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 第 1 章 第一章 全文1v1,主cp万重山x谢轻舟(狼子),副cp狼王x狐岐。生子,非双性。狐族近亲繁殖导致子代能怀上崽子。 排雷:攻不洁。画外视角转狐岐视角。 人物: 谢轻舟:狼崽,虚岁二十七,是个室内设计师。六岁走失,孤儿院长大,有精神病,是个矛盾的社恐。 万重山:男,三十,家里有钱自己做生意,玩性大。看上去是个纨绔子弟,其实是个纨绔子弟。 狼王夜子狼:古疆黑狼种,五百岁,因身负神职死后能重生在自己的人身上,掌管一方水土。是个有趣的郎中,脾气好,善良,喜欢种花种药。看着像壮1其实不过是一条害怕失去的大黑狼。 狐岐:岐山雪狐,祖先是天山来的,由于狐群遭受捕杀只能抱团近亲繁殖,有遗传病不好养活,能怀上崽子但没有一个性别可以定义它的构造。由于崽子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他就疯了。(狼王原话:原本就是个呆子。) —————————————— 夏末,谢轻舟扒着桌板有些苦恼。夜的冰凉好像一点点地渗进了他的心脏,心顿时冷到脑海里那些美好的过往在此刻都刺痛了他的心脏,刻骨的情爱已经把他带进了深渊。 这个人是温柔纠结到了极点,窗外细腻柔和的月光也偷窥似的洒落在他的脊背上。岁月不舍得苛待他,让他生来捧着一颗明亮温暖的心去呵护所有值得去爱的美好。可他没想到昔日两人的忠贞不渝和说定了的相伴相守到竟演变成今日这样。 忽然有人从身后轻轻地覆上来一件柔软的小毛毯,一股熟悉的沐浴露味儿弥漫开来。那人往前俯下亲了亲他的脖颈,饶有趣味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调侃道:“冷啊?怎么不去被窝里呆着?” 这样客气的问候谢轻舟已经有些陌生了,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抵不住心里的渴望。愣了会儿,他忙裹了裹身上的毯子将头抬了起来,看着对面镜子里的两个人有些出神,过了半晌才喃喃地回道:“挺冷的…” 身后那人如旧擦了擦头发随手将湿毛巾挂在了椅背上,随后便一把将谢轻舟整个人抱到了床上去。谢轻舟无奈,只好放空大脑让他吻了一会儿,那个人高兴了才让他抽身把毛巾带进了浴室。 看着镜子里无精打采的自己,谢轻舟有些心疼,鼓了鼓气认认真真地刷牙洗脸后才回到房间。偏偏那人正躺在床上盯着自己,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的也不系好,仿佛是故意给他看的。 明明一样是男人万重山那身板却跟他截然相反,他身上的肌肉不夸张的说是恰到好处,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斗牵扯着紧致的肌肤组成相当完美的线条,健硕的体格让谢轻舟很有安全感。 谢轻舟先是从容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床边却一下子就倒下了,死命往他肚子里钻,嗅了嗅几下那人身上的味道鼻子忽然就酸了, “重山…” 谢轻舟哑哑地唤了他一声,万重山只好抚了抚他的背,将他搂得更紧。 他原本没多大兴趣陪谢轻舟,只不过欲望作祟,看见谢轻舟走出房间便开始有所作为了。温情的戏份还不到三分谢轻舟便瞥见桌上新开了一瓶酒,心下了然。 今夜的万重山要发疯,看来自己是逃不过了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既然有人陪着,何乐而不为?于是忙从万重山怀里出来,识趣地倒了小半杯递给万重山。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话很少,不算什么知心爱人,明明那个人就在你面前你却对他很陌生,陌生到离不开,陌生到毫无底线地放任和信任。 谢轻舟有些失神地望着他,却忽然神色凝重,问道: “如果有天我要离开你,该找一个什么样儿的理由忘记你,跟你背离?”万重山怔了怔,一口闷了酒,云淡风轻地答: “你开心就行,我无所谓。”敷衍的话语无论多久都能伤到谢轻舟的心,他只希望酒精能快点稀释心里的沉重,否则还没醉倒就会被气死。 几杯酒下肚,谢轻舟脖子到脸都红了起来,他不禁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醉酒的感觉? 他突然不在乎面前这个人是否是他讨厌的了,倒头便摔在了柔软的被子里,只是下一秒就被扒光了衣服。谢轻舟还有些意识,知道万重山要吃了自己,借着酒胆又一次压了上去,对他撒气似的: “晚上抱着我睡…好不好?” 万重山顿了顿,望他乖巧迷人的模样,鬼迷心窍地给他一个舌吻,温柔,激烈,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这使两人疯狂。 谢轻舟皱着眉头任他摆布,不知道怎么的下半身的骨头开始痛,再有的是那个地方一点点传来的疼痛。 平日里儒雅的万重山到了那种事上绝非善类,蛮横无比,不把人全部侵占便不罢休,狠如催命。谢轻舟这样太受罪,每次结束要难受好几天,他又十分爱面子,也是太自卑,不愿意在亲近的人跟前露出难堪。哭声很小,被男人的挑逗和喘息盖了过去,万重山不瞎,可越是见他狼狈越是要折磨得人喘不过气,虽然在外面找的那些人又听话又嫩,但和谢轻舟比起来还是少了些什么。 谢轻舟告诉自己忍着忍着也就过去了,可是身体却警告他,真的受不了,于是他只能扯着嗓子叫疼。 那人舔了舔他的唇,可动作却没有丝毫的轻减,反而跟他贴的更紧了。谢轻舟本来是咬唇打算不出声了却忽然松开了嘴巴,痛苦地叫了声他的名字,万重山只能抱起他,换了个人似的十分体贴的问道:“要我停下来吗?” 谢轻舟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他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彼此的兴致。 看着谢轻舟可怜的模样,万重山也只能放慢了动作,尝试着怎么温柔地把他占有,吞噬。 折腾好一会儿两人都乏了。谢轻舟喘着气儿细细地吟了几声,整个人奄奄地躺在床上。 休息过后,谢轻舟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冲干净了身上的东西才回到被窝,不过十分钟时间,万重山已经倒头大睡。 谢轻舟叹了口气,怎么睡觉都不等一下儿,到底是太不在乎了,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费力想钻进万重山臂弯里,却拿不开他的手。只好转过身背对着那人,整个人像条狗一样蜷缩了起来,控制不住眼泪,也尽量不出声,谢轻舟明白自己其实已经在跟万重山赌气了。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重山” 念了几声谢轻舟又躺了回去,小心地靠着他的背。 哪里舍得跟他生气,也不敢。谢轻舟只能期望这一夜尽快过去。慢慢地伸出手,抱住了万重山。这个人,他想占有。 时间的流逝总是在不经意间,睡梦中,谢轻舟俨然想问: ‘对万重山沉淀多年的爱意,难道最终也要随着时光匆匆地去了吗?’只余悲泣。 翌日太阳还没出来,万重山就早早地醒了。起来的太早,无聊到看去谢轻舟。 那人的眼皮子又红又肿的,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让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好好的怎么哭了…” 他恍惚间想起来昨夜自己答应过人什么,顿时愧疚不已,只好揽着谢轻舟,尽量小心地抚着他的背,低声道:元宝小说 “我就是睡着了,你有什么可哭的?” 笑完谢轻舟他又打着趣儿小心地摸他脸,心里是越看越喜欢。谢轻舟白不说,鼻子也精雕细琢似的,嘴唇也薄。跟他亲的时候,就跟在吃什么似的,分分钟让人想到那样的事儿。 可他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 他想知道答案,他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他不敢相信这个答案,更不敢想,原来这个答案就是谢轻舟。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万重山不敢再想下去,忙把手收了回来。想,也许是这两年跟别人玩的多了些,才忘了谢轻舟的好。 可笑谢轻舟在梦里疯狂地寻找着他,他好像坠入一个漩涡,他害怕找不到万重山,万重山的笑,万重山的怒,他忽然唤着万重山,可是怎么都说不出来,急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了。 万重山吓得抓紧了他,急声安慰着: “我在,我在,别睡了,起来看看。” 大概是听到了万重山的声音,谢轻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万重山又开始好奇地打量他。 谢轻舟的嘴角怎么看都是微微上扬的,一副勾人的好面相。 也许从前到现在,喜欢的或许只有这张脸。喜欢的人却这般无言。一身褴褛的谢轻舟不争不怒,倒是也在他心里有点位置了。 上学那时候短暂的喜欢延续到现在敢放肆地亲近。万重山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选择了坚持。那年谢轻舟的工作刚稳定下来,终于,把他睡了。 万重山忽然笑了起来,无法否认的是,不论喜欢还是爱,他们绝对都具备了让彼此离不开自己的能力。像他这样的人,钱财名利绝对不重要,生意场上吃的亏他也不怕。 他最怕吃感情的苦,一句话一个动作,在心里,在唇齿…万重山怕一生太漫长,他怕守不住谢轻舟…所以这几年跟他仅仅是玩玩儿,凑合着过。 虽然在脑子里骗了一通自己,但万重山还是忍不住亲了亲搂在怀里的人。 不料小小的亲昵却让他惊醒,万重山只好大方地笑了笑,又深情款款地蹭了蹭谢轻舟的胸口,认真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昨晚我失约了,我刚才一直抱着你,真的” 这样就算了吗?…算了。 谢轻舟闭上眼,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叹了口气: “行了,你让我再睡会儿。” “那我陪你!” 万重山十分积极,十指并上地搂住了他。 虽然嘴上说是好好睡觉,万重山却一点儿也没闲下来,一只手伸到他衣服里乱动,被他这么一搅和谢轻舟哪儿还有心思睡觉,他觉得自己被玩弄了,气急了一下子把万重山拉到自己身上,他也开始大胆地摩挲着万重山,两个人又纠缠起来,似乎要把爱意释放尽了。 兴头上呢,谢轻舟却忽然把他推到了一边。 有些事儿可不是和自己妥协就能忘记的,从前是包容,直到现在忍无可忍。谢轻舟不想再说什么,也并非厌恶他,只是这样的状态太糟糕了,凭什么呢? 你万重山凭什么呢?凭你金贵吗?谈恋爱有规定谁得让着谁? 谢轻舟越想越气,想了想还是不去计较这些了,盖好了被子,想继续睡觉。 看他这个脸色万重山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去摸一摸谢轻舟的手,看他没什么反应便安分地抱着他睡觉。 冬日里的太阳最养人了。 谢轻舟再起床时身体和被子都热乎乎的,一旁的男人四肢摊开,睡得懒洋洋的。 两个人在一起无非是这样,记恨一个人太累,而他也对万重山狠不下心。自己只是可有可无的人罢了,这几年来究竟算什么,如果不是‘性’,恐怕一句我爱你都听不到。 心生悲凉。叹了几声他还是起床去煮饭了,不用烧柴倒是挺快的。 谢轻舟大声的在房门口叫了叫他,回到厨房把几碟小炒整齐地摆在餐桌上,坐在椅子上不温不怒地等着万重山,直到万重山人也坐在面前才开始动筷子。 万重山一看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连着吃了两小碗米饭。饭桌上还往谢轻舟碗里夹菜,谢轻舟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一下儿又忘了那些个破事儿,笑了笑也盛了碗瘦肉汤给万重山。 “吃着还行吗?”谢轻舟问。 万重山猛的点点头,嘴里一大口饭菜还没咽下去,嚼的正香。 就这样淡如水的日子过下去吧,谢轻舟想。 下午万重山就出去忙了,回来的时候谢轻舟都要睡了,他习惯了万重山的来来去去。 门口的夜灯特别暗,谢轻舟起身向那个人影走去,淡淡地问: “怎么这么晚…” 上前捏了一把他的耳朵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埋进他厚实有力的前身,他用温热的手掌抚了抚万重山的后背,不知道怎的,本来系的不紧的浴袍带子便松开了。 谢轻舟忙推开他把自己的浴袍带子系上,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自己也太傻了。 恼了恼自己的蠢,谢轻舟转身去把灯打开了。 泛开眼周刺痛的光,睁开眼,见万重山一只手放在身后,忽然眼里投进一束绯红的影子,他忙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万重山笑着叉起了腰,傲气地看他,: “我可没说是送给你的。”他像个孩子一样,语调高扬,拿下巴看人。谢轻舟脸上却笑开了花儿,抱着那捧玫瑰在那傻站了好一会儿。 只要是万重山送他的,他都喜欢。心意是最难得的。 谢轻舟开心地把花摆到了桌台上,这一切真的很浪漫,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浪漫,谢轻舟从没想过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可以浪漫的。 万重山一直在边上看着谢轻舟的傻样,心想谢轻舟你真是傻子,就送你一束花你就这么开心了,还真是好哄。 转头又想:可是他看上去,真的很开心… 谢轻舟转过身就踮脚去吻了吻万重山的额头,哄他似的: “快去洗澡吧,这么晚了” 他以为今夜他们又会疯狂,可万重山从浴室出来,没一会儿就睡了,真是让他出乎意料。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懂这个人。 谢轻舟清楚彼此确实是生分了。干脆不理不睬一心扑在工作上。 一大早醒来却摸不到谢轻舟的人,万重山火急火燎地抓起了手机,猛的又放了下去,拍头一想, “今天周一啊,不…我想他做什么?”他草草将自己收拾了一下终于提起精神了,拿上公文包就驱车去了自己的公司。 第 2 章 第二章 谢轻舟毕业后,万重山给介绍了上班的地儿,是家根儿扎实的大公司。 他早上刚来上班就忙的不可开交了。没来得及打水便有人往座机打电话,说是有套房需要去看看。他前脚刚出门后脚被新人跟上了。平时独来独往惯了的,这会子身后跟了人多少有些不习惯。 那年轻人名字叫方煜,暂时安排在他手下做事。谢轻舟看他人勤快又老实,不像别个花哨,心里也就默许了方煜做他徒弟。 回来的时候那年轻人好像半路丢了似的,回到公司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人影。 只是这人一进门便让谢轻舟诧异不止。看着刚进门的方煜,本来干净的白衫子,回到公司便一点黑一点灰了。 谢轻舟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在等电梯的时候碰巧认识老师傅,帮忙搬了几趟家伙。谢轻舟想,虽然是拖沓了,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儿。 中午还有两个小时多的休息时间,谢轻舟要赶着回家煮饭,匆匆备份了一堆文件,想着家里还有个万重山等着吃饭他就更急了。 他正提着包要起身,一边方煜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这肚子响的让人发趣,谢轻舟看他趴在桌上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本着好心,谢轻舟顿了顿,问道: “你不去吃饭吗?” “我一会儿点外卖” 方煜抬起头,向他咧了咧嘴巴,又说道: “要不一起出去吃饭吧?谢师傅?” 他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看得谢轻舟只好腼腆一笑,无奈回绝道: “可是我得回去做饭” “你还会做饭啊,不是吧!这也太麻烦了” 谢轻舟又和他客气两句,而后推脱不过。他也实在不好意思,还是邀方煜去家里吃了。 只是和同事一起吃饭,万重山应该不会生气吧?单是这么想着谢轻舟就心惊胆颤的,有些怕了。 方煜单独和他走在路上,有些拘谨。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两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浮动,好像海面上的一片片金黄华丽的光影。 他身高和万重山差不多,言语间,谢轻舟甚至觉得方煜与从前的万重山有几分相似,或许是过去了太久,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觉。 当万重山开门的时候,竟忍了下来,十分礼貌地压下了心里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和人握手。 “你好,我叫方煜,谢师傅的同事” 万重山皱了一下眉头,只回了你好,一点儿也不想报名姓。他只觉二人世界被人打扰了,心里十分不快。 谢轻舟也笑,不过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方煜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年轻人,为人又豁达,颇有风趣在。 赌气的那个人只好客客气气地去倒了一杯茶放在方煜面前。他又接一杯温水贴心地递到了谢轻舟的手里,沙发上的两个人居然异口同声地说了声谢谢,万重山笑了笑不搭话,心想别人客气是客气,谢轻舟你客气个什么劲儿呢? 谢轻舟抿了小两口忙起身对方煜说道: “我得去做饭了,你们等一会儿” 方煜一听,忽然有些紧张。想着单独和那个满脸不友好的万重山坐在客厅他一定会难受死的,只好小声问道: “师傅我能跟着你吗?” “好,来给我打下手” 谢轻舟应了声,完全没有去看万重山,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去厨房了。 万重山看着谢轻舟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不对,不是没来由,根本就是酸的他直怒火攻心了。 方煜不会做饭,只能在一边洗洗菜,时不时瞄一眼谢轻舟。谢轻舟开玩笑试探道: “方煜,我朋友是吓到你了吗?” 这话一出他有点紧张,觉得这事儿多多少少是有些尴尬。 方煜又转头看他,点点头认真回道: “看起来挺凶的呀,师傅,那你男朋友呀?” 谢轻舟僵住了,突然躲开方煜犀利的眼神,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只当他是童言无忌了。不咸不淡地说道: “算是吧” 方煜一听,忽然有些后悔问他。谢轻舟的语气,听起来他们的感情好像不太和谐,他自己又管不住口直心快,又说道: “你们看着像一对儿的” 谢轻舟先是有些吃惊,心里有慢慢暗自窃喜。 “是吗?” 方煜不好意思起来,点了点头。 谢轻舟苦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苦痛,也没人能让他倾诉,但方煜这话他听着是有些高兴的。 饭桌上,一条闷到糯的糖醋鱼和鱿鱼猪骨汤是主角,一旁两碟青菜绿的惹眼。 万重山只板着脸,斯文地吃,索性腾腾椅子挨着谢轻舟吃饭,一碗饭能端好久。偏偏在谢轻舟身边他就不想起来了,怕他跑了似的。 “你快吃饭,一会儿都得回公司了” 谢轻舟看不下去,只好叮嘱万重山几句,随后又和方煜回到公司上班了。 这顿饭吃得万重山火气冲天,差点儿在厨房摔碗,大声破骂道:元宝小说 “怎么他谢轻舟跟个没事人一样!” 这顿饭吃的他一点儿都不痛快,谢轻舟是故意气他的,还是真不明白?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接连几天都是中雨冷空气的,那股潮湿劲儿扑面而来。整座城市疯狂的降温,如潮涌来的寒意钻进人的领口袖口、裤子管儿。谢轻舟吃不消了,回家的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急急忙忙地下了公车,一身雨水。他小跑着进了小区,知道进家门了才想起来,万重山少说也得一两点才能回来。自己这么急干什么,白白淋了一身雨,又湿又凉。 他开了灯,忽觉这套房子真的挺大的,装修和家具都是一等一的。只是谢轻舟看着又暗又空荡的大房子,一下失去了神魂,在玄关站了好一会儿才去收拾身上的湿衣服。 从他记事起就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不爱和人说话。有时被小朋友欺负了,他不能还手,不能不按着墙上的规矩忍气吞声。 身边又没有父母在,没人替他出头。现在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可是身边仍然没有一个人能稳定的伴着自己,让自己依靠。 谢轻舟顿时有些惶然无措,在浴缸里泡着热乎乎的水,让自己沉浸在暖洋中,试图要用这种方式洗去心里的寒凉。 直到整个人都晕乎了,谢轻舟才披着浴袍出来。 擦擦头发乖乖地躺在客厅的卧椅上,准备等到万重山回家再去屋里睡觉。 人不知怎么了,忽然疯笑几声,死死地抓着自己。若是被人见了,定说他是个神经病。 谢轻舟只觉自己好像在打一局毫无翻盘机会的残局,可他还没放弃,哆嗦着拿起手机给万重山发了条信息: “我要锁门了” 他的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白天在公司盯着电脑和图纸就够累眼了,睡了才不到一个小时,桌上的手机就不停的响了起来。那头的声音小心问道: “你好,万先生在我们酒吧喝醉了” 电话里的嘈杂声轰隆隆地传过来,谢轻舟忙应了声好,让他交代了地址挂下了电话。又穿了鞋,毫不拖沓地拉了外套就跑出去了。 半夜三更的,谢轻舟好不容易等来一辆的士。 上了车,他恍惚的看着窗外,寒冷的风从他脸上划过,一道一道,整张脸好像都冻僵了,司机往后视镜瞄了一眼,哀叹一声,说道: “小伙子,到咯” 谢轻舟这才把车窗关上,拿了一张整钱给司机,匆匆地下车了。 上一次这么晚出门儿的时候,都是上学那会儿了。 这回也是头一回要把喝醉的万重山拖回去,谢轻舟捏了捏拳头,问自己: “我真能把他拉回去吗?要是他不走怎么办?” 幻想了许多种后果,在酒吧门口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进去了。 他一眼就瞧见万重山孤零零地趴在桌上,人人都在狂欢,就他喝的跟死人一样。 谢轻舟上前吃力地把他拉了起来,万重山还迷迷糊糊地问道: “宝贝你怎么也来喝酒了?” 谢轻舟左顾右看有些紧张,只觉拉着个大男人有些难看。万重山一大高个,身上的肉还结实得不得了,一下子没拉住就往地上蹲了。 他只好暂时松手把身上的大衣披到万重山身上,那人抬头看了看自己,确认是谢轻舟才继续往停车场走。 停车场大如好几个篮球场,找车成了痛苦的过程,又走了一段才停下。转身摸了摸万重山的口袋,终于找到钥匙。 好不容易把人塞到后座,谢轻舟坐回驾驶位,往背后一靠,身后都出汗了。 他被车里的味儿呛到了,可是怕万重山受凉不敢开窗。 路上柔柔地唤了几声万重山,求他别睡着,要是睡着了他真不知道怎么把人拉上去,真是令人头疼。 到家的时候谢轻舟捂着他的嘴,怕他吐一地,拉进浴室才让他吐了个干干净净。一边嫌弃着折磨人的味道,一边谢轻舟还得给他洗头洗澡。 热水一冲,整个浴室都充满了一种奇妙的味道。空气中弥漫着的臭味,仿佛是有人在煮什么不可言喻的东西……妙不可言。 谢轻舟条件反射似地开冷水把四周都冲了一遍,然后又离万重山远远的。举着淋浴头把他从头到尾都冲了个干净,自己身上都有味道了。他只好停下来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 他捏着鼻子把毛巾扔到万重山头上,那人突然清醒了不少,慢慢地跟在他身后往房间走。 谢轻舟给他吹干头发,尽管心里有许多不满,但仍温温柔柔地推了推他,好心说道: “重山,去睡觉吧,我去洗衣服” 见他躺到床上去才放心走出房间。 本来可以直接丢洗衣机的,可是谢轻舟怕以后从里面拿出来的衣服都会有一股呕吐物的味道。 他越想越恶心,摇摇头把衣服过了一遍水放在盆里泡着,又洗了三遍手才回到房间。 他没有醉过,没有吐过酒。不知道人喝醉后会吐出来那么些东西。 “怎么还不睡” 谢轻舟问着,理理被子把他推到一边躺下。 自己可是很累了,万重山却很精神,一个劲地往身上靠。为了让他快点睡着,谢轻舟只好抱他。 万重山梦里碎碎念着,不知不觉地抓住了谢轻舟的手。就算是睡着了也会在潜意识里折磨么? 谢轻舟仅仅是稍微挣扎一下,万重山就捏着不放。即便这样他也感到足够的安心,何其幸运万重山还惦记着自己,哪怕只是身体。 万重山支配他惯了,有时候谢轻舟闹脾气也不能让他看出来。现在越懂事儿,越觉得彼此陌生,他恐惧这种若有若无的疏远。 第 3 章 第三章 处在十六楼,竟有声音传上来。谢轻舟忙起来站到阳台旁往下看。 原来是底下一对年轻的情侣在拥吻着,时而发出靡靡之音。两人在路旁等着车,男孩看上去十分霸道,抱着女孩有些意犹未尽地请求着最后一次深吻。场面一度十分暧昧,那声调又忽然拔高。 谢轻舟忙阖上窗,感叹着: “年轻真好,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大胆呢” 万重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床边盯着他。谢轻舟转过身被吓了一跳,心想万重山是不是中邪了,想要去拍拍他的脑仁儿。 原来是自己想的夸张。万重山轻柔地把自己拉到床上睡觉了,在他怀里十分安心,呼吸都通畅了不少。 可万重山看着谢轻舟渐渐沉睡,心怀不轨。小心起来拿了润滑,跪坐在他的双腿前,熟练地开始了一番操作。 他又怕怕弄醒谢轻舟,一下比一下轻,谢轻舟要是哼一声,他就轻抱他一会儿。 借着窗外一点昏黄的光,万重山不偏不倚地送了进去。即使他动作那样轻了,谢轻舟随着一阵疼痛还是在睡梦中哭了起来,这样陌生的方式让人痛苦至极。 谢轻舟哭的不是一般厉害,泪水打湿了一大片的枕头巾。万重山只好停了下来,小心将谢轻舟抱起。等到他放松了点才开始大动作,谢轻舟难受得直掉眼泪,好像自己掉进了一个梦魇里,醒不过来又麻痹不了自己,只能颤抖着身体闷哼。 这下,万重山的心里真疼了。将他抱紧更紧,吻吻额头,在他耳边低语: “轻舟,是我,忍忍好不好” 谢轻舟听不到,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一时间只剩四肢在无力挣扎,喉咙里也发不出什么声儿了,就剩眼泪一直流。 有那么一瞬间,万重山的心疼到了极点。可是身体的本能却让他无法停下,越来越疯狂地向那脆弱的城门进攻。 谢轻舟好似也到了该释放的那一步,以为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梦,忍不住开始自顾自的摸索自己。 天微微亮,谢轻舟醒了过来。整个人蜷缩着直发抖,他恐惧这种噩梦。 万重山心有余愧,守了他许久。眼下人刚醒就搂到怀里去,安慰道: “你别乱想,是我干的” 见谢轻舟闷不做声,万重山又说道: “轻舟,再睡会儿,咱俩一起行不行” 谢轻舟睡意朦胧,缓了一会儿才把脸埋进万重山温暖的胸膛里,认真地听着他的心跳声入睡。 谢轻舟虽还黏着自己却一言不发,这使万重山更添几分愧疚。从来不把只言片语放在心上的自己,原来错的这么彻底。 对于谢轻舟这样敏感细心的爱人来说,这简直是大错特错。 万重山想,相似的人也许会走的更久,因为他们知道在什么时候需要对方,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态度来处理问题会让对方舒坦。不会因为天差地别的脾气、性格,或者喜好造成太大的矛盾。但前提是,相似且相爱。 可他在没得到谢轻舟之前,那时最能付出、忍耐和包容。到这时候怎么舍得糟践人了?这又是为什么…万重山不解。 有时他也会回忆刚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已经被时间深埋在记忆里的欢声笑语和纯真的爱意被他带到梦境里,梦里谢轻舟总是笑脸盈盈地跟他说话。 只是两人的身影逐渐模糊了,留在脑海里的只剩残影。 第二天谢轻舟早早地躲到了公司,提前半小时掐着点儿在桌上趴了一会,睡的迷糊,被叫了几次才起来。 “轻舟,轻舟” 方煜唤着他的名字,温情脉脉的,他一时以为是万重山在喊他起床。 “这是公司!!!!!” 他惊呼,猛的起来说了句抱歉后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了。仔细地检查着样稿,忙完了一小段之后开始督促着方煜的一个小单子,惊喜地发现方煜能够全方面的和客户顺利地进行沟通,并且也能独立地完成一个小项目。虽然如此谢轻舟也没放松,看过之后和方煜进行了收尾工作,第一条线算是结束了。 方煜看谢轻舟那眼神儿,认真到让谢轻舟有点不舒服,他忍不住问道: “方煜,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谢轻舟隐约觉得有些尴尬,不敢看他。 方煜显然是很心虚的,摇了摇头继续工作了。 熬到了傍晚,谢轻舟总算从办公室出来了。本想轻轻松松地散步回家,谁知道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一下子整个世界都灰了。 谢轻舟捏着手机,犹豫要不要让万重山来接他,可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万重山呢?他想想,最后还是把手机往背包里一丢,人往楼下跑了。 他正准备冲出去,竟有人捏住自己的肩膀,一激灵,赶忙把手拍开,没想到转过身看到的人竟是方煜,谢轻舟摊了摊手,说道:“方煜,我要回家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谢轻舟只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似的,手上没伞还跟要参加田径赛似的预备。 又客气了两句,方煜把伞撑了开来将谢轻舟罩住。 两人这下挨在一起了,方煜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兴奋的是,他觉得自己偷到了喜欢的东西。紧张的是,这东西是他偷来的。 雨下的越来越大,拂面而来的烟尘与雨水好像打在方煜的心头了。 他斜斜地看着谢轻舟刘海上快滴下来的几滴雨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小心地护着他到楼下。谢轻舟忙低头道谢,与他作别。 没想到万重山会杵在门口等他,谢轻舟也愣在门口没进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想什么呢?”万重山怒视着他大骂,接着深呼吸一口气,把人拉进了家。 看他落汤鸡似的,忙从架子上抽一条毛巾胡乱地给他擦干头发,又骂道:“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万重山一时手劲太大,谢轻舟被他弄疼了,低叫了声。看他躲着自己,万重山的语气立马温和了下来:“快去洗澡,别感冒了” 精分也莫过于此,还真有人翻脸比翻书快。 谢轻舟忙逃开,没一会儿拢着浴衣出来了。瞥了一眼饭桌给他看傻眼了。 没想到饭桌上摆了两三碟菜,香味儿飘呼呼地往味蕾上撞。 他心想,这也算是万重山给他放假了,难得他下一回厨。 “饿了吧你” 万重山边说边端着一小盅汤出来了,一闻到这红糖老姜的味道,谢轻舟都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他看了看万重山,心里仍有些畏惧,轻声说道:“我去打饭” 万重山小心把汤盅放到了谢轻舟的位置,坐下来等他。忽然又想起在阳台边看到的那一幕,生气到想掀饭桌。 他皱眉那一瞬恰巧被谢轻舟瞧见了。人家也隐约知道了什么,绷紧了神经像个仆人一样给他递饭碗,即便回到了座位上也没觉得轻松。元宝小说 万重山瞧了他一眼,将那姜汤推了推,嚷了一句,让他先把汤喝了。 那眉毛凑的紧紧的,整张脸都绷着,眼里好像有火星子似的。谢轻舟瞄了一眼,乖乖地喝了汤才吃饭。 忽然一声雷打,震耳欲聋。电光透过了玻璃窗,顿时一片混沌压了下来。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好像有人在天上举着水盆往下泼。 谢轻舟停住了筷子,整个人都被那雷声震住了,眼里更是失了神色。万重山看了眼忙起身去开灯,下意识俯身去抱他,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怀里的人僵了一会儿,半晌才回话:“没事,吃饭”。 万重山这才回到座位上,积极地给谢轻舟夹菜,看他勉勉强强吃了一碗才罢休,虽然谢轻舟的胃口本来就小。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万重山看着他就要吃饱了也赶紧扒两口饭,抢着要洗碗。 谢轻舟回到房间只懒懒地靠在墙上,黑暗好似要将他淹没。 听着厨房传来的哐当声,谢轻舟已经不知道眼前是真是假,也无从得知这样的日子还有多长。 人活着一日是一日,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他冷笑一声,抬手将灯打开。是他自己愿意被万重山欺负,也愿意毫不保留地去付出。 “你跟那个方煜什么关系?”谢轻舟刚躺到床上就被问住了,身后的万重山逼近了自己,想必已经怒火中烧。 万重山忽然压在他身上,头发上还带着些水汽,谢轻舟吃力地推了推他,却只让人抱得更紧。他无奈道:“难道你会把出轨的对象带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底下还疼着” 说完越发想笑了,想到万重山在外面玩过的的那些玩意儿他心里也是很难过的。 “轻舟…” 万重山抱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什么不对,猛然问道:“感冒了不是?身上这么烫” 谢轻舟也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闭上眼就要睡觉。 “别睡了,我给你拿点药吧”听万重山说完他忽觉头疼得厉害,忙坐起来靠在床头。好一会儿才看万重山拿来一杯水和两颗白色的小药丸。 到嘴里才知道那退烧药苦的要命,谢轻舟差点没把晚饭吐出来了,面露难色。 万重山把水杯接过去放到桌上,腾地一下躺到床上了。 他人很高,小心地把谢轻舟像抱小孩一样抱着。谢轻舟没拒绝万重山的疼爱,这种时候已经没力气跟他客气了。 那人吻了吻他的额头,动作十分轻柔。说道:“一会儿要是烧没退,我把你抓去打针了,怕不怕?” 第 4 章 第四章 “打针?”谢轻舟吃了一惊,忙说自己不想打针,一手扯起被子闷头就要睡觉。万重山也让他快休息,把人搂进怀里霸占着。 他看着手心里握的那只手,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的整整齐齐,指头微翘。明明双手都十分好看,却没见谢轻舟戴戒指手环,有手表也很少带。再细看,除了右手有块小笔茧,其余的地方都是平滑温润的。 万重山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送谢轻舟戒指。 可他心里有个地方很排斥这件事,他不想负责,负全责。戒指这东西一旦送出去不就是相当于求婚了么,难道自己真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万重山忽然有些心虚,又抱紧了谢轻舟,闻着他身上那股特殊的香味,终于安心了些。 这味道不细闻是闻不出来的,第一次闻到的时候万重山以为是什么香水,还问他什么牌子的。谢轻舟只笑说这是体。万重山一直不信,只当是谢轻舟调皮。 后来住在一起久了才知道谢轻舟不喷香水,也闻不得太刺鼻的味道,万重山为了他这个小毛病连烟都少抽了。 万重山曾经这样形容这股香味:“辛辣的雪山天狐身上竟混杂着淡淡的檀松味,汲汲向我奔来” 那时谢轻舟只拿起铅笔敲了敲他的头,笑道:“你装文青跟这铅笔一个德行” 他这话引得万重山睁大了眼,两个小小的字母映入眼里。 他笑笑,也不欺负回去。 回过头再看看现在,谢轻舟躺在自己怀里睡着,面容苍倦,没什么血色。 万重山有些犹豫不决,现在的他既想要谢轻舟好好地在他身边待着,又不想和他绑死。 他是个崇尚感情自由的人,可谢轻舟不是,他虽然不说恨,但万重山知道他没放下。 外头还是有稀碎的雨声,听的他十分烦躁。 他只好闭起眼睛,听着谢轻舟沉沉的呼吸声尝试入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安静地和谢轻舟抱在一起,只是抱着。 好像也只是这半天的功夫,万重山已经知道了谢轻舟一个人在的时候是怎么生活的,又是怎样的一番寂寞孤寥。 怕黑怕冷,还怕打雷,跟个女孩儿似的。谢轻舟忍着不说,可是生理反应出卖了他。平日里对自己对别人都细心,可是对自己却经常掉链子,发烧了都不知道。 万重山不敢想,如果他今天不在家,谢轻舟是不是随便吃个头痛片就睡了? 他忽然睁开眼皱起眉头看谢轻舟,面色虽肃厉,右手却轻柔地探了探他的额头。 是没有那么烫了,万重山松了口气。小声的说道:“你看你,没爹没娘的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爹…爹…爹爹”谢轻舟眼睫微微颤动,喃喃着梦话。 万重山只觉十分不对劲,一是称呼,二是回忆。 哪怕是谢轻舟小时候那也应该是叫父亲或者爸爸,还有他一个孤儿,该不会是想起来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万重山探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给助理发了条信息:“查查谢轻舟在孤儿院的档案”并附上了谢轻舟的简历。 不过半小时的功夫杨助理就回信了,万重山看到了一张小男孩的照片。滴———滴——— “老板,需要您和谢总亲自去取档案。时间是明天下午” 靠谱!万重山好像寻到了什么宝物,静下心继续盘算着。 他小心把谢轻舟放到床上去,蹑手蹑脚地翻找着谢轻舟的身份证,好明天去拿那档案袋。 谢轻舟总有一天会想起来。 一摸到身份证,万重山就往自己大衣里袋放。 他想,这也许是一条后路。他们这段感情的后路。 万重山忽然觉得这样想十分不吉利,揉了揉额边又躺回谢轻舟身边去了。 谢轻舟还没睁开眼睛,可是嘴上不停地唤着他,又闷哼着难受。 那人有些心虚,被窝还没捂热又起来了。等他端来一杯温水的时候,谢轻舟已经坐了起来。 “喝点水”。谢轻舟接了过去,慢慢地抿着。 这一下烧的他脑袋晕乎乎的,脸色不太好,万重山看着只觉谢轻舟心情差,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没事了,好好睡觉吧” 谢轻舟放下了杯子,看着万重山站在一边动也不动的,眉间生出了一丝愁绪。 “想什么呢”万重山看了看他,人也坐到床上去,忙说道:“我不走” 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银灰浴袍,一下扔到了椅子上。 “谢谢你” 十分突兀的一声谢谢从谢轻舟嘴里跑出来了。 万重山侧躺着,好奇地抬了抬眼去看谢轻舟,问道:“谢我什么” 谢轻舟伸手关了大灯,将夜灯开了起来,松开自己的上衣也躺下去。“谢谢你照顾我,还陪我” 万重山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慢慢地将谢轻舟搂到自己胸前,那话语深情又动听。 “跟我这么几年让你受委屈了,我肯定会好好疼你,真的会好好疼你,别谢来谢去的,多生分” 谢轻舟发笑,眼睛却转到另一边去,说道:“我不委屈,有什么好委屈的?” 昏黄的灯光映着谢轻舟的脸,那眼底分明蓄了泪。 万重山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意思,抚了抚他的背尽量动作轻柔些。 这么些年来,谢轻舟只觉得心里那块石头越来越重,快把自己压的不能喘气了。 越发觉得危险,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有病不就得治么? 这天刚好休假,谢轻舟带了钱包钥匙就去了医院。 外头的风十分骁勇,谢轻舟拢了拢外套。看着自己额头的刘海都挡了视线,烦躁的拨了开来。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能到地儿的,车上却挤满了人,让人喘不过气。 谢轻舟挤上车后仍觉得疲倦。无论是对万重山残留在心底的感情,还是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他忽然好恨这个世界的残忍。 一路上给公车晃得早餐都要吐出来了,果不其然,谢轻舟一下车就扶着公交站牌往塑料袋里吐了个痛快。赶忙从包里拽出一包湿巾,擦了擦嘴巴将那塑料小袋系紧,扔进了垃圾箱。 白皙的脸被晒得泛红,谢轻舟理了理衣服往医院走,脑子就剩下难受两个字了。 “轻舟!” 万重山?万重山怎么… 谢轻舟忙转过身看那个朝自己跑来的男人。 怎么会不知道?徐医生可是他老朋友了。 谢轻舟傻傻地站在原地,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等待着审问。 “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我都找不着你”万重山皱着眉头,质问的眼神看着他。 “我…”谢轻舟刚想接话,可是又开始干呕,惹得万重山哭笑不得,那两条眉毛一下舒展开来。他开玩笑道:“你不会是有了吧?” 谢轻舟轻拍胸脯,想着这样好受点。接过话:“不都是去医院就能解决了?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 这话突然让万重山紧张起来,勉强地笑了笑:“那你也得会生啊。来的这么早,要不你先做个ct?先把脑袋照照,看是不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组织,徐医生可是万能的” 谢轻舟忙拍掉搭在肩上的手,不屑地说道:“我真是来看这个” 他往心脏和脑袋指了指,万重山也不跟他闹了,跟着他往医院走。 到了三楼,万重山直带着谢轻舟进徐医生的办公室。 “小徐同志啊,你好啊” 徐医生瞥了他一眼,直骂道:“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谢轻舟倒是有些紧张,这人不像个医生,倒像是□□老大。 招呼两句,万重山被徐医生推出来了,说是怕他影响患者,只好在外头等了。 徐医生回到座上,拿起了笔。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在那眼镜框子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他锐利的眼神紧跟谢轻舟的视线,问道:“小谢,你不要紧张,说说怎么了” 谢轻舟如实回答,又觉有些不好意思。 “这两年慢慢觉得心里边挺压抑的,有时候胸口闷得睡不着觉…医生,我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才想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能缓解一下” 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徐医生有些看不下去,但心里也明白了,说道:“小谢啊,心里边有情绪了你得发泄,得和人沟通,才能好受些。