之前,赶紧先见一面。 这聚会赶到, 舒曼曼连修整都放弃了,下飞机就往月子中心冲,一路催促明笙抓紧时间过来。 舒曼曼拥抱明笙, 多年不见,大家都有了变化,情绪不免感伤。 谁知文艺不过两秒,下一秒,舒曼曼看到了傅西洲。 ——她大学四年遥不可及的男神,那么大一朵高岭之花,就这么丰神俊朗站她眼前, 舒曼曼的镇定持续了不过几秒。 然后熟女一秒怀春,跳到明笙身上,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啊啊啊啊”乱叫。 她当然知道傅西洲是明笙的男友。 但大学四年的固有印象摆在那里。 在她心里,傅西洲就是高不可攀的校园男神,以前读书时,平时远远见一眼就满足的要死。 她又人来疯发作,眼巴巴地瞧着明笙。 “明笙,少女时期我一直有个梦想来着,可惜到现在也没实现。” 明笙好奇她突然提什么“梦想”。 直觉和傅西洲有点关系。 “什么没实现的梦想?” 她看了看站在婴儿床边上的傅西洲,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脸莫名的看过来。 明笙却只对舒曼曼笑得意味深长,“你该不会打算今天实现这梦想吧?” 舒曼曼眼睛都亮了,挨挨蹭蹭她。 “明笙,大学那会儿我就想摸一下傅西洲的胸肌来着。” 她对明笙挤眉弄眼:“行不行嘛,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傅西洲嘴角抽搐,一脸警惕地盯着明笙。 他很怀疑,明笙真的会把他给卖了。 毕竟这几个女的,感情很好的样子。 感情好归感情好,明笙当然是有原则的。 “我老公可不是我养的狗,还能借出去给人摸。” 她微笑拒绝,“别好奇了,我替你摸过了,手感很好。” “送你个福利吧。” 她凑到舒曼曼的耳边,“他有腹肌,整整八块。” 舒曼曼“啊啊啊”的乱叫,笑得好暧昧。 所有的男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毕业多年,室友们天南海北地散开,难得重聚,独独缺了一个王晓翘。 舒曼曼问翘姐在哪里,在做什么。 几个人当中,其实明笙是最清楚王晓翘近况的。 “她升官了,已经从村干部,调到县里做团委书记了,最近她邀请我过去她那里看看,还说给我们三个都准备了土特产。” 王晓翘在电话里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我看到新闻了,真没想到,咱们寝室四个女生,两个女生半只脚踏进百亿豪门了,明笙啊,你劝劝你富豪老公做做慈善好不好?我所在的贫困县啊,女孩子辍学好严重,早早出去打工,二十不到就拖儿带女的,我看着揪心,还有家庭买不起卫生巾,男孩子家庭可能还会努努力托举一下,可那些穷困家庭的女孩怎么办呢?她们的价值不该只是生儿育女啊,还有啊,县里学校的设备都是上个年代的,得更新,孩子们还在用着破破烂烂的篮球场和操场,我每回下学校心情都特别特别沉重……” 然后优秀的王书记就自然而然想起了她那些大学室友们。 对床的两个女生,分别要嫁Bro的两个创始人。 她还特地去查了一下两位创始人的身家,在国内的富豪榜排名。 简直梦里都要笑醒。 初春还是春寒料峭的天气,明笙和傅西洲登机,前往西南的某个山坳里的小县城。 在省会下飞机后,要坐高铁到某个地级市,再坐四五个小时的汽车,一路穿越无数座崇山峻岭,才能到达偏僻闭塞的某县城。 颠簸了一路,王晓翘在县城的某个馆子门口迎接他们的时候,明笙和傅西洲动了动坐得酸痛的腿,下车。 城里来的俊男美女都有些灰头土脸。 特别是傅西洲。 大少爷皱起的眉心能夹起一只苍蝇。 他看着这个破败的只有几条老街的小县城,那张戴着黑超墨镜的酷脸,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里”的深深迷惑。 王晓翘热情地和明笙拥抱在一起。 见一面不容易,两位老同学眼底都晕起湿意。 这几年深入服务山里的群众,王晓翘跟大学时有了很大的变化。 