药也有三分毒” 谢轻舟失笑,站起来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一座座的高楼大厦,忽然说道:“有时候还是想不开” 徐医生转着笔,问道:“你不怕他也跟着去了?我看得出来,这小子离不了你” 见谢轻舟没接话,他又接着说:“你要是熬的过去,那就是他的福气。熬不过去,那就是你自己的福气。别想不开,多为自己想想” 言外之意: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万重山不值得他稀罕。 徐医生开解了他一会儿,谢轻舟抹了抹眼睛,想通了不少。 “那暂且如此” 万重山推开门,只见谢轻舟眼眶红了。 “没事儿吧?”他急道,心里担心的紧。 “心病还需心药医,能不能好,都看你了。” “看我?”万重山疑惑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然呢,你看过几个男人这样,放他多交交朋友,多陪他做点有意义的事,要经常跟他沟通,冷落了谁也不能冷落了自己的人” 万重山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好像明白了,改天请你喝酒” 谢轻舟只觉尴尬,赶着道谢:“谢谢徐医生…” 从医院到停车场,谢轻舟一直被万重山牵着。 万重山在反思着自己的过错。 谢轻舟却不知怎的想起孩子的事,体质特殊,难道就是这个?忽然怨自己不阻止万重山的无套进入。 可他一个男人,怎么去做流产手术呢…把孩子留下,万重山会想要这个孩子吗? “上车了,轻舟”万重山打乱了他的思绪, 落日的余晖还残存着些许温暖,可是窗边的风一吹过来谢轻舟就哆嗦着身子。 万重山把车窗升了起来,仍旧没说话。 这让谢轻舟觉得清净,靠着舒适的真皮座椅就睡着了。 梦里。 “爹…爹” 找不到,找不到。 玉儿在地上跑,走一步摔一步,脚下的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玉儿身上沾着几根青草,裤腿上沾了泥巴。 “爹爹…”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周围忽明忽灭,只有风声嗖嗖地响着。 两只巨大的红色眼睛盯着他, 狼的孩子,原来他也会怕。 第 5 章 第五章 “轻舟,到家了” “起来了,轻舟” 万重山软软地叫了几声,拍拍谢轻舟的肩膀,见他还没醒就把人抱下车了。 他发了力把人横抱着进电梯,这才有功夫细看他,淡淡地道:“额头上都出汗了,车里有这么热么” 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十六楼到了。 他又得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了下来,让他靠着自己肩膀,忙腾出手去找钥匙。 “重山、重山”谢轻舟断断续续地闷哼着,嘴里呜呜咽咽的,好像被梦给魇住了,喘息未定。 没想到怀里这诱人的宝贝让隔壁的肌肉男瞥到了两眼,这让万重山很不舒服,赶紧半推半拉的进了屋,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轻舟,醒醒了”万重山急切地喊了几声,轻拍他的脸,谢轻舟这才醒过来。只是他一醒过来就问道:“我梦游了?那我是醒了没?” 他那副无辜良善的眉眼挑衅着万重山的本能冲动。 “你摸摸就知道了”万重山虽然心里犯痒,却只把谢轻舟的手放到了自己脸颊上。 谢轻舟几处笔茧温厚,摩挲着万重山散发着欲望的脸庞,温柔的动作让他沉醉。有那么一瞬间的温情让万重山挂怀在心。 谢轻舟忽抬起头看他,同他客气道:“我就说吧,做梦也挺好的,就当做梦了” “做梦你明天也得上班啊”万重山说完故作正经理了理领带。这动作惹来了谢轻舟一记白眼,而后沮丧着脸问他:“你弄坏了我的好心情,说吧,怎么赔!” 谢轻舟突然很后悔和他靠这么近了,突然来这么几下这么刺激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无奈臣服,嘴里柔柔地飘出几声气儿,只好哀求着“你可别停下来” 万重山一听很是得意,一把将他抱进了浴室。 谢轻舟这才想起来,下午去了趟医院。 两人都剥光了,面对着面傻站着。万重山先开口了,“不折腾你了,明天上班呢” 谢轻舟不语。他自顾自踩上浴缸的台面,放了热水。万重山则是站着淋浴,没好意思去看谢轻舟。 谁知道两人从浴室出来更火热了,本来只那点火星,在此刻变成了熊熊大火,往四肢蔓延。 两人一直纠缠到被子上才缓过来那劲。万重山坐起来抽烟,谢轻舟一闻到烟味又想吐了,扔给他一件睡袍就赶了出去,他实在不想卧室有乱七八糟的味道。 “你没事吧?” 万重山边敲着门边往身上套衣服,越想越不对劲。 他心想谢轻舟也不一定怀不上啊!他不是路边捡的么?说不定就是因为不男不女才给人扔掉的。 烟越吸越猛,弄得过道都是烟味,他忙把窗户打开了。 两人大概有一礼拜没一起了。他想起一周前那次…孕吐也没有这么早的…这样算的话,大概下周就能把孩子拿掉了,可是谢轻舟会同意么? “这怎么可能!”万重山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哪根筋不对才会这么想,哪有男人会怀孕的? “你自己煮点,或者出去吃吧,我不太舒服”谢轻舟走到他面前交代了句,想万重山不回答也是默认了,揉揉额头又走了回去。 万重山看他那样子实在有些不忍。本没身上就没多少肉的人要是这不吃那不吃迟早会出事儿的,怎么行呢?于是又跑去门口告诉谢轻舟今儿个晚饭他包了。 说是去做饭,等谢轻舟出来吃饭就看到两盘牛排和苹果汁,顿时面露难色,淡淡地道:“我总觉得做饭挺为难你的” 不知道眼前这两块牛排到底是怎么煎出来的,又干又老。谢轻舟忙喝了口鲜榨的苹果汁,顿时嘴里舒适了不少。只听那人笑看他,说道:“我本来是要带你出去吃火锅的,看你现在这样还是算了吧,你看我都没敢往你那块放油。一会儿要是饿了就吃点水果吧” 万重山看着谢轻舟嘴角都扬起来了,看着美人笑,下饭!三两下扫光了盘子。 “你慢慢吃,我去洗那个榨汁机” 万重山交代了句就进厨房去了。谢轻舟真想开个口让他有空多练练厨艺,无奈不敢。边吃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不远处的广场热闹非凡,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闪一闪,比北极星还要好看。有那么一点儿童话镇的意思。 小口小口地吃完了牛排,他端着杯子盘子走进了厨房。 “你看外面那么热闹,我不去是不是有点辜负了?”谢轻舟说完刷起了盘子,一边万重山在装刀片,稀里糊涂地接过话:“要不带你去坐摩天轮吧,可浪漫了” 他专心捣鼓着榨汁机,只记得这附近有个游乐场。 “不行,我恐高…你忘了么”谢轻舟洗好手站在他旁边,想观察一下这人的反应,人家却慢吞吞地说道:“这不是想让你克服一下?你当初还怕做0呢,现在不都过来了?” 谢轻舟心想这是一回事儿么?只听万重山突然爆骂一句:“他妈的我不信装不上了” 那暴脾气样儿吓到了谢轻舟,他忙接过万重山手里的活儿,一下就给装好了。还向万重山眨眨眼睛,娇嗔道:“你看这刀头不太行了” 这话明显是给万重山找平衡的,确实也有效。谢轻舟一个眼神儿哄哄他就不气了。 收拾完厨房两人打算一起出门,扒拉着彼此的衣角往房间跑。 “轻舟,你打扮的这么年轻,我不高兴”万重山直扯他身上的衣服,巴不得给他脱下来。 谢轻舟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上身一件休闲棒球外套,下身一条牛仔直筒,脚上一双白板鞋,没一会儿给自己看的发愣,说道:“这身是不是太过时了,我品味差,你给挑吧” 谢轻舟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一个不注意被人压到床上去脱衣服。 他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万重山,也不想那些亲昵事儿。一会儿就要出门了,可不能装着一脑袋黄色出去。 万重山从衣柜里取来一件驼色长风衣,一件黑西裤,一件高定白衬衫。 这样简单的搭配确实衬出了谢轻舟文质彬彬的气质,长风衣又给他增添了一些野性。 谢轻舟对着镜子梳起了大背头,喷了喷定型水,看着自己像黑涩会老大一般,忍不住笑。 皓齿明眸,刚中带柔! 镜子里另外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目不转睛。谢轻舟小心地往他面前挥了挥手,问道:“重山,你喜欢我这样穿吗?” 那人直吻了他好几下,深情无比地凝望着他的双眼,言语间更是少有的柔情,他说道:“我是喜欢你这个人” 谢轻舟撇撇嘴没放在心上,i都do了几百回了,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有意义吗? 虽然心里是有那么一点不屑,可他却是笑着去玄关换鞋的。 “同学,我说真的”万重山直到楼下还说,谢轻舟无奈的停下了脚步,敬了个礼:“收到!” 接着又故作一副要去剿灭敌人的姿态,低头问道:“头儿?咱们这派头,感觉今儿个得大出血啊” 只见万重山的嘴角勾起,笑的灿烂非凡,捏了捏他的腰说道:“我记得刚认识你那会儿,你也像现在这样贫嘴爱说笑” 那会儿?这话把谢轻舟逗笑了。都说回去回去,可回去是最难的,这世上人人都想回到过去,可人人都回不去。 “老板”那杨助理带着墨镜,声音又粗狂,更像个黑涩会。 上了车,万重山继续跟谢轻舟聊着以前的事儿,问他怎么变得这么闷了。 “经历了社会的捶打,我就不爱说话咯,以前是以前了,哪有什么是能回去的呢”杨助理没听到老板发脾气,果然三儿就是三儿,和正主儿比不了,且不说别的,谢轻舟的度量就够让他佩服。谁能忍着自己的人儿跟别人玩到天亮呢? 万重山好像自动屏蔽了这段话,拉了拉他的手,那语气实在够软:“过两天我会很忙的,没法陪着你了” 谢轻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却没说出来。他总是在心里想,想不明白就去摸索,磨着磨着就把自己折腾成了一副什么都能忍的样子。 “就在这儿下吧”谢轻舟先下了车,万重山交代了几句才下来。 “挺会挑地方的,大老板”谢轻舟调侃道,站在树下等他。转过身才发现万重山才是真正的惹眼。 那肩膀宽厚的刚刚好,臀部微翘而窄,合身的剪裁衬出他完美的线条,本来人就高吧,还长得帅… “你看什么呢”万重山笑了笑,拉着他往前走。 “重山,现在还是有挺多人追着你跑吧?”谢轻舟越发觉得好笑,捂着嘴巴笑个不停。都成什么事儿了,他万重山万人迷。 “有人追不好?老了就没人要了” “这是什么话,我不是人?”谢轻舟抱起了胸,眼睛却飘到了路边的糖葫芦杖上。 “想吃吗?”万重山看了看他。 “不想,五块钱一串没两块钱一串的好吃”谢轻舟忽然察觉自己的姿态在外人面前有些傲慢,倏地放下了交叉着的双手。 “你记不记得咱俩有次一起吃的糖葫芦,你不小心把核吃了” “脑子缺根弦呀,不然怎么会看上你了” 万重山摇了摇头,说道:“我看是愿者上钩” 见谢轻舟笑,万重山又紧接着说:“其实刚才你换好这身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怎么穿怎么好看。当初要是把你卖了,肯定能赚不少,是我舍不得,你该谢谢我” 谢轻舟故意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瞧了瞧周围,弯掌遮住嘴巴靠在万重山的耳边,小声道:“哥哥,我好心告诉你…拐卖人口…那犯法!” 万重山若无其事般摸了一把谢轻舟的细腰,嘴上笑开了花,口出狂言道:“才不是,谢轻舟是我个人财产” 他不知怎么忽然有点头疼,回了句不着边际的话:“你怎么不在万氏上班呢?少爷” 万重山余光看了他一眼,心里好似有什么盘算。讪笑着:“这个不重要,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 谢轻舟虚笑,想说休息一会儿再有。没想到一下被带进了商场,来来去去的人犹如蚂蚁一样,他忙抓紧万重山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走散了。 那人带他停到柜台边,看样子是十分高档的专柜,从里到外无不散发着高档时髦的气息,眼下有钻石夺目许许,一边还有雕龙画凤的金银,宝石珠串如世无双般稀世罕见。忽然万重山在底下挠了挠他的手掌心,让人一下子脸红起来。 面前那肤白貌美的女士和大部分柜姐相差无几,用那黄莺般悦耳动听的声音说道:“万先生,您的戒指” 女士将精致的手提袋放在了台面上,万重山礼貌地向她笑了笑,而后将那真丝戒指盒拿了出来。 谢轻舟也挨在一边看,好奇它究竟有多好看。万重山也转头看了看他,谢轻舟只觉他那满心期待都写在了脸上。待他小心打开盒子,两枚戒指躺在红绒布上。万重山将那枚底下标着谢轻舟名字的戒指拿了出来,给谢轻舟带上,接着也把剩下的那枚带上了。 “怎么样?能不能戴”万重山托起他的手,认真问着。谢轻舟却从看见戒指那一刻就愣住了,只点点头,人还恍恍惚惚地站在一边。 万重山看他那样子有些不放心,忙拉紧他的手,回头又对柜姐礼貌的笑说道:“替我跟你们老板说声谢谢” 离开柜台两人也不知去哪儿,万重山只晓得将他人牵紧。 谢轻舟对婚姻没什么概念,时不时地去看那戒指,觉得自己似懂非懂。这行为让他看起有点蠢。 银白色的小圈圈,十分简单的镶了一枚四方钻。戴在他手上很是好看。谢轻舟不敢想太多,只告诉自己觉得好看便多看了几眼。 万重山搂了搂他,调侃道:“这么稀罕呢” 谢轻舟听了忙把手插进兜里去,那脸上的绯红一直没褪去,气鼓鼓地说道:“我手漂亮、我手控、不行么” 不知不觉走到广场,简直是人挤人。万重山也不和他打趣儿了,烦躁地抓紧了他的手,没一会儿直接将人护在身边,谢轻舟也乖乖地缩了起来,随他带着自己走。 出了那片人海,两人都有些发闷。谢轻舟深呼吸两下,勉强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果店,说道:“我去挑点水果,你想抽就抽一根吧” 万重山默认了,站到旁边等他。摸了摸内袋却只有手机钥匙,直接打了个电话叫司机过来了。 挂了电话又被自己给吓到,自言自语道:“怎么一包烟都没带出来…就特么因为谢轻舟…?!” 拔高语调也没用,谢轻舟能让他抽几根呢? 他挑了些草莓,蓝莓,还有一些芒果和苹果。 水果也就这几样万重山爱吃,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真是忘了别的也忘不了这些琐碎事儿。 见他走过来,万重山顺手接过了大袋子,留着小袋子给谢轻舟提。他说道:“车一会儿就到” 谢轻舟点点头,独自走到路边沉思。 如今的点滴温柔也会让他想起万重山的身边也躺过别人。他忍不住恶心,自己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是个未知数,只求他别再让自己看见、听见一点风声。 他不想成为骆驼,更不想万重山变成那棵稻草。 四下没什么人了,万重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望着谢轻舟。差点都忘了谢轻舟的精神不稳定。心想电视里边不都是看起来没什么事,一发作就割腕跳楼的么? 这种遐想让万重山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突发奇想地看了看袋子里的水果,自言自语道:“对不起” 他没有勇气向谢轻舟道歉,更不敢面对六年多的感情,他怕一瞬就能结束这些年的种种。 可悲的是,恶果都是自己埋下的,却要谢轻舟来日夜尝这痛苦的滋味。 他小心地走近,生怕惊扰了谢轻舟。 “重山,车来了”谢轻舟只是淡淡地说着,上了车也不像平时那样安静的窝在万重山怀里,这种刻意的疏离让他感到不适应。可怕的是,谢轻舟竟无法控制自己,狠狠地远离了万重山。 见外面已经有些晚了,比来的时候凉了不少。 万重山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把人抱到了怀里,给他暖着身子,尽管谢轻舟有些许抗拒。 原以为自己可以明哲保身,从这段感情里全身而退…可现在。 万重山真是觉得世事难料,叹了口长气,他察觉自己的心已经不听大脑的指挥了。小心靠在谢轻舟脑袋边,尽量将语气放的温柔:“轻舟,我不在你得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谢轻舟只糯糯地应了声“恩”字,好似快要睡着一样汲取着万重山身上的温暖。 第 6 章 第六章 两人回到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换衣服,冲澡。家以外的地方都乌烟瘴气的,彼此都不想弄得家里有尘埃异味。 谢轻舟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越来越憔悴了。一副疲倦的样子陌生到让他有些厌恶自己。他勉强提了提嘴角,心里却隐隐作痛。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坏了,闷闷地往房间走了几步。眼眶渐渐湿了,他想大声地哭喊,可怎么哭也哭不大声。压抑了太久的坏情绪在他心底压实了。总是有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人不知怎么的躁动起来,突然跑去厨房拿起水果刀一道一道地划破皮肤,看着血星子一点点冒出来,可这些□□上的疼痛并没有减轻他压抑在心底多年的痛苦。 明明犯错的人不是他,为什么要他来承担后果?为什么人总要费尽心思、浪费力气来折磨自己? 把刀尖指向那个罪不可赦的人就能减轻疼痛了吗?就能掩饰过去的不堪吗? 谢轻舟很矛盾。 万重山已经在房间等他好一会了,实在有些烦躁,直接下床找人了。可眼前那一幕,令他抓狂。 “谢轻舟!你他妈干什么!”万重山大吼一声忙从他手里抢过小刀。 眼前这个谢轻舟让他不知说什么好,单单是看他一眼便让人心疼不已。谢轻舟的哭声沙哑,眼睛也红得吓人,左手臂还有密密麻麻的血痕,脸上一片泪水…平时那温文可人的样子荡然无存。 谢轻舟下意识的甩开那人的手,没一会儿靠在洗手池边上大咳,只是一张开手就是一些血块,还有粘稠的黑血。他忽然有些惶恐,害怕自己会死去,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万重山只觉心快碎了,犹豫了一会儿抱过谢轻舟。他语气低沉,仿佛黎明前的黑暗压了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轻舟…你是我的命…我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别折磨自己,你来折磨我好不好” 怀里的人惶恐不安,却双手安抚着自己。那声音奄奄一息般,毫无生气。 “你为什么背叛我”谢轻舟问着,万重山见他冷静了些忙把人拉到了房里,锁死了门。他害怕厨房那些刀会成为什么可怕的工具。 谢轻舟在他挣扎不止,扯开睡袍钻进了被窝里抽泣着,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外面的人嘶吼起来,虽然是道歉的话却让谢轻舟十分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罪在何处,更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这么突然。这简直就像一道道海浪翻涌过来,就要将他吞噬。 那声音仍在大吼:“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几年的爱!轻舟,我不敢,我不敢面对,我怕你不要我,轻舟…我求你别不要我” “你杀了我也行,可是你别不要我…我求你…我求你…” 万重山慢慢走了过去,将脸贴在谢轻舟的脊背上,他大声地痛哭了。 原来谢轻舟的背这样单薄。谢轻舟的骨头被自己践踏粉碎了,连同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也被自己绞的粉碎! 他变成了一粒小小的尘埃,却在万重山的心里成了无比光亮的星。有星星的夜晚第二天一定会有太阳,这星星温暖了他心。 可谢轻舟剩下什么了?他一无所有了,他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重山,别碰我,算我求你”谢轻舟的声音沙哑而陌生,他忍着疼痛转过身去,看着万重山,眼里已经没有了神色,忽然笑道:“你说要好好爱我,不再背叛我,为什么” 他突然晕了过去似的阖上了眸子,一点力气也没有。那人将他抱紧,手掌摩挲着那头柔软的发,身子微颤,大声说道:“你打我骂我,就是不能离开我…我的心一直在你那儿,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谢轻舟摇摇头,哭得愈发厉害,喉咙苦的发涩。 “轻舟,我知道你嫌我脏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别离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谢轻舟此时已经无所谓他的话,下腹忽然疼痛难忍,整个人好像要往阴曹地府坠下去,一阵又一阵的绞痛让他不得不去抓紧万重山的手臂,越抓越紧,忍不住发出几声哀嚎,惨叫道:“重山…肚子…肚子” 万重山忙将他拉起来,慌慌张张地打了两三个电话,挂了电话就给谢轻舟穿衣服。拿了卡抽了件大衣匆忙地往楼下赶。 低头看谢轻舟脸上冒着冷汗,捂着下腹,只觉他生不如死。 上了车万重山直抱着谢轻舟哭,又是道歉又是安慰。 “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招惹你…轻舟,我求你好好的…求你” 只是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都没用了。谢轻舟全身只剩下痛觉,他不怕死,可是他怕疼,他怕痛不欲生的折磨。 两人将他送上去,徐倾已经在手术室门口候着了。没想到第二次见到谢轻舟,他竟然这么狼狈。 万重山疯了似的想跟进手术室,却被杨助理拉住了,忙安慰道:“老板,谢先生会没事儿的,他人这么好,老天爷不舍得” 万重山也恍惚跟着说了句:“是啊,他人这么好,这么好” 万重山忽然蹲在地上哭,怀里还揣着那件风衣,双手止不住颤抖。一声声地重复着:“他人这么好不会有事的” 他静了静,抹了一把泪。找出钥匙递给杨助理,抽泣着道:“去家里…拿些换洗衣服” 助理动作很快,没一会儿都收拾齐全过来了。 万重山想站起来,却两只腿都软的站不住脚。 杨助理忙扶着起来,看老板靠着座椅上那袋行李哭,心里头不是滋味。 当时也不是没劝过他,可是人家不听,他一个下属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可怜了谢轻舟那孩子。 等了许久,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下来,徐倾第一个走了出来,谢轻舟随后才被几个护士推出来,万重山勉强直起腿去看谢轻舟却突然被徐倾拉到了一边“我要看他!” “你叫什么,他人没事儿!”徐倾忙接着说下去:“他那小肚子里居然有胚胎,你敢信么?” 万重山睁大了眼看他,一脸茫然地问道:“孩子?”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他肚子里那东西反正我是没见过,你最好查查这人怎么来的!” “那孩子你给拿掉了?”万重山问着,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你欺负人家了是吧?情绪波动那么大,能保住才怪。那东西倒是没拿掉,别人要还求之不得呢,我看你还是等风声过去了再让他过正常人的日子” 徐倾忽然贴近了他的耳朵:“最近洋医生回来了,你们自己小心点儿。行了,你陪他去吧” 万重山这才反应了过来,直拿手机发了条信息给他父亲。 一连串的事往身上砸,万重山走到病房,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怎么跟谢轻舟交代孩子的事,他接受不了怎么办。想来都是自己害得,还害死了一条小生命。 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他没想到谢轻舟真的会怀上。却自言自语道着:“像轻舟好,像轻舟乖一些…” 可是孩子没了,万重山丢了魂似的走进病房,靠着谢轻舟嚎啕大哭,他实在无法接受谢轻舟这么突然的流产。 护士小声的在门外说道:“先生…您这样会吵到病人休息的” 万重山这才止了止泪,小心地掀开病号服,看了一眼,匆匆盖上了。那伤口约莫十几公分,包的严实。他看见那伤口边上还有药水的痕迹心里更是发难。 他只能无声哭泣。为什么好好的人要受这罪,为什么这人还是谢轻舟。 万重山靠在床边哭了许久,哭累了便靠着谢轻舟休息。 谢轻舟却还在那个梦魇里。 梦里小男孩穿着粗麻布衣在草地上跑来跑去,一旁跟了一群小狐狸。摔倒了,几只小狐狸就在一旁围成地毯的样子,护着他。 小男孩的皮肤很白,深山老林里太阳从外面升上来,晒得他脸蛋红彤彤的,又热又难受,揉了揉眼睛要回去找爹爹。 小狐狸们又带他回到山洞里,他直往座上那只大白狐狸怀里扑,喃喃道:“爹爹” 那雪白的大狐狸竟一瞬幻化成了人形。 只见那人轻绾了一头长发,理了理素白长衫,转过身将小男孩抱在怀里,问道:“玉儿有没有想爹爹” 这厮音声柔润,面容如谪世仙子。一双浅蓝的眼睛狭长,向孩童俏皮地眨了眨,而后似春风微笑起来。 贴身的素衣笼着窈窕的身肢,内里细如玉脂的皮肤若隐若现。这位公子魅的不可方物! 怀里的孩子正抓着他脖子上的石头玩,咿呀咿呀地喊着爹爹。 “玉儿还不满两岁就闹着出去玩了”狐狸逗了他一句,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哄着,看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可爱的很,伸手点了点孩童的脸颊。 “玉儿随你,贪玩”狐狸忽然被身后的男人抱住,紧接着瞥了他一眼说道:“臭狼,我哄你儿子睡觉呢,莫来扰人清静” 那人听了连忙松开手。狐狸看孩子闭着眼睛,小心地把他放在竹藤摇篮里盖上了小袄子,谁知道人还没走几步那小家伙竟开始哇哇的哭。 “玉儿不哭了,爹爹在呀,不哭”见狐狸把孩子重新抱到怀里,一边的男人脸都黑了,直说道:“我来抱” 没想到他接过手那小家伙哭的更厉害了,挥手蹬脚就是不让他抱。 狐狸只好把孩子抱回,他瞅了瞅那狼:“多笑笑么,你看玉儿都嫌弃你” 那人躺到了正中大座上,不屑和他争辩,只说:“嫌弃?那扔了” 狐狸边抚着孩童,小心地走到里屋的床榻边,大声喊道:“好,我们爷俩明天就走!玉儿,你狼爹好没良心” 那狼王一听窸窸窣窣的声儿,忙翻身走到床边。 见狐狸在收拾衣服,他急了,忙止了狐狸的手,小声哀求道:“岐儿…我哪儿不好你告诉我,我改” 狐狸笑了笑,继续收拾着衣服,说道:“哟,着急什么呢?方才不是还说要把我们扔出去么” 那狼一看他笑忽然凑到人家耳边,深情款款地唤着:“岐儿,岐儿,岐儿” 狐狸只转头咬了一口他的耳朵,疼得他到一边捂了起来。只听狐狸骂道:“你学野猫叫春是不是?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呀” 说完小心给孩子盖上虎皮毯子,拍了拍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走了出去。 那臭狼跟在身后放肆地笑:“你这小狐狸,还敢咬狼王” 那狐狸炸毛了,回过头更想咬他,惹得门外几只小狐狸咯咯地笑。 谢轻舟看见这两张脸,久违的面容停留在记忆长河里,从何记起呢? 一个狐狸似的邪魅,一个狼似的沉稳。 下腹忽隐隐作痛,谢轻舟张开眼睛,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万重山听到动静一下就醒了过来。他握起谢轻舟的手,垂着头不敢说话。过了许久才听谢轻舟小声说道:“孩子没了,你走吧” 他很冷静,只是眼里也有些泪一直滚着。 万重山只能哭,哭的撕心裂肺,好像流产的是他自己。 “轻舟…我不知道”谢轻舟不想听下去,闭上眼把手抽了回去。十分冷淡地说道:“这事不怪你,你走,我不想见你” 万重山摇头,死死地黏在床板上,抱着谢轻舟的手臂就是不走。 “玩到我面前我忍不了,你再去找一个吧,去吧”谢轻舟忽然睁眼看着他,眼神锋利、冰冷。 他披心相付了五六年的人在这一刻让他浑身凉透。他失笑,万重山忙递了水给自己,依旧守在身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么多年都离不开你” 谢轻舟听完,默默放下了水杯,望着窗外出神。万重山的话让他感慨,谁不是这样呢?人能离开人,却逃不过习惯。 “我想辞职了,万重山,你也走吧,我会搬出去”谢轻舟说完,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了左手。 那个漂亮的小圈圈不见了,心里顿时一震。 “在我口袋里,你喜欢这小玩意儿不是”万重山忙将手帕摊开,放到了他手心里,一枚崭新的戒指锃亮,他接着说道:“等你出院再给你戴上” 谢轻舟却摇了摇头,将戒指包好递给了他:“我不想戴了,不喜欢了” 万重山偏偏不相信,小心地收到内里口袋:“没事,以后我们再去挑别的,我先帮你收着,要是哪天你喜欢了,我还能找出来” 万重山笑的比哭还难看,谢轻舟只看了一眼就躺到被窝里了。 厌恶还是心疼?他为什么要这么矛盾? 第 7 章 第七章 医院十分沉闷,谢轻舟看外面的天阴着,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他虽然活得糊涂,但一时半会也放不下那个来去匆匆的孩子。怨自己的无知、懦弱。倘若不是自己太冲动也不至于流产,这事只能怪自己。 做完手术的第二天就没见万重山的人影了。吃食都是杨助理带来,只是谢轻舟看那饭盒就知道是万重山在家下的厨。兴许是怕他没什么胃口,煮了小米粥。 他一个人待在单间里也闷,孤零零地又没亲人,几个同事相继打手机问候了几句。 谢轻舟忽然有点想家了,有点想万重山。不知道冰箱里的东西是不是坏了,也不知道万重山笨手笨脚的能不能收拾好。前几日天气还不错,很适合收拾书房,擦擦书柜和摆件… “生锈了”他自言自语叹着只觉,只觉记忆都泛黄了,连万重山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人家都说父母在哪家就在哪,他没父母,万重山也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细细回想,万重山这个人还真是时好时坏。 床上不舍得弄疼他,下了床就敢吼他骂他,火大了还会动手打人,只是近两年他收敛了些,难道万重山也感觉到彼此间的隔阂了?所以那天他才那么怕,怕到在谢轻舟面前哭个不停。 越想些有的没的人就更难受,恶心想吐,头疼欲裂。 “轻舟”万重山的声音忽然传来,他以为是幻觉,继续望着窗外。只听那声音又唤他,柔柔地叫道:“轻舟” 万重山将提着的饭盒放到一边,走了过去。他动作轻柔,谢轻舟再次被拥进怀里,熟悉的怀抱让他安心了不少。 他一时傻傻地靠着那人的胸口,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不知怎么的突然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连带伤口也疼了起来。 万重山轻拍他的背,心都揪成了一团,小心问道:“是不是哪儿难受,我叫医生来” 谢轻舟不停地揉眼睛,又摇摇头边哭边哀求道:“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要一个人在医院,你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万重山看他眼眶又红地吓人,嘶哑的嗓子还没好全又哭了。看着也揪心地疼,忙拿纸巾给他擦干了泪,哄孩子一般,放低了声:“不哭,我陪你在这,等你好点就回家,乖了,别哭” 谢轻舟喉咙疼的快要撕裂一般,也不敢再哭了,怕嗓子哑了。 万重山这才放下心,让他靠在床头。又到一旁将饭盒打开,见谢轻舟没再哭了,他将鸡汤端到床边,舀一小勺吹了吹。 谢轻舟想挪过去自己喝都不行,伤口滋滋地疼,好像整个人都被摁在平底锅上面煎。他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会煲汤了,喝着还不油” 万重山笑着给他擦了擦嘴,说道:“不是我煲的,是我妈”。见谢轻舟皱起了眉,万重山忙加了一句:“现在没几个人知道这事,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乱走”万重山叮嘱道。 “你信这世上有妖吗?”谢轻舟直愣愣地问道,捧起水杯抿了几口温水,低头沉思着。 万重山去洗了个手回来,认真地看着谢轻舟,只好故作镇静说道:“你说吧” 谢轻舟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总觉为难。 “前几天梦见我爹爹是狐狸精,狼爹是狼妖”万重山一听没憋住破功了,趴在床板上直笑,他笑道:“轻舟,你是看我最近压力大,讲笑话给我解闷儿吗?” 他抬起头才发现到谢轻舟没笑,忙收住咳了两声:“你继续”。谢轻舟又抿了一口水,接着道:“如果是真的,那这一切都说得通” 他认真地去看万重山,那人正烦躁地捋着头发,忽然说道:“你要真把那孩子生下来咱一家三口得躲到哪儿去,这也太让人头疼” 万重山这话让谢轻舟沉思良久。没一会儿他又道:“要是女儿也没事,要是儿子怎么办,医院这关能过得去吗?总不能让孩子藏着掖着生活,万一…” 万重山接着说道,“我是不想让你们躲躲藏藏的,你肯定也不想”谢轻舟却忽然撇过了头,赌气道:“那我现在就是个怪物” 万重山抱着他的手臂直摇头,往他身边靠去,低头沉沉道:“虽然这事来得突然,可我竟然会想,孩子要是像你的话一定很乖,我都没见过他” 谢轻舟顿时也伤心不已,忙抚了抚他的脑袋。万重山的头发一点儿都不柔软,还有点扎人。他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轻轻地抚摸这条沮丧的大狼狗。元宝小说 经过了那夜的发作,谢轻舟心里的苦只增不减。 抚着抚着,他忽然问道:“你在外面,多久和别人…一次”。这话问得万重山突然抓紧了他的手臂,好像怕他走似的,忙解释道:“这一两年都没有了,我就是舍不得你受疼,也没别的” 他不敢抬头,生怕看见谢轻舟的表情,更怕看见他哭。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活头”万重山猛的起来,拳头已经吱吱作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听我说完”谢轻舟说着,将他那只带着戒指的手放在胸前摩挲,眼角的泪落了下来,心头一阵酸楚。 他的心脏不像常人一样有力,万重山的手掌感受着微弱的搏动。 “我这个人矛盾,爱你也不是,恨你也不是。但你怎么对我…我都不怨你…我把自己交给你了,好不好…” 谢轻舟总是这样柔柔弱弱地跟他说话,他也认真的听着。 “好,你不离开我就好” 万重山给他掖了掖被角,到一边铺了陪护床的褥子,三两下就躺了上去。 “你这样怎么睡”谢轻舟转过身去看他,面带疑惑。“这几天忙死我了,我就想抽空陪你”万重山没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窝在小床板上打呼噜,看起来是真的很累。 谢轻舟偷偷地揭开纱布,觉着再过两天就能拆线了。下腹生生被划了一道,看起来触目惊心的,让人心里发瘆。 狼和狐狸再度出现在他梦中,谢轻舟如临真境。 “玉儿…不见了” 狐狸焦急地跑回了山洞,狼王见状忙抓住他,只听他急得直叫道:“玉儿不见了!” 没一会儿两人都往外跑了出去,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孩子。狐狸已经有些绝望,他疯了般往外跑,找遍了附近的村庄也没有孩子的身影。 谢轻舟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从日落到月升一直找,想跑过去喊一声爹爹也没办法。他说不了话,动不了身,像个稻草人一样停滞在他们身边,忽然那狼牵着狐狸过来,笑颜逐开道:“玉儿,是玉儿” 只那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谢轻舟忽然惊醒,却见一位仙气萦绕的男人站在他床边,装束不像现代人,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他害怕得缩起了身子,不敢看他。 “玉儿…”是狐狸的声音!谢轻舟忙掀开被子,果然爹爹就站在面前,可当自己想去抱他的时候,眼前一黑,又见不到了。 “轻舟”万重山在身边唤一句,谢轻舟睁开了眼睛,还有些刺痛,忙问道:“我睡了很久么” 他只觉头疼,只好又闭上眼睛揉太阳穴。 “都快一天了,我担心的要死”万重山说着,坐到床边抱了他一会儿。谢轻舟瞧了两眼只觉他心事重重,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谢轻舟抬眼看他,万重山也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从内袋拿出来一张图纸和一条项链似的老物件,放在他手心,说道:“前几天去了一趟福利院,偷了你身份证去的” 万重山心虚,整个人被谢轻舟的眼睛盯得出汗,他摩挲着那条项链,缓缓道:“阿婆说我上学的时候就替我把石头收起来了,我都快忘了,都还好吗?” 他一边将图纸抚平,万重山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挺好的,这图纸是照着相片那地儿画的,不在市里” 见万重山又如往日一般温情,谢轻舟就顺势靠在他胸口。纤长的手指在图纸上打着圈儿,两天清秀的眉头微蹙,细细回想了一遍才说道:“我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儿,就记得是片盆地,那儿的树荫很宽,有两三套房子那么宽呢,空气很好…我不知道能不能误打误撞进去,那儿的路乱的很,跟迷宫似的” 谢轻舟只觉头更疼,大拇指强摁 着天灵盖,好像忍不住要砸下去,万重山忙让他别想,随后把两样东西都收到口袋里,跑去洗手间接了把热水拍拍谢轻舟的额头,忽然门被推开了———万重山惊道:“老妈,你怎么来了” 谢轻舟一听万重山这话整个人都精神了,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万重山抱得死死的,本想打个招呼,这下他尴尬的不敢说话。 万夫人走到他身前和蔼地笑着,手里还提着一份汤:“阿姨来看看你” 谢轻舟诚惶诚恐地抬起头,眼睛都大了一圈。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万重山,一下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只见面前一位充满富态的阿姨,万重山笑道:“轻舟,这我妈” 谢轻舟忙将一边的椅子挪了挪,也笑道:“阿姨,您坐” 万夫人坐了下来,将手里的保温饭盒递给了儿子,而后心疼的将谢轻舟的手放在掌心,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孩子,太对不起你了” 谢轻舟忙摇头,解释道:“阿姨,我没事,真的” 只见万夫人瞪了一眼万重山,厉声呵斥道:“小谢,阿姨都知道是这臭小子不好,你尽管打他骂他也别忍气吞声的,知道不?” 谢轻舟勉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阿姨,谢谢你给我炖的汤”万夫人微笑着看他,直叹了口气:“都是要补的,这一两个月得好好养着,冰的凉的都不能碰呢,看你瘦的,要多吃点” 万重山也认真地听着,送走了老妈就开始喂谢轻舟吃饭了,可那人偏不愿意。 “我自己能吃”谢轻舟想把碗接过来,可是伤口还是有些疼,坐不直身子只能靠在床头了,疼的他脸都皱了起来。这下可好了,惹得万重山不痛快起来,破口大骂道:“能个屁!你看成什么样了,你是不是又跟我置气!” 谢轻舟忙喝了口汤,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只能颤巍巍地求他:“你别凶我成么…我怕” 想起来以前动手的时候,谢轻舟止不住酸楚。 万重山曾经扇他脸,砸他手机电脑,撕他的书,还把他摁在水里强要他。虽然这种事常有,但谢轻舟真没办法免疫心里的恐惧。 “等你好点你想干嘛都行,现在就是得听我的,别拿自己的命来折磨我”万重山说完扯了把领带,舀起汤继续喂他,脑子里竟也闪过记忆的碎片。 寻常人家一二点都该关灯休息了,谢先生屋里头却还亮堂堂的,时不时发出些声响。 万重山撒完气儿就去书房里待着,留着谢轻舟一个人在地上捡玻璃渣子。 在人前忍着不哭,人一走开谢轻舟的泪就忍不住了,怎么这么倒霉呢…碰上万重山这个人… 第 8 章 第八章 谢轻舟一向心疼钱。地上这花瓶是他随手在地摊买回来的,现在碎了一地,只可惜这漂亮物件。 房里摔得稀巴烂的电脑更让他心疼,一想到自己拿工资买的电脑被摔了,谢轻舟止不住哭的更大声。 他哭的直咳嗽,想着这会无论如何也不跟万重山和好了,回到房间收拾衣服要走。 好不容易有套房子住了,这下又得折腾。三更半夜的收拾行李,要是让人知道准说自己有病。 抹抹泪,谢轻舟拉开衣柜挑几件常穿的衣服往行李箱放。也不管装不装的下了,只胡乱的塞。 万重山第一次出轨的时候被他知道,当时人就晕倒了。醒来后就不爱说话了,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只能回避这件事情。当年也是想着睁只眼闭只眼也许就过去了呢?可是万重山却觉得他心里有芥蒂,对他好点他就离得远远的,对他不好最多就是躲开,第二天早餐还有自己的份。 虽然过得也不是很风光,但谢轻舟也和绝大部分人一样爱面子。出轨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他虽然感到绝望,但不敢伤自己。 砰的一声,那行李箱好像也怒了。谢轻舟把它拉了出去,拿上手机钱包就关了门。 夜里小区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地上还有些雨水没干,风一吹过来整截脖子都是凉的。 谢轻舟知道自己是自讨苦吃,低着头往外面走,越走越怕。 挑了个偏僻的路口,一边的小道黑漆漆的,那些从围栏里蔓延出来的三角梅参差不齐,好像怪物的爪子,突然好大一簇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心里惊慌,蹲在地上直哭。 万重山推开门才知道人不见了,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不知道什么狗屎运让他一下找到了,只是谢轻舟不愿意跟他走了,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他没耐心,上前就给谢轻舟两个大耳刮子,硬生生把人拽到身前,连一边的行李箱也拽上。一番冲动后自己也哭了,谢轻舟趁他不注意咬死了他的肩膀,面孔狰狞得让人害怕。 “你最好是咬死我”万重山闭上眼睛,趁着谢轻舟赌气,一下把头埋到谢轻舟肩膀上,细嗅着他的气味。 他自己肩上被咬出了血,谢轻舟嗅到那腥味慌乱了,忙掀开万重山的衣服,一片血红。 万重山松了口气,看谢轻舟一副站不住脚的样子直接把人拖到了电梯里,一到家就把人拉进浴室。 谢轻舟没来得及求饶就被摁倒水里了,只知道万重山在扒自己的裤子。 第二天他醒来见洁白的床单上染了几处血色,顿时不知道这血是自己的还是万重山的。 想着从前,他心里还是苦的。只是如今万重山又在自己跟前含情脉脉了。 “我尽量不凶你”万重山苦笑一声,又说道:“你也别憋着,想怎么撒气都行” 这话逗的谢轻舟直笑,忙指了指窗外说道:“你看外面…天气很好啊” 万重山忙说他没好全不让乱走,递了张纸巾给他擦嘴,谢轻舟回过头笑笑,只好柔柔地回道:“那我再等等…” 那人叮嘱几句后便走了,谢轻舟忽觉这几日的光阴好浪费,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 夜晚总是有人亲自己两下才静下来,那人很会把握时间,总是谢轻舟要清醒过来了他就不亲了。 这种似有似无的感情让他非常矛盾。像水中月,镜中花。 前后十来天,谢轻舟终于盼到了出院。 他站着还是疼,不过见到了外面的天也不那么紧张了。停车场边上的树都长出了新芽,一片嫩绿让人心情好了不少。 万重山像往常一样给他开车门,给他盖一条小毛毯,温馨得差点让人忘了几天前他怎么来的医院。 刚从停车场里倒出来,谢轻舟就忍不住看他。 万重山的耳根子一直红着,胸口起伏跌宕。发乎情止于安全第一,他只好轻声说道:“你好好开车吧,我躺一会儿” 谢轻舟又睁眼,只见前边的车堵得厉害,有些睡不着觉,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家里会不会蒙一层灰” 万重山想空出手给他额前的碎发拨开,又想,如果不是在公路上,他一定上去亲一口。 谢轻舟听他说让人打扫了。似笑非笑,闭着眼睛也慢慢睡着了。车里开的暖气让他心里也暖洋洋的。 路上堵了大半个小时,到楼下万重山趁他还睡着,忙给他戴上了那枚戒指,柔柔地唤他:“回家了,轻舟” 这觉他睡的很踏实,没有做梦,享受了一场单纯的睡眠。这导致他回到家就想睡觉。 万重山只让他靠在床头,说要去打桶水给他擦擦身子。 给他擦完身子又去厨房忙活了。 谢轻舟直叹气,真觉这是皇帝的待遇。以前自己照顾他起居,现在万重山给自己端茶递水。 他忽然举起自己的左手来看,那戒指明晃晃的在眼前闪着,只觉不舍的摘下了。看了一会儿又觉无趣,探着手打开旁边的大袋子。有各种胶囊和中成药,还有几包棉签和两瓶药水,再翻下去还有一盒新的。 谢轻舟打开了说明书,一目了然。他忙把药装了回去,心想万重山是觉得这次的教训不够狠么…连那种药也备一份。 “汤好了,凉一点再喂你”说着,万重山走进来瞥了一眼药袋,忙把那袋子绑好,说道:“这么无聊,药盒有什么好看的” 没想到谢轻舟突然审视起他,语气却很温和:“怎么那种药也拿上了?” 万重山直皱眉,颇为烦躁地道:“你别生气,徐医生硬要给的,他说吃不吃看你” 只见谢轻舟摇了下头,决绝道:“我不会碰!” 谢轻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小心地看了万重山一眼,只见他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传来了一声关门声。 天黑了下来,谢轻舟咽了几颗药就睡了。 家里还有些许万重山的气息,他抱着另一边的枕头,倒是睡得安稳。 可他睡得越深越想要人抱着,想被保护。也许谢轻舟只是对万重山懦弱了些才会想向他渴求更多的爱意。 万重山的身影挥之不去,他已经在谢轻舟的生命里成为了一种名为“保护”的存在。 夜幕降临,天色已晚。 停车场里总有男人的身影,他们在这里松口气儿,抽抽烟。 万重山也不例外,横七竖八地正在车里躺着,静静地思索着和谢轻舟的矛盾。 副驾驶上那条小毯子被他揣在胸前,他疯狂地嗅着上面的气味,这特殊的气味瞬间让他眼眶湿润了起来。 他觉得谢轻舟就是那朵蔷薇,他那张嘴就是锋利的花刺。 万重山心想,怎么能跑出来,他还没吃饭,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又在哭了? 冲动过后他的心里只剩这些疑问,他向来不爱折磨自己,不到五分钟又回到了家门口。 隔壁的肌肉男居然带着个货儿过来了,他拍了拍万重山的肩膀说道, “朋友,一起玩不” 他连忙甩开那人的手,开了门就进屋去了,只听那人大声说道, “门都不锁啊,也不怕小情人跑了” 万重山只深吸了一口气,铆足了力气,开门就把那小货儿提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看着那肌肉男,咬牙切齿道:“你少他妈骚扰我” 那小鸭子突然被放了下来,忙拉着肌肉男走了。 万重山转身进屋,压了洗手液搓了好几遍手才罢休。 他突然想打个电话给派出所,就说邻居聚众□□!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只得叹气,也不知道谢轻舟怎么样了。 热了汤,盛了一碗端到房间。看到床头的药袋,他心里不是滋味,低头小心吹着热汤。 谢轻舟茫茫渺渺间睁开了眼睛,眨了两下才意识到自己醒了,忙把怀里的枕头放到一边。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也怕说错话。由着万重山扶起来坐着,喂他喝汤。 谢轻舟都喝完了两碗汤两人还是没一个开口的。 他听着厨房里的水声,听着浴室的淋浴声,最后万重山裸着身体进来了。那人忙解释道:“我忘记拿浴袍了” 万重山打开衣柜抽了条浴巾围上。谢轻舟看了一眼,忙让了个位置出来,闭上眼睛要睡觉。 被子突然被掀开,万重山正拿着药水和棉签要给他涂药。 闭着眼睛只能听到万重山的呼吸声,能听出来万重山有些紧张,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很谨慎,只有药物的刺激让谢轻舟疼那么几下。 万重山吹吹刀口又给盖上了被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躺到了床上。 他展着手臂睡,谢轻舟虽然背对着他却看到了那枚戒指,和自己手上的一样,很漂亮。 好像又回到了两三年前,万重山出轨,谢轻舟忙着工作,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好像腻了一般,一言不发,说不到三句话万重山就发脾气,更甚还会打他,强要他。 谢轻舟的泪水又滑落下来,他劝自己最好不要想这些,特别是万重山在的时候。 “轻舟,今天的汤好喝吗,我炖的”万重山突然问。谢轻舟勉强回道:“好喝、挺好喝的” 听着声音万重山猛的转过身去看他,又将他拉进怀里,温柔地抱着,苦苦哀求道:“你不要哭好不好,轻舟,不哭好不好” 谢轻舟只揉揉眼睛,时不时抽噎一下,听万重山说着胡话。 “对不起,没准时喂你吃饭”万重山把他的碎发拨了上去,让他看着自己,谢轻舟的眼泪还在往外流,他靠着万重山的胸口,泣不成声, “重山,你对不起我,我没办法忘记,我也不想这样” “如果我跟别人做那事了,你会怎么想…” 万重山沉默了,心头一片压抑。良久后才说道:“轻舟,你不会” 怀里的人嗯了一声,看上去没那么难受了。万重山轻拍他的背,好让他再次入睡。 这样的谢轻舟既让他心疼又让他爱不释手。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谢轻舟一哭他就不停地自责,心里也跟着难受。 万重山小声道:“你不要哭,等你好点我帮你找亲人” 谢轻舟已经睡着了,没法回答他。他又接着调侃他:“哭包,爱哭鬼” 万重山忽然察觉趁人睡觉骂人有些不太好,忙收住。将谢轻舟放到了旁边,掖了掖被子,换上衣服走人了。 他从酒局脱身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杨助理将他送回了家。 大半个月没睡过好觉了,万重山躺到沙发上就睡着了。 酒量是练出来的真没错,他现在不怎么吐了。虽然如此万重山也不想带着一身酒味回房间睡觉,只是不知不觉的把外套扔到了地上。 第二天谢轻舟醒得早,见到一边没了人也只是叹了口气,换做以前或许会打个电话问万重山:“去哪里了呀?” 他直起身那一会儿疼得直抖擞。拿着杯子正准备去接杯水,看见万重山躺在沙发上他轻手轻脚起来,生怕吵醒了他。 那男人的呼吸沉重,起伏的胸肌在白衬衫下若隐若现。好像只有睡着的时候那两条眉毛才不皱着,面容温和,谢轻舟想接近他。 只觉自己下身有了反应,谢轻舟接了水又回到房间去。 大早上的,多多少少有些火旺。 谢轻舟转身到厨房去榨豆浆,怕坐下来那瞬间下腹的疼痛。 习惯了忙碌的生活,眼下工作不能去了,他只能在家里找些事做。 第 9 章 第九章 谢轻舟还有些迷糊,抓了把豆子在水盆里泡着。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拿上零钱就下楼去了。 恍恍惚惚地走去小店里挑了些青菜,回来的路上还带了份小笼包。 “去年一笼才三块钱,现在居然要六块了!这哪儿买了下去”两个结伴走的阿姨从他身边走过,说得谢轻舟也觉得涨价的夸张。 猪肉,葱,面,这都是钱。谢轻舟摇摇头,心想自己买回来做也是差不多的价。只不过这家的小笼包的确很好吃,万重山喜欢沾着花生酱吃,眨巴着嘴一口一个,吃的比外面的山珍海味还香。 万重山这人吃饭的时候总是一副笑脸盈盈的,谢轻舟只觉他犯傻。可看久了也喜欢他笑的样子,想起那笑颜他也开心。 太阳出来得早,晒得人发汗。谢轻舟受不了热,还没看够外边的烟火气儿便赶回家了。 “怎么出去了?手机也不带的”万重山说了他一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突然像小狗一样嗅着手上的袋子。 “这么好?”他问道,抬头看了一眼谢轻舟,虽然绷着个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才知道”谢轻舟轻声细语怨了声,笑起来看他。浅浅的眸子映着万重山的身影,有些暧昧。 那人的魂好像都被谢轻舟勾了去,半晌没一丝反应,直到谢轻舟进了厨房他才走动。 “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我弄点豆浆”谢轻舟叮嘱道,只听万重山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吐着气,哈哈地叫。 “蘸什么芥末”谢轻舟真想骂他活该,忙放下菜刀去倒了杯水给他。 “可好吃了,来一个”话落,万重山大口喝着水,接着说道:“你别乱走,我找不到你人担心死了” 真有这么严重?谢轻舟想问,最后还是点点头向他保证不单独出去。 很快,西方欲眠,万物沉寂。人间一日又过去了。 一眼望去,巽风泽渺无人烟。因为这儿住的都不是人,有小妖,有千年的妖。 狼族和狐族在这安生,繁衍了百余年。 两族的王丢了个孩子,唯一的孩子,至今也有二十余年。 那之后狐狸便倒下了,狼王则将零散的狐妖们视为自己的族亲,暂规整到部下。 今日,狐狸与以往一样走出山洞,怀里抱着个襁褓。 菘蓝染的布料已经洗的褪色,一根红绳垮垮地系在上面,寄托着平安的期望。可襁褓里不见婴孩,只卷了一些衣物在里面。 他发长及腰,根根发丝如墨,虽是好看人却有些痴傻。今早狼王出门的时候给他梳起来一半,免得风一吹头发乱糟糟的。 这狐狸想往外出去找孩子也出不去,狼王设下了结界,苦的他不知道该走去哪里。 巽风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都说如果能找到早就找到了。也许孩子已经———狐狸还是给自己留了点念想,这二十多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念他的玉儿。 每日晃到巽风泽的周边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今日却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他抱紧襁褓,好似担心些什么,忙快步走了回去。 狐狸见家里亮着几盏油灯,那狼王正在下庭来回走,他怯辛辛地想从一边钻到里屋去,却被那人一下拉进了怀里。 这位狼王很是心疼狐狸,抱了一会儿就牵他到一边吃东西。 “好岐儿,整日带这襁褓做什么,溜到这么晚才回来” 狼王看了一眼那襁褓,眼里说不尽是什么神情,边给他盛汤边说,语气凌厉。可他也看了好一会儿那襁褓,又好似在强忍着泪。 只见狐狸嘬了口汤又不喝了,直拿那双桃花眼狠狠地他,他赶紧哄两句,说道:“那岐儿明天早些回来,可好?” 那狐狸一听,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接连吃了两大碗地瓜汤。 辰星隐现,狼王陪着狐狸坐在洞口。 “我还记得成亲那夜…和你在洞口看了一晚上的星星”话落,狼王自己都笑了起来,哪有人洞房花烛夜放着正事不干在外面赏星的,实在是儿戏。 偏偏那个儿戏的人正是自己。 狐狸只捧着脸,仔细的望着满天星辰,连眸子里都映了几颗在里面,一闪一闪的。半晌,他哦了一声,又道:“可这有什么好笑的呀,臭狼不喜欢和我看星星么” 不喜欢…不喜欢…完了。狐狸没等狼王回答就跑了进去。 可是怎么会不喜欢呢?乡邻都说狼王对自己可好了,好多人羡慕不来的… “岐儿,你怎么突然跑进来了”狼王说着拍了拍衣服,坐到床边。只见狐狸抬眼看着自己,轻声问道:“臭狼,你不喜欢我” 狼王笑而不语,伸出来一根手指头放进狐狸的嘴里,戏谑地看了他一会儿。 狐狸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轻咬了那根手指。 “你就是把我手指咬断了,我也不会生气,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狐狸将他手指退了出来,耳根臊热,他似乎记起来什么是喜欢了。 “岐儿…你一直这么傻么”狼王那黑亮的眼珠子好像要把人吃了,惹得狐狸汗毛直立,他又有些生气,便骂道:“臭狼你好好说话!” 狼王不理他,褪去衣物躺到床上。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拨弄着脖子上的灵玉。他斜斜地看着狐狸,缓缓说道:“我们玉儿…很平安” 原本抱着双臂的狐狸一下躺到他旁边,又将耳朵靠近灵玉,听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他哼了声:“我也知道很平安,就是——” 就是没亲眼见到。 狼王挠挠他的脖颈,看他打着滚直扭身子,嚇道:“岐儿再这么晚回来说不定比我晚看到玉儿,细皮嫩肉的,也不怕被老虎叼了去” “你咒我,你的狗肉才嫩呢!”狐狸一下把被子都抢了过去,在大床上滚来滚去,逗得狼王直发笑。 这边万重山正抱着谢轻舟,耳鬓厮磨。 他忽然停住了手脚,小心地摸谢轻舟的下腹,轻点了两下,问道:“疼吗?” 谢轻舟摇摇头,掀开被子喘了口大气,却被那人说道:“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有吗?”谢轻舟有些生气,转头看着他,一脸的天真无害。看了一会儿又背过去了。 “有,你睡吧,明早给你个好消息”万重山吻了吻他,起身了。谢轻舟忙问:“这么晚,你要去哪” 他坐了起来,不知道怎么的心头慌了起来。 “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你要一起么” 话落,万重山直张开了腿坐在他面前,浴袍带子突然松了。 谢轻舟伸手要给他系上,却被万重山抓住了手腕,只听面前那人诚恳地请求道:“不碰你…就是看着,可以么” 谢轻舟一下甩开了他,将自己抱成一团。此刻的万重山让他无比恐惧,黑暗、自私、掠夺、占有,他化身成了魔鬼吞噬着自己。 “让我碰你,好不好”万重山不管他的挣扎一把抱住了他,将身上的浴袍脱落,让自己的身体与谢轻舟接触,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谢轻舟沉沉的呼吸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最安静的一次,万重山疯了般想与他融合,却只能轻轻地动作着。他厌烦彼此间的那点芥蒂,更厌烦冲动的自己。 谢轻舟不再挣扎,不再哭泣。因为恐惧,所以不敢哭、不敢动,怕下一秒万重山就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人和人之间总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的碰撞,更是牵扯了不少。 万重山想打破这块心和心之间的玻璃,可是他怕谢轻舟受伤,他总是得鱼忘筌,还没有退而结网的耐心。 “轻舟,我该怎么办”万重山柔声问着。谢轻舟仍不说话,傻傻地看着一边的置物架。 他送的那朵玫瑰早已枯萎,奄奄地靠着花瓶的颈。 他知道人和花是不能比的,可是一样会老,一样会变得难看,最后也会被丢弃。 谢轻舟忽然把戒指摘了下来,塞到了万重山的枕头底下。 万重山没察觉这个微小的动作,专心地沉浸在了□□里,他是故意的,故意这样和谢轻舟拖磨着时间。 “重山…我累”眼前模糊了,谢轻舟有些坐不稳,小腹上的刀口又滋滋地疼了起来。 一股冰凉的触感,再也忍不住了,再也不能忍了。 滚烫的泪水随着几声呜咽滑落,既然不能让痛苦消散,那就试着接受吧。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虽然被万重山抱着,可还是冷得直发抖。 许是出院后也没怎么休息好,断断续续的,谢轻舟积压在心里的苦痛让他一下撕心裂肺起来,狠狠地给自己打了个巴掌,顿时半边脸都红肿了。 “涂个药你他妈干什么!”万重山忙放下手里的药,着急的吹着那伤口,生怕谢轻舟吃不了疼晕过去。 “你别管我!别碰我!我不用你…不用你照顾”谢轻舟吼着,疯了般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就那一瞬间脸红的跟要流血似的。 “那你打我行不行!你不心疼我他妈心疼!”万重山气的想踢掉桌头的一大袋子药,想想还是不值当。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扇,抓得谢轻舟手腕都红了他的脸还没受半分疼。 “你戒指呢?戒指呢!”万重山吼完急了起来,甩开谢轻舟的手四处找着戒指。谢轻舟仍在哭着,抱着自己哀嚎,想把心里的疼痛都给喊出去,可是声音嘶哑。咽喉疼的他发出的声音异常的可怕,像垂死之人的呐喊。元宝小说 万重山的身影,万重山的怀抱与温度,渐渐的消失,只留下一片黑暗与埋在心底的苦痛。 梦里,一位长者拥住了他,面容祥和。他说:“好孩子,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万重山给他戴上戒指时才发现,人早已没了动静。 他这下比谢轻舟流产那会儿还怕,如果没及时送医可能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烧坏了。 在医院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才回家,万重山已经不期望谢轻舟和他说话了,谢轻舟多喘一口气就是老天对他的恩赐。 谢轻舟不让他抱了,只是让他扶着,一句话也不说。草草地冲了个热水澡,万重山给换了套干净的居家服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重重地呼着气,咽一口唾沫嗓子就疼的不行。 “喝点水,好不好”万重山见他难受,拿了杯温水进来,远远地问他,而后小心地将水放在床头,让谢轻舟自己拿起来喝。 谢轻舟睡着之后,万重山才从书房出来,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 第 10 章 第十章 “轻舟…我这几天都没睡好…可难受了”万重山小声说着,怕吵醒了谢轻舟。元宝小说 他实在不知道和谁抱怨了,平时雷厉风行的,可这段时间因为谢轻舟他也哭了好几回。 自己又不明白谢轻舟的矛盾,甚至觉得是谢轻舟不愿意放过自己。 不过在别人那几个晚上,不过是偶尔发发脾气,该道歉的都道歉了,该赔的也赔了。万重山完全不知道谢轻舟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谢轻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乖乖地享受着自己对他的好,还不用负责任,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只得小心地靠了过去,伸手抱着谢轻舟。轻轻地添了句:“给自己找不痛快干什么,你迟早会原谅我的,反正你也舍不得我” 万重山深吸口气,又说道:“轻舟,你瘦了”原本就没什么肉的人去了两三次医院回来抱着都有些硌手。不知道他到底瘦了多少斤,脸色差得不能见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谢轻舟还是嗜睡,消瘦。这让万重山感到危险,好像人已经到了悬崖边,而自己只能拼命地往回拉。 他将工作带到了自家书房,早陪一会谢轻舟,下午的时间留给工作。 有几日天气都不错,想带房里那人出去散散步,那人却摇头不肯出去。 从医院回来之后,谢轻舟就没笑过了。人要是不开心,那笑是给别人看的。万重山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让他笑不出来的噩梦。 那夜的□□之后他不再矛盾了。他劝自己,人无完人。只是心里的情绪还未消散,短时间内还不想触碰万重山,不想和他说话,只要想着那副躯体下也躺过别人就一阵阵地泛着恶心。 这二十多年来,就没像现在这样绝望过。包括万重山出轨那时候,只是那时太年轻了,太不懂事才选择了原谅和包容。 究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爱万重山。小时候在东街有啊婆和小朋友一起玩,上了中学之后班里人人都看不起他,个别同学还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孤儿,没人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上了大学,却碰上个万重山。 “重山,戒指真的挺好看的”他自言自语着,说那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不知怎的突然从飘窗下来直接走去了书房,他觉得自己疯了,彻底地疯了。 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为什么那样强烈地想要触碰万重山,想和他说话,想和他拥抱。 不过几米路,泪水竟然爬满了双颊。谢轻舟茫然,跌跌撞撞地开了门,也不敲一下就进去了。 万重山吓得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谢轻舟的冷淡和消沉,怎么忽然就主动来找自己了?直觉谢轻舟又发病了。 走近了看才知道,谢轻舟咬着嘴唇哭了,强忍着不发出一点抽噎声。 这人怎么这样呢?怎么这么折磨人!万重山心疼,可是却没去抱住。谢轻舟的情绪很不稳定,随时可能将他推开,如果是这样片刻的温存,他万重山不要! 于是绷着脸,看着谢轻舟楚楚可怜地站在自己面前哭。这他妈真是自虐,万重山的脸摆的更难看了。 这让谢轻舟眼泪掉的更猛,喘气喘的前胸贴后背。他那眼睛一直看着万重山,好像在等一个怀抱,他恐惧与他疏离。 于是猛的投进了万重山的胸怀,紧紧地和他贴合,哀求着:“你抱我,好不好,抱我” 谢轻舟抽噎得厉害,咳了起来。万重山再也装不下去,忙抚谢轻舟的后背。 咳着咳着竟忍不住呕了出来,万重山还以为是午饭什么的,没想到是一手心的淤血! 忙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又忍不住吼他:“你他妈别哭了行吗!” 万重山的语气肃厉得可怕,给谢轻舟的怀抱却是十分的温柔,有力,充满了保护欲。 怀里那人还是继续哭着,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何况又被凶了句。万重山用尽了办法,不知怎么样才能让他停止哭泣。 这样哭下去是不行的,早晚那个眼睛都会瞎的。 万重山边拍着他的背,边伸手拿了剪子,他红了眼,狠狠地说道:“轻舟,我这样心疼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伸出了右手,将剪子暴露在谢轻舟的视线当中,下一秒便挨了个巴掌。啪的一声,脸火辣辣的疼,剪子直掉到了地上。 “重山!”谢轻舟嘶吼,他崩溃了。怎么打万重山了?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谢轻舟心疼地抚那人的脸,两行热泪仍是往下滚落,满目心疼。 万重山直将他抱了起来,离开了这个满是公司文件和重要资料的办公室,走进了房里。 那张流满了泪水的脸让万重山的心快要停止跳动了,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什么叫撕心裂肺。 过了大半个月的磨炼,他的耐心增强了。 仍是小心翼翼地将谢轻舟护在怀里哄着,万重山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忍住了眼泪,柔柔地在他耳边说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别哭” 话一说出口,万重山就觉得哪里说的不太对…这种要求简直是让谢轻舟去脱胎换骨,移魂摘魄。 他最喜欢的不就是谢轻舟柔弱、不和自己作对的样子吗?可是现在…不管对谢轻舟还是对自己都是一种折磨。 现如今谢轻舟的病已经快到了自己束手无策的地步了,如果他再做出些更冲动的事…!不能,他必须要阻止那种事发生。 一时走了神,长了口气才听到谢轻舟在说什么话,大哭过后的抽噎很是急促,他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说一个字儿就顿一下:“重…山…我…我…”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谢轻舟便伸手紧紧地抓着万重山的睡袍。 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万重山干脆调整了姿势,将谢轻舟稳稳地抱在怀里,打量了一眼,安慰道:“不哭,慢慢说” 越想让他开口他越不遂人意,张口咬了万重山的肩膀,想把那血液吸干。 谢轻舟两排牙齿都利地能嚼碎生肉,万重山是知道的。 他心想,谢轻舟就是在撒气,等他撒完气就不会跟自己计较了。罢了,忍一会儿也没什么。 忽然胸口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着,万重山忙去摸住,大叫一声:“这什么东西!轻舟!” 谢轻舟倒不觉得惊讶,给他舔干净了渗出来的几点血珠,靠在万重山胸前。他将那颗玉石托在掌心,眼里带着笑意,痴痴地说道:“我明天就去…明天就去” 听他这样说,万重山神色慌张,抓着他的双肩揉进怀里,十分激动地说道:“去哪!你他妈能去哪!” 半晌,谢轻舟好像恢复了往常,小心地抱了抱万重山,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胸口,说道:“去找我爹他们” 记忆中的谢轻舟总是这样温柔体贴,轻柔的话语在耳边呢喃,总是这样的有耐心。他的爱意从内心散发出来,让人感觉无比的温暖。这是万重山已经习惯的他的模样,也是这个家里常有的温馨幸福。 受了那么久的冷落,终于谢轻舟又回到了自己身边,这让万重山欣喜若狂。 “过两天…我带你去…我们一起找”他颤抖着双手抚着谢轻舟的头发,又道:“轻舟,你一定要赶紧好起来,我舍不得你被这样折磨,你没做错什么,这本不是你该承受的痛苦,轻舟,你听我说…我真的很爱你” 此刻,他更痛苦。 谢轻舟笑了起来,让气氛变得不那么悲伤了。他看着万重山疲惫的面容,抚了上去。没一会儿整个人疲软了下来,紧贴着万重山。他问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说要对我好,那天为什么又强迫我?” 可怖的万重山,竟一次又一次充当着恶魔的角色,这让谢轻舟感到恐惧和矛盾,甚至还有一点为难,不过这“为难”是对那个爱他的万重山而言的。 只听万重山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再找别人了,我以为你试了一次就会免疫的,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怕” 谢轻舟的眼神突然防御了起来,他将自己的四肢抱在一起,闷哼道:“不管那个□□我的人是谁,我都会怕,你明白吗…你知道被人强迫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不被尊重了,你把我当成一个泄欲的工具任你享受” “轻舟,你想错了。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我大可以每次都强要你。可是我不舍得你疼,那天我实在是太久…你也知道自从你去了医院后我们…”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会主动去书房找我?为什么会想要我抱你?” 万重山十分期待谢轻舟的答案,好像他会因为谢轻舟这个回答而重生,或灭亡。 谢轻舟却沉默不语,静静地低着头。“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认识你的时候就是,现在还是。有时候想让你别这么拐弯抹角的,想想还是算了,我也改变不了你什么”说完他直叹了口气,将谢轻舟放在了床上,坐起了身。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有些疲倦,他也替谢轻舟感到疲倦。 “你既然知道,又何苦让我无言相对,你就是心坏”谢轻舟说完盖起了被子,又猛的到床边站了起来愣着。万重山也起来揽着他的腰,吻了吻他的颈边,耳语亲昵:“一会儿我想喝点” 万重山又吻了他一下,走了出去。谢轻舟知道这是他的邀请,可自己还在吃药根本不可能喝的。 于是去厨房里煮了两碗稀饭,煎了一块牛排。 也许万重山是真的累了,想借酒消愁罢。谢轻舟虽然嘴馋,但一口也不敢沾。万重山一看他眼巴巴地望着酒杯就说:“别看了,又不能喝” 晚饭过后万重山十分的困乏,拉着谢轻舟往房间里躺。 他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倦得让谢轻舟心疼,只是没想到他躺下之后,万重山竟扑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怎么了”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这是怎么了?谢轻舟紧接着又问道:“累了?” 同为男人,那直觉一下涌上了心头。谢轻舟只觉内心深处的警钟被敲响了。 “不累,就想睡个好觉”万重山说完冲他笑笑,直将脑袋砸在了他大腿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你以前就喜欢这样睡觉,热天时候老躺我身上,这还真挺舒服的,你说是吗?” “腿疼…你脑袋重”谢轻舟说道,看着那人一脸悠闲更耐不住疼,一下将他推到了枕头上,没一会儿就转过身去,大腿直发酸。 “我知道”谢轻舟念了念,叹了口长气。想起过去种种心里难免一番酸楚,看了看那人的睡颜,抱起了枕头。 像世界上所有的父母一样,他亲昵地抱着“孩子”,眼里满是慈爱,他忽然贴了贴枕头,将一旁的被角拉了过来给枕头盖上,傻笑着说:“重山,其实我很喜欢小孩子” 接连几日巽风泽都不太平静。 不知为何那山洞里常有狐狸叫,连狼也跟着嚎。 这日雷打得轰轰作响,天上的云断开,暗了下来。整片巽风泽陷入了灰茫茫的氤氲。 “岐儿,不生气了” 说这话的是狼王,极其无辜地站在门口候了许久。见狐狸不回话,一把撩开了帘子进去,只见狐狸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热情,面容憔悴,嘴唇发白。 狼王的心脏都颤了颤,忙去将人扶着坐起来。那人却突然醒了过来,离他远远的,团成一团蹲在墙角。 “走开”狐狸吼着,那眼睛瞪着狼王,眉毛罕见地压了下来。如此狼王只好做小伏低,一点点地把人拉到自己身前,出了右掌给他运气。那狐狸哀怨,却一刻也动不了。 狐狸现才知原来两人都是固执的…彼此一步都不退让。 生生闷出一口血,他偷偷拿了绢布包起来,却被狼王抢了过去,他厉声呵斥道:“狐岐!我难道会害你不成!” 这声大如轰雷贯耳,十里八乡都听尽了。狐狸焉了下来,又咳几口黑血。那狼王换换气,小心地拍他的背,又得柔声哄着:“咳出来就好了,我去给岐儿煎药” 那狼走了出去,狐狸抱起一边的襁褓哭,不惊天动,只是闻者无不悲伤,听者无不落泪。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狼王的脚步声近了。他忙擦泪,眼前还是一片朦胧,理理领口迷迷糊糊地下床走了出去。 那狼王碰巧与他打了个照面,仔细瞧了一眼说道:“岐儿,你哭了” 狐狸沉默不语,坐到石榻上把弄着腰间的玉坠。狼王只好作罢,将那汤药端了进来,放在案上吹着。 相顾无言,狐狸自己喝完药,走到门口坐下。 两层台阶都是青石板砌的,干净舒适。春风拂过,清凉飒爽。 “岐儿”身后狼王又唤了一声,狐狸忙转过头去,脸上仍是一副疲态。 只见那人取下大氅搭在左臂,走过来小心地给他系上,而后也随他坐在一边,抬眼望着天上。 狐狸懊恼,看了他几眼又低下了头,心想这天上可没什么月亮,也好,这就回去歇息。 只是刚想起身便被狼王一句话给愣住:“岐儿…莫要生气了,我已经不剩什么” 见他神色凝重,眉宇间更有一分阴鸷,语气倒是如常平稳。狐狸怯怕,却径自靠在他身边,轻笑:“臭狼,我不知道往后怎么弥补玉儿,所以急着找他…想早点找到…” 他顿了顿,看向狼王,眼里只剩渴求。却只搏得狼王一声哀叹,道:“孩子会回来的,再等等” 话落,狐狸只觉一身冰凉。 莫非狼王这二十多年来根本就不在意那个孩子?还是他以为这孩子并非亲生…又或者只是自己太执着了?他这般轻心,好似那孩子不是他亲生一样。 狐狸想来想去已浑身颤抖,舒开眉毛勉强一笑站了起来,说道:“你让我去找吧,这次我一定小心” 那狼见他心苦地快要落泪,随后站起将自己颈上的链子拿了下来,放在了狐狸手心,柔声说道:“这个给你,巽风泽你不能再踏出半步,我会替你找玉儿,不和我生气好不好” 一阵南风拂面,沁得人心冰凉。 见他傻站着受风吹,狼王只好把人拉进去,关紧了门。 “难不成我无缘无故生气么”狐狸接过手戴上了那链子,看起来多了些真笑相,跺着脚往里间走。狼王快了几步,直将人抱起,亲昵地蹭了几下,言语仍是肃气。 “玉儿已不在多年,若不是这几日灵玉发挥了作用,恐怕已经……不过玉儿要是回来得将丹、血都给他吃下,我们欠他的只能用这个还了” “说来惭愧,我还以为你不把玉儿当骨肉看的…”狐狸说完忙捂起耳朵,一双大眼睛也紧闭起来,生怕狼王会大声斥骂他神志不清然后将他扔到地上! “岐儿,你忘了” 狼王轻轻地把他放到床上,顺手将一边的襁褓放在他怀里,看他疑惑不解的样子,十分有趣。 “忘了…什么”狐狸睁大了眼睛问他,双颊微微泛红。只是狼王沉默许久不回他所问,哼一声就往狼王屁股上踢,扬起下巴说道:“你不同我讲就算了,以后你我也不必说话了” 那狼忙凑近他亲了两口,又把人抓紧,问道:“岐儿和别人这样过吗?” 那狐狸傻傻的摇头,又弯弯眉眼笑了起来,痴痴地看着地上,愣了许久才道:“你算不算呢?” 狼王哭笑不得,只好点头称是,将他揽入怀里亲昵。 天气虽好,人间与妖界却是不同光景。 谢轻舟又消沉了几日,情绪异常的平稳。这让他自己和万重山都感到宽心。 他正在收拾要去山里的装备,杂乱的东西从购物袋和快递箱里倒出来七七八八地散落在地板上。他只好坐在床边毯上一样样地检查,筛选。 “轻舟”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万重山就像夏日的骄阳,那刚炽有力的温暖涌了过来,将他淹没,将他融化。 谢轻舟怔了怔,抬头看了看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看着地上一堆东西。 只这一会儿,万重山已经从背后搂住了他,同他一样坐在地上,说道:“轻舟,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门,三天之内没找到人我们就撤,明白么” 怀里那人似有似无的笑意在他眼前朦胧绽露,令他心生怜悯,只听那人柔柔问道:“这是你赎罪的方式么” 谢轻舟搭上他的手背,一丝丝温暖传给万重山时才发现自己的心慢慢地冷却了下来,好像从头至尾都是一场梦幻无比的悲剧。 他十分清楚自己厌烦什么,笑了笑抓紧了万重山的手,仔细地抚摸着。他问自己,是否他本就该爱着万重山?注定要继续下去,把所有的爱意倾尽…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陪伴万重山。 “轻舟,我就喜欢看你笑,你要是不高兴就打我,怎么样都行就是把我——!”谢轻舟忙捂住他的嘴巴,说道:“确实该打” 万重山皱起了眉头,见谢轻舟轻轻地拍打了两下他的手背,又说道:“乱说话,要打手的” 他笑了笑,将谢轻舟的双手扣住,贴的更近,哀嚎道:“手好疼晚上做不了饭了,你得做点好吃的赔偿我” 谢轻舟被那矫情样逗笑了,忙将他手拿开,把面前两个背包堆到了一边,直打趣道:“那我还得去买菜了” 万重山一听高兴得亲了他一口,心想他终于愿意出去走走了。他忙起身给谢轻舟穿上了外套,左亲亲右抱抱,直到楼下还一直牵着手。 谢轻舟被路过的邻居看得有些尴尬,忙挣开万重山的手,轻声啐道:“买个菜,别像个小孩子一样” 万重山只好作罢,将谢轻舟的钱包抽了出来,边走边无聊地数着钱,忽然反应了过来,忙问道:“带一堆零钱干什么” 谢轻舟直皱起了眉头,反问道:“买菜不都带零钱么” 万重山哑口无言,将钱包收到了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谢轻舟发了个红包,在他面前晃了几眼笑道:“你看手机多方便,用完了跟我说” 台阶处,谢轻舟不语,将万重山的手牵住,慢慢地走了下去,到了平地才松开,他摇头笑着说道:“去商场哪里能拿出来几块钱的纸币,总不能一直放在钱包里…花不掉的” 他又从万重山的口袋里抽回了钱包,望着不远处的农贸市场,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忙拿出手机将那红包退了回去。 万重山不解,人行道上没几个人了,他将谢轻舟的手拉紧,气冲冲问道:“怎么这点钱也和我推脱” 直到了买完菜谢轻舟都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走着,看着路上的一草一木,石头,红砖板。 他脾气怪万重山是知道的,可再能忍…到了谢轻舟做饭他就无法再忍了。 “到底怎么了”这次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友好,三分委婉七分肃厉。谢轻舟只觉得万重山又要开始凶他了,越想越发觉得委屈,放下了菜刀那一下子眼眶都红了,忙解释道:“我们…不是包养…” 万重山听得发愣,忙反驳道:“当然不是了!” 没等谢轻舟回话,他又急急忙忙地问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这不就是个买菜的钱,怎么还客气上了?” 谢轻舟只摇摇头,一边又拿起菜刀切着肉条,想着怎么给他怼回去,可是一开口就只会柔柔地说:“你一给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 话还没说完万重山就笑出了声,谢轻舟顿了一会儿,默默地把牛肉腌了起来。 他察觉出来万重山在笑他什么,还没一会儿万重山又开口,真被他猜准了。 “我的就是你的,有人给你钱还不要,这不是傻么”那人已经环住了自己的腰,使得他想挪一挪都不行。 谢轻舟看了眼窗外,总有要下雪的错觉,天空上方一片白茫茫的雾霭,湖面幽蓝。 想必外面一定很冷,谢轻舟倒笑了出来,明明身后这人才是让自己心凉的罪魁祸首,怎么反而生出些温馨的桥段来了。 处理完那牛肉,他洗了洗手准备离开厨房,却被万重山拖着衣角,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到门槛上,万重山忙把人提回来,惹得谢轻舟想白他一眼。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谢轻舟拐了个弯回房去了,万重山尾随其后。方才的温馨好像是昙花一现,让人叹息。 他只觉全身都疲倦了,兀自坐到了毯子上。恍惚地摸着背包上挂着的求生哨发呆。万重山走过去提了一把,似乎在掂量有多重,笑问道:“明天就要出发了,你怕不怕?” 这样的问题于谢轻舟来说太过朦胧模糊。他摇了摇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我忘了太多…太多”他回答得有些牵强。闭起眼睛思索,拼了命才记起那么点画面。让人熟悉,又让人陌生。 回忆过去也让谢轻舟矛盾,万重山看出他心烦,忙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手心缓缓地抚着他的背,嬉笑着和他说道:“我说这也算是我人生第一次探险了,真是兴奋的不得了” 话落,谢轻舟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神明亮又认真,使得那话语也虔诚几分。“你一向冲动,明天能不能听我的”谢轻舟劝说道。 万重山直点头说当然好,起身钻研起了那张地图,认真在上面画出了早在脑子里反复琢磨的路线,而后俯身递给了谢轻舟,一丝不苟地分享着自己的想法。 “我想了很多条路,这个是最靠谱的。我们可以把车停在我朋友那儿,然后徒步进山里,沿途做上记号” 谢轻舟听了,如常一样继续看着手里的东西,过了大半分钟才回道:“就按你说的来吧,我也不懂这些。对了,那朋友我没记错的话是黑狗?” 万重山点点头,唏嘘叹道:“我记得两年前我们一起玩过,当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前两天见他总觉老了,不过还是一样爱喝酒” 谢轻舟只叹了个命字,摇摇头不再说什么,起身去了厨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没有父母的陪伴,安然地在课堂上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然后结婚生子,在厨房里亲手为爱人做一份晚餐,这会不会就是他的命呢? 谢轻舟不知道,只顾着炒起了牛肉条。空闲之余抬眼看一看外面的天,再回头看看电脑桌前一丝不苟的万重山。眼神回到锅里的菜时,忽觉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过日子么。 他察觉自己笑的有些莫名,什么时候做饭变成了他的乐趣之一? 盛起锅里的青椒牛肉,香气飘起。放到一边又烧了点水往里打了两颗鸡蛋,放了些虾米和切碎的嫩青菜,一股鲜味飘了出去,没一会儿万重山就像哈巴狗似趴在他肩上了。 “很久没喝到这个汤了”万重山直高兴地呼着,帮谢轻舟拿了个汤盆出来。 谢轻舟不以为意,兀自倒汤。 吃饭的时候谢轻舟端了碗到客厅坐下,打开了电视。这个点大多都是新闻联播,谢轻舟皱了皱眉,只好摁到动画片区看《灰姑娘》。本想笑他没长大的万重山看他眼眶微微发红,笑不出了,便安静地吃饭。 “有个家挺好的,真的”谢轻舟动了动筷子,吐了口大气从沙发上站起来楞了一会儿,万重山忙接过话:“我也觉得,真得谢谢你” 这句话怎么听都只是客套话,万重山的语气让人捉摸不透,谢轻舟也不多想,去盛了碗汤回来继续看电视。 看了十来分钟谢轻舟便关掉了,有些气馁地往厨房走,刷起了锅。 青椒牛肉少油少盐,肉十分新鲜软嫩。万重山一扫而光,走了几步将碗盆扔进了水池,郑重地说了句:“有劳了“ 说完洗了个手就回房间去了,留着谢轻舟一个人杵在水池前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急急忙忙地刷碗。 耳边传来几声衣橱推推拉拉的声音,他忙完回到房间时万重山手里正拿着两套冲锋衣裤往小沙发上扔,大声说道:“我们明天得穿这个,防水防晒的” 谢轻舟也不太懂这些,只好点点头抽了条浴巾,柔声道:“我要去洗澡了” 万重山一听却以为这是个什么暗示,忙放下衣服跟他去了。 洗个澡,谢轻舟被看得发毛!待万重山靠近他时已经有些莫名其妙了。忙问道:“你不洗澡一直看我干什么” 那人反问道:“不是你让我来?”谢轻舟直摇头,强行回忆了五分钟前的每句话,直说道:“我没让你来呀…” 相对无言,谢轻舟裹了裹浴巾便回被窝了,万重山脸色依旧无喜无悲。 虽然吃了闭门羹,但回到房间还能过上干瘾,这对万重山来说算是一点小福利。谢轻舟也并非是手脚无力,软弱可欺。