晒黑了,鼻梁上长出了几颗褐色晒斑,原本很热爱染各种发色的她,头发也不折腾了,剪成了那种女强人式的短发,整个人干净利落,很有精神气,就连走路都是虎虎生风的。 谁会想到这位以能干著称的团委书记,大学时是二次元动漫宅女,三天两头去漫展COSPLAY。 一双无形的手,将那个和扶贫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女孩子推到了这个山区小县城。 让她逐渐扎根此处,以自己微薄的努力,造福这一方的穷苦群众。 王晓翘看来是真的要扎根这儿了。 找的对象是这里高中的一位数学老师,也是城里来支教的小伙子,非常巧合的是,和她是一个地方的人,父母的家,车程只需要十几分钟。 不得不说是天作之合。 在县城最好的馆子吃完饭,王晓翘带着他们去了男友所在的高中。 据说已经是软硬件资源最好的高中,还是看得傅西洲连连皱眉。 教学楼勉强过得去。 宿舍楼的条件就太简陋了,一层楼的男孩子共用一个厕所,可想而知早晨是怎样的灾难现场。 篮球场也是旧的,操场上的草皮秃了大半,看上去也是缺乏养护。 但学生们运动时飞扬的笑脸和大城市的学生完全没有分别。 他们热爱运动,喜欢打篮球,踢足球时,就算是在破破的没几根草的操场上,也能把足球踢出风一样的节奏。 傅西洲技痒,下场跟这些二十岁不到的生猛小伙子打了一场篮球。 初到此处的不适感已经渐渐减少。 明笙笑微微地看这个在篮球场上镇定运球、用手势控场的男人,为那些奔跑卖力的小伙子暗暗加油。 小伙子们,一定要加油啊! 打完这场球,大哥就是自己人了。 出了一回汗,傅西洲长途飞行的疲惫一扫而空,健步如飞,甚至比王晓翘还精神。 他似乎比明笙还有探索这个小地方的动力。 当天晚上短暂在县城最好的旅馆修整。 第二天一早,王晓翘来接他们,驱车去乡里的一家小学的落成典礼。 这是明笙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傅西洲到了这所崭新的小学,看到“校园建设资助人明笙”几个字,才恍然得知这是明笙参与捐助的学校。 她甚至是好几个女孩子的资助人,若她们学习不错,会一直资助她们到高中毕业。 而当他从王晓翘口中得知,明笙一共投了两百万时。 他看明笙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这一直是个敏感数字。 他妈当初给了明笙两百万,她接受了,然后兑现承诺,远走高飞。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明笙捐助的动机。 她收了钱,但又没收。 多年后,她将这笔钱用在了公益上,去帮助更多原生家庭不幸的女孩走出大山。 在小学宽敞的操场上,傅西洲和明笙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站在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中间,他揽着她,她偏头对他娇笑,随着咔嚓一声,又一张很有纪念意义的合影。 山里的春风吹拂在他们脸上。 荡开只有他们知道的幸福涟漪。 孩子们去上课了,王晓翘忙工作去了,说待会驾车来接他们去其他地方。 只有明笙和傅西洲站在空荡荡的操场。 四目相对。 都知道彼此心里都不怎么平静。 在一起那么久,傅西洲竟然发现,他又一次对明笙心动。 从最初迷恋她的脸、她柔软的身体,到现在。 深深爱上她的灵魂。 她活得很柔软。 也很坦荡。 她一直只对自己苛刻。 傅西洲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柔软,现在,他只想知道她那年离开的真正原因。 “所以那时,为什么要走呢?” “明笙,我等了那么多年,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明笙双眸湿润,却并不悲伤。 时过境迁,她也想告诉他,她那时,其实并没有那么想走。 她有认真的想过的,不去追什么梦了,踏踏实实留下来,和他一起携手面对困境。 “你妈妈说,你有一个弟弟,我的存在,很可能让你失去继承权。” “我认识的傅西洲那么骄傲,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她笑中带泪,湿漉漉的双眼里有真挚的光束,“我不想他有一天,因为喜欢我,失去骄傲的本色。” “我,不要他做个普通人。” 山里起风了。 傅西洲的心里也起了一阵柔柔的风。 他静静凝望眼前这个爱了很多年的女人。 也凝望她内心的一片赤诚。 那是他始终爱她的理由,此去经年,从不曾变过。 “你这个傻子。” 他拂了拂她鬓角的碎发,湿着眼睛,将她揽入怀里。 他们在风中,像两个小孩子,笑着抱了很久很久。 王晓翘并不知道这一对情侣在这所小学经历了怎么样的思想震荡。 只当他们是换个穷乡僻壤度假。 在行程的第三天,她刚好带着宣传部的同事,来山里的村落记录乡民们靠着网络直播间售卖水果的扶贫故事。 因此也捎上了这对无所事事的情侣。 随着道路的建设,这两年村里的橙子靠着网络找到了销路。 可以运出大山,进入城市千家百户的餐桌。 村民们的口袋鼓了,脸上也有了对大好新生活的盼头。 王晓翘到了村子里,先剥个橙子,坐下来和村口的嬢嬢们聊天话家常。 结果东拉西扯半天,听说村里最边缘的有户人家,家里的小女孩学习很好,家里却不想让她高中,正在软硬皆施做孩子的思想工作。 想让女孩子留在家里,帮家里卖橙子。 王晓翘听完,脸蓦地一沉,把还剩一半的橙子忿忿往地上一扔。 “嬢嬢,哪户人家?你给我指路,我找她爸去!” “不让孩子读书,我看他这将来的好日子是不想过了。” 经村民指路,那户人家在村落的最尽头,村子散落在两座山之中,去那户的家里,需要翻一座山。 王晓翘和另一位同事想都没想,站起来就往山路走。 “我们也去?”明笙问傅西洲。 她和傅西洲自从站在村里这些老人面前,就被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以致她怀疑自己其实是外星生物,否则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打量他俩。 奈何方言也听不懂,只能赶紧跑路。 “快走。” 傅西洲也受不了那些中年农村妇女的油腻目光,拉着她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王晓翘和同事习惯了走山路,四个人一开始还能有说有笑。 到后面,王晓翘接了一个电话的功夫,明笙和傅西洲不熟悉地形,植被又太过茂密,就落在她后面。 眼前是一片山坳里常见的陡坡。 陡坡下方散落着滚石,深绿色的植被同样茂盛。 低头一看,竟然第一眼看不清陡坡下方有些什么。 乱石和郁郁葱葱的枝丫当中,有水草铺开,似乎隐隐有小溪的痕迹。 王晓翘终于想起了他俩。 回头张望寻找他们,大喊“明笙你们快点”。 明笙在树木的缝隙中间看见王晓翘那张熟悉的脸,正要开口大声回应她,突然身边横生变故。 傅西洲一个不慎,踩到的泥土松软。 他的体重令他的身体瞬间失衡,以明笙完全反应不及的速度,朝陡坡滚落下去。 “西洲!” 明笙吓得花容失色,没有思考,想也没想地就凭身体本能,朝陡坡连滚带爬冲下去。 她满脑子一个念头。 一定要抓住他。 傅西洲不能出事。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未来的路,还有继续携手走下去。 甚至,就算死,也要在一起。 幸好,傅西洲下落过程中被伸出来的枯木一挡,并没有跌进那片乱石区。 他也深知此处危险,下去时第一时间就稳住身形,双手也尽可能抓住一切能抓到手的东西。 终于有惊无险。 他抬脸,看到明笙正惊慌失措、抛却一切城市淑女的优雅,又摔又滚地朝他而来。 不做他想,他伸手抓住了她。 免得她摔下去,他毫发无伤,她最后反倒出了事。 明笙满面尘土地倒在他身侧,一碰到他,就焦急问有没有事。 “我没事。”傅西洲轻描淡写,“就是被碎石被擦破了点皮。” 其实哪有只有一点点。 手臂后侧一大片擦伤,有少许鲜血正从伤处沁出。 “你呢?” 他皱眉察看明笙的伤处。 