是面前这个人让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出手,令他意外的是万重山没做其他事,只是在他面前像条小狗一样蹭着他的颈窝,正掀开被子看他的伤口。元宝小说 “你这还疼不疼”万重山问道,小心翼翼地抚着那道不起眼的疤,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谢轻舟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了句:“疼啊,不过倒也没很疼,你别摸,那血痂脏” 万重山只嗳气说道:“这有什么”看了他两眼便将被子盖了回去,自己也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就呼呼大睡了。 近夏,夜里蚊子叮了谢轻舟好几个大包,万重山黏在他身边弄得他闷热无比,这觉睡得实在不好。 难受到极点,谢轻舟竟哭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踢了好几下被子,万重山这夜里眠浅,一下就醒了过来。 他忙开灯,见谢轻舟正左抓右挠的,身上起了好几道红红的抓痕和大包。四月天的蚊子没毒到他,却毒到了他的枕边人。可恨! 万重山又将谢轻舟摇醒,起身去找蚊香液,翻箱倒柜好一会儿才点上。这边谢轻舟则是抄起床头柜上的遥控狠狠地按。他罕见地骂了句脏话,脸上却还挂着两道泪痕,遥控扔到一边埋头继续睡,冷风倒是来的很快,谢轻舟身上的热气一散,眉头渐渐舒开。 谢轻舟实在奇怪地有些可爱,万重山喜欢这样的,忙取来薄荷油往他身上的包涂抹。 一顿折腾,万重山也觉乏了,再次将人抱进怀里睡。忍不住吻了吻谢轻舟的额头,有些好笑。怎么有人这样哭鼻子,能把人逗笑。 他应是睡深了,一点感觉也无。万重山也不忍吵醒他,只是抱着人睡,也不肯放开。 七八个钟头的睡眠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万重山起得早些,已经穿好了衣服在一边检查着俩背包里的装备。 他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忙拿了清凉油往谢轻舟的包里放。又跑去厨房拿了两个大宽浅盆塞了进去。 床上的谢轻舟翻了个身,摸不到人一下就惊醒了,坐起来呆呆地望着膝盖。 “轻舟”他这才回过神,揉了揉头发往浴室走,没一会儿便回来穿衣服了。 “这样穿会不会太冷”万重山贴心问着,他直摇头。万重山不放心便给他拉上了外衣拉链,一张朝气蓬勃的脸对他笑。 准备妥当,一人一个包背着下楼去了。 谢轻舟还有些昏昏沉沉地,歪头躺在座椅上,好像没一会儿他就会睡着。万重山趁着早,跑去买了些早点,谢轻舟接过手才精神些。 “你吃了再睡”万重山叮嘱好他,靠在车门上喝了豆浆。谢轻舟躺着却没什么胃口,一点点地吸着豆浆,吸管被咬地发白。开了手机才发现不早了,大口吸了几口忙将空杯子递给万重山。 车开往一条偏僻的路,谢轻舟看着眼前发呆。这样的心情好像从前也有过,只是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万重山一眼瞧见放在边上的包子,急忙问道:“你怎么也不吃,不怕把自己饿坏了” 他摇摇头,直说吃不下。万重山也不勉强了,只说让他好好睡一会。 倘若不开导航恐怕这车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早晨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七点半了。不过按照两人平时的作息来看,今天算是十分早了。 路上鲜有车辆来往,万重山加大了吗码数往小红点开,约莫二十分钟就到了。 周遭只有一座破旧的老房子,院子里倒是能容纳下两辆车的样子,大门小门锁的紧紧的。万重山将车停在了那院子里,叫醒了谢轻舟转身去后箱拿出来装备。 他小心地从夹层抽出来一把□□,一盒合金弹头小心地装在侧袋里,□□则别在了腰上。 锁好车他便领着谢轻舟往山里走,庆幸这几日并无大雨,否则在那种倾斜的小山坡上一定会被湿滑的泥土弄倒。 睡饱了一觉的谢轻舟脸上渐渐笑开了些,拿白面馒头嘲万重山晃了晃,俏皮地问道:“你吃么” 万重山直将那馒头往他嘴里塞,捉弄完人又不认了。转身拿着大黑笔在树腰上做着记号。 初入三百米左右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越往里走野草花丛越来越密集,偶尔还会有荆棘丛。这让谢轻舟再没心思开玩笑了。他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右手拿着登山杖拨开杂草寻干净的路。 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态好像都从他身上消失了,现在的谢轻舟勇敢认真地往盆地中心走。他告诉自己,绝不能让身边这个同样汗流浃背的万重山白陪他跑一趟。 在平面地图上看,这个盆地小的可怜。可真当人落入到了现实环境中,却没办法像指着地图一样轻松。万重山不由得感叹,人的确很渺小。 头上的烈日仿佛要抽走这片大地上所有的水汽。两人走了三钟头左右便迎接来了毒辣的太阳。倘若俯瞰,大抵会像两只小蚂蚁被放在锅里煎一般。 谢轻舟扯了扯帽子,神色黯然:“第一关差不多走完了”这所谓的第一关便是狐狸和狼两族群的屏障。 万重山笑了笑,可再想了会又笑不出来了。 既然他们现在已经越过了外层,那么“里面”会是些什么? 渐渐的,一片比人高的五节芒和带大尖刺儿的荆棘已经随后而去。再往前看,又是一处陌生景象。 万重山直咋舌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小心,是蛇!”万重山的声音压的极小声,却不失威严与那火冒三丈的架势,一把将谢轻舟揽到了身后,另一手已经握紧了枪迅速将子弹拉上了膛。 那蛇吐着信子,眼睛像两只电灯那样亮,竖长的瞳孔直盯着人看,好像下一秒就会爬到他们跟前。 “往后退”谢轻舟小声急道,看着万重山已经有些腿软,只能拉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后挪。 那“过山峰”好像有意想追过来,可不知怎么的在原地旋了两圈,一下子不知道钻去了哪里。 两个人终于松了口气,几乎同时倒在了地上。万重山的背包比谢轻舟的重个两三倍,一下子只能往后仰大口呼着气儿,起不来了。 他用力握了握谢轻舟的手,那手冰凉,瘦弱,在此时让人十分心疼。只见谢轻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一把将万重山拉了起来。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万重山忙将弹匣卸了下来,将那上了膛的子弹退了回去才有功夫安抚一旁傻愣着的谢轻舟。他还有些余惊未定,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似的杵在原地。 万重山忙抱了抱他,随后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紧抓着,一步步往前方走。仿佛在用肢体告诉他“别怕,我在”。身边牵着的这个人状态实在差,他想着自己一定不能倒下,他必须永远站在谢轻舟身前。 只是余光瞥见谢轻舟在偷偷地抹眼泪,万重山实在心痛,不知道平时哭的那么大声的谢轻舟现在是怎么能忍得一声不吭的。 他用大拇指抚了抚谢轻舟的手心,柔声道:“我在,不用怕” 简单的安慰让谢轻舟想起方才万重山的举动。那可是眼镜蛇,咬到可是要命的。 这么一想倒是让谢轻舟振作了起来,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万重山在他身边,他不怕。 越过一片薏苡,终于看清了这“第二关”的真面目。 一面用石头筑成的墙几乎挡去了所有的去路,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在阳光之下好像一座风烛残年的城墙。好在不过三米多高,爬过去倒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默契地拿出了抓钩和尼龙绳,重重地往墙上方抛了几下便勾住了。 谢轻舟深吸了口气,将手套也带上了。双手紧抓着绳子脚踩石头突出来的地儿三两下爬到了上方向万重山比了个手势,呼声道:“上来吧” 检查了胸口和腰间的锁扣,万重山背着大包慢慢地往上攀,好一会儿才到了墙顶上。 谢轻舟着实为他捏了把汗,他身上的背包实在重,乍一看只觉万重山已经力不从心。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万重山道。歇息了会儿,揉揉眼才看清前方的路。 天边辽阔非凡,云彩粉红。再细听还会有动物的嚎声,只是这声音太陌生,不像狼不像猫。两人降了下去,眼前仍是一大片林子,明明与先前的环境相差无几,怎么会有进入另一世界的幻觉? 万重山的问题让谢轻舟不解,见他无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烈日当头,谢轻舟头痛难忍,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所有入眼的事物很快便都褪去了颜色,仿佛身处在黑白电影里。 他突然抓住了万重山的肩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可惜在那一瞬之后他便倒了下去。 “轻舟,轻舟!”万重山大喊几声,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压缩了,无法搏动,无法呼吸。谢轻舟突然的晕厥使他神经衰弱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该怎么办?! 万重山发了疯一般将谢轻舟抱进怀里,小心挪到了树荫下,无力地靠在树腰上感受着谢轻舟那点孱弱的呼吸。 他失了魂一样,无奈还是将人放在身边靠着,翻身将包脱了下来找药。 他漱了漱口,将一小支正气水咬开倒进嘴里,小心地捏着谢轻舟的下巴一口灌了进去,又送了几口水下去。做完这些,万重山的神经才有些放松下来。 他希望十分钟之内谢轻舟可以醒过来。 不知是否是山神听到了他的祈祷,半个钟头过后怀里的人睁开了眼睛。 见万重山一脸的失魂丧魄谢轻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他忙拍万重山的脸,急道:“我没事” 稍作整顿,谢轻舟坐了起来,表示自己可以继续前行。只是太巧,这时候正是饭点。 万重山直将他抱进了怀,神经仍是紧张,小心地抚着他单薄的脊背,说道:“休息会儿,别赶了”话落松开了他,将一些吃食拿了出来。 谢轻舟没什么胃口,但为了接下来的路程还是从自封袋里拿起了一块牛肉干嚼着。一旁的万重山则大口的喝着能量饮料时不时吃一口花生味十足的压缩饼干。 树荫下,好像能细细地感觉着南风拂面。轻柔,温驯。如此逍遥之感,真是少有。 这风卸去两人不少余惊和燥热,竟让人靠着树腰就想睡觉。 一阵迷离混沌过后,谢轻舟仿佛突然惊醒,急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拉了一把万重山,正色问道:“重山,你有没有觉得哪儿怪怪的” 话音甫落,万重山见他这么认真,出力揪了一下眉间,弯腰快速地收拾起背包,起身将谢轻舟护到了身边:“你说” 谢轻舟的手再次被牵紧,让他安心不少。 “刚才我们都差点儿睡着了”他说道,仔细地望着前方的林子。万重山点点头,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你还想继续找么”元宝小说 日晒十分强烈,谢轻舟原本有些头晕目眩,他不想再费力气想些没意义的事儿让自己难受,坦白了说道:“你要是累了就回去吧,找不到我会尽快回去” 说完,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走过来的路,眼里满是担忧,藏也藏不住,只能逼自己静心定神。 万重山听他这话有些恼了,却偏偏拿他没办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牵着谢轻舟继续走。虽不知骨肉分离之痛,但谢轻舟多年的落寞尽数在心里烙下印子。不久前又因自己落胎失子…不论这趟功成与否,他都必须在谢轻舟的身边守着。 谢轻舟压了压帽檐,往嘴里扔了块薄荷糖,大口呼了几口气才觉几分舒爽。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明明觉得热到不行却一点汗也没有。 边走边做记号,一个拿笔画一个绕线。渐渐走入了个宽阔的地方,没有什么扎人的草丛,高大的树木十分杂乱,却又乱中有序。 从外边进来到这地,竟已用了一捆线。万重山不住看了看手表,惊讶道:“这么快就四点了,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扎帐篷” 谢轻舟笑了笑,柔声说道:“都听你的,我也有些累了” 万重山从他的语气里感到几分疲惫,不过三两月,谢轻舟的身体比以往虚弱了不少,偶尔与他对话只让人觉得有气无力的,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谢轻舟这状态让他很不安,说白了,谢轻舟这条命就跟泥鳅似的滑溜溜的抓在手里,只能抓紧,丢了就完了。 “怎么了”谢轻舟看了看他,越看越郁闷。怎么万重山也像他一样多愁善感了? “没事,天气还行,我们就在这儿扎营吧,你真的该休息了”再次卸下背包,万重山铺好了防水布将帐篷解开“啪”一下,一顶迷彩帐篷乍现,外层防水内层透气。这大概能让两人在这块平地睡个好觉。 整理好内里的铺子,万重山钻出来将坐在彩条布上打瞌的谢轻舟拉了进去,翻了翻背包拆了盒纯奶递给他,说道:“先喝了,回去我一定给你好好补补” 谢轻舟不语,捧着牛奶靠在了万重山身边,感受着万重山的体温,谢轻舟的困倦也活泼起来,只觉自己快睡着了。 “一路走来也不见野鸡野兔什么的,难道真都成仙了?”万重山皱了皱眉道,又将外衣脱了下来散气儿。 “重山”谢轻舟只懒懒地唤他,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话。将手里的奶盒递给了万重山,忽然手里一沉,那人突然问道:“你怎么这点东西都喝不下” 话落,万重山也只能哀怨地喝他未喝完的,说也不是,骂也不是,恼得自己都乱了思绪。 谢轻舟吃不下东西,只喝了两小口水便躺下了。这让万重山郁闷的不行,小心将薄绒毯盖在他身上,随后猫腰出去了。 两人初来此地顾着扎营竟没注意到不远处还有条溪涧,若不是水流声传到耳边恐怕要失了野炊的好机会。 如此甚好,万重山回身蹑手蹑脚地进了帐篷将背包拉了出来,拉上链子便起身往小溪走。 约莫百米的距离,他几步一回头地望着帐篷的方向,生怕谢轻舟醒来找不到人会哭似的,深呼吸几口停了下来往溪里看。 溪水十分干净清透,晚霞又映在水面上,旖旎几分金黄与青蓝的亮光。 万重山又仔细看深了去,只见几只小螃蟹在石头上爬着,左右两只钳子像在挥舞着,无比清悠。 他又捉了几只排成行放在石头上,看小螃蟹们手足无措的乱爬,玩的不亦乐乎,哈哈直笑。好一会儿才收起玩心把水盆和火机掏了出来,捡来一堆枯枝折成小段,三石垒一灶。起火,拿盆字舀水往上架。来来回回倒腾好一会儿才得了小半袋蒸馏水。就这样直到天黑,终于水袋也满了。 青蓝的山色已换,挂上夜晚的幽暗幕帘。天上一轮明月,点点繁星使人遐想。 孩时总听人说天上的星是亲人在看顾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谢轻舟摸了摸颈间的灵玉,心头无限悲凉。珠泪落下,只觉头痛难忍。 “怎么哭了”这熟悉的声音归来,谢轻舟愣住了,抬头只看那人面孔,胡乱地擦起眼泪,摇摇头忙说自己没事。万重山又询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谢轻舟只是勉强弯起了嘴角,这才承认道:“我胆子小” 一阵夜风吹来,万重山忙把人拉进了帐篷。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玉儿”狐狸又一次在梦醒后痛哭不已,不停地唤着‘玉儿’,梦里是他不见的那天。这个梦折磨了他太久,如若不是有狼王在,恐怕他早已撒手人寰。 “岐儿,你又做噩梦了”身边那人哄着他。两人和从前一样长生,不老,心也不老。当初那份纯真的情意还在两人之间如温暖的春风一样盘旋着。他轻轻将狐狸抱起,放在怀里抚慰,心头更是一片压抑,他太心疼狐狸。 “岐儿,别担心”狼王又柔声安慰起来,摩挲着狐狸的脸颊,慢慢靠近了他想要拭去他脸上的泪,那狐狸却猛推了一把,突然又哭又吼。 “玉儿是你我骨肉…我怎么不担心” 话落,狐狸吐了口长气,拍了拍额头又道:“这么多年了,真是不忍心放下” 狼王听完这些话直皱眉,狠下心劝道:“何时相认,都有个定数,你也莫要乱想,我总觉得玉儿快回来了” “臭狼莫要哄骗我”狐狸气的闭起了眼睛,不想再看他。只觉那人在给自己顺头发,好像怕他真生气似的,又听那臭狼又缓缓添了句:“是真的,骗你做什么” 狐狸惊得起身,扯过麻布绳子绑住了头发,转身对那狼王说道:“臭狼,那我要去接玉儿回来,玉儿不认路” “我陪你”狼王忙给他系外披。狐狸是没有一天不想着把孩子找回来,这样天天找,狼王都已经习惯了陪着他,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毕竟这几年周边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他怕这笨狐狸会被抓走。就这么找着找着,好像能向上天祈求孩子早日归来,能让狐狸和自己的良心安稳一些,渴盼着早早地赎完罪。 可是他想想又觉得可笑,活了千年的狐狸竟会被抓走,难道那百年前的恩怨还不愿意放过他么? 倘若那年他们不那么大意,玉儿也不会走丢,狐狸也不会这么痛苦。这两件事…是否有什么联系在里头?他又觉眼下想这些也毫无意义,只要人都平安就好。 狼王陪狐狸往外走去了。 家门往前是片草地,再往东走有一片树林。夜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纷纷地…再落到狐狸的身上。他实在是好看,三千青丝随风而动,如世外谪仙,浅蓝如海边天际的眼瞳比天上的星还要美上几分,让人忍不住想看他。这个人…便是痴恋着他的狼王了。 “臭狼盯着我做什么”狐狸睁大了眼睛瞪他,那狼被看的有些羞恼,便推着这尊狐狸往前走:“岐儿好看,本王就是喜欢看” 狐狸一听开心极了,又急忙问道:“臭狼是不是喜欢人家?”紧接着只见狼王轻扬貂裘,不可一世地放声大笑,说道:“傻狐狸,你猜猜夫君喜不喜欢你” 他挠了挠头,又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坦白。掰了掰手指头才回话。 “你我成亲至今已百年有余…臭狼你教过我认字,教过我许多理儿,可我实在不明白这些”看他这般天真可爱,狼王忍笑牵起他的手,又问道:“岐儿,我们为什么成亲?” “当年我与几位长辈逃了出来,伤的严重,臭狼救我…我是报恩”他猴头猴脑地还在挠着脑袋,痴傻模样惹得狼王恨铁不成钢,低声呵斥道:“笨!” 他直往狐狸头上敲了下,把人家弄得差点跳到了树上,想从他身边溜走。 “臭狼!又敲我脑袋,都是你敲笨的”狐狸哼声,恨得牙痒痒,上颚扣着下颚露出了几颗尖牙。 那狼瞅了一眼直叹气,世人都说狐狸狡猾,他家这狐狸莫非不是个真狐狸?如此愚笨,让人伤神。他缓了几口气儿,忙解释道:“与你成亲,意在相守、白头不离、伤病不弃。与你行周公之礼,是情到深处,是本能,笨!” 这番话可是让狐狸细想了好一会儿,连路也走不好了。过后才高兴地往狼王身上扑:“这个情到深处又是什么” 他笑着笑着却凝住了表情,不知怎的整个人都没力气了,僵在狼王身上,差一点儿就要倒在地上。 “岐儿!”狼王连连叫唤着他几声都不应,忙把人扶到一边的靠着树干。用手臂给那人作支撑,右手运足了力气,一掌过去,那真气源源不断地送进了狐狸的身子里,好一会儿他才苏醒过来。 狐狸醒来后直摸摸身上的玉石,若有所思。什么也不顾了,忙拉着狼王说道:“快往外走”元宝小说 话落,不知从何而来的“狼嚎声”起,引得狼王蹙眉,点点头小心往那个方向赶去。 陆陆续续的,巽风泽内几只头狼都出来了,说什么都要跟在狼王身后。无奈,狼狐只好变回原型,快速地往外赶去。 到溪处,头狼们见了那发光的大帐篷都有些踌躇,狼王的意思是让往后退,他们也只好照做。 “有东西”万重山小心地说道,将谢轻舟护的死死的,手上的枪蓄势待发。 他头上冒着豆大的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怕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什么猛兽。 外面的黑影逐渐逼近,甚至能听到粗犷的呼吸声,一边缩着的谢轻舟快要疯了,而万重山就算持枪也没比他冷静多少。 僵持了许久,谢轻舟已经在掉泪了。万重山终于耐不住性子,一下扯开了帐篷门儿,只见七八只大黑狼围在了周围,好似很惧怕他们。 狼狐却不知什么时候化了人形,直将狼群都招呼回去了。草地一片寂静,狐狸一身白,狼王一身黑,好似人说的黑白无常。当然,这只是万重山自己的猜想。 可当那两人走近他们时,万重山便不那么觉得了。他觉得这只是两个在玩角色扮演的年轻人,一个扮成了在草原上领兵率将的一方将领,一个扮成将军的小白脸军师,光是这么一想他便不怕了,推了推谢轻舟道:“别怕,他们拍戏呢” 谢轻舟听了只觉荒唐,半信半疑的抬起头去看外面那两人。四眼交接那一瞬,仿佛隔了几十年的光阴。在一片雾霭中,记忆若隐若现。 那面孔陌生又熟悉,却让他眼泪直落。奇了,另一头的狐狸也觉锥心。 谢轻舟恍恍惚惚地赤着脚往外走,万重山拦也拦不住,隐约觉得是他的双亲,只好跟在身边护着。只见谢轻舟忽然回头对他笑了笑,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知道是谁…没事” 听着话这他才往后退了退。 狼王见这年轻人走来,一时手足无措。只觉这年轻人的面孔怎么看都像自己,他颤抖着双手,小心将谢轻舟牵到了面前,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问道:“是…是玉儿,是我们的玉儿?!” 这忽然高亢的情绪许是吓到了谢轻舟,他只知道抹眼泪,又哭了一会才颤巍巍的开口道:“狼爹,我爹爹怎么不说话” 一声狼爹让狼王也泪流不止,赶紧拍了拍一旁呆滞的狐狸,大声说道:“岐儿,我没骗你,你看看玉儿!你快看看” 狼王忙把儿子牵给他。只见狐狸左比划,右比划,做了个怀抱婴孩的手势,略带不解地望着谢轻舟“孩子”他傻傻地念着,又仔细看谢轻舟的脸。 忽然,一声尖细凄惨的狐鸣声大起,利得快要把夜空划破。在这半晌,狐狸将谢轻舟搂在心头,痛哭不止。 不停地唤着他的孩子,一声又一声。喉咙一苦,狐狸忙转头到一边直吐血,嘴上却还挂着笑,擦了擦嘴角便将谢轻舟放开,又捧着他的脸,心头无比酸楚。 “爹爹该死,爹爹该死,爹爹没看到玉儿,爹爹对不起玉儿对不起我的玉儿!”话落又一阵痛哭,他不停地扇自己耳光,好像疯了一样。谢轻舟和狼王忙制止他,语无伦次地安慰着。 狼王没有想到,团聚这日狐狸竟会如此苦痛,见他呕血声哑心里比什么都疼,忍了忍泪,只好将狐狸拉到了怀里制住,卸下身上的长衣搭在他身上,抬头对谢轻舟哀求道:“玉儿,你先和爹爹回家吧,还有身后这……是何人” 未等谢轻舟作出解释,万重山便自作主张向前走了两步,毕恭毕敬道:“岳父好” 谢轻舟忙将他拉到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心说万重山着什么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只见那狼王深吸了口气,整张脸都换了个神色,总之是比之前还要沉重不少。一下将昏迷的狐狸放到了背上,看了看两人说道:“先随我回去” 谢轻舟被他爹那忽然的晕厥吓得失魂,过了半晌才点点头去帮万重山收帐篷。他时不时看几眼狼王背上的狐狸,怎么成这样儿了?他的爹爹怎么变得如此狼狈? “轻舟,开心点,这不是找到了,你看都不到一天”万重山说着,深呼吸几下便发力背起那一大包东西,额头满是汗水。 谢轻舟想交替背一会儿他也不让,就这么一直跟着两位爹爹走。 一路上狼王是心急如焚,生怕背上的狐狸出事,怕儿子担心只能假笑,安慰他,告诉他爹爹没事。 脚下赶着路,走了快一个钟头才到地儿。 他家看起来是个大山洞,两旁扎了半排篱笆、菜地。一边还有个大水缸和棚子,谢轻舟忙走到前头,推开了两扇老木门,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吗?真的好温馨。 身后狼王快走几步将狐狸放到了大座上,拧了把布巾搭在他头上。谢轻舟也在一边守着,万重山则一个人坐在石椅,眼睛还在谢轻舟身上打量着,虽想闭眼休息,心里却还记挂他。 “重山,你休息会儿”谢轻舟对他说了句,这他才反应过来似的,背包一拉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了起来。狼王请了他一杯酒,没一会儿他就睡了。 父子俩在石榻边守了狐狸许久,直到子时,他终于醒了。 “玉儿”狐狸唤了一声,柔柔的。他坐起来将谢轻舟抱入怀里,又不停地问着:“玉儿,我的儿,你怎么这样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谢轻舟不明白,这话不该是他来问么?连一边的狼王也摇头叹气,这是怎么了,他忙问道:“爹爹,玉儿不是好好的,怎么这样叹气” 狐狸只抚了抚他的背,向狼王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只见狼王拿来一粗陶小碗,对着狐狸的手心划了一道,随后也划了自己一刀。两人放了一碗血,念了几句谢轻舟听不懂的话语手掌竟愈合了。 狐狸抹抹眼泪将那碗血端了起来:“玉儿乖,先喝了,先喝好不好” 谢轻舟看他眼里只余几分哀求,只好咬咬牙一下子喝了下去。那味道却无想象中的可怕,清甜略带点血腥味儿。只是他怎么能喝他们的血,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执着这碗血? “玉儿,你落胎…自己不知道么”原来是这样,狐狸这话好似揭起了他的伤疤一般,旧日的苦痛又一次涌上心头,不知不觉泪已落了满脸,只能摇头说没事。狐狸看得心疼,将他放在怀里安慰着,自愤自恨起来,说不清有多少惭愧自责了。 “都是爹爹不好,没照顾玉儿长大玉儿乖,不哭,爹爹在”他着急安慰孩子,眼眶也湿润了。狼王心里更是气愤,不禁有些恨自己,低声说道:“玉儿,你还没好全,狼爹去给你配些药” 谢轻舟正想说自己没事,要去拦他。可狼王已经起身到一边的木柜捣鼓了起来,那狐狸只将他抱在身前疼着,不知如何是好。又抱了一会将他放到了布枕上盖了被子,温慈地看着他,泪仍在淌,让人见了心生怜悯。 “玉儿,爹爹怎么弥补你,告诉爹爹好不好”作为生父,他已经在孩子的生命中缺席了二十年。重逢,他只想弥补。 “岐儿”狼王只唤了一声狐狸,却已心书了谢轻舟看不出的话,拿起了一边的小秤杆儿继续配药。狐狸愣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大惊失色道:“玉儿,爹爹差点忘了,我好没脑子!” 谢轻舟正想问他爹爹是忘了什么,没想到还没开口嘴里便被掰开嘴投进了颗什么,一骨碌~突然精神抖擞一下坐了起来。 狼王又心书给狐狸几句话,只见他瘪瘪嘴巴,说道:“玉儿,你狼爹不让我告诉你这是什么…就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狼王叹了口气,十分无奈。这狐狸怎么…是要和他唱反调么? 可是无论怎么样,那件事终归要瞒下去,直到一切都好起来为止。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狐狸不太明白人家的意思,当然就品不出其中好坏。只见狼王将案板收起,转身插上了门闩,没一会儿也凑到了他们身边。 狼王又添了一盏清烛,夜露这时也繁重起来。深山此时最为寒冷,谢轻舟穿的不多,只觉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想着万重山会不会冷,忙向他爹爹说明,取了件毯子去给他盖上。 也没一会儿功夫,回来时两位父亲看着他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他有些害臊,只能低着头爬上榻挨在狐狸身边。 狐狸自然不舍得放开他,摆弄了几下他的小脸,问道:“玉儿,是谁把你养大,你告诉爹爹” 谢轻舟不知怎么向爹爹阐述,在孤儿院最疼他的就是阿婆了,想了想也只好说道:“爹爹,除了你们,还有阿婆…可是她已经走了,我是被人捡去的” 脑海里又浮现阿婆慈祥的面容,仿佛一切还是孩童时候。可睁开眼,却只能叹道世事无常。 狐狸轻拍几下他的背,十分无奈。“玉儿,爹爹如今千岁有余,已快忘了离去之人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爹爹想对你好”这话把谢轻舟的眼泪说的又掉了,哭得抱住了他爹爹不肯撒手,他撕心裂肺起来,好像在倾诉二十年来的委屈。 “我要爹爹…我要爹爹,玉儿不想没人要”一声又一声的哭喊让狐狸心碎,狼王也作不了什么安慰,只能将他们环抱住。 谢轻舟大哭大喊着,陆陆续续也说了不少话,只是狐狸听完快要崩溃,素来高傲的狼王也内疚到无地自容。 “玉儿刚会走路时便都不用人陪同,早去懂得早回,可那日你爹爹在家门等了许久都不见回来,后来我们找遍了巽风泽都找不到了,你爹爹竟擅自出去,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昏死在人界,身上都是血啊!那之后他比从前还要愚笨,还要痴傻。随着年岁推移,凭着心里的模样再找你,已无几分可能。你爹爹甚至疯了,几次伤自己都被我拦下,我只能骗他,每日带他去寻你…可是突然有一年…” 狼王的神情恍惚了,仿佛在用表情告诉儿子,那是不堪回首的一年。他有些紧张,好像在恐惧接下来要说的事。 狼王那深邃的眼又看着狐狸,顺着他的头发说道:“想你爹爹生你,也是二十几年前了。剖开他的肚皮,将你从肚子里抱出来、断脐后你却没有一丝生气,宛如死胎。可是你爹爹咬破手指头,硬是把那血给你喂了下去,你终于有气了!没几日你便啼哭,可是身子仍是虚的。我去寻了半年的草药,北上旧都,西向古疆。部下传来消息,我赶回家中只觉荒凉无比。拨开房帘只见你爹爹瘦的只剩骨头,脸上已经没半点血色,怀里抱着的你也和刚出生一般瘦小,你爹爹十个手指头上都是咬痕,满手是破口!因有这些旧疾,那年你爹爹病倒了” 狐狸只笑,好像狼王说的这些他都忘了。父子俩都专心的听狼王讲话,只是谢轻舟眼眶红的不行,狼王也略带神伤。 “我知道这都是那年落下的病根,照料了许久他才勉强能自己站起来走几步。你爹爹现在是有些记性差了,其余的与以往无异,只是这几年他忧心忡忡,郁郁寡欢。时常气血相冲。玉儿,我们也不想你年纪轻轻就受这些苦,你爹爹他不懂得这些,望你不要怨他,归根结底是我这个当爹的不好” 三人沉闷许久,谢轻舟默不作答。 当真不怨么?倘若当年爹爹看好自己,现在是不是一家三口圆满幸福,不用从小受人冷眼鄙夷,不用抬不起头做人,更不会别人一点点好他便要感恩戴德。是啊,便不会对万重山死心塌地,他可以心高气盛地、自由地在巽风泽过完这一生。 他问自己,好像又陷入泥潭,挣扎了许久然后无力坠落。 面对狼王这番话他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在狐狸怀里大哭,想着过去那些□□和委屈就让他痛不欲生。 “玉儿不哭了好不好,爹爹在,不哭了,我家玉儿最乖了”狐狸又哄着,轻拍着他的背,看着自己的孩子哭的厉害心里也难受不已,心里好像在滴血一般地疼。 哭声渐低,只余偶尔一声抽泣。狐狸看了看狼王,小声说道:“睡着了” “睡着了?”狼王也小声问着,凑到跟前望了一眼,蹑手蹑脚地将被褥取来,想小心给他盖上,一边狐狸却流着泪,一丝声儿也不敢出。 “岐儿怎么了”狼王忙给他擦去眼泪,低头只见谢轻舟的衣角掀起,一条不大不小的疤长在小腹上。 至此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忙将狐狸揽到身前,苦口婆心地安慰着,告诉他一定会将玉儿养好。 二十年过去,三人缺月重圆般团聚。狼王和狐狸都守在谢轻舟身边,悄悄说着话。 狐狸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看着谢轻舟的那双眼睛就舍不得挪开半分,坚定不决地说道:“玉儿呀,爹爹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话落给他又掩实了被褥,生怕他着凉。伸手向狼王讨了杯酒,好了,这下心里又添几分愁绪,狼王叹了口气,将桌案挪到一边也躺了下来,催狐狸睡觉不成也挨在儿子身边看他,没一会儿倒是笑了出来,直感叹:“岐儿,这孩子长得真像你” 说得狐狸直比划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高兴。只是心里可惜,他们竟没能亲眼看着孩子长大。狐狸哭了,将身子转了过去微微抽泣着。 狼王忙问道:“玉儿都在你身边了,你还哭什么” 狐狸悲伤之余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去白了他一眼,骂道:“我愧疚,我心里难受,才不像臭狼你” 沉默许久,狼王只理了理被褥将狐狸箍到怀里,头头是道地解释了起来。 “岐儿,我要护着你们,护着这整个巽风泽。我不能大喜大悲。从你怀上玉儿开始我便知道自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自在,更不能懦弱!岐儿需要我,是不是” 一番话谈下来,狐狸似懂非懂。对他而言,狼王在身边已是习惯。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不察觉狼王的忍耐? 冥冥之中,只觉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明白这些。龟不成鹤,鹤亦在天。多想只徒增他烦恼,不如倒头大睡,人生悠闲。 三人皆一夜无梦。 次日,天还没亮狼王便悄悄出去了。留下狐狸照看谢轻舟。 回来时门外一声鸡啼,接着一刀声嘶响,畜毙矣。灶里的火烧的正旺,狼王舀一葫芦瓢水往那死畜淋去,顿时一股鸡毛味儿飘了上来,有些呛人。 三下五除二拔了鸡毛,洗洗手转身回去睡觉了。 一身血味,狐狸闻不得似的忙赶他去里间把衣服换了,捏着鼻子惴惴作呕。“要死了呀…我闻不得这味” 狼王恰巧出来一下将他拉到屋外吐去了,又拍拍他后背笑他娇气。 一番捉弄两人差点打了起来。狐狸望了望屋内只揪了他几下便回去了,一口一个臭狼骂着,出来时却拎着他换下的衣服放入盆中就要洗。 “晨露重,这水太凉了,岐儿快去屋里睡会儿” 狼王说道,想将他拉进屋里,可狐狸却一屁股坐在了石板上,嘴巴往上一撅,直哼道:“人家才不给洗这臭衣裳呢!我要看臭狼洗衣服” 那狼直将取下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挽起衣袖打水去了。狐狸偷看几眼,将脑袋抵在膝盖上。这会儿上下眼皮正打架,他也睁不开眼睛了。 “小狐狸,这世上也就我能这么疼你”狼王叹了口气,将他抱了起来。恍惚间也觉自己太宠他,盎然失笑。 是了,这世上还有谁能这么对他好,恐怕没有了。 屋内烛火昏黄,往前仔细看看,玉儿竟不在那儿了。他忙往旁屋看了几下,轻声道:“你这爹爹明日起来见不到你怕是要伤心了” 话落,他吹灭堂上摇曳的烛火,小心将狐狸抱进里间。床边仍是那个小小的襁褓。狼王将他放到内侧,把襁褓放到了他怀里。随后自己也躺在这狐狸身边,可惜没什么睡意。 狼王忽觉那二十年好似在脑海里扎根了,挥之不去的是他们三口之家的噩梦。 “夜子郎…夜子郎”连连几声叫唤让狼王感到不安,怎么狐狸好端端地直呼他本命,顿时让他一颗心好比悬在山崖边的枯枝上。 他不管会不会把狐狸吵醒,突然把他抱进了怀里又亲又咬,如此享受的事他却爬了一脸的泪水。 狼王不敢睁开眼睛去看狐狸,他怕想起狐狸那浑身伤痕衣服被撕的稀碎的模样。 在这一百余年的记忆中,那是狐狸离他最远的一次。找到他时基本没什么活着的迹象了,奄奄一息地被扔在老巷弄里,不知道他的岐儿是怎么被人折磨的。最不能受伤的小腹被踹的发紫,狐族因生而存,那儿就是狐狸的命。他不敢再想只能将人背回去。之后狐狸胆小了不少,总是噩梦缠身。恐有人将他千刀万剐,辱身至死。清醒后也曾问他,他却不愿意回想,只会摇头。也有别族小妖说他一只千年狐妖竟对付不了人类,可族内之人皆知,狐族世代不得与人类为敌,况且他狐岐闯入人界已是大忌,只能自认倒霉。 那之后狼王便下令泽内所有妖族不得踏出巽风泽半步,如若违反他狼王概不负责。 至今,狼子回巢。狐狸与他的心结已了大半,十几年前的那次外出遇害能不能也了结? 狼王抱着狐狸低声痛哭,忽然手腕被抓住了,那软绵绵的声音问起:“臭狼怎么哭了” 怀里的狐狸看来是被吵醒了,带着疑问的语气,难不成他不知道自己做噩梦了么? 不,他当然知道。所以问了几声狼王又把身子钻进他怀里,哭得狼王那颗心都要化了。 见狐狸哭,狼王心里实在不舍,轻声问道:“岐儿、那噩梦到底是什么” 狐狸一听哭得越来越厉害,压抑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终因为儿子的归来而释放,咬牙道:“你打我,夜子郎打我,都欺负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狼王忙将他抓紧,又引起一道烛光,忙问道:“岐儿,子郎从没打过你,你看看我是谁” “你是臭狼!臭狼不会打我,臭狼不会打我…那是谁,是谁打我,是谁欺负我” 狐狸睁大了眼睛问他,可这答案狼王也想知道。他想不出来是谁只觉脑袋都快要炸开,接连甩了自己两巴掌,狼王一时没反应过来,忙将他拉进怀里舔舐着他红起来的脸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十几年前那一幕又折磨了狐狸一夜,狼王不舍,伸手取了弯刀便往手指一割,直往狐狸三元之处点下。以此狼血安魂,果有奇效。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狼王之血能宁心安神,调五脏,补气虚。 狐狸的情绪虽是恢复如常了,但四肢仍是瘫软无力,整个人犹如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奄奄一息地陷在狼王怀里。 不见他明眸浅笑,不闻他云柔之音。那狐狸突然一激灵,大力挣开狼王就要跑,可又被他拽了回去。狼王只摆手让他小声点,说玉儿还在另一屋睡觉。 他还是往外探了几眼才安下心,慢慢才发觉自己疲倦不堪,抓着狼王撒气。 任他拳打脚踢狼王皆不还手,甚至还陪着他闹,只因狐狸那压得极低的抽泣声儿和眼角不停淌下的泪水。 厮混没一会儿狐狸又挂到狼王背上,将他梳的齐整的发髻拆散,又将那顶狼牙冠卸下。拿来木梳捣腾好一会儿给人束了丱髻!狼王忙抬手拆开头上两个小发包,直说他又犯傻了。 狐狸叹口气,心想没得玩了。嘴上哼哼几声一下子钻进了棉被里。狼王无奈,顺好头发便随意散着,躺下了。见狐狸不折腾他了,想赶紧睡个觉。他本没睡几个时辰,又让狐狸闹了这么一下可谓是身心俱疲。 “臭狼生我气了”狐狸小声念着,那狼王也不理他,不说一声就躺下。整个心里是越想越委屈,一眶泪水在眼里打转,薄唇微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他不敢再去闹狼王了,生怕一个不注意狼王就把他丢出巽风泽去,到时候人家都会说他狐岐不是才会被休掉。泪眼盈盈地望了狼王几眼,小心钻到他腰间轻轻搂着,心里却无比慌张,忽然一声肃厉:“上来” 原来是狼王。狐狸还愣着,狼王叹了口气直弯腰把人抱上了枕边。吻了吻他的脸颊,忙说道:“岐儿又乱想了,你今日都没休息,睡觉了好不好” 哄了好一会儿那狐狸才肯静下心睡觉,这番过后两人都乏的不行,不知明儿一早能不能赶得及给玉儿炖补汤。 而另一边谢轻舟则睡的发抖,硬生生给冷醒了。这小窝也就一张石板床在,铺底儿的毯子薄,万重山还把被子卷到一边去了。无奈,他只好躺到万重山怀里去。 城里住久了真不太习惯山居的生活。 万重山也是真精明,一下把人往怀里死抱,弄得谢轻舟快要喘不过气。 迷濛中,那个人睡得很不老实。谢轻舟爷不知道他是不是不习惯换床睡,只好任他抱着。他只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万重山,你以前在别人床上睡得好么” 没想到那个人还没睡深,听完这话就放开了他,两个人遂背对着背各自休息。只听万重山不耐烦地说了句:“提这些干什么” 是啊,提这些干什么?谢轻舟还可以怎么办呢?眼泪总是不争气的,他胡乱擦去眼眶的泪,缓了一口气儿想去问他到底还有几分情意在自己身上。 可是想了想,万重山不是他,他也没能成就万重山。只是为这段充满风雨的感情惋惜,为昔日双人的坚持感到抱歉,更对不起自己的初心。 谢轻舟忽然失笑几声,敢问在那种事发生之后再来怨恨他万重山是否过于小肚鸡肠呢?可惜是自己活该,他好像怨不得任何人。 外面不知天光或是地暗,谢轻舟逼着自己睡着了。万重山好像是专门等他睡着似的,小心转过身再次把人抱进怀里。 他恍惚察觉两人之间这堵墙好像越来越厚了,等到谢轻舟被挤得不能喘气儿那时会怎么样?也许谢轻舟会离开他,也许这堵墙会在他的温暖之下渐渐化开。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永远停留在原地么?万重山不禁惶恐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就说明他其实离不开谢轻舟? 可是真的会有一个人离开另一个人就会死么?万重山不信,所以他决定找一些离开谢轻舟的感觉,他不能让自己变得狼狈,变得像谢轻舟那样苦不堪言。 他试着不去抱谢轻舟睡觉,可没一会儿又挪到了他边上。事实上,除了他自己生气的时候,其余时候他都喜欢抱着谢轻舟,听他讲工作上的顺与不顺、新买的小家电性能和外观,和他讨论假期的旅行计划,新学的菜式,甚至是在超市挑选洗衣粉。结束一天的疲倦,他抱着谢轻舟睡觉,听他咕噜咕噜睡觉偶尔还磨牙的呼吸声。 没有谢轻舟的自己好像缺了点什么。怀里空荡荡的,连带着心里也觉一阵落寞。 抱在怀里总安心得多,万重山将毯子拉了几下,闭上眼祈祷谢轻舟早日原谅他、放下那份恨。 幽幽的,隐约能听到莺雀的叫声,蟋蟀的嚯嚯声,风声。大自然谱写的安眠曲美妙极了,让人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在狐狸的睡梦里,娃娃却不像它们一样快乐,只懂哇哇地大哭着。 他睁大了眼,以为时间倒流。来不及惊讶忙去把那婴儿抱回怀中,一边哄着一边嘴上骂人,“你抱他做什么?他又不喜欢你” 那头狼好似焉了般趴在榻边,将头低下认错。不一会儿又变回人身,缓缓地走到父子身边,想道歉。狐狸却跺了脚用他那一头长发将他甩到一遍,抱着大哭的娃娃走了进去。 怀里婴孩啼哭不止已让他快要崩溃,没一会儿那吓唬孩子的臭狼又走了进来,他更心烦了。 那人颤巍巍地偷看他几眼,端着小碗站在一边。狐狸轻拍几下那孩子的背,小心舀了一勺,鬼灵精地笑了起来,吱呀吱呀地逗着小娃儿喝米汤,喂了两三勺它又哭起来。不过两手大的一团,放在襁褓里拳打脚踢似的,用哭声来表达他的想法。他咿呀咿呀地哭着,狐狸听着心都快碎了。一旁狼王愣住了,忙问道:“岐儿,它是不是要吃奶” 狐狸一听,眼泪都掉了下来,着急地说道:“可我也没有呀…我去哪儿给它找呢…” 狼王却笑了,凑到他身边拿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狐狸一个不注意便被扯开了外袍里衣,他愣了一会儿,许是出于生养的本能,小心将孩子托高了些,往那小尖头上对。 狐狸面露难色,没一会儿直惨叫了起来,狼王忙吹了吹米汤,小心将那勺子递到小嘴边。他吃得嘴边和狐狸身上都沾了些米汤,狼王边喂边擦,半个时辰过去,那娃儿好像吃饱喝足了撇开小嘴依偎在狐狸胸口。 “岐儿”狼王唤了他一声,忙拿手帕过了遍水给他擦着身上的血。 那狐狸只奄奄一息地靠在床头,眉头紧蹙,额边更是冒着细汗。 他见狼王轻轻拭去自己胸口红肿的地儿,有帮他把衣服穿好起来。而后也轻松了些,伸出指尖逗着怀里的娃娃,无奈苦笑,说道:“我们玉儿就是坏是不是呀” 那婴儿咯咯地笑了起来,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一下眯成一条缝儿,让人好不欢喜。 那之后狐狸苦不堪言,时常两边都抽疼的厉害。孩子长牙了他是差点给咬烂了胸膛。这么折腾了两年,狐狸给瘦了个皮包骨。 梦里的每一幕,清明非常,让人察觉不了是进了梦乡,倒是反客为主了,总以为自己掌控了什么、留住了什么。可怜梦者皆是客,千年狐妖也不例外。 醒后他还在想当年的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一想到屁颠屁颠爬到他身上讨奶吃的小家伙又忽然明白了。 小心走去旁屋看那孩子,忙捂着嘴巴走回去哭。 脑海里清楚地记得孩子从出生到走失时的模样,他只是难过,没有看到他的玉儿八岁、十岁、十六的模样。更不知道他的玉儿吃的饱不饱,暖不暖。对孩子的愧疚好像在这二十年里磨成了一把必需刺向自己的尖刀。 “岐儿”狼王忽然醒了,将他一把抱入怀里,轻柔地给他拭去泪水。 “我…我梦到玉儿小时候”他还在抽泣着,狼王又想逗他,将他鼻子提了上去,一下变成个猪鼻子脸!他偷笑着,狐狸见他这样也不哭了,伸手拿了梳子递到他手里去,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擦擦眼泪说道:“你竟然笑我,罚臭狼给本王梳头发” 狼王却笑的更欢,小心给他一簇一簇地顺着。又忽然温情脉脉起来,说道:“你受苦了,岐儿” 那狐狸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苦了,转过头问道:“你说玉儿?那是呀,以前是很苦呀,玉儿回来了,我才不苦” 狐狸讲完话又眯眼往灵玉里看,除了少许裂痕其余的什么也没看到。把玩一会儿也觉无趣,扯了扯狼王的衣角又想折腾他。 狼王把矮桌搬了上去,将挂在床角的钱袋一把抓了下来,倒光内里的银钱让狐狸去数,自己则继续给狐狸束头发。 按照狐狸的说法是:他的头发有半个人那么长。好在平常时候狼王也不让他下厨干活什么的,况且百年前他来巽风泽时便是散着发的,自然也很少束发了。狼王想,儿子回来了总要让他爹爹体面些,别明日一早还是披头散发一副憔悴模样,简单编几根辫子束上去再戴个素冠好歹人看着也精神些。 狐狸忽然转了过来,说道:“碎金六十一个、碎银三百二十三个” 数完又将一堆钱收了起来,那钱袋一瞬飞在了狼王身上挂着。他拍拍嘴巴呜了口气,一副困倦。 狼王顺了一把那长马尾,伸长手去柜子里掏出个老银素冠。 整理好狐狸装束,狼王将他拉下了榻,嘱咐道:“岐儿到厅上等我回来,免得玉儿找不到人” 狐狸听他好生交代完才阖上了门,安静没一会儿又跑去看儿子的睡样儿。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狐狸幽幽地走到了边上,也不知道俩孩子是不是在这儿睡得不习惯。褥子都全让那小子占了去,自家孩子缩在床边睡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忙去拖了条厚褥子给儿子盖上。 低下头细看,孩子脸上是泪痕重重。狐狸也不忍心看下去,给他掩实了被子便出去了,心想明日再和他好好说说话。 他抽掉门闩,没想到天已经微微亮了。走到铁架子边上洗了把脸,又腾地一下在门槛坐下。 狐狸实在是无聊,一闲下来那个脑袋就不停地乱想,手脚更是逮着什么玩儿什么。他整个人好似焉了一样,叹叹气儿索性趴在膝盖上,也不知道狼王什么时候回来,只好坐在这里干等他。 忽然一条小狐狸跑了过来,白绒绒的皮毛蹭了蹭小腿根儿,他薅了几下便放走了。心想这小妖不睡觉跑出来干甚么。 顺手从边上捡了根树枝在地上乱画,没一会儿又发性子大力往前扔了出去。他一下跳到了树上,左挑挑右看看摘了一兜的野果子,挂在树上尝了个半生不熟的,吃起来倒是酸酸甜甜,也不知道他的玉儿爱不爱吃。一手兜着果子一手挂着树干好似一条长猴儿,绷直了腿咻———地跳到了家门口的灶棚,那果子被他一颗接一颗地丢到了水桶里浸了糖水。 响起一声问候,狐狸忙转过身去。“岐儿,我回来了”狼王带笑,双手往后掩了掩。又瞥了瞥门,好似有什么好东西怕别人发现似的,皱了皱眉又道:“快回屋里去” 狐狸也不知道他带回来些什么,心里好奇地很呢。偏要装作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跟在狼王身后,他手痒得想去抢来看看。 竹篮里放了个粗布包,狼王给提到了案上去,向狐狸挥了挥手,又做了个“解开”的手势。狐狸忙跳上大座,打开那布包才看见里面的东西,小心拿出来才发现那是两身衣裳。只听狼王讨好似地一副笑脸,柔柔地问他:“好看么” 狼王笑着抚了抚那袖口绣着的几朵小青花。边上那人拿起衣服左看右看,直说道:“臭狼你白问了,我哪里懂这些” 说完又比了比其中一件外袍,没一会儿高兴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给看得入神的狼王吓得狼躯一震,只听这狐狸小声呼道:“这件玉儿穿合身!” 瞥了一眼狼王,狐狸小心将手里那身衣服收好,又接过狼王手里那身素一些的,提起来看了几眼,忽然问道:“臭狼莫不是买错了?这身穿上都能擦地了” 狼王笑而不语,卸下外披凑到他身边坐下。痴痴地望了狐狸好一会儿,又掩面轻笑。见他略带一丝不解,忙正色说道:“鲜少见有成衣这么和你身的,花色也不脱跳,一齐买回来了” 话落狼王那象牙一般白的脸已经挂上两片红晕。狐狸哦了声,飞速叠好衣服趴在了桌案上眼巴巴地望着篮子里的东西。 只因那篮子底儿躺了根红葫芦串儿,那叫一个馋呐!他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岐儿,给你买的衣裳可喜欢?”狼王一边笑着,一边拿起那串葫芦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馋的他牙痒痒。几次抢食无果,狐狸只好坐下来想:到底喜不喜欢呢?这衣服他到底喜不喜欢? 于是答了个他认为的标准答案:“只要是夫君给的我,都喜欢”拍完马屁又眼巴巴地瞄了几眼人家手里的葫芦串,好像不给他就要哭似的,不过那眼泪是快从嘴角流出来了。狼王也不逗他了,忙递给他。摊了摊手说道:“这是棪子他阿妹送的,同我说岐儿你爱吃这个” 他阿妹?狐狸听了忙问道:“棪子他阿妹?不是已经” 狐狸不知怎的忽然放下了那串葫芦,静了下来,湖蓝的浅眸也暗了一片。狼王叹了口气,无奈将那葫芦又递到了他手里,叹道:“轮回非是你我所能插手的,我劝过阿妹了,等她想明白自然会去往生桥,眼下倒也没什么大碍”元宝小说 残存于妖世,滞留于巽风泽。狐狸只悲她短命,嘴里嚼着的葫芦珠仍和以往一样酸甜可口…好像也有些苦。为什么会觉得苦呢? 沉默半晌,两人一齐往门外走去。 狐狸一屁股坐在那石条上,嘴里跟投石似的吐那核,一下子就剩根木签子了。 洗了把手默念玉儿快起床,玉儿醒了他就不无聊了。带他逛逛花市,去地街儿赏赏太都古城的风景,或者去溪边捉捉鱼和虾蟹。 想着想着,抬头便看到那狼王正剁着鸡,忽然转头对他狡猾一笑,说道:“岐儿这么闲,要不再生个?”他听了直翻白眼,低声骂道:“嫌我命长,你怎么不生” 狼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狐狸便要生闷气。当初两人好好的一身轻松自在,非要生什么孩子!弄得一身狼狈不说,有本事生却没本事看好孩子,每每想起来怎能不心痛! 叹叹气,其实自己也知道狼王不舍得他再生一个,就是自己的确太无聊了。 他挽挽袖子也要去做饭,正要提起菜刀却被狼王遣去洗菜了。 过惯了妖的日子,他那胃已经被狼王养挑了。从前还能跑去菜地里生啃菜球,现在就是野果子都得擦擦蹭蹭才吃进嘴,否则后果就是在茅厕里大汗淋漓,哭着要解放菊花花。完事后还会疼上个把时辰,他怎么可能会傻到去受着罪。 “爹爹…”一声听起来糯糯地、还有些任性的叫唤从身后传来。狐狸忙收起簸箕,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跑了过去,一下将儿子拉到身前。 狼王取笑他前脚才想让玉儿快点醒,后脚便开口说让孩子再睡会儿。 谢轻舟看起来的确没什么精神气儿,和他爹爹一同坐在石条上总是要倒下去。 狐狸说他是太困了,他却不觉困乏。见他肿着个眼眶支棱个小脸蛋在膝上,他这个爹也看不下去,忙去拧了把毛巾给他细细地擦起了脸。 谢轻舟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接过手自己擦,结果狐狸却笑开了花,在他脸颊上点了几下,直夸道:“我儿子真漂亮,这脸没得挑” 狼王边折菜边想逗他笑,可没想到一开口便惹到了狐狸。 “玉儿又不是姑娘,岐儿夸错了”谢轻舟只觉他那泼辣的爹爹气急败坏了要去打人,忙把狐狸拉住,好生劝住了。 “我才不管,玉儿就是漂亮”狐狸说完也津津笑了起来,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逗得谢轻舟捂嘴偷笑。他爹爹虽然容易生气,可是这脾气却来的快去的也快,和他在一块说话也很舒心。 只是狐狸突然跳了起来,好似想起来什么。没一会儿他从缸里掏出来几颗糖水酸果儿,上边还挂着糖水,金丝一般飘垂欲滴。他拿竹箸串了几串,嘴里叼着一串手里拿着两串,分别给了狼王和儿子。 这吃法倒是和葫芦串儿一样,就是葫芦串要脆一些,前者个头大,肉多。 吃着吃着狐狸见儿子也不说话,忙坐到他旁边去和他闲聊。狼王直笑他没大人样。这下好了…又被瞪了一眼,正好柴火也不够了,他忙取了砍刀和粗布条,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玉儿,再晚两年,爹爹怕是撑不住了”狐狸此话一出只吓得儿子直哭,谢轻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好端端地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又是那样委屈的语气。忙问道:“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又吓唬玉儿” 他双眼含泪,狐狸看得内疚,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忙拍拍他的背,自己也哭了。 “玉儿,你走失的那头几年,爹爹找疯了你,有一回我走的离这儿好远,我多走几里,灵玉就动静越大…我恍惚走到了人界,天都黑了下来…我在路上好好的走,可是好多人围着我看,还有人说我不男不女,我很怕,又不敢施法,只好往前问他们要干什么,没一会儿几个人上来对我动手动脚的,打的我哭爹喊娘,还踢我肚子,我忍不了疼晕过去了,就是这样找不到我才不想活了” 狐狸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又觉得太矫情。只见儿子给自己擦了擦眼泪,一句话也不说,好像要听他继续讲一样。也好,换口气儿继续讲。 “你狼爹把自己的那块玉给我了,每天都安慰我,说我的玉儿很安全,吃得饱,睡得暖,我知道他是骗我,但现在见到玉儿,爹爹心里轻松不少”狐狸突然捡起一块石头捏在手里,紧张得不行。谢轻舟瞧了两眼,小心问道:“爹爹,你的那块灵玉去哪儿了,否则怎么” 只见狐狸叹了口气摆摆手,忽又一笑,仿佛心里头悬着的那块石头放下了,千斤重,坠到心底,压的他苦痛不堪。 “爹爹…”谢轻舟无奈又唤了声,只觉心疼。 “玉儿,爹爹那回真怕了,臭狼找到我的时候,我躲在巷弄里不敢出去,浑身脏兮兮地,身上还有伤,他抱我回来后好几天不跟我说话,每日我疗伤都板着脸,我恍惚看见他摔碎了灵玉,那之后便下令不让出泽了,我说到底是很怕他的” 谢轻舟不知道他爹爹是怎么笑着说这些的,脑子里拼命的想:往后一定不离开他们了,也不想让他爹爹受委屈。 他不敢说话,乖乖地听着。小心坐到狐狸身后趴在他背上。如果往回推个十年,他巴不得粘着爹爹撒娇,在这巽风泽做个小魔王才好。 狐狸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轻声道:“玉儿,你狼爹后来还是跟我说话了,可是没说几句话就哭了,他说玉儿找不到了,要是我也找不到了,他就活不下去了” 狐狸垂头苦笑一声,又道:“爹爹不懂什么情爱,也没人教爹爹,看着他那样生气,我就再也没敢跑出去,灵玉碎了,爹爹没法子找你,骨肉分离至今,爹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疯疯癫癫过一天是一天,这日子终究是给人过得,我是妖,我受了这些孽,说来也太无常,是不是” 谢轻舟给他抓了抓肩膀按摩,撒娇着说:“就是被捉弄了。爹爹,玉儿有给人做活儿,还有住的地方,爹爹和狼爹来陪玉儿好不好” 狐狸听了直发愣,在地上摆着石头。 “玉儿是狼的孩子,也是我狐岐的孩子。狼会放养你,狐狸肯定想陪着你,可是我不会烧饭,还不会干活,所以就变成了玉儿照顾爹爹…可是玉儿还要干活,不干活就没饭吃,没饭吃了我们就会饿…饿的话就” “爹爹,玉儿快被你绕晕了”谢轻舟头疼地抓了抓头发,狐狸以为他烦了,拿起一颗翠绿的石头放在儿子的掌心,像哄小孩那样同他说道:“这给你,算我赔不是,是爹爹太笨了,简单地说…就是,就是要经过臭狼的同意,而且爹爹也怕麻烦玉儿,更怕…规矩” 狐狸也不想说话这么笨,难道真是老了?不对,也就千把年哪里老了?还是自己本来就笨?不禁想起昨日与臭狼闲聊的事,满脸通红起来。只听儿子火上浇油地说道:“爹爹你跟狼爹撒娇就好,玉儿做饭,真的不麻烦” 谢轻舟倒是实诚,闹着狐狸要跟他回去人界。 “玉儿是一定要走么”狐狸说着眼泪也止不住地落,好像要嫁女儿似的。见儿子不说话了忙又说道: “爹爹是想你回家,让我和你狼爹顾着你一辈子,玉儿,爹爹舍不得你受苦,好好的孩子,怎么会落胎,怎么会去挨刀子” 狐狸忙掩面拭泪,也不知道为了这个儿子哭了多少回。从生下他那时便含辛茹苦,至今虽有太多遗憾,但也挂念了二十多年。气的不知道是那个不良人,还是自己这个傻儿子。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狐狸的心不像狼王那样谨慎,他心里想的什么,脸上的表情也就是什么了,嘴里说出来的话只会比心里想的更真。 可惜谢轻舟没全部遗传到他那又直又会撒泼的性子,只传到了心软爱哭,其他的就和狼王有些相似了,要说不说欲盖弥彰,偶尔还一副口不对心只听不言的样子。 狐狸坐在一边等他说话,等得屁股都坐疼了他还不说话,忙擦擦泪哄道:“爹爹都听玉儿的,你狼爹这人心狠,咱不理他” 话落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出言不逊,那毕竟是狼王,巽风泽的主。他对儿子也尽心尽力了,就是心冷了点儿。狐狸忙拍拍脑袋想说些别的,谢轻舟却问道:“玉儿喝了药,会恢复好么” 只见狐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又作势扶着腰,皱起了眉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玉儿年轻自然能恢复好,只是需要时间调养…虽然能好,爹爹却不想你再受什么伤,你本就虚弱,肚子里再有个孩子食你真气你还能好么玉儿” 这话引得谢轻舟沉默半晌,无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敢想了。 “玉儿你怎么不爱说话”狐狸又戳到谢轻舟痛处,没一会儿他鼻子都酸了,他爹爹忙拍拍他的背问到底怎么了,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委婉道:“里面那个,从前对不起我” 谢轻舟哭的直想跺脚,好不容易有个人让自己倾诉心事,这人却听不懂。 没头没尾的话狐狸哪里听得懂?加上他对感情这个概念太模糊了…自然而然也就听不懂了。这让他想了许久,对不起到底是什么?狐狸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两只手都幻变成了爪子,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他狰狞着问道:“玉儿,他打你是不是” 谢轻舟忙拦下他,而后无奈点点头,擦了泪又道:“不仅如此,他还和别人在一起…可他现在又对我很好…实在让我看不明白” 隐隐约约狐狸也听出来了,但毕竟伤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见儿子哭他也只能跟着难受。 “玉儿,你说杀不杀他,爹爹听你的”这狐狸说完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把鎏金镶珠弯刀,把谢轻舟吓得不轻,忙拉住了狐狸,擦擦泪解释道:“爹爹也不必杀人的,再有下次玉儿一定不原谅” 狐狸很听他的话,将刀收了起来,心头还是一阵阵的疼。他眼泪又落下来,一时紧张得抱住了儿子,边哭边向儿子诉苦。 “玉儿是爹爹的命,爹爹知道玉儿很乖,会听话的,有爹爹在你什么都不要怕,知道么”说话间,脖子上两块灵玉靠近了,谢轻舟的心脏忽然闷了起来,渐渐的…他真切的感到了爹爹的苦。 这灵玉,又称子纽玉。 原可以潇洒不羁快活一生的爹爹因自己的降生变得如此虚弱,原该和和美美的三口之家却到如今才团圆。不知道该叹命运的捉弄过分,还是缘分使然,来来去去或许都是命。 偏偏狐狸是最看不开的。或许,从他亲眼见孩子出来那一刻开始,他便不再是那个心无挂碍的小狐狸了。这世间果然是父母最无私,最能倾尽自身所有。 “爹爹就想看着玉儿开心一些,从前太苦了,你总是哭。有时候爹爹抱着你,你也哭的厉害…玉儿你别哭呀…爹爹不是还抱着,发汗了冷着了爹爹都担心,如今虽长大了也是爹爹的命”狐狸小心顺了顺儿子的背,生怕他哭的咳嗽。 从小他一哭就停不下,天亮哭到天黑。狐狸没想到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那眼泪哗哗地滚下来沾湿了衣衫。狐狸边哄着心里也是极其难受,小时候就没打骂过他,长大了更别说哪来的资格去凶他呢,哄了一会儿自己倒急得快哭了。 那狼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背了捆柴火站在前方,狐狸忙作势嘘声,让他别大声说话。 只见狼王直叹了口长气,卸下了背上的草莽杉枝。不知怎的转过头去大声喊道:“玉儿你再哭,你爹爹就不要你了” 谢轻舟一听这声音忙放开他爹爹,自己趴在膝盖上一抽一抽地掉着眼泪。只言片语最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他一下又觉得自己不该回来,一下又觉得自己被狼爹嫌弃了。这孩子,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爹爹在轻拍自己的背,也不跟那狼王说话,只对自己说道:“别理你狼爹,爹爹才不会不要你,玉儿别把嗓子哭坏了,不哭,好不好” 谢轻舟瞧了两眼狐狸,这才定下神来。抬头只见狼王和狐狸俩人一个委屈样一个大眼瞪小眼,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狐狸气他乱说话,怕伤了孩子的心。这狼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又惹得他咬牙切齿地捏着拳头,恨不得把他从巽风泽丢出去。 也是日照三竿了,谢轻舟不好意思让万重山睡这么晚,向爹爹说明后匆匆跑进去了。 小屋子里倒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他借着点天窗透进来的光束走的心惊胆战,好在只这两层台阶。越过去后就是张粗布帘子,他小心拨了开来,唤了声那人的名儿。第一声,万重山没醒,第二声落下,谢轻舟便被那人一下子拖到了石板床上。 “去哪儿了,我想你”此言一出。谢轻舟手快,忙把帘子扯到了末处,忙说道:“你快起来,正午了” 万重山大惊,忙让谢轻舟带自己去洗漱。走到门口的时候脸都臊红了,宛如一个刚入门的媳妇睡过头的样儿,虽不好意思,却逃不过礼节。他憨笑着向两位岳父打了招呼,随后急匆匆地跑去一边梳整自己。 谢轻舟在一旁见他嘴边都是皂角末儿直发笑,忙舀了捧水给他擦干净。 一个不注意便被拉到了一边,谢轻舟不知道万重山意欲何为,问了又问万重山才吞吞吐吐地说了起来。 “你爹他们看起来这么年轻,你是不是也会一直年轻下去,轻舟”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第一,谢轻舟他也不知道自己往后的皮相如何,第二,万重山莫不是在担心百年后了… “我是人,你是妖…你能长生,可是我不能…”原来是万重山的话还没说完,这一问也是弄得人直发愁。 谢轻舟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永葆青春,忽觉万重山这问题太荒唐,忙抱了抱他,让他别乱想些有的没的。说完便拉着人出去。 狐狸招呼他们坐到石桌上,随后取了碗碟过去,帮狼王端菜。 看那桌上也是丰盛,一锅鲜香鸡汤,一盆焖兔肉,一盅煲鱼,还有地瓜汤和糙米饭作主食。这些器皿看着也是老古董,谢轻舟既觉得新鲜,又觉得古朴。锅是粗陶土锅,盆是木盆,一点儿漆的影儿也没,盅子也是白瓷描花的。很美,很美。 狐狸手快,捏着那长木勺给俩孩子打了满满的两碗鸡汤。给儿子又是盛饭又是夹菜自己却一口肉也不吃,只大口大口地喝着灶上打来的地瓜汤。 谢轻舟刚想问他爹爹怎么不吃肉,没等他问,狼王便无奈地说道:“你走失那年你爹爹便吃不下这些了,断了荤腥,说是要为你积德,许是习惯了,你吃你的便罢” 他顿了顿,眼神又看向儿子旁边那年轻人,问道:“叫…重山是吧” 狼王一副山大王的模样,虽看起来不过三十,但那言语之下庄严肃穆的眼神却让万重山畏惧,他忙放下筷子,应了声是。 狐狸忙转过头瞪他一眼,让他别吓着孩子,又抬手给俩孩子添了鸡汤。 一边狼王看得眼红,只觉整个人都酸酸的,他直说道:“你看,我碗里都没有” 狐狸瞥他一眼,嘴快没忍住道:“臭狼多大人了,害不害臊”随时如此,狐狸也顺手给他夹了个兔腿扔进碗里,狼王这才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吃饭。 谢轻舟吃的清淡,狼王做的虽是荤腥多一些,但合口味。摒弃了城市里各式各样的添加剂,只放些盐花和农家酿的酱油,生榨的菜油。不仅能真正吃到食物的本味,还能品一把农家纯天然的古早味儿。 夸了夸狼爹做饭香,随后万重山也附和着夸,匆匆喝完碗里的汤异口同声地说自己要去收拾东西,一同跑进了屋。 万重山是真收拾东西去了,谢轻舟则趴在窗口偷看两个爹爹斗嘴。他们看起来好像在吵架,可嘴里说出来的话确实在打情骂俏。 突然被狼王叫了声“玉儿”,他忙跑了进去。 “臭狼你吓着孩子了”狐狸往屋里头看了看,直叹气。好不容易一家三口团圆了,吃顿饭也不能和他好好说话。 见他不吃了,狼王也站起来收拾碗筷,委屈地向他示好,大半个脸都红了。 “玉儿回来了,岐儿要不要再生个给他作伴”只见狐狸愣在一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好的他怎么又提起来这事?狼王只将碗筷都收拾起来,洗完便将人拉进了屋。 狐狸是想起了从前怀玉儿那时候,简直是苦不堪言。忽然肚皮作痛,他整个人倒在榻上起不来了。 那狼王忙取来膏药点了点他额边,好一会儿狐狸才不在榻上打滚。 生养这事本就是妖自己的意愿,狼王也只是和他开开玩笑,谁知道狐狸一下子绞痛起来,动静太大连住旁屋的儿子都跑出来看。 那狐狸见儿子在一边,正想起身却酸痛的不行,哀嚎着疼,狼王忙将他抱进里屋。 跟在二位爹爹身后,谢轻舟还是有些不安,跑去拧了把热水布巾。狐狸看上去虽还有精神,可是他额头上疼出来细细密密的汗还是让儿子担心了。 见狼王正手捻银针给狐狸放着淤血,细查一会儿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本瘦虚,突然失血泄了真气又加上神主不稳才会引起旧病。虽不是什么大事却把谢轻舟吓得那手直抖,狼王见他乖乖地给他爹爹拭汗心里也添了一番安稳。 他心想,倘若这孩子是从小放在身边养大的该有多孝顺。只不过如今年岁已远,再去追究过去也无意义。只盼着一生尽头家人都在就好。 一轮针疗下来,狐狸已经冷静许多。狼王出去煎药,留他靠着床头与儿子谈话。 狐狸握着谢轻舟的双手,又轻拍了几下,笑道:“玉儿乖,爹爹没事,都是些老毛病” 那声音低哑了许多,太阳还没下山狐狸却没了白日里的精神气儿。 他嘴上虽逞强,可身上那个地儿一阵阵地止不住抽疼,噸、噸、好像有刀在刺,疼的他闭了眼。一片黑茫茫,看不见狼王和孩子…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爹爹本想带你去到处走走看看,可现在却让你看着我这幅样子,是爹爹不好”狐狸忽背过身去,本想着眼不见为静,眼睛里那泪水却如黄豆大小一般一颗又一颗地掉了下来。 他想,倘若哪一日醒来便是畜生,绝不再修什么内丹,炼什么术法。偏偏他的全部已经托付给了狼王,托付给了那永远都要守着巽风泽的狼王…陪他一起守着… 谢轻舟不知道这爹爹在想什么,起身看去才知道这人在哭。他忙递了手帕去,急得差点说不出话,赶了两声爹爹别哭后狐狸才转过身看他。 狐狸细看他眉眼,果真有几分与自己相似,除了那黑亮的眸子像那狼王…只不过这孩子看起来一副倦怠模样,狐狸不忍,又不知怎么让他注意着身子。想的越快脑子便乱了,碰巧狼王端了两碗药进来。 “玉儿,这个是煎着给你补的,快接去喝了”狼王说着,谢轻舟忙起身将那粗陶碗接了过去。药正烫手,他忙放在高桌上晾凉。回头去看爹爹,那狐狸正被狼王一口一口地喂着药,满脸地不情愿。 “臭狼,我困了”狐狸抢过碗一口闷了剩下的药汤,唇齿间忽然一股苦涩呛得他紧咬牙根。 “岐儿也该休息了,吃糖坏牙,怕不怕”那狼王安抚好狐狸便收了两只碗要走出去,又转身回去望了望儿子,只道自己还有些事要办,让他也休息去。元宝小说 谢轻舟只点了点头。待他走后,正说要去歇息狐狸就不肯了,推开被褥便跑了出去。 他那草鞋一下飞了出去,只好跨大了步子去穿回那草鞋。本就一身松宽衣裳,一下晃了过去又有些滑稽,逗得谢轻舟想笑。 发现儿子捂起嘴,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拍拍两边衣袖,狐狸“蹬”一下躺到了大座上,又拉上儿子躺在一边望着顶上的几处天窗。 “爹爹,这么高一座岩山,怎么会有天窗”谢轻舟转头看他,没一会儿狐狸便开了术法,此法名为“虚弥之镜”。 面前那镜子里是一片漆黑,压根照不出来一个人影。狐狸又往上对了光,忽然那镜子里竟映出来一座阁楼的模样。虽算不上富丽堂皇,看着却是十分舒适素净。细看,这不就是自家屋子么…谢轻舟惊道:“爹爹,为何我见到的是山” 狐狸忙合了双掌,将眼前那物收进囊中。没等他回儿子的话,一声雷打也来的凑巧。谢轻舟在一旁吓得直发抖,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玉儿不怕”狐狸抱了他一会儿,本想这雷过去便没什么事了,没想到儿子躲在自己咯吱窝下哭的惨,把旁屋里那年轻人也引了出来。 原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万重山匆匆地跑了出去才见谢轻舟那一脸的泪。 可眼下狐狸护着谢轻舟像母鸡护着鸡崽子般,万重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也坐在一边哄他。 窗外那雨脾气大,不愿意停下来就算了还带着刮人耳的雷声一阵一阵地落。火光电石间声又杂乱,谢轻舟一下怕的不敢动也不敢说。 连平日里狂妄跋扈的万重山都有了三分忌惮,忙下了榻去将大门阖紧。 “玉儿还这么怕打雷么”狐狸问着,抬起手掌小心地拍着儿子的背,一声声轻拍让谢轻舟已入了大半个梦乡。好似儿时那般,狐狸哄着他快快睡着。 “这孩子是受了多大委屈,一回来就找你哭“话音刚落,狼王突然站在了厅上。这小把戏吓到了万重山,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凭空出现的人。虽早知谢轻舟身份,却仍心怀忐忑。 恍惚间他也傻了,再清醒时只听到狐狸要杀了欺负他儿子的人,活生生被自己吓晕了过去。 “这俩孩子堆一块,仔细看倒也养眼”狐狸正给这俩人盖着被子,一边狼王调侃的倒也是实话。虽不知两人过往,但眉眼间一来一去总是让人觉得有情在。 狐狸一番思想,抬眼看狼王,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好的,委屈的可是我儿子” 狼王忙将他拉到身边,顺势掩了掩被角,直反驳道:“玉儿总不会跟着你一辈子,他早已没有妖性,是要成家过日子的,难不成你要绑着他…不让他去么?” 此言一出,狐狸听得尾巴都跑了出来,他既紧张又担忧,狼王忙抱紧他,又抚了抚他的背正要安慰三两句,狐狸便急言了儿子如何委屈如何心苦,几句话使得狼王变了想法,不禁对一旁的年轻人提防起来。虽生气也明了狐狸的固执,忙趁热打铁安慰道:“如此也是过去的事了,往后玉儿要是放不下,你还能拦着他不成” 这话堵的狐狸一语不发,闭上了眼趴到案上睡去了。心想既想不明白又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不如就趁着困劲好好休息。 狼王只觉世上原有太多是非,若非要去纠结谁对谁错,那岂不是可惜了白昼日升,晚霞日落,月升鹊萦。才放宽心没一会儿又暗笑自己属实是思虑不周,他已千岁有余,儿子才几岁,果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这日天黑的快,还不到酉时。一屋子的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好似被下了药一般。狐狸向来是贪睡的,狼王白日里忙的活多也困乏。万重山有些水土不服也只能借口休息,谢轻舟则身心俱疲。 夜里虽还下着雨,可屋里多少还是闷热的。厅上正中的大座,已然成了他们取凉的好地方。这大座约莫两米宽,是一大块青石凿的。冬天铺上虎皮毯子,夏天撤下铺上粗布,清凉舒爽。 都说大座只能狼王坐的,可狼王偏偏是不讲究这些的。他不过是管理卫护一片荒凉之地,又不是从前那盛朝王侯,何来这么多的规矩来拘束了他。想来夏日炎炎里,与狐狸着薄衫在大座上饮酒对弈一番也是乐趣所在了。 翌日,狼王如旧早起出去了。他临走前给狐狸添的被子,一到回来时便被扯成了瀑布似的一张白纸。一边两个年轻人也横七竖八地懒睡着,被褥被踢到了脚下。 这样一副情景,好似一窝小虫。蠕来蠕去的,都闭着眼睛不知身处何地。 “岐儿,岐儿”狼王小声唤道。狐狸没醒,倒是两个年轻人醒了。 两人都迷迷糊糊的打了声招呼,揉了揉眼出去洗漱了。 谢轻舟这一推门才知道已是日晒三竿的时候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洗漱完跑去了灶棚下帮他爹洗菜。万重山按理说是客人,狼王挥挥手让他在一旁等着就好。 狐狸比他们都要有福气些,睡饱了吃吃饱了睡。饭菜端上桌,狐狸这才走出来。 他心里有些疑问,平日里最晚也是巳时起,怎么今日都快未时了才起来…难道因为昨夜的雷雨交加又是他昏了…? 忘得太快,以至于自己吃饭的时候都想到天外去了,手挟着筷子,有些抓不稳。 “爹爹怎么了”谢轻舟放下了筷子,看着狐狸一副有些失态的样子不禁疑惑起来。狐狸也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对他笑着,催他快吃饭。 饭后,狐狸倒是活泼了些。边跳边跑着去拿了衣裳出来。提着那一副衣裳在儿子身前左比划来右比划去,没一会儿又眉开眼笑地将那衣服递给了他,小心推着他去换衣服。 谢轻舟还没来得及问他这衣服是怎么回事,狐狸便扯下门帘走开了。自己穿的都是现代的衣服了,这样古老样式的衣裳又复杂又难穿,里三层外三层,有腰带有背带,领子还是铜扣的,花纹又是精细的绣银。想来一定花了不少钱的,他心里说不清是感动还是焦虑。 一顿折腾,终于大步垮了出去。 他撩起了额前的刘海,都别到后脑勺去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是一星半点儿。狐狸呀的一声在他身边转悠,满面骄气难掩,摆明写上了“我儿子就是好看” 谢轻舟正一脸茫然,抬头望了望万重山,发现万重山也在看他,好似丢了魂地笑着,半晌后才起身走到他身边望着。 平日里看到的谢轻舟都是瘦小的一个人,常常因为他那张无辜柔和的脸而忽略了他的身高。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给他换了一张人皮,谢轻舟不笑的时候,竟也有三分肃穆庄严。 “玉儿,喜欢这样的衣裳吗?”狼王右手撑着下巴问道,看着自己挑的一身衣服穿在儿子身上好似也见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禁有些欢心。 谢轻舟点点头,又摆弄几下腰带,坦言说道:“爹,狼爹,这身太贵重,玉儿先换下来” 这是一半的实话,另一句是穿在身上太重,谢轻舟就避过了,笑了笑往旁屋走。 他收着衣裳,耳边传来一阵嬉闹声。仔细听,是狐狸和狼王在斗嘴,一个说儿子长得像自己,一个说才不像。这就骂起来了?谢轻舟想。他们吵架是这幅逗人欢心的情景,好似在听欢喜冤家唱戏。那他和万重山呢…左右不过是冷战或者大闹一场,什么时候才能像狐狸和狼王那样好。 想到万重山,谢轻舟的心里难免又有些踟蹰不前。一颗心砰砰地跳着,紧张得忘了脚下的门槛。 “轻舟!”万重山‘溜’地一下,搀住了他。两人对视一眼,万重山忙问道:“没事吧” 谢轻舟摇摇头,心想“你都扶住我了,怎么会有事?”碍着两位爹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一边的狐狸搀他到一边坐下,二话不说地便回到那旁屋前,三两下便把那门槛拆了下来,又一脚踢进了放家伙的小廊。 转过身还笑盈盈地,吵着要狼王带他们去花市。万重山一听有的玩,咧着嘴向谢轻舟直笑,活脱脱像一条披着阳光的金毛犬。 “玉儿,我们现在就去吧,也能早些回来”狐狸也把儿子拉到一边,狼王牵着狐狸,狐狸又牵着谢轻舟,谢轻舟又被万重山赖在一边。四个人并排走在路上竟有些荒谬的热闹,好似一堵各领风骚的墙。狼王年轻,却威风凛凛。狐狸妖媚不俗,天真活泼。谢轻舟沉稳,一笑却暖人心。万重山一人之下,时冷时热。 如春如夏如秋如冬。 春天万物复苏,生机勃勃。造就生命,保护生命。夏天蝉鸣蛙叫,热情活泼。夏天是生命懵懂的季节,狐狸也成了‘夏’。 秋天,是思念的季节。叶落枯黄,却也有硕果累累。他在过去承载了悲欢、风雨、冷暖。然后缓缓地…他渡一叶浮舟将自己送到了冬天。 江河冻成了冰,孤舟滞在湖心,冬天…真冷。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近点…再近点。让这一叶扁舟靠岸吧,靠在那座山脚下,聆听山的心声。 于是万重山的手忽然被握紧了,讶异半晌,只见谢轻舟的眉目间萦绕着一股忧愁,像残败的杨柳岸淋了一身雨。 为什么谢轻舟总是如此,总是如此消沉、倦怠,他看起来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你在难过什么,到底怎么了”万重山说着,身子也靠近了谢轻舟。那正在嬉闹的狼狐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一个眼里带着疑问,一个好似要吃人似的。 但这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谢轻舟又可人的微笑起来,看看他的爹爹们,也看着万重山。他的瞳孔那样明亮,那样幽深,眼睫就像展翅的喜鹊那样,翩翩地眨着。眼廓犹如一瓣纯净的桃花,颇有喜鹊落枝头的意思。可是,喜鹊是代表欢喜活泼的鸟儿,谢轻舟却这般郁郁寡欢。 他不说话,也不再看万重山了,忧忧郁郁的走在一边。 天气虽是折中了的凉快,但狐狸上蹿下跳的也有些累了,回过神才注意到儿子的不对劲。从一回来狐狸便知道这个孩子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卷起袖子,狐狸又开始拉着儿子。谢轻舟竟有些想哭,好似被人同情了一般。可这是自己的亲爹爹,这种疏远和陌生的感觉,果然是分别数十年的‘后遗症’吗? 他不敢再诉苦,怕狐狸听了又会伤心难过,惭愧不已。 “玉儿你看这一方天地,有没有想起来你小时候爹爹带你来玩儿过?”狐狸问道。 这是多遥远的回忆了?三年…五年…八年…十四年…二十年…竟然也有真的多年了,怎么记得清呢。他二十多年来的记忆,有一大半都是关于万重山的,剩下的也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儿时回忆了。 不记得,真的…不记得了。 于是谢轻舟竟傻乎乎地抬头去看他爹爹,天真问道:“爹爹,为什么你记得,玉儿却不记得” 那狐狸听了只傻笑起来,眼睛成了一条弯弯的月牙样。望了望一边的狼王,摇摇头说道:“爹爹不知道为什么,你呀…你那时候才几岁,小孩子哪里能记得这么多呀,是不是” 狐狸忽然走的有些慢了,神色淡淡的,有几分异样。不过,没一会儿在狼王的拨弄下,他又笑了起来。狼王见两个年轻人都有些困惑不解,轻笑起来接过了话茬。 “那时,我与你爹爹都是初为人父,你在身边只那四五年,你爹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你看他,眼睛里又进沙子了”狼王虽是取笑狐狸,却从一边的小布袋里拿出了手帕巾子,小心给狐狸擦去了泪。 半晌,谢轻舟都不说话了。随着他们走进了花市。只是一到这花市,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地方?简直是几千年前太都大国的缩影。 他是干设计的,对于地方建筑、风俗、人情,都是很欣赏的。说欣赏,不如说是很喜欢。 狼王走在前头,领着他们往茶楼走。没一会儿落座在三楼,窗边的雅座正好能欣赏到整个花市的风景。谢轻舟一眼望去,那是相当的满足。 由上至下,先是天际的云。在巽风泽看的云好似与人界的不同,定是造物主偏心了,否则这巽风泽的云为何比人界的还要神仙几分?西有白龙游来,山头又有二三天门,一簇簇小小的白云犹如天兵天将那般,只专心的守在门前,哪儿也不游去。再看那东南方,又好似有一只石狮伏在天宫脚下。那天宫…好像一片山连过去似的,长在山上,宏伟壮丽。天门,有中天门,左右各一小天门。由下至上雾白渐深,成了缥缈的青蓝色。 这,是否就是世人心中的天上人间,神界仙境呢?谢轻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就是自己心里的天境。不由得心生敬畏,向天跪地叩谢这苍生恩德,让自己来到这世上看这天边仙境。 “玉儿,在看什么”狐狸笑着问他,着手给几个人添了茶。 “你们看天上,好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一样,还有牧童骑着黄牛”万重山直靠在他耳边笑他:“你眼睛真灵” 狐狸和狼王却都突然面带难色,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话语欠妥,他忙喝了口茶闭嘴了。 “其实那地方是——”狐狸这时正开口说了半句,没想到被狼王半路劫了,他只说道:“那儿是巽风泽的一大好景,看着玩儿的罢了” 这话也惹得狐狸头疼起来,又记不起什么只好唬了回去:“玉儿说好看,臭狼你怎么能说看着玩的,多扫兴” 靠在狼王身边,狐狸猛灌了一大杯酒,巴不得这头痛赶紧去了。今儿是带儿子出来玩的,赏风景的,吃好吃的,怎么狼王要说这话故意惹他不痛快?谢轻舟比他更不解,怎么爹爹这么生气人家说那地方是看着玩的,他和万重山当然不这么觉得,只是这…他最亲近的的狼王都将此景作为玩赏,这有何不妥了?他不明白。 “来了来了,兔肉煲,老鸭汤,金丝带,御干戈,蜜枣汤”狐狸念得口水都快下来了,谢轻舟是觉有些夸张了。只是半晌后…四人皆举杯畅饮,夹菜的夹菜,吃酒的吃酒,嘴都停不下来。 第一道兔肉煲倒不是稀罕物了,第二盅老鸭汤也是大补的。这盘金丝带谢轻舟一猜就知道是什么了,金针菜与树菌菇相辅,火候极难把握,还得分开来做,十分繁杂。炒快了树菇熟不了,炒久了金针菜便发苦,发轫。倒是这‘御干戈’到底是什么菜,御干戈,鱼干鸽,难不成是这两样东西做的?可这鸽子煲汤最合适不过了,为何又拿来给鱼干作陪呢?不过,眼未见,谢轻舟也不敢妄断。 小巧的菜罩一提起,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再睁眼去看那盘中物,几根树枝搭在最上头,底下是一片片的白色花瓣。御干戈,以枝为剑以花为盾么。谢轻舟不禁想着,只见狐狸提起筷子往那碟边敲了敲,没想到那碗里的菜都跟打架似得跳了起来。敲击瓷碟的声音十分活泼,一下子沉沉的,好像那盘中之物的一方打了败仗,一下子又叮铃铃的,好似在鸣扬胜利的号角,在恭迎沙场将士归来。 他和万重山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实在没见过这样神奇的菜。从前在人界吃好的喝好的,那都是看着好看,吃着奢华的,却不曾见过这样新奇的食物。元宝小说 赏玩够了,狐狸拈起调羹给两个孩子舀了小半碗。他一向对小辈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笑容,巽风泽颇多孩子都是尊敬他这个狐族族长的,若不是这些年因为儿子的事憔神悴力悲痛欲绝,或许,他在巽风泽也会是一举一动雷霆万钧的人物。 “好吃么,玉儿”狐狸笑问儿子,谢轻舟正小口小口地品着这‘御干戈’的味道,入口即化,微甜清香,好像是那白色花瓣的香味,甜的却是那树枝。那树枝原来只是看着像树枝,不知道原用料是什么,如此形似,入口却让人耳目一新。糯糯的,在嘴里含一会儿便都软烂了。品尝过后,谢轻舟也不想太夸张,于是便笑了起来说道:“是甜的,好吃” 狐狸正要给他再舀一些,狼王却接过了调羹,捞了些兔肉给儿子,直说道:“光吃这些,多吃些肉,玉儿可别像你爹爹一样不吃肉” 于是,狼王一放下调羹便被狐狸白了一眼。见爹爹卷起了袖子,谢轻舟也颇有看戏的滋味儿,在对座观着面前这两个欢喜冤家,就连万重山看了也忍不住向谢轻舟笑,心说我们也这样幸福可好,眼里又带了些渴求,仿佛在跟谢轻舟撒娇。 于是谢轻舟的心又化了,但没一会儿又冻了起来。眼前这幅嘴脸真是让他害怕,他不知道能得几年安稳,不怕自己吃这些苦,就怕往后有了孩子他还和现在这样朝秦暮楚。 “玉儿傻愣着干什么,都不动筷子了”儿子看起来心事重重,狐狸也不忍在外多问。嗳气半晌,着手给他夹了几块瘦一些的兔肉。 “爹爹怕你不吃肥的,你快吃,爹爹再给你去盛碗汤”谢轻舟挥了挥手,弯起嘴角笑了。 “爹爹也吃吧,都顾着给玉儿打菜了”狐狸听了一副高兴模样,瞥了瞥身边的狼王几眼,忙抓起筷子吃饭了。 一阵清风从窗外悠悠地吹了进来,吹得狐狸那发冠上的穗子叮当作响,清脆灵呤。他又长得比寻常男子娇俏几分,笑起来是一副惹人疼的可爱。只是没一会儿这人就转头到一边掩面咳了起来,好似个病美人。 谢轻舟忙放下筷子推上窗,瞬间只余一片竹影贴在地面上。狼王在狐狸身边拍着背,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有些恐惧和难以置信,他爹爹活了千年之久,为何如今一副内里残败,还容易体乏心燥?他的出世竟让爹爹如此狼狈,倘若往后自己生下孩子,岂不是会早早地撒手人寰,那他身边这三个人该怎么办? “爹爹,我们回去吧”谢轻舟猛地走到了狐狸边上,又小心扶他起来。狼王忙解下外袍搭在他肩上,左右看了他们一眼,让狐狸靠在自己身上歇一会儿。 “可都吃饱了”狼王问着,俩年轻人忙点头。谢轻舟这时怔了怔问道:“爹爹这是生我所致的伤症么?” 狼王只叹了口气,一边狐狸却还在笑,只是看起来没力气说话了。好像风中残烛般,忽明忽灭。 四人走出这酒楼时才说话。也不是黄昏时候,天边竟会有一片绯红。不是日落时…怎么绮丽红霞来得如此之早。 “玉儿别怕,这些小病小痛都是难免的,好好顾着就是了”谢轻舟点了头,一副心事重重。 他小心牵着爹爹的手,好像在拖着一只老牛,不由得叹了声气儿。当年不谙世事的爹爹在生养后落得一身病,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出生,倘若没有自己,他们大可以安安稳稳地在巽风泽过上几百年,甚至是几千年。淡如水的日子,妖也会觉得腻么?还是但凡是个生命都会厌弃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 可这也没有绝对的答案,有人喜欢平淡,墨守陈规。