明笙倒是安然无恙,只是明显被吓着了,还有点心有余悸。 她还深深记得心脏紧缩成一团的感觉。 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特别清晰。 狼狈的两人没有马上站起来。 放眼四周,这个陡坡所在的位置,像尚未开发的秘境,眼前的风景秀丽。 幽静、隐蔽,还有流水淙淙声,清脆敲打着耳朵。 这是意外收获的美丽。 虽然过程非常惊心。 也许不虚此行。 有稀疏的阳光从横七竖八地枝丫缝隙中漏出,明笙突然心有所动。 世界是美好的,但每天也有无数不美好的事在发生。 要趁活着,珍惜眼前美景。 还有身边的爱人。 她突然转过脸,一双眼睛闪烁动人的光,说:“傅西洲,回去以后,我们结婚吧。” 傅西洲愣愣地看着她。 然后他笑了。 “好。”他抓过她蒙尘脏兮兮的手背,重重亲了一口,“我们结婚。” 番外(全文完结) 结束在西南小县城的行程。 带着王晓翘给的一行李箱的山货土特产, 明笙和傅西洲踏上归途。 这趟原本没有目的的出游,最终令一些孩子受惠。 那所傅西洲打过一场球的高中,包括几所初高中,都得到了Bro旗下教育基金的捐助。 不仅出钱升级学校的软硬件设施, 这个教育基金还会出人出力。 设置专项奖学金, 以后山里优秀的孩子们可以来城里参加交流, 也鼓励城里的有志青年帮扶当地。 不仅是教育,以后Bro下发员工的节假日福利,都会优先选择在王晓翘所在的山区采购。 王晓翘特地回城一趟, 表达当地的感谢。 她一回来,四个室友很难得的聚在一起,聚会地点就在乔羽家。 乔羽自然从她的房子里搬出来了, 搬进了廖擎新购置的新房,房子面积大, 还有专门给双胞胎玩耍的游戏室。 乔羽和廖擎还是没领证。 姐妹四个坐露台上喝咖啡,乔羽到底还是松口。 生完娃这一年先观察廖擎, 他要是顺利通过考核期, 就给他名分。 舒曼曼长了一根直肠子。 说他要是想签婚前协议,那这婚就别结了,反正乔羽兜里揣着廖家给的股票,以后她大概率这辈子是衣食无忧了,年轻还自由的单身富婆不香吗? 好多弟弟主动倒贴呢。 没必要为了婚姻委曲求全。 乔羽大笑说确实香。 她也问过廖擎,这位大哥说不签这玩意, 说他这辈子就一个老婆, 不会再结了。 这位憨厚的富豪根本说不来女人爱听的情话。 直男很实际地表示,就他这治不好的社交障碍,除了他妈和乔羽, 他压根就没法和别的女人正常交流,连看别的女人一眼都做不到,一想到和初乔羽以外的女人打交道,他就内心抗拒得不得了,头大的不行,总之他这样有病的,不具备出轨的条件。 乔羽紧接着问他,你要是病突然好了呢。 还不麻溜体验别的女人的新鲜滋味了? 廖擎差点被嘤嘤嘤逼哭,又无法证实自己是忠贞不二绝对不会出轨的男人,委屈地说,我都不签婚前协议了,要是我管不住自己,就罚我身家少一半,这还不能证明我心里只有你吗? “这么香的老公,你竟然还要等一年再嫁?” 舒曼曼大大咧咧,“你别嫁了,让我嫁得了。” 几个女人说说笑笑,虽然各自都走上不同的路,但昔日纯真的友情依旧。 都说源自于校园的感情是最纯最真,不掺杂任何沙砾杂质。 明笙在好朋友们依然年轻的脸上看到了独属于她们的幸福光彩。 王晓翘为了事业拼命向前冲,以后大概率会成为一方父母官。 舒曼曼说自己受够了英国的天气,待到快发霉,计划回国接手家里的工厂做厂二代,男友不肯分手,想辞了工作跟她一起回国。 “明笙,你呢?婚后还出来工作吗?” 舒曼曼不会弯弯绕绕,问得直接。 “当然不会。” 明笙将藏在心里很久的计划公布,“再干几年,我想出来自己干。” 简简单单一句话激情了朋友们一致的好奇心。 明笙握着咖啡杯,微笑着道出将来的计划。 再过几年,等她积累了更多的人脉资源。 她就不做打工人了,集中自己的所有的精力,专心创立自己的设计师品牌。 “以后也许你们会穿上我设计的衣服是,我会让你们漂漂亮亮,每天都被夸穿得很好看。” 她这人一向保守矜持,今天难得对朋友夸下海口。 都是永远向上的知识女性,好朋友们当然支持明笙搞事业。 乔羽甚至问她需不需要合伙人,等孩子大一点,她也要出来工作。 她在大厂做了很久的线上运营岗,文案也擅长,明笙要是需要,她想入股当老板。 