有人热忠于新鲜,想破了脑袋找花花乐子。 “爹爹当初是觉得太无聊了才生玉儿吗?”他忽然歪了歪头看着狐狸,十分好奇这活泼天真的爹爹当初为什么要生自己,怎么会想不开去受这罪?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说来也是巧合,那年先是乡邻催个不停,后来又是我自己心里实在了无牵挂,想来生个崽子玩儿也是不错的,盼你着长大了爹爹带你到处玩,给你好吃的好玩的,你狼爹还能教你认字捕猎。要是个女娃娃就每天给你换花样编头发辫子,给你买头花、胭脂、镯子、璎珞什么的”元宝小说 说到这儿狐狸直叹气儿,看着儿子这副模样眼睫一颤,心疼不已。狐族的男儿与女儿家又有什么区别呢?选定一人便是永生永世的牵绊,想后悔也没门了。他一激灵,紧接着道:“玉儿可要想清楚了,白眉老人这专管姻缘的神仙可不会让你朝三暮四的” 这话不像是说给儿子听,倒像是说给一边的万重山听的。 谢轻舟忙将万重山挡到身后去,刚想开口却被万重山捂上了嘴巴。这人忽然作揖,诚心说一定不会。谢轻舟看得心里上蹿下跳的,十分紧张,待他说完话又让他到旁边去了,生怕他这样殷勤反而让两位爹爹讨厌他。 赶着路,抬头望去已是日薄西山了。远远的前方,好像就是家门了。 谢轻舟,你在哪里?你身处何方,心又在何地。他不禁失笑,望了眼万重山说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那你呢,不回去了吗?”说着,万重山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许是抓得太紧弄疼了人家,使得他突然恶狠狠地瞥了眼自己,万重山好像受了警告一般倏地放开了。 “玉儿你要回哪里去,这不是快到家了么”狐狸忙问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又开始一眨一眨的,犹如蝴蝶煽动的翅膀在追寻着风中的答案。 和万重山的家是家,巽风泽的家也是家,去哪里好像都是一样的,可谢轻舟却不太愿意回去了。哪里都可以,可是那房子也不是他买的,他再带着他爹爹住进去,岂不是厚脸皮么…或许该回人界重新寻个住处?他忽然问道:“爹爹,玉儿想带你们去人界” 只见狐狸和狼王都空笑,狐狸先是摇了摇头,后来又叹了口气。 “我同你讲呀玉儿,人界不是我和你狼爹能去的地方,你留在巽风泽也是一样的呀玉儿,缺什么告诉我们便是,何苦还回去…” 话音未落,不知不觉都已经到家了。 “你看家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呀”看着爹爹傻笑,谢轻舟心里不是滋味儿,恍惚间不知何去何从了。可是现实告诉他,必需要做出选择。要么留在巽风泽,要么就带着他们到人界定居,好照顾他们百年后。 狐狸披着狼王给他覆上的长袍,坐在大座上发呆。狼王也没无要紧事,干脆陪在他身边了。 “轻舟,是不是该回去了”这回换万重山问了。他将谢轻舟拉到了身边。谢轻舟面带些许诧异,万重山是怕他跑了么?想到这茬上,不禁笑了起来。戏谑道:“你这么急,那你说什么时候” “明天,就明天”他拉着谢轻舟不肯放,怕再不回去谢轻舟真的会永远在这里了。倘若他自己也是个孤儿了无牵挂的,那他当然可以留下,只是城里还有父母在,还有公司在。这么几天都放手让旁人管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实在放不下。 “可我不能回去住了,我想自己找个房子安排他们住下,我们也好都冷静一段时间,考虑清楚还要不要继续下去”这话对万重山简直是当头一棒,谢轻舟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干脆就这样直接点儿,给彼此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口气儿缓缓。 去过自己的生活,去尝试不在意万重山,不用关心他,不用为他做饭洗衣。 远离那些猜忌和永无休止的冷战、争吵。这样的生活好不好,好不好呢?他不知道,但眼下的确需要一试。 正在谢轻舟脑子飞速运转的时候,突然被他拉了出去。万重山气势汹汹的,狼王一时担心孩子就追了出去。他的双手已化成了狼爪,轻轻扬起,好似想将万重山千刀万剐。 “狼爹,没事的,他只是有话要和我说”谢轻舟摇了摇头,想笑一下,却只皱着眉头。狼王也随着叹了口气,道:“如此,那我先回避了” 二人窥了窥门缝,这才安心下来说话。只是谢轻舟十分莫名,认真问道:“重山,我还欠你什么,我到底欠你什么” 万重山左右看了两眼,直将他搂在怀里。那温厚的手掌又抚着他的小腹,好似在惋惜什么,果不其然,他一开口便是那个孩子。 “这两年我对你的好你都知道,等你回去养好了,我们再要个孩子,好好生活”这些话,谢轻舟仿佛已经听倦了一般,闭上眼当做没听到。 他忽然把万重山的手拿开了,沉了沉气,道:“孩子没了是意外,现在我想再考虑考虑我和你之间的事,万一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却有各种各样的误会和心结,孩子在这种环境下好吗?” 他想,人家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可要是因情而来却不能因情善终。让这个孩子活在冷漠争吵的生活中,那又何苦将他生下来呢…也许万重山是对的,他没有给自己机会留下孩子…是对的,救了他,也免了这世上多一个可怜的孩子。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哭了?”万重山轻轻拥着他,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谢轻舟难过的恐怕不是一点半点,他仅是听着那小声的抽泣,心里竟也一团乱糟糟的。这样伤心是因为那个孩子的离去?还是因为他的过错? “轻舟,你不愿意要孩子我也不会勉强你…”话音刚落,万重山忽又轻笑几声,好似一隻猛兽露出了他的獠牙与利爪,一股阴沉的气息快将谢轻舟压的不能呼吸。他紧紧地搂着谢轻舟,又在他耳边威胁他:“我说错话了,轻舟,你这辈子已经没得选了,乖乖待在我身边,你要是敢离开我,我们就一起死!” 冬天的湖面,是一片晶莹剔透的薄冰。万重山,万重水也挡不住破冰而出的严寒,为什么冬日的冰棱总是要等到春天才能化开?它未化开时是一把尖刀,它化开之后又成为了什么? 它成了什么十分难说,但眼下谢轻舟已然成了冰面上孤立无援的一隻小兽,等着暗地下的侵蚀。 泪如梨花雨下。他空流着泪,万重山不仅不安慰,反而还在耳边低语,尽说些吓唬人的话。 “你怕不怕我离开你,怕不怕我死在你面前…” 万重山虽还抱着,却抱得没有一开始那么紧了。谢轻舟只觉自己慢慢地被松开了,擦擦泪,他又不得已地回到了万重山怀里,贴在万重山的胸膛前,哭得愈发大声了。他巴不得把这个人推到地狱里去,于是狠狠地扑了一把,万重山踉跄两步,靠到了岩壁上。触着谢轻舟的发,熟悉,柔软。万重山轻轻地将他鬓边的碎发都别到了耳后去,诧异道:“读书那会儿你怎么不愿意留头发,这不是挺好看的”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谢轻舟忽然道了句:“是啊,明明有些事可以早些改正,早些发现他的好…为什么偏偏到现在才发现这种好,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重山,你不要再提死了,和我…没关系” 他骤然将自己与万重山撇的一干二净,嘴上是很要强的,可心里却不好受。谢轻舟心里的矛盾从来就没有减轻过半分,他一不知道往后如何,二是拿不准主意。原本以为万重山伤他一次又一次就会习惯,就能习以为常放宽心地去看待这段感情…可是,他做不到。 做不到看清执着这么久的一段情,更做不到看轻这些年来的爱。也许,是万重山的爱太模糊,也许,是万重山本就是模棱两可的人。可如果真是这样,那该让他怎么办,他这样专情,细心,处处照料万重山,得来的,难道只是患得患失的施舍? “我不提,你就会离开我,轻舟,你陪了我这么多年,你舍得我身边睡着别人吗?”万重山刚说完这话便后悔了,想把话收回来也收不回了,只好紧抱着谢轻舟,默默等待着谢轻舟的审判。 “你身边没睡过别人么?你知道我舍不得…你他妈让我看着你跟别人上床,你舒不舒服,爽不爽?有没有享受到征服一个人的快感,是不是我对你的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谢轻舟好似疯了,什么话都说了出来。用力地揭开心头那块疤,狠心逼自己去认清眼前的人。 可惜人就是贱,抛不开,放不下。离与不离对他来说都不是好走的路。离了万重山他能开心起来么?能不能为自己活下去,为两位爹爹活下去?不离,万重山又起花花性子怎么办,往后有了孩子怎么办,不敢想,他真不敢想。 于是唯有逃避才得以暂忘烦恼。 “我去做饭了,你自己待一会儿吧”谢轻舟说这话心里仍是有一股不甘愿,擦着泪袖口都湿了一大节,那眼里是源源不断的泪水淌下来,他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又重又狠的一巴掌。 “你干什么!“ 万重山几乎是忍着脾气低吼,凶完忙将他拉回了怀里,眼里满是心疼。他轻揉着那肿起来的脸颊,一片绯红看在眼里不是滋味。 “这样痛快多了,我没事” 谢轻舟却笑了,硬是从他臂膀下挣了出去。万重山忽然也有些不明白,谢轻舟明明哭的那么厉害,那双手忍不住想抱自己,为什么还要打自己,还要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万重山是打心眼里清楚谢轻舟的为人脾性。只是自从他生病后,那脾气就变得让人难以琢磨,他要伤害自己要作践自己是常有的事,这不好。 “对不起,轻舟,我都忘了你…还没好”万重山忽然道起了歉,手足无措,双眼也不敢看他。 他甚至想给谢轻舟灌安眠药…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医生说我疯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 谢轻舟忽闭上了眼,心头不住地颤抖。万重山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过后,谢轻舟才觉这话属实有些偏激,忙拉着万重山的双臂道起歉来。 “重山,我不是故意说这种话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没等他说完话万重山便一把推开了他,径自走了回去,留他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 谢轻舟,你这是何苦?他不禁想问自己,为什么他那么虔诚,那么卑微,放下身段苦苦哀求他都不能被放过,都不能得到一个彻彻底底的答案! 万重山的背影,那样冷,那样绝情。这是谢轻舟现在才知道的吗?当然不是了,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从前万重山也是这般任性,一生气就走,一生气就甩门,生怕他听不见关门声。轰轰地,第二天楼下的邻居都会上来说他一顿。谢轻舟只能笑说对不起。他等万重山回来的时候提了几句,结果人家根本无所谓,他的争辩与反抗都无济于事。 过去这些糟心事儿在脑海里暗淡了下来,他越是拼命地想,眼前万重山的背影在他眼里就越来越模糊,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才能平静下来。干干净净地,做他自己。 如今在巽风泽万重山哪里也去不了,只得往房里躲。谢轻舟那张哭红了的脸让他害怕,他不得不暂时避开。 突然,外面一声狐鸣声又起,尖锐得好似要划破半边天。“玉儿,玉儿!” 万重山追出去时狼王已经将谢轻舟抱了进来。他一时混乱了,跑上去看谢轻舟。匆匆地,狐狸大喊一声让他去烧热水,自己翻箱倒柜地找药,哭了一脸泪。 谢轻舟被狼王放到了榻上,上身一件单薄的圆领长袖已被汗透湿了一片。狼王忙抽了褥子将他包的厚厚的,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虽是一片烧热却全身冒着冷汗。看着儿子这样难受,狼王急了。 他忙跑去把那年轻人手上的半热的水接了过去,一句话也没说,倒在盆里直下手拧了一把布巾。狐狸在外头煎药,见狼王这么急躁心里也惴惴不安起来。 万重山在一边看着谢轻舟这副模样,忍不住问狼王。可他直叹气,摇摇头只答没事。 实际上,狼王是懒得和他解释儿子这病了。回想起半个时辰前儿子还好好的,怎么他万重山一进屋他就倒外头了?狼王不是不明白,只是碍于儿子他不敢轻易下手。 狐狸端了药过来,手里还捏着一瓶元丹散。他眼里红的厉害,好似大哭过一场。吹了吹药放置案上,小心将儿子扶了起来,放在臂膀上。 狼王开了那药散倒了小半勺进去,狐狸接过手又搅匀了几下才舀起一勺。试了试温度,给儿子喂了一口进去。一勺接一勺的灌,谢轻舟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却一直醒不过来。狐狸实在没法喂,捏着下巴硬是给灌完了那碗药,总算轻松了些。他将儿子放回被窝里裹住,随后看着两人问话。 “好好的,玉儿怎么发汗了,是被什么吓着了”他那语气已经不是平时那和蔼可敬的狐狸了。万重山听得吓人,忙说自己不好,是他吓到谢轻舟了。噗通一声,跪下来直要磕头致歉。 恍惚间,他也觉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可谢轻舟这突如其来的病的确实与他脱不了干系,他还不如早点认错。 好在狼王和狐狸让他起来了,他们一心担心儿子能不能醒过来,哪儿还有功夫去看他磕头。 这么干等着人醒也不是事儿,狼王收了碗便往外走去了。没一会儿外边的灶棚升起了炊烟,狐狸望了一眼,狼王的背影匆碌,他看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又回头看着儿子,想起了些事。 他想,发汗这症头可是胎里带的,因孕时心惊心悸才会传给胎儿。可狐狸一回想便察觉到不对劲了,他记得怀玉儿的时候压根就没什么大事发生。再者孕中那狼王殷勤得很,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他怎么会受到什么惊吓? 狐狸忽觉眼前这一切都有些说不通了。儿子在襁褓时发了几次汗可都是自己亲眼目睹,亲手照料的。当时他还是软绵绵的一小团,怎么如今长大了还这样难照顾?若说是内热也不像,他落胎没多久便出来了。不在他这个爹爹跟前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受风了,没捂好。 一边儿婿和木头似的靠在儿子身边,狐狸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我家玉儿落胎后可有受过风寒,可是误食过什么冷的东西?” 万重山低着头,碍于面子只好擦擦泪。一抽一抽地回道:“他贪凉,也怪我没照顾好,太纵着他了” 临近夏日,高楼层的套房好似在太阳手边似的。每到夜晚那热气就透过窗户、透过砖墙跑进屋里。谢轻舟本是畏寒的,可天气燥热难耐他哪里受得住?夜里常常开着空调,他又爱踢被子…许是出院后没捂热的原由他才会发汗不止。还有那次他发烧…这么一想,万重山心里更添愧疚。 狐狸并无责怪的意思,只给儿子掩实了被角默默地走进了里屋。 旁人不在,万重山偷偷地抚了抚谢轻舟的脸,困顿十分。半晌后他爹爹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个绣着莲花的四方平安符,上面还绣着个“玉”字。 “玉儿,快好起来,快好起来”一连串窸窸窣窣的话语,狐狸痴傻了般将那平安符放进了被窝里。又趴下身子守在谢轻舟身边寸步不离,生怕他一走儿子就没了。 有些孩子从小就是难养的,狐狸也认命了。算起来,他的孩子不过二十六七,与自己相比不过是个婴孩。他心想,儿子一定没事,同他儿时一般。小小的人儿,脸苍苍,骨软软。灌药汤,喝血水。都会好起来的。 “岐儿,你快起来好好的,别让儿子醒来伤心”狼王大步跨来,小心将他扶到一边坐下。狐狸那眼泪止不住地落,哭的凄惨。 重逢之喜还未尝到什么甜头,那坏事就一桩接一桩地赶来了。他哭得整个人都没力气了,一下子瘫倒在狼王臂弯上。他顿时又哀道:“平安符上绣的莲…是我怜我儿,玉儿是怨我没看好他,才会丢在人界吃苦” 一番诉说,狐狸突然跑了出去。狼王追上后只见他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他想把狐狸拉回去,可狐狸偏偏动也不动地跪着,疯了般大哭着,求着四方神明,求着天,求着地。细看他眼睛,哭的快睁不开了。 “岐儿,这么冷的天,你跪在这里糟蹋自己的身子,一会儿玉儿醒了见你这样,他那病岂不是更难好了”话落,狐狸忙磕了好几个头才起身,狼王忙拉他进去。 狐狸回到屋里又守在儿子身边了,狼王趁着有人照看忙去煎药。一时间灶棚里两个小炉子都忙个不停,一个煎着药,一个炼着药膏。他刚放下药格子里边儿那狐狸又大声哭喊了起来,这声喊得他心都颤了颤,忙追了进去。 一看,那孩子身上都发了红疹。狼王一摸他额头烫的和什么似的,原本雪白的额头现在烧得红扑扑的。狐狸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忙问道:“这可怎么办,吃血作不作用” 狼王心里也担心得很,只是不敢说出来,怕狐狸听到会晕过去。儿子发了汗,又高烧不止,现在又起红疹。对照起来,应是失魄。见狐狸在一边心痛不已,他也只好说了实话。 “狼族孩童少有此症,玉儿好似失了一魄,怕是活不长”狼王也不知自己怎么能忍着泪说下这话,边上万重山一听昏了过去,那手抓着谢轻舟不放,狐狸忙擦擦泪将儿子扶了起来。 “一魄,我总不能看着儿子受苦,他喝了药…喝了药就会好”狐狸断断续续地念着,狼王忙出去打药。炉子烧得发红,狐狸见着外头,那人直打熄了盛了汤药进来。不知他的手是不是被烫伤了,端进来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药放案上,你快去泡泡凉水,快去”狐狸几乎是吼出来的,只觉狼王是真担心了。他整个人都有些迷糊,傻傻地不知道包个布巾再端!也是趁着狼王不在,他忙偷偷地咬了手指,挤了好些血掺在药汤里。 谢轻舟双颊边发白,看起来难受得很。此刻,狐狸只想为他承担这些病痛。吹吹汤药,狐狸又轻捏他嘴巴将药一小勺一小勺地灌了下去。不知道药性是否太毒了,狐狸抿了小口只觉口舌发麻。狼王这时进来了,瞧那碗底空了才安心。 “从小就让你喝药,长大了也不知道药苦了,都不讨糖吃”狐狸那泪没停过,眼下又是这样一番可怜话狼王听得直掩面。这孩子从小就虚弱,如今落胎不久又发汗了,实在是雪上加霜。 狐狸又探了探这小人儿的额头,苦中作乐般笑了一瞬,自言自语道:“玉儿…快醒了,快回来了…玉儿,快回来了…别让爹爹找不到”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狐狸一直盼着他能快醒过来,只要醒了什么病都不怕,只怕他醒不过来。 着手他又想把儿子拍醒,狼王忙低声道:“发汗呢,你这样会吓到玉儿”。这话听得狐狸又气又急,提了一把又将儿子放到被窝里捂好。 狼王想着外面的一锅米汤,想了想,叫醒了万重山去吃饭。可他一醒来就抓着谢轻舟的手不放,脸色苍白。狼王只好说道:“他不吃便罢,岐儿你得吃,吃饱了好照顾你儿子那病”。 这话惹来狐狸一记白眼,跺了跺脚便跑了出去。灶上的米汤还热呵,他打了一碗直一口闷了。不一会儿又端了进去给万重山吃,三人守在厅上,半晌一句言语也无。 狼王心里也气,气这孩子病得反反复复,偏偏都是些杂症。清古年间是有让法师来家中除祟祛病这一说,只是他孩子已经人事,又落胎不久,按规矩是不能请神的。好在他们夜家世代为医,否则这病怕是会拖了命去! 只是家中草药所余不多,明儿若不去采也不够了,儿子这病就拖得愈久。他忙向狐狸说明了:“明早我得去采药,你好好照看玉儿,我一定早去早回”。这话说得叫狐狸放心,他忙点点头。 入夜深了,谢轻舟还是没醒过来。 红疹爬了他满身,狐狸估摸着他内里还在发热,怕是会把五脏六腑烧坏了,忙打了盆凉水来要给他擦手脚。 万重山忙接过那棉布,拧了一把小心给他擦着。狐狸看他这痴样也不像薄情人,怎么会去伤了儿子的心?怕是好坏各占一半罢了,至少眼前还算真心。狼王直叹气,摇摇手劝说:“岐儿休息会儿,我去把门锁了,玉儿总不会跑掉” 他嘴上说是锁门,实际上却在门前布了结界。除了山后的茅厕,其他地儿狐狸和儿子都夸不出去一步。他也是防患于未然,怕他一病,重现当年悲剧,未雨绸缪罢了。 这狐狸许是太累了,呜咽了几声便幻化成了大白狐狸。这身变得吓人,万重山看的直发抖。眼前这大狐狸约莫一米长,气吁吁地团在案边小憩着。那毛茸茸的爪子又时而往谢轻舟脸上靠,把万重山吓得不轻。他又不好意思将谢轻舟挪开,只好观察了会儿。那爪子十分锋利,每每快触碰到谢轻舟的那一瞬便收了回去,好似在怕伤到他。 “岐儿,你累了”那狼王正巧回来了,一把抱起狐狸往身上放。又是给他顺毛又是给他盖褥子,扰得狐狸一下跳到了边上的太师椅,窝在一团蒲草里睡得香。 万重山挪走了水盆又回来陪在谢轻舟身边。他见堂上安安静静地都睡了,忙脱了鞋缩在谢轻舟身边。他也不敢睡深,只是想着傍晚的事,顿时自责不已。 现在近夏日时了,多少会有些流汗发热。他想起谢轻舟那晚开的空调,凉了一夜,第二日又被晒得头晕。想着这忽冷忽热,他自己都烦躁得吃不下饭,何况是刚出院不久的谢轻舟,他又是那样贪凉的一个人。 不想倒好,他这一想心里更是难受。瞅瞅一边的两位大人,见他们睡得沉才放心去摸一摸谢轻舟的脸。 “轻舟,原来你也是别人的孩子,现在有人疼了,我怎么还这样让你不好过,你也是折磨人,好好地难受怎么不叫一声”万重山自言自语道。又想,若不是自己赌气跑进来了,怎么可能谢轻舟晕倒了也不知道。于是他只得陪在谢轻舟身边,干着急。 是夜,霜露繁重。夜黑风高,邪祟不宁,狼妖入梦。 “古人常说:天山狐,天山水。小儿病,吃一嘴!去找那狐大人求一杯,娃儿地里都不怕黑!”白眉老伯笑呵呵地说着,只叫堂下几个小娃儿都听傻了,唯有那夜家的小公子正执笔记着。 “娃儿这是在写什么?”那白眉老伯直捋了捋胡须从堂上下来了,手里夹着根儿戒尺晃来晃去的,叫别的孩子都笑了。都想着,那夜家的小公子定是乱涂乱画些什么,要被白眉道人打个屁股开花! “师傅,这天山水如此神奇,我定完记下来,来日能救人治病”小公子说着,忙将纸上那小狐狸拿起来给他看,逗得老道人和孩子们直笑:“呀,这夜子郎画的狐狸真神,都看看这眼睛,灵气嘞” 书堂上顿时一片轰笑,直叫那小公子羞红了脸。那之后他便跟在老道人身边学习医术。可惜两百年春秋轮转过,那道人也去了。从此夜家出了个别门高徒,给狼族挣足了面儿。 好景不长,夜家出了大火。死的死,散的散。医书古籍,就连那宗传的《医谱》也烧没了大半。他这个小公子无依无靠,便铁了心从那古疆跑来了巽风泽。那些个幸存下来的仆从和长辈也不放心他,便跟去了。 巽风泽的原主人也是夜家的一位头狼,只是走了多年。见巽风泽无主,又是贫瘠寥落。他心生大善,挨家挨户地去奔走救治。这一趟才知道,原来前主人死了后这巽风泽便没了医士,又是这样穷苦的地方。老弱病残妇苦的多,连三岁孩童也患热病杂症。 他百年行医救世,巽风泽的的子民尊他扶泽先生。四百年部街建道,他出了主力,群狼尊他为王。 九百年应是一轮回了,他却发现泽内好几处庙宇供有他的金身。梦里又有白眉道人来给他贺喜,说老天给你当野神仙,让你在巽风泽看顾百姓,永世不得卸任。这倒是给自己争了个好地方,四面环山,溪河从天降。百草丰茂,药性极纯。也算是给医家方便,不用他奔走来往。 狼王回想起那年,也算是好事成双。不知不觉地梦中笑了起来,笑他那路边捡来的狐妖竟像儿时画里走出来的。说与旁人听,都说他们是前世今生的缘分。那狐狸也纯真,狼王说让他报恩许给自己。他还真信了,傻傻地盖了大红布,穿了喜服拜天拜地。 这狐狸与他年纪相仿,却不如他聪明。不知纲纪伦常,不解欢爱□□。直到那年生了孩子才知道人情世故,才知道挂念一个人的滋味。 “岐儿”许是心里的念想太深,狼王忽然醒了,忙唤了狐狸几声。那狐狸睡得沉,冷得一身狐狸毛都竖了起来。他忙给顺了顺,裹了件毯子抱进怀里。 他怀里抱着只狐狸看儿子去了,又空出只手去试那孩子的体温。一摸,降了不少,红疹也褪了些。他心想这会儿也该出去采药了,现下那年轻人也睡了,怕他醒来没人顾着便叫醒了狐狸。 他这一醒来便被裹在被窝里,闷得喘不过气,忙坐了起来。那狐狸尾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被狼王揪住了,他说道:“岐儿在这看好孩子,两个时辰后我便回来” “你去,去采药”狐狸也半推着他出去,心情好不爽。待人去了,他又趴在案上呆呆地望着孩子。不知怎地忽然哭了起来,也不敢大声。 狐狸那一头长发都散了,挡得他看不清儿子。一下跑进里间梳头发,正打理好额前,堂上便传来了动静。他忙放下手里那顶素冠跑了出去,只见儿子失了魂一样站在正中。他连连唤了几声玉儿都不见他回应,忙把人拉回榻上。 谢轻舟一脸木讷,手脚一动不动地十分僵硬。面色青白,傻傻地看着地上。他这副模样给狐狸吓得直哭,抓着他的手不敢放开,怕下一秒就散了魂了。 “玉儿,说句话,你快说句话”狐狸哀求道,声音也哑了,末了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怎的,他忽然咬破了手指将那血给儿子吃了下去。半晌后,他终于魄归原主了。 只见爹爹看着自己,眼眶红得吓人,话也说不出来完整的一句。只是抱着自己,又哭又笑。 “我没事,爹,没事”他忙说道,拍拍狐狸的背让他靠着休息了。他一时也觉头疼,怎么一病病这么久,抬眼看那天窗,原来,天都亮了。 他看堂上那烛泪滴了满盏,定是燃了一夜了。难不成他们也守了一夜?谢轻舟这才清醒过来,忙去烧了水捧来给他爹爹喝。 狐狸那双眼睛还肿着,见孩子给自己端茶递水心里颇为感动。他那嗓子哭哑了,说不出几个字。又从高桌上取来纸笔,写道:“饿否”,只见儿子摇摇头,说自己刚醒来吃不下。狐狸也无奈,挥挥手又闭上眼了。 谢轻舟替他将笔墨纸砚收了上去,忽然眼前一黑,看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下意识地去扶那短案,砰地一声吓到了狐狸。他心中一惊,这孩子又怎么了? “就是头晕,不打紧”谢轻舟说着揉起了太阳穴,狐狸虽虚惊一场,却不敢再闭上眼睛了。他掐掐手指,想那狼王也该回来了。 狐狸忙去里屋拿了件大氅给孩子披上,拉着他到门边坐下,他自己走去洗锅烧水了。晨露很是清爽,却也伤身。狐狸碰了凉水没多久就开始双手酸痛,他委屈得很,擦擦泪又去舀水了。 “岐儿,你快给我回去!”那狼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背着一大箩筐的药草在他身后低吼着。见狐狸还愣着,忙握起那双手放在自己手里哈气,搓热了才推他回屋。 谢轻舟见他爹爹蹲在墙角,也不和人说话。他一激灵也翻身踩上了大座,蹲在他爹爹身边。狐狸很年轻,比他儿子娇气许多。一发起脾气比他更小孩子气,这会子谢轻舟也不知道他是被人欺负了,还是做错了事。狐狸只顾着嘟囔着个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他伸手往狐狸跟前晃了晃,眨了眨眼问道:“爹,谁欺负你了,还有人敢欺负你”不说还好,一说狐狸直用了术法心书给他:“就是你狼爹欺负我,你也来我笑话了”谢轻舟忙解释道:“爹爹要这么说就委屈玉儿了”他哼一声直扭过头去,没一会儿又坐到了万重山边上,给他掩着被子。 “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是许了郎君忘了爹”狐狸这话说得谢轻舟害臊起来,忙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才不许给别人。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那两人又说了会话才静下来,这间隙外头已经熬好了药。 狼王端那药进来手里还红通通地,忙放在案上了。“玉儿,喝药”狐狸指了指那桌案,说没几个字嗓子疼的和什么似的,狼王忙将他拉了出去。 他不开口倒好,一开口便让狼王知道了,一顿训斥。“嗓子哭哑了,往后成哑巴狐狸了,吵架也吵不过我”狼王嘴上碎碎念着,却也愤愤地走去药柜子边拿响音丸。待狐狸吞下后他又说道:“可别再说话了,等你好了有得说,我看玉儿都心疼你了” 狐狸想说话也说不出,闷闷地走回去了。狼王因赶着裁药就没法儿陪他了,只向里头大声招呼了两句。意思是让儿子跟狐狸说说话,免得都无聊了。 谢轻舟正趴在案上休息,那碎长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耳边。狐狸见他闭着眼,偷偷地给他顺了顺头发,编起了小花辫子。突然有人在身后拨弄自己,吓得谢轻舟忙起身往后看,一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玉儿”狐狸小声念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对面了。谢轻舟耍小孩子气似的努了努嘴道:“爹爹,你好无聊,不如明早我们玩捉迷藏”只听狐狸叹了口气,无奈不能大声说话只好探了探身子取来了笔墨纸砚。 小小的案上铺上了纸,哪里还能够一个人趴着睡觉?谢轻舟忙起身了,杵着下巴看他爹爹写字,他很认真,一副乖孩子模样。 “爹爹,玉儿要走了”谢轻舟说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忽然说这样的话,惹得狐狸眼眶都湿了一圈。忙接着道:“爹爹跟玉儿一起走,好不好”狐狸听着这话,好似两天前才提过,他正好磨完墨,便在纸上写: “这不是提过了,难不成是我忘了,我的玉儿不是要留在巽风泽陪我们,他是人,他回去,你也去作甚么” 接过那张薄宣一看,谢轻舟反倒说不出话来了。他又看看睡在一边的万重山,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狐狸拿回纸翻了个面,又写上:“玉儿昨日怎么晕倒的,现在又忘记了”他是怨这孩子心太软,好了伤疤忘了疼。 谢轻舟正要说话,万重山却醒了。迷迷糊糊地也看不到东西,一口一个轻舟地叫着。谢轻舟见那桌上的字也不好说什么,直下了榻走去旁屋将换洗衣服都拿了出来,又把万重山的包拎出来了。他手劲不大,砰的一声那包砸在了万重山脚下,虽没砸到人,却也把人叫醒了。 “轻舟你真要赶我走?!不跟我回去了?”万重山对着他低吼道,一副凌厉人的模样惹得狐狸很不痛快,可他的确没什么立场发言。只见儿子忽然对那年轻人笑了,笑得像块石头,说话却又温柔得很。 “重山,我不像你父母都在身边,我想尽尽孝,你也该回去料理公司的事儿了,别担心我”谢轻舟的语气虽颇为柔和,可万重山听了还是忍不住生气,气得眼眶都红了。 恍然间,谢轻舟对这张脸很是陌生。万重山一向果敢坚不可摧,现在他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让人可怜。也罢,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他自己都好,都是人的本性。 谢轻舟正给他擦着泪,心中万分纠结犹豫。就在这时候万重山忽然抓紧了他的手,又不肯放。他边抽泣着边说道:“把你爹他们也接回去,我们家又不是没地方住”谢轻舟听了直摇头,看了他一眼直说道:“房子是你买的,这怎么行,再说了,他们哪儿能离开这儿,说不定要罚工资的” 这话说得万重山又哭又笑,他羞了一瞬,忙接着反驳道:“那你去问他们,能不能请个年假” 谢轻舟心说这真是荒唐,眼睛却巴巴地往爹爹看去。狐狸愣住了,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年假是什么意思,只傻傻地大眼看小眼。 “狼爹”见狼王走来,谢轻舟忙唤了一声。左看看右看看才问道:“狼爹,能不能带着我爹爹去人界住个一年半载?” 他又撇撇眼睛朝狐狸使了个眼色,父子颇为默契。半晌后,狐狸写了“不应不欢”四字,见他努嘴,狼王开怀大笑,忙说道:“一年半载不合适,三日如何?我和你爹爹每月空出三日去看你” 谢轻舟一听犹豫了,忙问他爹爹的意见。狐狸点点头,又执笔写下:“他三日即可,吾常伴尔身”这么一句,谢轻舟也觉妥当。狼王表面上答应,心里实为狐狸担忧。他忙催两个年轻人休息,急急忙忙地拉着狐狸回自己屋头了。 堂上两个年轻人面带不解,怎么…妖和妖都是这么古怪的? 狼王回房后,从暗柜里取了一隻红蜡,吹燃竹筒,借给了烛心一点火。慢慢地置上盏台。 堂上暗了,里屋亮了。绯色帐帏下情丝蔓蔓,狼王正抱着狐狸说掏心窝子话。 狐狸方才听他们说了一堆话,很是疲倦。趁他困得很,狼王捣乱去了。喝醉酒般痴傻,骑在狐狸身上解他的衣带,发冠。云袜,里衣更是扯下便扔到地上。 他这样似是发情了,狐狸被他的疯咬吓得直发抖,哭着要跑出去。那狼王哪里肯放过,一把就将他擒住了,还在他身上反咬了几口。这若是化为原型一定精彩,远观而去是二犬互吠,细细打量却是狼狐交尾。 只是那狐狸十分不情愿,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肯老老实实地让他压着。狼王见他哭湿了枕巾也不舍得了,故作姿态打了自己两巴掌。 狐狸看他和失心疯一般,忙将一边的枕头扔到了脚下,说什么也不和他睡一头了。 狼王也不认栽,抱起布枕就往狐狸身上靠。他嘴上净说些调戏的话,一个不注意,又把人家给弄哭了!他心里的委屈劲儿还没过,被这么一闹也睡不着了,干脆就靠着墙哭。 “快别哭,岐儿你嗓子还没好,今天是我错了,我错”狼王急得拍他的肩,差点就没给他跪下来了。 那柔柔的身板顿了一下就钻到了被窝里,死命地去踢狼王的脚。许是近来情绪低落又犯旧病,狐狸那力气好似在给狼王挠痒痒,弹棉花似的逗得他直笑。 狐狸是个傲气的,听那人笑得欢忽而离他远远的了,恨不得钻进墙角。只觉狼王拍了拍自己,还在耳边柔声道:“岐儿好好睡吧,我得去收拾那些药”狼王刚要起身就被拉住了手,心想这狐狸演的哪一出,忽喜忽悲的让人猜不透。 狐狸那嗓子疼的快要裂开,只好心书给他:“我也去,去帮你”狼王见他如此,心里多少有几分愧疚。他取了件貂皮大氅给他系上,把人拉出去了。 门边堆了一大筐草药,狐狸一看,忙跑去抡了个水盆过来。他那虎头虎脑的样子狼王见了直发笑,忍不住看起他来。 狐狸那双桃花眼里还带着水汽,蓝色的浅眸里映着一点辰光。他方才哭红了眼尾,这下两只眼睛看起来倒是有些五彩斑斓的,好看极了。狼王偷偷地吻了他的耳尖,又压低了声说道:“你拿这水盆干什么” “当然是拿去洗,臭狼别…俩孩子还在旁屋呢”狐狸愣了一会儿才说话,见狼王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忙弯腰继续捡药草了。狼王听他端得够了,一把背起了竹篓,又笑他:“这药还没晒,你洗了岂不是要让它们化成泥?”狐狸一听他说这些耳根子都起茧了,忙点点头推他出去了。 狼王取了网布,带他往后山去了。 后山比屋前还要凉上几分,狐狸才在石台上铺好了布就开始打喷嚏了。狼王催他回去他也不肯,只傻傻地捡着盆里的药草。 “我不冷”狐狸轻声说着,那双手偶尔颤得抓不住药草。狼王见了忙加快动作,没一会儿那一大筐药草就铺满了石台。他忙拉着狐狸回去的,还抱怨道:“风口上,早知道我也不让你跟来了,手都冻红了” 狐狸只听着便羞红了脸,擦擦手又跑回屋里去了。狼王痴痴地见他笑起来多少也放心了,收拾好药具也追了进去。 “作甚么,不带敲门的,我就该锁上门不让你进来”狐狸气馁道,手里正把玩着个荷包。狼王忙走过去抢了,勾在指头上晃来晃去的,好一会儿才能偷偷看清上面的纹样。双面都绣着一对鸳鸯,虽然针脚不是很细,但日常佩戴也够看了。 狼王刚想发话就发现狐狸缩在被子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忙将人拉了出来。 只见那狐狸缩头乌龟似的,死命想往被窝里蹲。一个圆脑袋时而往左,时而往右,逗得狼王笑不拢嘴。狐狸这会也不要什么脸皮了,努努嘴说道:“前几日做的,给你” 狼王忙问道:“岐儿怎么突然送我这个”。话落,他把人抱进了怀,又将那双冻红了的手捂在胸口。 “臭狼自己放些艾草进去,辟邪,当护身符了”说着,狐狸又觉得羞了。一边捏着自己的袖口一边眼睛闭得紧紧地不敢睁开。好在狼王也不是着急的人,否则早就宽衣解带了。 “你给儿子绣了一个,要是不给我也绣一个,我一定生气”狼王笑道,将那荷包放进了衣服里。他空出手来,不禁去揉了揉狐狸的脸和耳朵,一头细软的长发摸起来毛绒绒的,好似一隻可人的小野猫。 狐狸臊红了脸,没了那股子臭脾气劲儿倒显得他骄矜几分。他不说话,也不作出什么举动。心里更是什么也不敢想,就怕一个不小心让狼王起了性把他吃了。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狐狸错愕了半晌后,忽撇过头去了。 说到孩子,他想起来夜里狼王说的话,他说那孩子活不长。 狐狸阖着长眸,一副倦倦的模样让狼王心疼。抱着他,只觉狐狸的衣带都松了几分,好像是又瘦了。都说人不愁不知秋,狼王心想你个狐狸怎么也衣带渐宽,为伊消得人憔悴。 “岐儿,你在想些什么,不妨说与我听?”狼王假做轻松,轻笑了声,挑起他的下巴就等着他睁开眼——来一个猛亲! 他又调戏了许久也不见狐狸有反应,借着那点烛光细看他。这一看,看得狼心都揪了起来。 狼王不敢太大意,只轻轻地吻吻狐狸的眼角,又伸出舌头舐着眼尾的几点泪珠。狐狸这才努起嘴,怨道:“臭狼挠我痒痒”他慢慢睁开了眼,见狼王那副沉静的模样忽而有些心痛,抹抹泪便拼命地往他怀里钻。 狼王想,巽风泽的早晨也是兀长,不如就把这空隙拿来和狐狸说说话,陪陪他也好。况且狐狸这般粘人也是十分难得。 他小心将狐狸放到了身前,背对着自己。而后取来了木梳,往前倾靠了过去。笑问道:“岐儿,我来给你梳梳头发”话落,狐狸忽然转了过去,摇着头说他不要玉儿死。这话狼王听得越发奇怪,忙安慰道:“怎么会,他都好了,你快别想这些” 狐狸追问了好几句真假才罢休,呆呆地抱着腿让狼王梳头发。他那头发长的盖屁股,夏天一到就热的满身是汗。狼王瞧了他一眼,轻声问道:“岐儿往后别散着头发了,多热,我要是得空就给你梳发,好不?” “你当真愿意天天帮我束发?” “有何不愿?玉儿都快二十七了,细算起来,我也和你成亲一百二十六年了,要是不愿意,当年这孩子我断断不会要” 狼王顿了顿,着手将一个镶着琉璃珠的掐丝银冠给他扣了上去。打理好发带,小心将狐狸抱进了怀。 他十分心疼狐狸,又止不住心里那股怨气,直骂道:“岐儿总说我不待见他,可知这孩子耗去你多少神元修为?就这么个玉儿都快带走你半条命了,若不是被人捡去了又自己回来,我也不会再找他!” 话落,狐狸细想这话很是为难,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玉儿是狼崽子,你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你自己,我若是生了隻狐狸,我就带它跑了,让你再去和别个生,我生的,你都不喜欢,你也别弄那些药了,让我爷俩自生自灭去,明日我们就走了,你别跟来” 他说得眼泪掉了一地,眼前红濛濛的一片看得不清,好似是眼睛出血了。这下他心里又乱了起来,怕得双手发颤。 “岐儿,我们是妖,从前也只是畜生,虎毒还食子呢不是,别人家还吃崽子,况且我们也是头次生养人胎——” 狐狸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他坐到另一头去,闷闷不乐道:“臭狼这么说,那干脆都变回去好了,穿什么衣裳,束什么发,旁的我也不管,只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它是虫子也好,崽子也罢,我都当宝一样疼,再说那年是我大意,否则玉儿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 “岐儿你越说越离谱了,换我要是生了狐狸你还这样说么?”狼王说完直将他捉到了怀里。 狐狸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难不成孩子是我一人的?难怪,难怪玉儿丢了十几年都没见你伤心难过,你要生就快去生,省得我受罪” “狐岐!” 这声过后,狐狸不敢说话了。他觉得委屈,也打心眼里觉得狼王凉薄。 他对这事上心思细腻,又极敏感。仅是稍稍回想了两遍狼王那些话,还有他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一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连连叫唤着:“夜子郞,骗我!你骗——” 话音未落,狐狸竟哭得快晕过去。 “子郞不好,是子郎不好”狼王急了,小心抚着他的胸脯,生怕他一个激动会活活气死。 在隔壁屋头的儿子也闻声敲门来了,喊着爹爹给他开门。狼王一听这敲门声促促地,心虚了。 “你爹没事,快回去”狼王应了声,忙把狐狸放到了铺子上,听儿子没再喊了,蹑手蹑脚地去锁上了门。 而后他回到床头坐下,见那狐狸好了些,只是还有些喘不上气。心里虽有些气在,也不得不顾着狐狸的安慰,小心抱着他起来了。 “我听玉儿叫我了,你怎么不让他进来”狐狸问着,忽然瞪起了他。狼王怕得直闪躲,又只能轻声安抚他。戏谑道:“他来了见你哭哭啼啼的,岂不是以为我打你骂你了”说完笑逐颜开,伸手去捏了一把那狐狸的脸颊。 可这一揪却没提起多少肉。他只提起来一层皮,硬生生把那鹅白般的脸皮弄红了。 狐狸也不发脾气,心觉乏得很,不想和他计较了。这下狼王得了便宜,见他静静地,又贴着人家的脸亲了下去。 天窗外的光束此时竟不偏不倚地投到了狐狸的那双桃花眼上,金碧辉煌的波光来来回回地在他眼皮上游弋,弄得狐狸一下睁开了眼。 他方才哭过,眼尾还带着一丝红晕。两条颇为俊逸的剑眉也皱了起来,衬得底下的眼睛圆滚滚地,楚楚可怜颇为动人。 狼王看痴了,一不小心抱紧了,狐狸难受得直哼气。如此,狼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一个劲儿地问道:“岐儿,好岐儿,你哪里难受”哪知他一松开,狐狸就跑出去了。 约莫辰时,他想着林子里还凉,忙扯了条披风追了出去。 他左右看了几眼都没人影,一转身,狐狸忽然像个鬼魂一样塌着肩膀傻站在他身后,面色发青,瞳孔异常地大,狼王吓得直哭,伸手想抱住,却抓了一手空。 “臭狼,我在这!” 狼王一听这声音是从头上传来的,忙三步一蹬,飞檐走壁地上了屋顶。 “岐儿用幻术捉弄我干甚么!”狼王一声呵斥。又口是心非地给他披上了薄披。 这屋顶实是巽风泽的一处小山头,又有个出檐的地儿作眺望台。别看平日不作用,一旦不幸遭贼人陷害,方可保命。战时又能容下百来号人往里边躲,石壁一推,便可藏身于须弥间。 而今,这狐狸怎么跑上来了?狼王不解,忙将他拉了下去。一狼一狐从台上跳了下来,到了地上还在拌嘴。 “就要欺负你才知道本狐狸的厉害”狐狸说着,又从他怀里拿出来了荷包,不料被狼王一把抢了回去。他恼得有些委屈,嘟囔着嘴巴说道:“我得去准备中饭了,你去看孩子起来了没,想吃什么菜再来告诉我,快去” 狐狸被推进去了。狼王冷冷的,与平日里那个缠人的狼王不同了,他竟也有一丝落寞。 正因为有这点落寞不可解,他难受地心头隐隐作痛。那个人,就在刚才还把他抱在怀里,怎么现在就甩手走了?那背影冰冷得刺伤了他的心。 狐狸后之后觉地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自己太冷情。推开了狼王,狼王难过了。他虽也难过,却哭不出来。不知怎地,忽然想起来狼王从前说的话。 “岐儿,又生我的气了,我逗你开心,你怎么也不给个笑脸”狼王的声音沉稳,柔和。这句话在狐狸的耳朵里直打转,他坐立不安,没一会儿便跑出去了。 那人正弯着腰洗地瓜,太阳不热,却照得他双颊微微泛红。他一手折叶,一手搓着地瓜上的泥,洗好了就摆到笼屉上。站的太久,腰发酸了。他就用手肘狠狠地捶两下,站直了又得弯下腰埋头洗那地瓜了。 狐狸悄悄地躲在窗棂下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两行清泪不停地流。他见狼王提上了锅盖,忙抹了抹泪走了出去。 一到门外便与狼王撞了个满怀,狼王要将他推开,他却不肯了。眼泪止不住地滑下,声音也哽咽了。 “狐狸报完恩了,要走了是不是”狼王拍着他的背,心里很是不舍,干脆又抚抚他那头长发作为安慰。 狐狸忽抬起眼看他,双眉紧蹙着,眼睛也红了,狼王看他这副模样有几分眼熟。 “原来救你那日也是这幅可怜模样,当年叫我万般怜惜,此刻你是故意惹我难过”狼王恨铁不成钢,握紧拳头空打了一拳。 这下狐狸更自责了,忙从他怀里褪了出来。他怕狼王恼了,真把他丢出去,到时候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自己倒也不要紧,只是心疼孩子。他怕自己走了,狼王一生气说不定就活生生掐死他的玉儿。 两人回到堂上,好一阵沉默。 狐狸这颗心本是空的,从他来到这个世上便是个无忧少爷。 他九百岁时,狐族遇难。一路死伤无数,直到如今那岐山上还暗藏着一条血红的山路。这些事,他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仇人是谁,恩人是谁。他天真如旧,以至于不懂得狼王对他的倾慕与无私的爱护。 狼王就这么护着他爱着他,暗自欢心了一百二十多年。这事,他坚持得与治病救人一样,不曾间断过。可如今,他竟也有些信命了。他瞧了两眼那狐狸,笑道:“既见公子无恙,我为何还不欢不喜”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既见公子,云胡不喜? 狐狸若有所知,掩掩面走回了里屋。狼王只漫步跟在他身后,心中很是不安。 “真是要弃我而去了”狼王见他叠着衣袍,喉间顿时苦了。 狐狸竟也没去反驳他,倒叹了口长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闷闷道:“我也时常怨自己呆,可现在想想,好像这一切都是注定的缘分,这是不是臭狼从前说的什么前世的福分?” “我是说给你玩的,哪里有前世今生这一说,不过世人聊以□□罢了”狼王轻蔑一眼自己,笑得讥讽。 狐狸喜欢想这些有趣的古话,狼王这话正好扰得人不痛快。他气的双颊鼓了起来,放下衣服不收拾了,只一屁股坐在床上。 狼王忙哄他,有意无意地扯着他的衣带,轻声安慰着“把新衣裳带去穿,别叫人看轻了你”他见狐狸闷不做声地,笑了几声自己取衣裳去了。 那套长衣狐狸还未穿过,狼王想这几日事多,他没心情去穿也是正常的。轻抚了几下,给装到包袱袋里了。 狐狸看着他那柔柔的动作,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隐约觉得有些喘不过气,除此之外倒也无什么大碍。 两人相视间,狐狸不知怎地忽然说道:“臭狼也去吧,总不能让玉儿以为他没你这个狼爹”他嘟囔着唇,十分不快。 狼王心想,这狐狸莫不是舍不得自己,拿儿子当说头,心里指不定羞成什么样了。于是他牛头不对马嘴地直盯着狐狸问道:“岐儿怕我不在你身边,怕了是不是” “是也不是,不如臭狼配几贴药给我带去,你看玉儿面色,断了血药还有几年活头”狐狸说着,又哭湿了帕。 他心里有苦说不出,谁叫那孩子也是个心肠软、脾气倔的。他这个当爹的劝不动,只能跟在身边照看着,倘若将来真有什么,至少背后有人替他撑腰。 狐狸只顾低头擦泪,狼王不忍心看下去,轻拍了几下他以示安慰,而后转身出去了。 他正走到厅上便见两个年轻人在门边洗漱了,速度起来毫不拖沓。 不一会儿都四目相对了,一个喊伯父一个喊爹。狼王心中感慨万千,只觉自己都老了几百岁。 是了,也该是子孙满堂的年纪了,可偏偏他和狐狸还在为这个孩子操心不已。巽风泽的平常人家大多是四世同堂热热闹闹的,唯有他这个半路丢儿子的还在愧疚下过活。 他这么一番思想,不禁有些唏嘘。旁人都说狐狸爱子,他何尝不是想护着?儿时那药是十天半月赶着路去找的,如今又不得不往药汤里放血作引子。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好起来就是老天眷顾他了。 狼王见俩孩子都埋头收拾着行李,忙去端了一盆热乎乎的蒸地瓜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先填填肚子,我去买些肉来” “狼爹也吃吧,别麻烦了,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去了,来不及的,对了,我爹呢?” 谢轻舟问着,睁大了眼往外看去。外面只一片阴郁,什么也看不清。好似是起雾了,他爹总不会这时候出去。于是他朝里屋喊道:“爹!来吃地瓜” “听你一喊,我想我爸妈了,轻舟”万重山叹道,转头向他以眼神撒娇着,肉麻得谢轻舟一下好似回到了学生时代,眼里都有光了,他不禁笑道:“你回去吧,我不走了” 狐狸一出里屋便见两人有说有笑的,心想不是才病没多久,儿子怎么又不记得原由了。 他不快,可也不能说什么。一边狼王也只得默默地给他刨红薯皮,各不打扰。 原来都是不爱说话的,可谢轻舟和狐狸说到底是活泼些的,又问收拾好了没有,又问山雾何时散去。一番言说,堂上也热闹起来。 四人谈天说地,狼王讲恶鬼,狐狸说神怪,谢轻舟则是叹人心险恶,唯有万重山这个胆子小的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鬼,他胡思乱想到鬼胎。说怪,怕谢轻舟真成了妖怪。他心虚是因为亏欠与愧疚早已嵌在他的心沟,而此刻那个受害者却笑脸盈盈地挨在他身边,这使他感到不安。 堂上好像只余他一个人阴郁着脸,话说不到三两句便闷闷地低着头。 谢轻舟也察觉到他的异样,便不再说这些异想天开的了。 “我看天也不热,不如就此启程吧”狐狸笑道,瞧着狼王也一副垂头丧气的,忙拍了拍他的脸颊。 狼王这才反应过来,也对狐狸笑了笑说:“我送你们出去吧” 他心中不忍,表情也有了几分踟蹰。狐狸自己待在人界恐怕不太安全,他还喜欢乱跑。狼王越想越怕,没想到儿子却开口了:“狼爹不去,那爹爹岂不是太无聊了” 狐狸眼睛瞥到了一边去,不敢看他。怕再看一眼,泪水又要流下来了。 这些狼王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忙走去收拾了一套衣服出来,塞进了包袱里,又抓了几贴药挂在布带上。 谢轻舟瞥见他们眉来眼去的,心里也替他们欢喜起来。他活泼起来,推了推万重山又背起来包,笑道:“狼爹把门锁上吧,走了走了” 狐狸见狼王也跟上来,开心得和什么似的,笑得小白尖牙都露出来两颗。 四人一边走着,一边赏着花鸟山水。 狼王对道路比较熟悉,领着狐狸走。万重山则陪着谢轻舟漫步,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走山路确实为难他。 出发的时候是十点钟,他们绕到现在已经快到正午了。 万重山转头看了看他,脸色很差,又冒着虚汗,思来想去还是将他背到了身上了。 “重山…” “应该快到了,一会儿你到车上睡一会儿” 谢轻舟轻轻应声,只觉脑袋沉沉的。他身子软,一下就把脸颊帖在万重山背上,睡着了。 背上多了个人,走的要小心些,万重山慢慢地跟着他们。 狼王回头看了一眼,不说话。狐狸摇了摇头,问道:“要不你背玉儿?” “玉儿哪儿用我背”狼王说着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你们从哪个口子进来的?” “就这里”万重山小声说着,指着前方的一处小斜坡。又默默说道:“轻舟,到了” 走到院子里,好似又重见天日了。 万重山开了车门,有些不好意思:“伯父你们坐后边” 然后轻手轻脚地让谢轻舟坐在副驾驶座上,如此也方便照顾他。 狐狸看了看儿子,心疼地给盖上了毛毯,忽觉自己亏欠孩子实在太多了。他轻声道:“爹爹以后都看着你,不让你丢了” 他睡得沉沉的,连梦境也沉进去了。 他儿时被人捡到后,不得不乖乖地在福利院待了几年,小学的时候没几个人会欺负他,大家都相处的很好。 到了大学,总觉得环境变化太大。大学他没什么真心朋友,就那么一两个有话说的,喜欢他的女孩子倒是挺多的,情书一封一封地往他抽屉里放。 他也不爱打球啊,后来室友笑他傻了吧唧的,人姑娘明明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嘛! 他还白了人一眼“我才没兴趣,谈恋爱不如学习” 可是刚升大二没多久,他就背叛了自己。 “同学你好,我能不能跟你坐一起?” 谢轻舟一看,这同学真有钱,从头到脚少说得十来万,心想你真是奇葩,名字也奇葩!那么多座位你偏来和我这个穷小子坐一起,轻舟已过万重山,他们难不成还有兄弟叫做孤帆和碧空的? 他忙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空位给他。还好自己收拾得干净,也长的白,不然指不定被怎么嘲了,万恶的汁苯啊。 课堂上大家都专心听讲,认真做着笔记,一片鸦雀无声。 可一到下课,教室就跟打仗一样,轰地一声什么声音都有,一群人你追我赶的,十分吵闹。 他都听到了些什么啊! 什么两个男神坐在一起了,万重山的确是,他就算了吧,没事儿就别扯自己了。 他忙收拾东西,赶去了别的教室。 好巧不巧,万重山去上了个厕所,一下又出现在他旁边… 谢轻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奇了怪了,万重山看起来这么不爱说话的一个人,竟然第二天…第三天都和他坐在一起上课!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星期左右,谢轻舟实在觉得闷,于是就下定决心,不跟他一起坐了,和他一个室友坐到后排去了。 这室友的名儿倒还挺文艺,徐秋。 这回都跟几个室友挤在一块儿,徐秋一双眼睛都落在谢轻舟身上了,不怀好意地问:“你俩闹分手呢?咋不坐一块儿了?” 谢轻舟一听,不能多想,想多了会给气死,吐了口大气道:“我可去你丫的吧,他就一阴魂不散的棺材脸” 徐秋忙扶了扶眼镜,深情地望着他,问道:“姑娘,那你看小爷怎么样?” 他还没出戏呢,谢轻舟拿着一瓶涂改液作势要往他平板上涂,徐秋这才安静下来求着“别别别,不开玩笑了” 谢轻舟也静心听课,偶尔就看着万重山,恰巧他也在往后排看,一眼就瞄定了他。 别提多尴尬了,谢轻舟忙写了条纸条扔了过去,那上面写道: “你他妈瞪我干什么,搞得好像我偷人了”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徐秋看那上面的字,又不敢放声大笑,差点儿没给憋断气。 那万重山小心将纸条夹进了笔记本,也不回个信儿。这让谢轻舟很是郁闷。 他之后碰到万重山,才发现,那脸根本就不是棺材脸,简直比棺材还棺材,唯独就对谢轻舟摆个臭脸! 谢轻舟莫名地生闷气,每每下完课就往宿舍跑。 “诶,轻舟,你又没偷人,干嘛这么憋屈啊?” 徐秋抿了口杯里黑糊糊的咖啡,一手慢吞吞地抄着笔记。 “老徐,我真喜欢他了,你说怎么办?” 谢轻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这算不算初恋呢?虽然只是暗恋。 “你开玩笑的吧?你喜欢男的?” 他没否认,也没点头。只闷闷地杵在他边上,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 “我也不明白,你给我支个招儿吧,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徐秋这下也头疼,不过还是很积极地劝他了。 “小舟,咱俩也挺熟了,好好学习才有出路嘛,这事儿先放下,实在不行哥给你泄火!” 虽然这话乍一听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不过细想,还是挺有道理。 “我听你的,老徐你可得看住我,咱寝室就剩我一个幺儿了” “我尽力呗,男人是挺上头的,可就是那股劲儿没多久就没了,你信我” 徐秋一副阅尽风尘的样子,让谢轻舟觉得诡异极了。 他这样忍着心里的念想,过没几天就觉得自己神经出错,心神不宁的。于是午觉也不睡了,在教室留下来背书了。 谢轻舟坐在窗边,那太阳暖烘烘的照着,楼下就一堆花红柳绿的草啊花啊。他看着窗外这些东西,那心情可舒服多了,一堆人堆在教室一言不发的坐着跟木偶似的听课,多没意思。 已经是夏初了,下午的阳光又伴着微风吹着,真把人哄睡着了。 他醒来见万重山神出鬼没似的坐在一边,忙挠挠脑袋,急得快哭出来。 “完了完了我睡过头了!” 万重山拍了拍桌子,大声说道: “三点的课,还早” 他心中大喜,还好,还好没有旷课,转头便对万重山道谢: “谢谢你叫我起来,不然指定挨骂” 万重山罕见地笑了出来,“你以为我是来听你说谢谢的?” 谢轻舟听了这话,心慌得突然趴到桌上,眼睛也看向窗外。 从来没人教过他这些,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知道怎么权衡满心的欢喜。 所以他只能逃避…直到他被万重山抱住。 “你抱我干嘛” 谢轻舟猛地抬头,想拽掉万重山的手,却发现他根本没那个力气啊! 硬的不行,那只能来软的。 “你怎么不理我,也不跟我坐一块了” 万重山倒是先哭了出来,谢轻舟很难受,眼泪都往肚子里吞下了。理智告诉他,不能,不能,于是勉勉强强地说道: “同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以后只跟你一起上课,不做别的” “轻舟,我能这样叫你吗?” 万重山不哭了,也把他放开了。 “行” 这约定算是奏效了。 不过万重山一天到晚就想粘着谢轻舟,两人形影不离,比亲兄弟还亲,你来我往的举动也不算过分。就是…都长的好看,走一起有些惹眼了。 一转眼到大四了,谢轻舟总算是熬到头了。 万重山瞒着自己的身份,把人介绍到了自家公司实习就业。 那年夏天真是充满了离别,各种伤感,空间论坛各种伤春悲秋,线下同学聚会舍友会一堆。 好像唯独他们没散,好像那段青春还没远走,好像万重山不会成为他的噩梦…… 谢轻舟被梦魇住了。即便他睡的这么沉也没办法抹去一切,然后好好睡一觉。 “轻舟,怎么都哭了” 万重山忙抽了纸巾给他擦泪,只听谢轻舟柔柔地唤他的名字。 “重山” 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他醒后惊慌失措,好在这次万重山在身边,他猛地从车上下来,发现二位爹爹都在一旁看着,只好说道: “走,我们先回家吧” 无奈,万重山不敢大胆地抱他。 “玉儿,这是什么?”狐狸指着那高大的铁箱子问着。 “爹爹,这是电梯,就是电梯子” 谢轻舟小心牵他们进来,到了家就忙着给他们准备客房, “爹,你们休息会儿”谢轻舟说着,走去房里了,万重山也在他身后跟着。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也不顾忌了。 “喂,爸,我们回来了,都好” 他爸听起来挺开心的,看来是老妈有好好跟他这个老古板说他们的事。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你妈可想你们了” “这两天就回去” 万重山音量开的大,谢轻舟听着分明就是董事长的声,不禁诧异道:“重山,原来你爸真的是老板” 亲耳听到的时候,谢轻舟是真的震惊了,甚至让他怀疑,自己配不配和万重山在一起?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是谁说闲话,老子回去把他开了” 谢轻舟无语凝噎,着手将两个被角抓了起来,准备甩被子。 “我来” 万重山接过了活儿,又问道:“你刀口还疼吗?后天要去复查吧?” 万重山倒不觉得留个疤有什么,就是怕他会疼。 “不碍事儿,安顿好他们我也得去找工作了” 万重山听得直皱眉,怒道:“下个月初你再回去工作行不行,之前去医院的时候你都处理好了,养好了再上班,我知道你在万氏干的挺好的” 谢轻舟只叹了口气,眼神都暗了下来。 “你装的不辛苦?” “怎么就装了,那孩子不就是因为我才没的” 说着说着,万重山那手都搭到了他腰上,他苦苦哀求道:“轻舟,我去买菜,你做饭给我吃吧” 谢轻舟也无力再与他争口舌之欲,只好说道: “你去吧,顺道开个电视给我爹他们看会儿” “我马上去” 万重山走到客厅,只见两人还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十分怕生。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轻舟把房间收拾好了,二位不困的话看会儿电视” 狼王指了指狐狸,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笑道: “谢谢,我先带他去休息会” 万重山又带他们去房间,这间客房的内装是谢轻舟设计的,白色调为主,住起来干净又舒服。 狼王将狐狸放好便回到客厅了,万重山下楼买菜,谢轻舟在厨房下饭。 谢轻舟正淘着米,忽见到狼王靠在门边,忙问道:“怎么不见爹爹” “岐儿困了,在休息” 谢轻舟又笑道:“那屋子没住过人,生气的很,你们不嫌弃就暂且住这吧,过几月我便搬走” 狼王不可置否,问道:“怎么,这地方不是玉儿的。” “当然不是了,玉儿哪来这么多钱” 狼王直叹气,只好说道:“你觉得哪里安稳便在哪里吧,我去看看你爹爹” 谢轻舟不语,心想他们在巽风泽生活了那么久…外界对妖来说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像人类世界复杂。 实在是可悲,万重山不就是这么一个人吗?他要是能拒绝那些诱惑,会不会现在他们也是一家三口美满得很呢? 只听狼王又在门边道“玉儿,你也别着急成家,想想自己有什么想做的事,想看的地方,看够了再回巽风泽也不迟,这也是你爹的愿望” 谢轻舟倒也想,只不过和万重山的关系是绝对没办法撇清了。 “那狼爹,我现在是妖吗?” 狼王点了点头,不知怎的又摇了摇头。 “玉儿是妖的孩子,自然也是妖。只是没了妖性,倒和人一样心善了,不然你还是和我们回去罢,巽风泽多的是与你年纪相仿的孩子” “这怎么成”谢轻舟立马就拒绝了,狼王属实有些恨铁不成钢,狠说道:“他最好是能好好待你,否则就等着五马分尸罢” “狼爹,他也罪不至此,倘若有那么一天,我亲自己动手就是” 狼王听完忽笑了起来,赞道:“这才是狼的儿子” 万重山不知什么时候在旁边偷听,止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他已经没了从前的浪子心,可是心虚、愧疚,这些情绪让他有些害怕。 回到房间才稳住脚,谢轻舟来叫他吃饭,原来天都暗了。 狼王吃完饭便回房间陪狐狸了。 谢轻舟则在厨房刷锅,万重山就收收桌子碗碟。 他一直低着头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谢轻舟恢复正常。 “我明天得回去上班了”万重山道。谢轻舟只擦擦手,转身准备去换洗衣服。 “走去泡个澡吧,这几天也累了”万重山说完,忙取了两件浴袍。 走到浴室,谢轻舟光着身子坐在一旁等着水满。万重山却在后头喊着“轻舟,等等我” “好了” 万重山很快把衣服都脱了,砰的一声躺到浴缸里。 谢轻舟往水里扔了一块粉浴球,水里顿时都是炸开的粉色泡泡,好像成了他的遮羞布。 直觉告诉他,自己一点儿也不想看万重山光溜溜的在他面前,更不想让万重山看自己的。 他不想说话,万重山也不会自讨没趣。 于是两个人都专心的各洗各的,谢轻舟靠着背垫,闭上了眼,逼着自己放松身心。 “轻舟,我明天要回去上班了” “我知道了” 万重山自讨没趣,便先出来洗头发了。简单冲了冲身上的泡沫,又回头看了一眼谢轻舟。 “你快出来吧,别泡太久了” 谢轻舟应了声,将浴缸冲了一遍才看到万重山一直在等他。 “我没事,你也不用跟着我” 谢轻舟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耐烦地用毛巾搓着头发。 明明万重山脾气最差,为什么偏搞得他也这么容易烦躁。 万重山趋炎附势似的拿来吹风机温柔地给他拨弄头发。又苦苦求着他“轻舟,从前是我不好,但是我心里真的没装过别人” 谢轻舟一听,又笑又气:“滥交就是你想要的自由,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在茶余饭后和别人出去喝喝酒,开个房什么的” “你不会的,我也不会了。轻舟,你知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我怕我们在一起久了,你会不爱我,会厌烦我” 万重山说着放下了手里的吹风机,俯下身拥住了他。恍惚间,一切好似都回到了。 可惜谢轻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只觉眼下再纠结这些已毫无意义,于是起身准备着睡觉了。 万重山还粘着他,巴不得挂到他身上。无奈谢轻舟的身板也载不住他,只能闭眼听他说胡话。 “轻舟,你这样不说话,是要我去客厅睡沙发吗?” 万重山说着,又将手上的戒指晃到谢轻舟眼前。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谢轻舟被那戒指晃了眼,不禁有些来气。 “睡沙发?随你”他正要窝进被子里,却突然被万重山拖住了上身,只听他低声怒吼:“你他妈再说一次” 这下好了,谢轻舟一听他这话,干脆起身坐到了一边。只狠狠地往窗外看去,一言不发。 谢轻舟还不肯和他亲近,这让万重山感到不值。 他忍气吞声、好生伺候了谢轻舟一个多月,竟然还换不来谢轻舟一个笑脸! 倏地,他也顾不得谢轻舟的情绪了,一把将浴袍脱了去,狠狠地将谢轻舟摁回了床上。他也不做别的,只是伤感地叹了句, “轻舟,你变了” 万重山正了正枕头,也不抱他了,倒头躺下。 谢轻舟只觉万重山比自己更像是个疯子,他不明白万重山说的是什么话,越想越觉得委屈。 于是捏了捏拳头,好似在捡起刀往自己心口扎,看了他一眼问道: “你说说,我哪里变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了”万重山正了正枕头,心里也委屈起来。 谢轻舟无奈,止不住红了眼。细细回想,又认真的回了他话。 “你也知道那是很久以前,你呢?你没变吗?我却不知道你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 谢轻舟激动得声音也哑了,万重山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忙将他搂进怀里当心肝一样疼。 半晌后,他又小心松开了。无比虔诚地望着谢轻舟,眼里都是那个少年的模样,不过那是曾经…现在的谢轻舟身心俱疲,不复当初的少年气。 “你还不了解我吗?”万重山忽然问道。 谢轻舟听了直背过身去,懒得再与他计较。于是叹了口长气道: “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在迁就你” 迁就?万重山忽皱了皱眉,又往前凑近去抱他,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一句话,好像十分有道理: “你看,因为孩子我们产生了多少隔阂?” 谢轻舟几乎是一下子就脱离了他的怀抱,万重山忙问道, “轻舟,你没事吧?我不说这些了!” 他已经哭的撕心裂肺,再次被那个人抱住,心里很是难受,只能轻声骂他: “你他妈放屁,你是故意来刺激我的” 万重山很是无奈,心想你说是放屁就放屁吧,也不是第一回这么闹了。他不敢太过分,只能轻轻安抚他,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让你好起来” 简直是不要脸!谢轻舟一甩手直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打完人自己又心虚得缩了起来。 “轻舟,你打我” 没想到万重山先哭了,只将脸埋在膝盖里小声地抽咽。 废物,谢轻舟只看到了个废物,他为什么还有脸哭?! “玉儿” 闻声,谢轻舟忙抹了抹眼,忙下床开门。见了狐狸,他顿时说不出话来,狐狸这么开朗的人,竟然也有皱眉头的时候。 谢轻舟被他劝了几句,又把人推回去了。狐狸走后,两人看起来冷静了不少。 谢轻舟回来后忙这忙那地打扫家里几间房,已经没精力再去理会万重山了。况且万重山看起来跟个无理取闹的大孩子一样,多少让人心烦。 他也懒得再看下去,倒头就睡了。万重山见如此,也紧跟着躺下。 同眠共枕四字,到了他身上真是可笑。 狐狸回到房间后睡不着觉了,一旁的狼王也被吵醒了。看着狐狸那失神的模样,心里不禁难受起来,安慰道:“你别担心,玉儿他自己有主意” 狐狸直皱了皱眉,一下钻进了被子里。 “我见玉儿受委屈,心里也好难受,方才是不是该把玉儿拉过来待在我们身边?” 狼王忙抚抚他的背,无法再去说什么。 他想,倘若他们的玉儿一直都是孩子多好,可惜不管是人是妖都无法停留在婴孩时期,究根结底,到底是他们做爹的没看好。 两人都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 不知是否因为环境的变化太大,狐狸一直蜷着身子,微微发抖。 “臭狼” 他唤了声,那狼只将他紧握着的拳头掰开,抱紧了他。狐狸直往他身上贴,好像不离狼王近点,狼王就要消失了。 狼王相信大部分人类没什么恶意的,只是自己的岐儿跟孩子都遇过些许不善。 狐狸是历了大灾大难,也不知道那一千年怎么过来的。他还能在战乱之后持着自己的天真,这样又娇气又爱撒泼的性子,竟也陪着自己过了这么久。 窗外一点白月光,洒落在心头。过了很久,这个世界才渐渐苏醒。 早晨还很清凉,谢轻舟裹了裹睡袍便起床了。看了一眼边上睡得好似噩梦连连的万重山,心情更加紧张。 万重山因为他耽误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虽是他自己当老板,可谢轻舟仍是愧疚不已。 他越想忘却昨夜的不痛快,心里更添愁绪。还是不忍,伸手去给万重山掖了掖被子。 仔细看万重山,原本帅气干净的他。因为休息的不好,再加上巽风泽粗糙的过活,下巴生出了一些胡渣,眉毛横七竖八地长着,脸色一片青白。 谢轻舟看了看时钟,不知怎地鬼迷心窍了,忙抱住万重山,小声说道: “我不生气了,重山” “你抱抱我…好不好” 万重山忽然翻了个身,将人都压住了。谢轻舟不禁闷哼了声,把人吵醒了。 “弄到伤口了是不是?疼不疼” 万重山着急问着,忙将谢轻舟的半拢着的睡袍掀开看个不停。 “我没事,你睡吧” 谢轻舟好像一看到万重山关心自己那副样子就有些犯恶心。 “不早了,你怎么也得去我爸那儿报个平安”万重山一下子就起来了,谢轻舟只傻傻地坐在床边。 “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谢轻舟接过他手里的衬衫和西裤,哆嗦地穿着。 万重山笑了笑,想起学生时代,他偶尔还会粘着给他穿衣服,看着谢轻舟没睡醒的样子,颇为趣味,那个人的眼睛恨不得闭上,嘟着嘴吧,一脸不爽。 想起过去,他迷迷糊糊地地走到卫生间,拿起杯子冲了下,又精神抖擞地刷起了牙。万重山在他边上剃胡须,他好像没看到一样,洗完脸就走出去了。 他到厨房煮了稀饭,贴了张字条在门上,没一会儿两人匆匆地出门了。 谢轻舟本要自己搭公交车去,万重山却要开车,硬是把他拉到车库,谢轻舟非常明白,大早上的万重山他惹不起,只好乖乖地坐在副驾上看文件。 看着看着,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别睡着了,轻舟” 谢轻舟直叹气,放下pad,揉了一会儿太阳穴。开了手机。 「一会儿是不是能见到你了?」 是方煜发来的语音,万重山在一边听了直皱眉。 谢轻舟回了个‘嗯’,随后将手机扔进了包里。万重山不知怎地生气得很,一下踩重了油门,谢轻舟急忙叫停, “你慢点!” 万重山这才慢慢清醒过来,可心里仍是不爽。 到了公司,谢轻舟硬是被他拽着进了董事长室。 “爸,我们回来了” 谢轻舟不会说话,见了董事长也只好唯唯诺诺地尊称一声老板。 “回来了好,小谢身体好些了吗?” 谢轻舟忙点头道谢,又尴尬又不好意思。 万大海起身,忽然将一叠文件递给了他。 “既然都好了,那就继续上班吧” 谢轻舟很是莫名,忙问道:“我不是已经辞职了?” 这话把万大海气得直拍桌,万重山站在一边看着瘆得慌,心想今天根本是来挨骂的。 “你快三十的人了,我和你妈都希望你快安定下来,你倒好!连员工都能给气走” 万重山怕他血压升上去,忙跪下认错, “爸您别生气,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谢轻舟在一边听得手心发汗,万大海此时也坐下了,又笑问谢轻舟: “好孩子,看在我这个老董事的份上,你就留下来吧”谢轻舟也推脱不过,看着万重山还跪着,忙点头了。 谢轻舟回到办公室,万重山被训了会话才追上他。 他走到谢轻舟办公室门口偷听着“轻舟,你怎么瘦成这样” 那个方煜有必要这么关心他吗?万重山忙理了理领子,大步走了进去。 他怎么会在这儿?方煜只觉好笑,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方煜还坐在谢轻舟身边,离得很近。万重山气到不想回答,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谢轻舟。 万重山那副要吃人的眼神,实在让谢轻舟受不了。在此境况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万重山,只好站起对方煜说: “我出去一下” 万重山眉目间一股戾气扑面而来,惹得谢轻舟直皱眉,不耐烦问道: “你有事吗?” 万重山不回答,一把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有些生疏地关上了门,将谢轻舟压在桌上。 “那小子对你很感兴趣啊,现在还不死心呢?” 谢轻舟真是无奈极了,忙反问道:“那你呢?你怎么也不死心?” 动情…一瞬。万重山抱紧他,在他耳边纠缠,谢轻舟忙移了身子,受不住他的挑拨,紧挨着眼求饶,只觉全身发烫。 “好痒,你别这样” “你看看,是谁不死心?你明明对我还有感觉!” 万重山将他越搂越紧,现在,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重山,我真的要忙,我们晚上回家再说,好不好” 谢轻舟为了脱身,忍着恶心亲吻他的喉结。 “好,回家继续,我听你的” 万重山这回收住了枪,小心将谢轻舟抱了下来。 走出办公室,谢轻舟心头愈发的疼,他不知道怎么缓解,干脆在电脑前忙一天。 “轻舟”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万重山望了望那玻璃门,恍惚看见谢轻舟的身影在忙碌着。 仔细想想,从前的谢轻舟会这样耍小聪明吗?还是他根本没注意到谢轻舟本就是这样的人。 呆了一会,他还是离开了这里。 回到辉盛的办公室,他才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这毕竟才是他待的最久的办公室。 隔了几公里,谢轻舟不在他跟前,多少能让自己静心。 这边谢轻舟又不禁担心起来,家里落下了两只妖,他真是后悔了没教他们用电话,只能拼命赶着手头上的事儿。巴不得早点回家。 不过狐狸有狼王在一旁,倒是不用太担心。 他醒的比狼王早,已经化成大白狐狸趴在窗沿上晒太阳了。狐狸只觉如今的人世陌生,好奇地望着路上的来往得密密麻麻的小人。 “岐儿” 狼王刚唤了声,一睁眼就见它挂在窗上,忙一步跳过去将它抱了下来,呵斥道: “狐岐,这么高的地儿你也上去,早知道就把你踹下去!” 狐狸见狼王凶狠无比,不禁发笑,反问道: “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妖,就要藏着躲着?” 狼王听了直叹气“被人发现了事小,你要是摔着了才是大事,砸到人怎么办,你自己当心成不成” 狐狸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早已不能任性跋扈,狼王有狼王的背负,两族结亲已不分你我,自然要为族亲考虑。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法术了?” “岐儿你这是明知故问” 狐狸又变了回去,系上了一件外披,顺手也给狼王理了理素衣。 “臭狼,不生气了好不好” 狼王直愣了一下,须臾之间笑颜逐开,忙将狐狸搂进怀里, “岐儿,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开坛陈酒陪我喝” 狐狸直拍拍脑袋,轻声道:“呀…桂花酿和梅子酿,真是馋了” 只见狼王作了个手势,右手成钩,呼道:“传物” 话落,一小坛酒已握在他手里“我就带了这点,最烈的” 狐狸一把抓了过去,忙问道:“臭狼,让不让我喝?” “岐儿是要拿自己…和我换酒吗” 狼王一把将他抓回怀里,死死地盯着他,狐狸急得直跺脚,恼羞成怒了“做梦,你做梦罢!” 他趁着空儿,从狼王怀里溜了出来。 狼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言语两句,想来口头捉弄狐狸也是趣味,便在他耳边自言自语: “好岐儿,倒是矜持” 取笑完他,又好奇得歪了歪头,偷看狐狸那别扭的样子,把人家看得脸都红了。狼王却更想笑他,笑他可怜可爱。 这也才巳时,天上虽挂着太阳,但周围还是很湿冷的。 狐狸拍了拍手,想了个明白:“呀,原来不是天气热,是我这身子在发热” 可惜他可爱没一会儿便转头冲着狼王吼道: “臭狼!你让我身上好热!难受死了!” 这厮叉着腰,撅起了嘴。 若不是衣冠楚楚如玉面貌,还有几分玲珑可爱,恐怕让人避而不及。 狼王心想他真是公夜叉一个,忽有些头疼。慢慢地,也将手搭在狐狸肩上,故作唉声叹气之态,怨道: “真是对不住,这样,夫君帮你解解热” 狐狸傻看着,那双臂放在他肩上好似有千斤重,过了一会儿才发觉,手上的酒不见了!更可怕的是,衣服也不见了,狐狸越发觉得羞臊,可心里却又想要些什么,只得软趴趴地靠在狼王胸口。 “岐儿真笨,当年要是遇到个坏人该怎么办?” 狼王勾起他的一缕发丝把弄着,恨不得把狐狸疼进命里,忽又轻笑起来。 他心想,这么些年狐狸早已被他疼傻了吧? “虽然忘记了许多事,但如果没臭狼陪我,我怕是活的乏累” 说完,狐狸抬头看他,神色有丝诧异,狼王竟不回答,直接将他抱到了床上。 “那岐儿也来陪陪我” 狼王倏地跪在狐狸腿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臭狼,你也很热吗?” 狐狸天真问道,边上手仔细地给他卸着厚重的衣物。 狼王笑他傻,忙问他:“岐儿知道自己为什么热吗?” “明知!故问!臭、狼” 哪有人这么爱兜圈子,狐狸触电似地把手收了回来。 他心想,完了完了,狼王又要骗他下崽。 “岐儿,又在胡思乱想”狐狸忽然靠前,醉了般倒在狼王怀里,想撒娇,想赖着他。 “岐儿,此刻这般,我已经很满足了” 一股劲不知从何而来,狐狸竟将狼推倒,还学着狼王的口气说话: “臭狼,你净想着欺负本王,也不怕我吃了你呀?” 狼王也盯着他看,都看愣了。 狐狸鲜少如此,生了副好面孔,再凶恶,他还是喜欢。 “臭狼呀,你不说话就算了,你摸摸我肚子” 狐狸赌气,一下跳到了地上蹲着, “肚子?饿了?还是有了?”狼王忙下去跟他一起蹲着,看他那副样子绝对是饿了。 那窗外鸣笛声紧凑,狐狸吓得捂起了耳朵,“好了,你看你胆子这么小” 那声音早已远去了,狼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带到了外头。 狼王刚想开门去寻些吃食,却看到门上贴了张纸,写了这样一段话: “二位爹爹,玉儿出门忙了。灶台上有饭,玉儿约莫申时回来” 狐狸直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狼王,略带歉意道: “我不知道玉儿会这么忙,若是知道一定不来打扰了” 他嘴上虽这样说,可到底是想陪着孩子的。 “我早说过,玉儿和我们不一样”听狼王此言,狐狸叹了口气。 他想,其实狼王说的没错。这么多年不在他身边,孩儿也不是他们养大… “我…我不知道还能为玉儿做些什么…” 心里一股愧疚又涌了上来,狐狸忽然摇头,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咧嘴笑了起来。他又拍了拍狼王的肩,见那狼还有些呆滞,看了看他,眼里透露着不可思议,狐狸总是能这样笑笑安慰自己。 “臭狼,你若不喜欢这里,我和你回巽风泽就是” 那目光明亮,坚定。狼王心里不禁愉悦了起来,明明最不能适应的是这笨狐狸,想他初次踏足人界,还被人欺负了。 他又将狐狸拉进厨房“岐儿饿坏了” 狐狸点点头,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也放在桌上不敢动,那双眼睛只看狼王舀粥,见那狼端着粥慢慢走了过来,柔声道“来,我喂你” 明明那碗粥也不烫,狐狸也不是没有手。狼王偏偏真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他,狐狸心里可高兴坏了,不是…有人伺候能不高兴吗? 狼王看着狐狸那痴傻的样子,不禁想起百年前那场祸乱。 “怎么心不在焉的?”狐狸皱起眉头,不吃饭了,忙问道:“是不是族内出事了?” 狼王忙陪笑,舀了一小勺粥,连忙解释:“只是想起我的岐儿…” 他又觉说了更苦痛,只继续喂他,狐狸直睁大眼睛看他,狼王便当做故事一样言语, “昔日祸乱,狐岐当真痴傻么” 问他,他无言。 狼王已经明了,叹了口气。收拾好碗后,又把狐狸牵了回去。 “子郞在看什么?” 狐狸淡淡地问,闭上眸子,似乎十分疲倦。 “我看孩子回来了没有” 狼王这话经不起推敲,狐狸轻笑一声, “有你在玉儿身边护着,我很放心” 狐狸打了个哈欠,将外衫脱下,懒懒地在床上躺着。 这种话既然都说出口了,狐狸居然觉得有些安心,毕竟这是狼王唯一的孩子。况且如今狼王的部下又增不少,在人界也有亲信了,还有什么好担心,只是念及孩儿…难免愧疚。 狼王忙坐了下来,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先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狐狸,一下子又变得柔情无比。 他去握狐狸的手,就那么握着,感受着狐狸的温热, “岐儿去哪,我也去哪”他忽然笑了,生出一份甜蜜望着狐狸。 狼王想,他永远也不会后悔,虽然狐狸是他救的,可反而好像是狐狸救了他一般。想想这么多年与狐狸的点滴,他又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 狐狸的欢声笑语在耳边围绕着,看似风流狐媚的脸其实内心十分天真单纯,狐狸还喜欢在他怀里睡觉,也会像个小孩一样闹脾气…可现在,狐狸好像不给他这些了… “子郎别哭…” 狐狸见他这样,只好起身轻轻地抱住他,心里忽然难受起来。 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狼王,他也不懂这些,只知道狼王对他很好。可现在抱着他,心里不禁的难受和害怕,他闭了闭眼,告诫自己不要再想。 只是狼王这么难过,至少也得安慰安慰人家吧?狐狸小心凑到他耳边,安慰道: “我答应你,会平安回来。这是狐族的事,我也不会牵扯到狼族…更不想牵扯到你” 语罢,狐狸退到身后趴在他背上,心里满满的只想报血海深仇。 狼王揉了揉眼睛,还是忍不住哭了。这么多年,狐狸要什么他都能给,狐狸生多大的气他都能哄好,可是今天这次…他却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很无助,但也明白狐狸的决心… 那是无声的哭泣,害怕爱人就要从身边消失,一点一点地逝去,怎么也抓不住了,回过神来,狼王那张年轻朝气的脸庞都挂满了泪痕,一双狭长柔魅的眼睛只痴痴地看向地面。 怎么如此狼狈,情到深处,怎么如此狼狈! 狐狸诧异地偷看着,除了玉儿走失那次他哭过一次,后来也没见他这样哭,这该如何是好,口头哄哄必定是不管用了,狐狸灵机一动,吻了上去。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一个短暂的吻落在他耳边… 直这一吻便让狼王下定决心陪他冒险,哪怕只是在身后护他。 想通之后,忽然很想瞧瞧狐狸的模样,想抱他,亲他。 狐狸皱着眉头,顿感羞耻无比,躲在他身后缩成一团。 狼王换了口气,小心地将他的双臂拿开。只见到狐狸的脸红的跟苹果似的,那双桃花眼眼尾带着些湿气,睁得圆滚滚地看着自己,谁能忍!他直将狐狸搂进怀里,疯狂的吸他,就跟吸一直小猫似的,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怀里。 又亲又咬的,狐狸都喘不过气了。难受的想哭,只好大喊大叫着,好让自己快活一些。他不住在狼王怀里扭着身子,里衣长袍掉了一地,这下可好,狼王更想把他吃了… 他许是有些反感、害怕那种事。毕竟这事在他心里还是不能太过的,可碍于狼王的强势,他却无半点法子,只能哭着求他。 狼王也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狐狸哭成那样,他也心疼了。忙柔声柔气儿安慰着, “好岐儿,不做了,不要哭了”他又抚了抚那背,狐狸终于有些安心。元宝小说 “岐儿,我还记得那年把你带回来时,你奄奄一息,醒后也像现在这样怕我,莫不是从前我对不起你什么,你这样厌我…” 狼王哭笑不得,温情地看着狐狸,希望他能说出点什么让人高兴的话。 “换作别人,我早就咬舌自尽,还会给他下崽么” 狐狸撇过头,十分不情愿地被他抱着,更不想见他。 什么情爱他实在是不屑放在眼里的,想到狼王爱做那种事,心里又怕又好奇…偏偏狼王还是个心狠的,连带着做那事也狠了。 狼王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还很不吉利, “你就是死,也要和我葬在一起,这样下辈子我比较容易找到你” 狐狸看他笑,直在他嘴上打的啵啵想,骂道“再说这些,我就不要你,也不要玉儿了” 狼王不爱和他计较,只是提及玉儿,忙正了正色,说道:“那我要告诉玉儿,玉儿绝不会让你去冒险” 这话把狐狸气得锤床,吼道:“你敢让他知道,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和你相见!” 怎么能让玉儿知道?他本就过得不如意,现在好不容易爹爹都在他身边了,怎么再能让他担心。 “你还记得有个儿子,我呢?你要让我伤心是不是” 狐狸见狼王这么生气,拍拍脑袋直摇头。心说玉儿和你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只是你这么大人了,总不能也跟孩子一样… 他正烦恼着怎么让狼王消消气,忽然被人拉进怀里, “岐儿,我需要你,需要你陪我走下去,还有玉儿,他才几岁,你真的舍得吗?你不是答应玉儿好好弥补他吗?一旦你走出巽风泽,我必然会跟着…你就不怕” “你别说了!这事我可以暂且放下” 狐狸连忙打住,再这么听下去都要觉得自己没良心,要遭天谴了! 好在他先服软了,否则狼王差一点儿就要让狐狸看自己泣不成声的样子了。今天也是把脸都丢光了,于是破罐子破摔,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岐儿,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你有时也来抱我…亲近我,好不好” 平日绷着一张脸的狼王,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连那冷白的脸上都蒙上一层红扑扑的什么,狐狸忍不住笑他:“好,好…” 狐狸只是在他怀里撒了会娇,狼王脸上就挂上笑意,他想狐狸主动点儿接触他,也享受着被狐狸缠着的感觉,狐狸紧跟着瞥了他一眼,笑他: “这样就开心了?你也不怕哪天被我压了” 狼王心里的小算盘打的正响,啪的一下把狐狸拉倒在床上,又变回平时的自己了,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冷气,压抑着狐狸的心脏紧张得扑通扑通跳,他正在兴头上,逗着狐狸玩得不亦乐乎的,一点儿也没察觉人家不高兴了。 正是情浓意浓的时候,突然—— “爹!我回来了” 谢轻舟高兴得像个刚放学的孩子一样,急切地敲着门。他明明是有带钥匙的,只是如今有家人在了,他也想听一声“你回来了” 狼王忙起身,赶给狐狸套上衣服,满脸的委屈地看着他,狐狸实在有些烦躁,推着他去开门。 一开门就见到狼王那脸僵着,谢轻舟有些怕,忙地把狐狸拉到一边: “爹爹…怎么了” 狼王还杵在那儿,谢轻舟只好问狐狸,他这会儿也不高兴,不满地瞪了瞪狼王,转身委屈得捂住了脸,哽咽着:“玉儿在就好,就是被欺负了,也没什么” 听他哭得这么可怜,谢轻舟急得轻拍他的背,小心翼翼地将他牵了进去。狐狸委屈得很,眉毛差点就揪在一起,那好看的桃花眼跟谢轻舟那双简直如出一辙,可他都当人家爹了,还哭的梨花带雨的。 