创业这事,没干过,谁都心里没有底。 明笙也没有。 自然欢迎有姐妹一起加入,以后大家各司其职,发挥专长,快乐搞钱。 这事就算初步说定了。 虽然两人提到要将结婚提上日程,不过正值Bro在港股上市,傅西洲需要经常出差,暂时没时间考虑人生大事。 明笙的忙碌不下她,她首次筹划品牌的年度酒会,当晚酒会星光熠熠。 Bro未来老板娘的身份为她助力不少。 老实人是混不了时尚圈,明笙背后代表着名利场,谁不想靠上去取个暖呢? 当晚有不少人眼风有意无意往明笙的手上飘过去。 并没有见到足以闪瞎人眼的鸽子蛋大钻戒。 再去看明笙那张皎洁的脸,不免心里嘀咕。 ——看来好事还远。 明笙并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目光。 结婚这事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两人确定要结婚,就一定会结,当然要挑两人都有时间精力的时候把仪式办了。 半个月后,Bro在港交所正式挂牌上市,当天股民也对这只游戏股抱以热情,股价微红收盘。 明笙兑现当年诺言,亲自到港交所。 在现场看着台上英气勃发的男人,和其他两个患难与共的兄弟们一起敲钟。 庆祝Bro上市。 她眼眶湿润,在台下和其他人一起,心情澎湃地为他们鼓掌。 四目相对。 轻舟已过万重山。 记者的快门按个不停。 闪光灯频频亮起。 敲钟仪式结束,在现场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今天绝对的主角——傅西洲,突然出人意料地走到台下。 正确地说,是向着一个容貌出挑的年轻女人走去。 明笙略显诧异地看着傅西洲走来。 今天这么多镜头追着他,照理说他应该和其他高层在一起的。 他却抛下众人,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当西装革履的他单膝下跪,在此起彼伏的按镜头声中,手伸向西裤口袋时,明笙惊讶地手捂唇。 她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傅西洲打开戒指盒子,一颗马眼形粉钻赫然呈现在明笙眼前。 明笙有点懵。 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地点,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甚至不等傅西洲开口说出准备很久的求婚词,四面八方传来各种语言的催促。 “嫁给他!” “Say Yes.” “嫁俾距——” 傅西洲含情脉脉,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男人,今天难得神情里泄露出一丝紧张。 “明笙,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我爱你,我承诺永远只爱你一个。” 他眼里只有她:“你可以,嫁给我吗?” 明笙擦了擦眼尾洇出的泪意,然后“噗嗤”,破涕为笑。 “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 轻快说完这句话,她很痛快地伸出右手,那颗如梦如幻的钻戒便在许多双眼睛的见证之下,缓缓套入她葱白的食指上。 然后,两人便在现场众人的祝福之中,紧紧相拥在一起。 两个月后。 这一年的夏天,在海边悬崖酒店。 傅西洲和明笙办了一个低调又温馨的小型婚礼,两人在大海和亲友们的见证之下,结为连理。 仪式完成,花童们扬起手,漫天鲜花在空中缤纷飘扬。 亲友们欢呼雀跃,争相拍照,定格下新人这唯美温馨的一幕。 四目相对,无限幸福涌动。 傅西洲附到明笙耳边,悄声说夫妻间才听得到的悄悄话:“傅太太,余生要不要做我的掌控者?” “好啊。” 明笙今日光彩照人,偏首,朝自家老公明艳一笑,“这可是你自找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