狼王在一旁看得又想笑,又心疼,还想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可又想,这挖下去,会掉到楼下去吧?! 谢轻舟想着公司的事都差不多了,这会儿天都快黑下来了,干脆带狐狸熟悉一下人类的环境比较要紧。 “爹爹,那我们不理狼爹了,玉儿教你做饭,好不好?” 狐狸点点头,转身对狼王比了个鬼脸,心想,让你对人家动手动脚! 那狼只叹了口气,侧身站在厨房门口偷偷看着狐狸跟孩子说说笑笑的,好像他这个狼爹可有可无一样,心里不禁的发难。 活了几百上千年,他一直和和睦睦地,也不曾欺压过谁,难道狐狸觉得那事是在欺负他?真是冤枉! 谢轻舟比划着,狐狸也拿着锅铲在一边炒着青菜,三两下就会了。谢轻舟忙夸他: “爹爹再炒几次就能做菜给我们吃了” 狐狸一听,心里笑开了花,紧接着说: “才不给他吃,他欺负我” 许是自己太心软,谢轻舟也劝着狐狸别跟狼王计较, “爹爹,狼爹怎么会舍得欺负你,哪有什么隔夜仇过不去的,你看,他不是还在那偷偷看你” 谢轻舟指了指门口露出来的衣角,又趁热打铁: “爹爹你就别生气了,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呀”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谢轻舟觉得自己成了和事佬,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年,两位爹爹是不是经常这样吵,一个劝解的人都没有,难怪一点小事就闹脾气。 狐狸小心翼翼地把火关上了,眼睛看着门口转来转去的,心情复杂的要炸毛了。说不清楚是生气还是恨意或者是耻辱,叹了口气,对谢轻舟讲了个明白, “玉儿,我真的不懂这些,也觉得头疼” 他是真的不服气了,因为这个事跟狼王闹了都多少年了,皱了皱眉头,又说道: “你说他怎么不能让让我,他就是不心疼我” 谢轻舟十分无奈,也实在是无言以对,只好先把菜盛到盘子里。 不觉得旁边这个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仙子是自己的爹爹,不禁想知道,到底是爹爹太笨太傻,还是门口那个狼王太可怕,他越想下去就越怕爹爹会受到什么伤害,就怕爹爹会离开他,想了想自己跟万重山的那段感情,谢轻舟就觉得又想哭又想笑,无奈道: “爹爹,狼爹肯定一会儿就来给你认错,您就安心吧” 谢轻舟话还没说完,狼王就已经走到狐狸身边垂着个头,也不说话,跟个丧家犬似的站在他旁边, “爹爹你看,你快和狼爹说明白” 谢轻舟拿手肘推了推他,就希望这个笨爹爹能开窍,真心不想他们这样僵着。 狐狸虽然不情愿,还是拉着狼王出去了。 这下谢轻舟松了一口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擦擦手,忙接起了电话。 “下班了吧?我晚点就回去” 万重山那语气根本就是想马上回来,谢轻舟也管不着他,轻轻应了声好。谁知电话那头的人又道: “轻舟,想你了” “行了行了,忙去吧”匆匆挂完电话,他又开始忙活起来。 谢轻舟的脑袋里实在有太多矛盾,万重山既然这么爱他,家里也不缺钱,为什么要个孩子他就那么不情愿?还是不相信自己的为人,会拿孩子要挟他? 又止不住自责,孩子在自己肚子里,为什么因为万重山一句不想要就伤心过度,情绪躁动。他的爱可不是让万重山这么糟蹋的…总有太多问题在脑子里转,谢轻舟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 他已经不想去怪万重山了,可是他也没了那股劲儿再去对万重山好了。 从前以为和他在一起没什么话说,以为是心有灵犀,以为是懂彼此的知己。现在终于明白,那是年月堆叠的厌倦,想到这儿,谢轻舟的眼前轰的一片漆黑。 不愿去看那些过往了,也不忍再伤自己。 窗外忽然来了一阵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玻璃窗。 狐狸就站在窗边傻傻的看, “那样,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是不是” 他这话问的极小声,让狼王一时不知道是他在问自己,还是问他,只好走近了抱他, “岐儿,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想我” 狼王在他耳边问着,动情地嗅了嗅狐狸身上的味道,狐狸此时也不跟他怄气了,放松了点,淡淡道: “我不知道呀,你不在我会很无聊的,没人做东西给我吃,我岂不是要生吃那些野鸡野兔,怎么下得了嘴” 狼王笑着将他推开,又偷偷观察他的眼神变化。狐狸被他搞得没头没脑的,一下抱他一下又不抱了,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狐岐,你也不笨,就这个你不懂”狼王笑道,只听狐狸低声骂道: “滚,你懂,你最懂!”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狐狸气得直跺脚,最烦他这样叫自己的本名了!上一次这样叫的时候都是好几年前了,还有这个臭狼,三天两头笑自己笨,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好了好了,我懂就够了” 狼王忙拍拍他的背,抬头却见风云变动,忽然道: “倘若几百年前你这么做,我定会替你出谋划策,为你出生入死,可如今,你再聪明也不能妄动,单单是找玉儿那一二十年就让你快疯了,做我们的孩子真是为难玉儿,他跟你要亲昵些,是想你这个爹爹能在他身边爱他护他,岐儿你怎么年纪越长越痴傻” 这一番话狼王着实琢磨了许久才说出来,只见狐狸又一脸不快, “我不是说了?不去就是了” “不信,你把内丹暂时给我,我替你召回族亲” 狼王态度强硬,那双眼已经看穿了狐狸,他不愿意再做退让,又说道: “否则,一个月后,一同前去” “届时尽力而为吧”狐狸也妥协了,疲倦的靠在狼王身上。 他还是那样温柔地抱着他,好像刚才的凶狠寒意不属于他,只有满目柔情和那温暖的胸怀是给狐狸的。 狐狸不敢出声,泪水已爬满了脸颊,他憋着一口气不哭,只是身体微微颤着。到了生死这面上,终于看明白了自己和狼王之间的羁绊。 “别怕,不过是去讨笔债” 狐狸心想,谁怕了?擦擦眼泪跳到床上趴着。 当年的一切好似成了一个谜,狐狸只记得仇人是谁,如何将他们赶尽杀绝。 至于其他的,狐狸实在是忘了太多。 今朝何岁呢?他忽然想问问狼王,自己是否真的忘了太多事情,特别是让他开心的。可是细想,前后和狼王在一起的日子不过只有百余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 放弃了这个想法,狐狸闭着眼睛竟然有了些许困意,可一旁的狼王看起来心事沉沉,想必是无心再来和他说话了。 这些年,除了族内有事或狼王打猎砍柴去了,狐狸才和他分开那么一会儿。这一下他也不来和自己待在一块儿,狐狸真是要郁闷到极点了,掐了掐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 “我今日是怎么了?那臭狼有那么好吗!” 狐狸猛的摇头,又道:“不对,他就是好,臭狼就是好” 原本皱着眉的狼王听到这话立马就喜逐颜开了,心想狐狸虽然傻得不得了,但对他的好,多半是记在脑子里的。 叹了口长气,他又回到狐狸身边坐下了。 狐狸还闷在被子里呢,狼王不得不把他拉到一边。狐狸顺势钻进他怀里,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感受着狼王身上的温热,脸上还多了一抹明朗的笑意。 大窗外亮起霓虹一片,顿时将昏暗的小房间照的明彩通透。 “那是什么?” 狐狸好奇地跑去窗边看,心里十分想出去玩耍一番,可这儿终究不是妖的地界。 有些可惜了。狐狸巧笑,又乖乖地回去跟狼王呆在一块儿。 这是,门外砰砰几声—— “爹!” 谢轻舟唤着,刚忙活完就来叫他们去吃饭了,一进门整个房间暗的跟什么似的,忽然想起来他爹爹哪儿知道什么是开灯?急忙地按下开关, “哎呀,玉儿作甚么” 狐狸下意识地捂住眼,好像被方才那一刹那的强光刺伤了般,慢慢地睁开眼睛,没想到一睁眼就和儿子大眼看小眼的,狼王对他说道: “玉儿来叫我们吃饭的” 狐狸忙从他身上跳下来,又揽上儿子的肩,豪气道: “走,爹爹请你喝酒” 于是顺手提走了那坛酒。 谢轻舟把饭也盛好了,菜也摆了上去,狐狸正要开酒便被狼王拦住了,只听他呵斥道: “玉儿还没好全不能喝的,你给我少喝” 狼王一副你不听我就生气的样子,把狐狸逗得快笑出来了。 “那我们喝吧” 狐狸笑盈盈地给他分酒,谢轻舟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们喝,碗里时不时多了菜,狐狸欣慰地看着他,一边喝酒,好不尽兴。 谢轻舟从小就想,如果爸妈在身边多好。席间欢声笑语,狐狸时不时和狼王拌嘴,他只好充当和事佬,原来完整的家庭就是这样吗? 有人跟你说话,关心你,给你夹菜,问你今天累不累,偶尔还教你几句道理。 谢轻舟恨不得时间倒退,没有从巽风泽走出来,也就不会父子流离失散那么多年,他宁愿在树林里野蛮生长,至少还有两位厉害的爹爹宠着他。 吃完饭谢轻舟就带他们看电视作饭后消遣,狐狸直盯着屏幕看,好奇这些人怎么在墙里边,谢轻舟教了他半天他还是没懂,一边狼王都学会了,忙打断他: “玉儿,你教狼爹就行,你爹爹要是想看这个我就给他弄” 他心想也好也好,就教狼王了。 “玉儿,这里面也有妖吗?” 狐狸指着屏幕里边的几个人,好奇的问他。 “爹爹,这都是假的,就是演戏的” 有那么一瞬间,谢轻舟觉得好笑,心里又不太舒服,好笑的是他爹爹并不像电视里面那样狡猾狠毒,反而天真得很。可是在人类世界,他们三个妖生活在这儿总归是不太好。 狼王好似看出来了些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稳道: “玉儿,等你爹爹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们就走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说,我们才能帮” 有这样靠谱的狼爹,谢轻舟心里轻松不少,狐狸忙添道: “特别是生养之类的,玉儿,爹爹不想你身体再糟蹋成那样,再有了就生下来吧,我跟你狼爹照看着,也没什么” 狐狸说这些话心里是在疼的,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受这么大的苦,同是这样的身子,叫他有苦也没处说。 “爹爹,我那时候脑子好乱,而且,我一个男人怎么…” 谢轻舟觉得头痛,忙将额头抵在手上,沉着个脑袋,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又晕又想吐。 “玉儿,你怎么了?” 狐狸看他低着头不说话,小心地问他,谢轻舟实在忍不了,又不想让他们担心,只说自己是太累就回房间了。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狐狸在客厅也呆不下,忙跟着狼王回去了,闹腾一天,两人都睡得沉沉的。 万重山才刚到家,客厅亮堂堂的却没有人。于是麻溜的换上拖鞋就往房间走去。 在他的记忆中,他很少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谢轻舟,甚至不做那些事,单纯的想抱抱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意识到谢轻舟其实很需要他,或者说很需要一个人陪着他。 谢轻舟闷在被子里休息,头痛让他脑子混乱成一片,听到开门声也不想转头。 “轻舟,怎么这么早睡” 万重山小心掀开一角被子,只见谢轻舟皱着眉。看了看他,又发觉自己没什么话跟他说,揉了揉脑袋还是觉得头昏涨昏涨的,忙说道: “你去吃饭,别管我” 万重山怎么顾得吃饭,忙去找了药片又接了杯水递给他才去洗澡,没十分钟又晃悠到谢轻舟面前。 他脸色不太好,万重山也不太想惹他不痛快。开上笔记本在一边忙了起来,一边谢轻舟的手机响了起来,一条接着一条的提示音,把万重山惹得气急败坏,板着脸怒问: “谁给你发消息,这都几点了” 谢轻舟刚吃完药很是困倦,万重山这种语气简直让他睡意全无了,他忙开手机, 「轻舟,你睡了吗?」 「“明天下暴雨,记得带伞”」 是方煜,谢轻舟只好回了个谢谢,直接把手机关机了,觉得自己没力气去跟万重山废不必要的口舌了。 平时和方煜在一起工作他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下了班有时候和他跟普通朋友一样去吃吃饭等等。他的确是挺体贴的,很会照顾人。 可万重山不这么想,谢轻舟明明拒绝过他,可方煜还在不紧不慢地追着他。毕竟两人在一个公司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来二去谢轻舟是不是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元宝小说 “谢轻舟,我他妈问你话呢?” 万重山气的把笔记本啪的合上,一起身就往他身上压。 他一个一米八五的成年男人,身上的肉都结实得很,骨头又粗重。谢轻舟的身体都还没痊愈,这一下子他已经不知道是身上疼还是心里疼。 万重山发了疯一样抓他的头发,疼得他不敢睁开眼睛,怕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万重山,只是忽然问道: “重山,你不是说你要对我好吗…我还能信你吗…” 这话让万重山的心口隐隐作痛,这才松开手,低吼道: “你是不是太寂寞了?连那种人你都看得上?你把我当什么了?” 没想到万重山一下子丢给他这几个问题。谢轻舟苦笑,可下一刻整个眼圈都红了,突然发了疯一般睁开眼睛,红了眼咬住万重山的肩膀。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明明我都不生你气了,我都想原谅你了,万重山你怎么可以这么伤害我! 谢轻舟的心里有许多疑问,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有病。没病怎么会还跟万重山这种禽兽在一起! 难道从前的温情是假的吗?他从来不在外面过夜,万重山呢?这么几年他睡过的人到底有多少?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万重山咬咬牙,看谢轻舟那副发了疯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谢轻舟一边哭着,一边咬着他肩头不放。没一会儿血腥味刺激得他不得不松开嘴巴,看着牙印下血红的烂肉,谢轻舟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心中更是疑惑不解:为什么刚才那么冲动…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你他妈别闹了,明儿我就把那谁辞了” 万重山说完又亲昵地吻了吻他红起来的脸颊,纠缠半晌终于从他身上下来,又轻轻地把他抱进怀里。 可是谢轻舟不干,直接把他推开了。 大城市这个点儿还热闹得很,万重山瞧了两眼外头的灯红酒绿,突然想去喝一杯了。 可眼下谢轻舟因为他情绪激动成那样,他也放不下心,只能闷在家。又起来给自己简单擦了擦药水,肩膀还滋滋地疼,怎么躺怎么趴着都不痛快。 谢轻舟还在低声泣着,止不住反驳, “我没和别人做过,你以为我是你” 他说着这种话,心更疼了。心想,等哪天万重山厌倦他了,不稀罕他了,他就走! 走得彻底,走的干干净净,不会再留半点情分。 “你行吗?别人能让你舒服?再说,我会难过的,你舍得我难过吗?轻舟,我这么久没碰你,也没找过别人,我这不是改了是什么” 万重山又将他抱紧。谢轻舟只觉他身上的热气都往自己身上贴,只能将身子蜷缩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有点怕万重山。 虽然他说得认真,可谢轻舟已经无所谓相不相信了。他只剩下这条命了,曾经给了万重山太多感情和力气,现在他只想把剩下的自己收起来。 把最后的一点自我与尊严,藏起来。 “我相信你,你别再对我发脾气了”那是一种哀求,近乎绝望的哀求。 谢轻舟捂了捂肚子,又想,如果当时把孩子留下,恐怕要孩子和他一起受苦,这么想好像也让自己好受了点儿,没一会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梦里,还是万重山。 那时候谢轻舟才赚了些小钱,和万重山也在一起四五年了。想着,总不能每次他来就挤在租的房子里啊?可当他打算去看房就被万重山拦下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直递给他一本大红本,拍拍胸脯说道: “咱家还是个毛坯房,交给你来布置吧” 见他还傻傻地愣在跟前,万重山看他那个呆样忍不住说了个明白: “装修好了你就搬过去,明天把手续办了,就是套房子,你别跟我计较有的没的,听到没” 第二天,谢轻舟是被生拉硬拽地去签了字,摁了小红印,直到从建材市场出来时整个人还是傻傻的。 万重山想着两人就要有自己的小家了,高兴到连着几天都在他那个又小又闷的小单间里过夜。谢轻舟则是受宠若惊,他没想到万重山那花花肠子竟然会想着和自己好好过日子,这让他对万重山更添实实在在的爱,也让他下定决心一辈子对万重山好。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预测到自己的未来如何,人心如何,更无法去窥探、去反抗命运的安排。 也因为他的一时心软,之后的悲剧一个又一个地降临到了他身上。 开始同居那段时间,谢轻舟简直不敢相信万重山居然这么不好伺候。 他自己也有洁癖还老是乱丢衣服,烟缸满了永远不知道去倒。最过分的是白衬衫上有时候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污渍,后来才知道,那是洋酒印和口红混在一起了。 谢轻舟知道他脾气不好,微微向万重山提过几次,人家也只说是喝醉了。 住着万重山的房子,搂着万重山的人。谢轻舟只能好生伺候他,他想吃什么他都学着做,咸了淡了他一定会去多试几遍。他想,抓不住人的心,那就抓住人的胃吧。 万重山早出晚归,对他时而温柔如水时而残暴如洪水猛兽。 他每回都选择原谅与吞忍,想着,万重山不过是蛮横了点,嘴硬了点。有时候说话难听,但谢轻舟明白他是无心的。 直到现在回过头才知道,自己把这个男人惯的太离谱了。当初就应该选择离开他不是么?他也爱干净,他根本就不想看到万重山衣服上的口红印,也不想看到万重山手机里的那几个外围男女给他发地址发照片。 可他偏忍了下来,只因为对万重山的贪恋如旧。他只要在心里…又或者只是手上松开万重山几秒,那颗心也会疼得要碎裂。 谢轻舟心想,回忆过去也算是个美梦,可那温润的脸庞上却滑下一道泪痕。 他迫切地在找一个怀抱,在梦里疯了一样找着万重山。 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穿着病服,赤着脚从医院跑了出来,跑到闹市,人人都诧异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疯子,他当做没看到一般,又从闹市跑了出来。 跑着跑着,他跑到了大学门口。前面有一大片人工湖,万重山站在拱桥上正向他招着手,大声唤着: “轻舟,轻舟” 男人眉眼带着笑意,一股风把他的大衣都微微扬了起来,谢轻舟也笑了,忙跑过去抱他, “我好冷,你别不要我,我不要一个人在医院” “别不要我…” 谢轻舟亲昵了几句,忽然把他推下了湖,湖面上顿时激起一片水花,半晌后,只余谢轻舟的哀嚎。 “重山,重山…” 谢轻舟惊醒了,忙转过身去找万重山。 他怀里好像虚抱着什么,谢轻舟忙去抱着他,庆幸梦不是真的。 梦果然是反的,谢轻舟怎么舍得让他死… 万重山不知不觉也将他搂进怀里,嘴里喃喃着什么,不禁抱紧了。 谢轻舟还是决定,他要付出这一辈子给万重山…不管万重山能不能承受这份爱,他都要这么做,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这不仅是对万重山的报复,更是对这段感情最好的弥补。 次日,万重山早早地走了,谢轻舟一醒来,只觉自己像个三儿…甚至还不如三儿。 这种想法是真的会折磨死人的。于是做完早餐他就赶着去上班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差一点点就过站了。 从家里到公司确实是不用多久,开车顶多十来分钟,坐公交摇来晃去的得多废一倍时间,再者这附近车流量不大,谢轻舟开始考虑要不要开车上班了。 好在这趟不怎么挤。他刚到楼下方煜就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轻舟的魂儿都要被拍掉了,他瞥了方煜一脸,人还说他可爱,谢轻舟听了那表情跟撞了鬼似的。 “你不要这么闷,我想逗你开心而已” 方煜笑了两声,又拿过水杯帮他倒热水。这让谢轻舟哭笑不得,忙把水杯接过去,调侃道: “你这小子,这么会照顾人怎么还不去找个” 方煜虽是叹气,但嘴上还有些得意,“这不是找到了?你就当我感情泛滥吧” 谢轻舟摇摇头,又指着电脑说道:“好姐妹,你还是去忙吧” 方煜苦笑,心想谁要跟你当姐妹。他已经认定了这是喜欢,而不是普通的好意。 想到那个男人站在谢轻舟身边他就浑身难受,虽然长得还不错,可是未免太苛刻了。这种人怎么会和谢轻舟在一起?他一时心生嫉妒,就想把谢轻舟心里的那个人赶跑。 如果真的过得幸福,谢轻舟怎么会总是一副憔悴的样子,大抵是真的不太顺心,旁人一看就知道了。再说谢轻舟这个人心太软,只要自己不做过分的事,他是不会拒绝他的好意的。 方煜觉得这人新鲜。 他还不知道谢轻舟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在一边看戏了,愿不愿意扶他一把还得看自己心情,毕竟来这个公司的初衷可不是谈情说爱,所以他也不屑把这个当做手段。 万重山人好好地坐在盛辉的办公室里,突然打了个哈欠,肩膀一抽一抽的,他努力平静下来,点了根烟,敲了两下键盘放出一段画面。 这是谢轻舟办公室的实时监控,谢轻舟穿着他买的那件小黄格衬衫,衣角塞到了裤子里,显得整个人有些可爱娇俏,要是夹上背带再戴个贝雷帽,妥妥的文艺青年。 隔着屏幕万重山都能看出来谢轻舟脸色不好,他良心不安,忙退了出来忙手头的事儿。 刚接手这家公司的时候他就头疼,这是他爸给他出的一个难题,好不容易忙活了大半年,公司有点起色了,自己的感情却不太如意。 他想先忘了谢轻舟这事儿,于是又开始三天两头的往酒局跑。 万重山这个人就是这样,眼里看到的只有利益。谢轻舟只能给他一副干净的躯体供他娱乐玩耍,他没钱没势,所以万重山敢冲他发脾气,会对他任性。 而面对金钱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拿出一副圆滑世故的面孔了。 你我都笑面相迎,大家都好做生意,合作为的就是个双赢。元宝小说 那晚争吵过后,万重山就没再回去。饭局酒局都推不掉,回回都一两点才回到自己家里。 虽然谢轻舟那儿也是家,可最近就是不想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窗外的太阳火辣辣地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脸上,他有些烦躁,皱着眉一下钻进被窝里。 “儿子快起来吃点东西” 万夫人叫唤着他,他也只好起来开门,揶揄道“妈,我不吃,让人再睡会儿” 他捋了捋头发,衬衫领带乱七八糟的,万夫人看他这样实在有些气氛,直骂道: “还不收拾收拾,成什么样儿了,小谢你不管了?妈这两天去公司看到他的时候,别提了,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你不能撇下人不管,当初可是你要跟人家好的,一会儿把汤带过去” 看他点头,万夫人这才放下心。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万重山心想,谢轻舟那天一定是疯病发作了。 他才醒来,心中多有不快。想起来这身西装还是和谢轻舟一起挑的,领带也是他选的,只烦躁地把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里。 心想洗坏了就洗坏了,总比看着闹心强。 匆匆地洗了个澡,听着那嘈杂的水声…好像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谢轻舟似的,他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哭的撕心裂肺… 万重山愈想愈烦,随意穿了身运动服打了鸡汤就下楼了。 这天刚好周六日,到家的时候他估计都是在午睡,一个人影也没。 万重山想,也不知道这么几天谢轻舟怎么样了,有没有想他,精神好不好。 把鸡汤放到厨房,就想见见他,小心地推开了房门,停了下来。 谢轻舟靠在落地窗旁边,落寞地看着外头一番光景。 阳光柔和地撒在他身上,他的眼神却黯然失色,披着毯子,双手轻轻地护着自己的肩膀。 这幅样子让万重山十分熟悉,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像自己欠了他什么。 他虽不悦,却也忍不住走过去抱他,温柔地摸他的脸, “这几天忙,老是跟这个那个喝酒吃饭的,我头都疼了” 谢轻舟只轻笑,故作轻松问道: “你手机呢?怎么打你电话都不接?”他笑着,只觉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明明那么想他,也下定决心不过问这些了。想着他回来就好好跟他亲昵一会儿。可是…他做不到,谢轻舟做不到。 “这不是回来了?我妈给你炖了汤,起来喝点吧” 谢轻舟起来的时候都有些站不稳了,万重山忙拉住他狂问: “谢轻舟你怎么回事?我不在几天你就这样了,有必要吗” “没事,可能就是低血压” 万重山叹了叹气,小心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又开始念叨: “我不在你就这样,不知道给自己买点东西补补,你是不舍得买还是嫌命长?” 谢轻舟静静地喝汤,看他生气的样子忽觉挺有趣,又止不住眼神小心看万重山肩膀那块,忽然问道: “你肩膀还疼吗” 万重山将领子拉开,直委屈道:“疼,可疼了” 谢轻舟看他那委屈的样子内疚地不得了,可也做不到什么安慰,起身把碗收了。 “你有事儿就去忙吧,我去睡会儿”他道。 万重山一听突然抱住了他,仔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 “我想你,轻舟” 谢轻舟怔了怔,忙伸手带上了门。 他不知怎地,只觉自己鬼迷心窍了,一下一下地把扣子都解开了。 恍惚又有些后悔,可还是抬头看了看万重山,眉头微蹙着,忽然说道: “那你去洗个澡吧” 他渐渐垂下了头,整个人还被万重山紧紧的搂着,也不知道还能跑到哪里去,好像再跑也没意义了。 想?不就是想这个?原来,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今天才知道,原来想念一个人,就是这样的一种“想”,可笑至极。 万重山反常似的给他系上了扣子,解释道: “我只是单纯的想你了,等你好点我们再好好准备” 谢轻舟咬咬下唇,万重山的手刚弄好扣子,下一秒就与他先前的态度大相径庭,恶心得谢轻舟直想吐。 “我帮你好不好” 万重山吻了吻他,又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床上。 谢轻舟的居家服很是宽松,他又瘦,万重山一下子就扒拉下来了,直俯在他身边像条狗似的讨好。 那人不禁颤了颤身子,也止不住胸口狂跳。 忽然,故事回到了电动游戏城,他们在玩vr版极速飞车。 万重山把握得很好,耐心地在他身边作司机,也是主导者。 谢轻舟也的确觉得他车开得好,可当自己快到了目的地的时候,万重山好像忘记了刚才说的话,撕咬着他的灵魂,挑战他心脏的底线,像条凶猛的恶犬。 他有感觉难道万重山不会有吗?谢轻舟忽然笑自己傻,为什么刚才不阻止他,男人这种时候说的话也能信吗… 又想,他自己也是男人,他都按耐不住,凭什么要求别人忍住? “轻舟,我喜欢和你一起玩,轻舟” 万重山疯了一样将他抱了起来,顾不得他同不同意,也顾不得车厢外的工作人员。 于是什么都没有准备…他冲动地…高危了… 像开车穿溜冰鞋,像下车不关车门,像后车窗塞满了玩偶,像吃海鲜的时候吃一堆水果等等,一样,都是很危险的。 谢轻舟无力地推了推他的手臂,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低吼了声: “万重山,你是疯了吧!好好玩行不行” 只听那人又轻笑又哄他:“好吧,听你的,我开慢点” 谢轻舟闭上了眼睛,不想看,一点也不想看。 一开始万重山还跟耐心,后来只觉不堵车了,油门一踩弄得谢轻舟疼得差点儿没背过去。 一脸的:你怎么能违反交通规则?知不知道这已经超速了!!会死人的! 他又不敢骂出来,只能靠在车头抓着方向盘,硬生生给自己手上掐出了印儿,这是头一次谢轻舟想骂脏话。 他本来想,这辈子也就也知道万重山能跟他这样任性,没曾想…到万重山这么没耐心!不给自己时间系安全带就算了,还自己也不系上! 要是体贴倒也还好,不带这么折磨人的。谢轻舟拿手挡着脸,差点被万重山掰下来了, “你别咬手,多疼啊,轻舟你抱我吧,咬我没事…” 刹——的一声!整辆车往前一震,万重山不住往前撞了上去,谢轻舟只好拥住自己。 他哭了一脸的泪,手背都被咬出了青印。 他刚恢复没多久,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可是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一激动就胸闷头疼。 这节骨眼最怕的就是万重山那冲动的脾气,他开车又不像别人一样注意前后,只知道一个劲的猛踩油门,徒徒让人心神不定,浑身颤抖! 谢轻舟除了哭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心想,我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你就带我玩这种游戏,还是人吗? 万重山听着他的哭声心疼的放慢了踩着油门的脚,又安慰着: “乖,我不开那么快了” 没想到谢轻舟忽然低吼了声,疲惫地趴在车窗边了。 横冲直撞的不受控制的方向盘让谢轻舟先吐了,他实在晕车得不行了,吐到了万重山身上。 晕车最痛快的是什么呢?当然就是把呕吐物全吐出来那一瞬了。 万重山看他晕车得很,反而开得更快了,巴不得把他送回家去。 谢轻舟这下真的只剩下恶心了,哭了一会万重山才慢慢停下来。 他摁下了手挡,慢慢停下了车。 或许是真的太久没玩这种游戏了,他一时半会余惊未定的,又想亲了亲谢轻舟,可人家不让啊!只得狡黠地笑了笑,对他说道: “你看你老公厉不厉害” 谢轻舟忙从车上下来,吐得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小心回了家,那眼眶还是湿的。 万重山停了车忙把他抱到了浴室,看他吐的整身脏兮兮地忙放进浴缸里面泡着。 浴缸旁边儿就是大半块玻璃窗,谢轻舟伸手想拉上帘子,一想到外边儿可能看到里面的人光溜溜地洗澡,他就浑身不自在。 万重山也坐了进去,大方的笑了笑,敲了敲窗, “这镀膜的呀,你怕什么” 谢轻舟只瞥了他一眼,说道: “我就是不舒服” 万重山叹了声,又挤了泵沐浴露往他身上擦,边问: “你这么保守,接的都是中老年人的单子吧” 谢轻舟不想说话,微微坐了起来,伸手抚了抚因为没系安全带而手上的地方,一摸,疼的他直掩面。不乱动了…真的不敢乱动了。 万重山就坐他对面,看谢轻舟那举动,只觉身上火辣辣的,理智一下不知道跑哪去了,抱着谢轻舟狂咬起来,在他身上落了一个又一个吻痕。 “我太想你了,轻舟” 不经意看到了伤口,两人又起火了。谢轻舟欲哭无泪,只好摒弃前嫌也亲了亲他,糯糯地求他: “别了,我恶心着呢” 万重山忙将他放开,表示理解,体贴地帮他搓澡。 玩了一下午,谢轻舟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身上没了力气一般,可他有些开心,现在和万重山这样挺好的,只要他不挑事儿,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跟热恋似的,难不成玩游戏真是调和剂…? 洗完澡谢轻舟直趴在床上休息,心里真羡慕做one的跟没事人似的,他可就惨了,尤其是摊上万重山这么个主儿。元宝小说 “你饿了跟我说,晚点带你们去商场逛逛吧,我忙完这些就没事儿了” 谢轻舟听着,只揉了揉枕头,说道, “你说我爹他们要是真出去,会不会有人以为他们是演员啊,好玩儿” 万重山笑不出来,只叹了口气, “轻舟,你们多注意点儿,坏人多了去了,往后有什么事儿跟我说,我让医生来家里就行” 不管是在那之前还是以后,万重山都没觉得谢轻舟是累赘,怪物,祸害,他只担心谢轻舟的安全,两个长辈只要少出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谢轻舟缺少亲人的陪伴太多年了,万重山只想他好好地感受一下有家人在身边的日子。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轻舟,我对你够好了吧”万重山随口问了句。 “炮友,有什么好不好” 谢轻舟也打着趣儿回他的话,兴许也是心里话。人家又帅又大方还有品味,谁不喜欢这样的炮友? “你他妈的又嘴贱了是不是” 万重山狠狠地骂了他声,心里把这话当真了,又说道: “算了,你说是炮友也没错” 他想抽根烟,想想还是放下了。想着二手烟吸久了对他身体也不好,以后要是有孩子,他该戒烟了。 “我在想什么呢…轻舟” 什么孩子…!万重山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不是不想要孩子吗…不是不想这么年轻就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吗… 谢轻舟听他这话又开始伤心,忍住了不出声。万重山见他这样容易难过,忙去抱住了他, “别哭了,这不是你自己先开玩笑的?” 谢轻舟心想,我当然知道是开玩笑,可就是不舒服!不高兴!于是抱着枕头,呜呜咽咽道: “我没哭,忙你的去”万重山听了又吻吻他脖子才起身。 僵了这么些天彼此都不好过,万重山是良心发现了么? 谢轻舟忽然又想起来那天怎么吵架的,给自己吓得一激灵,眼睛都痛了。 如果自己能一直这样多好,精神正常一点儿,也不怕跟他吵了。 可万重山又在外面乱来怎么办,他能忍到什么时候?他不敢再想,万重山在他心里真的没办法放下了。 记得他以前特别爱装深沉,装文静,可是遇到谢轻舟这样真正话少的,一下就暴露本性了,刚在一起那会儿真有文青谈恋爱那意思,偷偷亲个嘴牵牵手,也不做别的,就是静静的陪伴。 可惜人总是有欲望的,两个男人在一起久了什么也不做,谢轻舟都有些怕他腻了。 毕业之后自己租了个房子,来来去去,万重山有时候被他拒绝的疲倦了,干脆就不来了,他真想留住他,不敢再推开了。 不单单是因为万重山,谢轻舟多少对性是很好奇的,尤其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谢轻舟摸了摸大腿根儿,好似只摸到一隻骨头。他一激灵,忙卷起裤管儿看自己的腿。 “怎么瘦成这样了,我都不知道自己…” 他自言自语着,万重山盯着电脑很是专心,没法顾及他此刻的心情,只淡淡地说了句: “谁让你和自己过不去” 谢轻舟心想也是,扭头一闷进被子,又觉不对了。 他今天回家闹了大半天,爽够了,舒服了,居然让自己忘了先前的恩恩怨怨!还是说…遗忘比恨要轻松一些…? 可是谢轻舟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轻松,心头仍是一股闷闷的锥痛,小腹还是一躺直就抽疼。 万重山听他那动静,窸窸窣窣的一直没睡着,忙催道: “你不休息,晚上哪有力气带你爹他们出去玩儿” 话落,谢轻舟轻笑了几声,又抱着枕头蹭来蹭去,只说道: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一天好几次,我又不是什么宝贝,还能碰坏了怎么着?” 趟没一会儿,他又起身了,翻着那一大面衣柜。万重山直转头看他,问道: “找什么呢,这么大动静” “找两身短袖给我爹他们,现在外头多热”谢轻舟说着,拿上了两套休闲套装去了隔壁。 一开门,只见两头大型犬科动物趴在地上…一隻白花花的大狐狸,一隻玄黑苍狼。 那头狼蜷着身子休息,狐狸正枕在他背上和自己的尾巴玩儿,一见儿子来了,高兴得忘了变回人身,一跳一跳地扑到了谢轻舟身上。 好在这狐狸也不重,否则谢轻舟肯定是要倒下了。 谢轻舟手里抓着隻不寻常的玩物,十分惊慌。他忙挠了挠狐狸的后脖颈,轻声道: “爹爹,你变回来好不” 那狐狸偏偏被他挠了几下皮毛开心得很,不愿意下去了。 谢轻舟见他裂开长嘴大笑,着实是很开心。他又小心将这“爹爹”放到了床上去,展开了手上的短袖道: “爹爹能听见玉儿说话吗?你快变回来,看这能不能穿,一会儿咱出去商场再买两套” 倏地,狐狸就站在他身边了,没有分毫的“延迟”,十分突然地出现在他右手边,把人吓得往门口躲去。 狐狸又有些愧疚,忙柔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爹爹吓到玉儿了” 好一会儿谢轻舟才回过神到他边上,他比划了几下那衣服,又说道: “爹爹快换了这长衣,大热天的,怪热的” 没想到那狼王一个跨步,忽然掐住了狐狸的双肩,忙替他答道: “这样短的衣服,不适合他” 谢轻舟一看,这不过是常规款的体恤和五分裤,怎么就太短了? 拍头一想:唉!他们是古代的妖,没有经过改革开放的洗涤,当然还是保守得很。 可又不能让他们穿的太惹眼…于是谢轻舟将那两套衣服放了回去,又跟几个人打了招呼,提上钱包便往楼下去了。 他去了区委会老年俱乐部给他们买了长袖的太极服,棉麻的也不会太闷热。 回到家的时候,经过房间被万重山瞧见了,直呼道: “这不是楼下那老大爷穿的么,你去区委会批发啦?”元宝小说 谢轻舟听了一顿,大声回道: “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话落,他抱着两身衣服去了狼狐屋里。 再次摊开衣服,狼王很是满意地往狐狸身上套衣服,又说道: “玉儿,买了多少,爹爹用碎金抵给你” 谢轻舟见他拿出一代金子,忙说道: “玉儿不是你们的孩子么,一家人算这些作甚么” 狼王听了很是不好意思,便使了个眼色给狐狸。 “玉儿拿着去换钱,你狼爹在巽风泽好几处院落可收租呢,真金白银的,你不拿去也是放着好看呀,再说了,吃你的住你的,爹爹心里也过意不去” 狐狸直把那钱袋往儿子手心里放,又笑道: “爹爹实在想好好疼玉儿,五岁的,十岁的都好,小时候无缘给你这些好的,现在你长大了,我们却拿不出什么稀罕物给你了…” 说到这儿,狐狸不禁叹了口气又道: “可爹爹…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不管往后我和你狼爹去了哪里,身处何方,又或者不得已离了你…我们这颗爱你的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狐狸说这些话是强忍了泪的,他笑起来又是那样平易近人。谢轻舟看他笑着,也察觉不到这话里话中的另一面儿意思,便也欣然对他们笑了笑,而后又拉着狐狸去厨房捣鼓晚饭了。 本来小两口的饭菜实在是简单的,只有两三道。这几日他爹爹们回来,狼王胃口又大,狐狸又不吃荤的,饭桌硬是要堆满了菜,所以一个人准备起来还真有不够手脚。 狼王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折菜,边撕着那荷兰豆的须,边与他们聊天。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谈话,谢轻舟也颇感幸福。 他前日教狐狸用会了电磁炉和饭煲,现下就教他处理人类吃食的东西了。 剔骨、腌制、调味、上浆,切片,蒸炸闷煮等等,他耐心教,狐狸也学得快,只是他鲜少下厨,还拿不准咸淡。好在他细心试着,吃起来也有了寻常饭菜的几分味道。 狼王原是自请来做饭的,无奈儿子不让,闲来无事教他爹爹下厨了。他想狐狸若能学个一两道也极好,往后也能尝他做的菜了,不禁笑了起来。 晚饭算是中规中矩,谢轻舟想着万重山这几日在外头,山珍海味一定都吃腻了。于是自己着手做了他爱吃的几道,猪肚汤、炒鲜梳、茄子闷豆角,外加一道薄切小炒肉。 菜全了,谢轻舟又如常一样拿下围巾去房门口唤他: “重山,来吃饭吧” 他的声音属于少年气那一挂的,叫起人来十分明朗,又温柔。 万重山觉得这般好似梦境,往前走去触了触他的右肩才清醒。 谢轻舟正要走去吃饭,谁知万重山一个伸手将他拉到了门边,低头道: “我那天太冲动了,也不该…不该生你的气” 他拉着谢轻舟不放,谢轻舟也懒得去猜他想干什么,只陪笑道: “你回都回来了,我也来叫你吃饭了,那些事儿就不提了吧” “好,不提了,我听你的”说着,万重山忙正了正神色走去厅边。 狼王和狐狸坐在他们对面,看着小两口和好如初心里也稍稍放心了。可不知怎地,总觉那年轻人花得很。 席间万重山偶尔抬起头吃饭,偶尔低头看向一边的手机,神色反常。 谢轻舟也觉不对,只是他已经没力气再求他了。再去苦苦地求那人别离开你、别背叛你、别伤害你,可这有什么作用? 没有。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习以为常的漠视,也给了万重山所想的自由。 吃完饭,狼王和狐狸抢着刷碗,万重山去洗头洗澡,谢轻舟则是跑去超市买下午忘了买的鞋子。 夜幕降临了这座尊贵富饶的都市,广场公园各处亮起了花花绿绿的灯,使人也想跑去染上夜幕的色。 纷纷的,大人带着小孩出来了;也有情侣牵着手的;也有不少结伴而行的少年少女。 他们缤纷而至,在这座城市的最中心感受着上流社会的多姿多彩,也感受着这座城市独有的人情冷暖、观赏或跃跃欲试着想得到的千奇百态的物件。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四人准备齐全,下楼去了。 狐狸初来乍到,方方面面很是小心。狼王牵着他也不敢放开,警视着周围的一切。 下了车,万重山也将谢轻舟拉紧,狼狐也护在他周围。 行人见了狼狐二人那一头长发与不俗的面貌纷纷拿起手机偷拍,一闪一闪地吓得狐狸直遮住了眼睛。 谢轻舟忙带他们走去了空地儿,见他这样紧张,狼王倒也觉得新鲜,便问了, “玉儿啊,这些人在干什么” “许是没见过好看的人儿才这样拍来拍去的”谢轻舟笑说道,又看了眼万重山问道, “你说吧,去哪儿?” 看他今天开心得很,万重山也不想惹他不高兴, “去古玩市场吧,我看那儿适合” 谢轻舟一听忙点了头,拉着狐狸就往前走。狼王和万重山一看这俩向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忙跟上去了。 万重山往前跑了去,拦住谢轻舟的肩膀问道: “我就说吧,出来走走心情好多了不是,别老闷家里边儿” “都听你的”谢轻舟小声道,看着爹爹往小摊子走了他也拉着万重山走上去了。 谢轻舟的手掌温柔而有力,万重山被他这一举动感动得心里已经在谢天谢地了。此时他握紧自己的手,那样坚定,那样热情。元宝小说 趁人不注意,万重山挠了挠他的手心。当谢轻舟因备感疑惑而抬头时,他又不经意地笑了起来。 好像过往云烟都散去了,只剩一轮白月光挂在谢轻舟心头。 他脸皮薄,忙转过身去看摊上的物件转移注意力。 狐狸和狼王不知什么时候被个小老板给叫住了,两人赶上去才知道,那小老板是要买他们身上的头发、灵玉、还有狼王脖子上的狼牙项圈。 这儿的人都是识货的,台面儿上偏只放些a货,谢轻舟看不过眼,伸手就拉开他们了。万重山直叹道, “一开口就是二十万,该不会也是妖吧” 这话传到狼王耳朵里只让他觉得诡谲,又一把拉住了狐狸不放。 那小狐狸正看着一尊半人高的罗汉,看得新奇。狼王打趣儿问道: “买一尊回去?” 狐狸听他说要买便走去一边抓了个腰佩起来,狼王一看那上面是一只青玉元宝便笑道, “挑个别的,这个太俗” 于是狐狸又低头挑腰佩,拿起来一晃,只见上面雕了只狼面,又听那小贩道, “这位先生好眼光,这上面雕的可是清古时候的狼仙嘞!” 谢轻舟听了直发笑,心想还真有这档子事?狼王瞥见边上俩年轻人抢着要付钱忙扔了块碎金给小贩,拉着狐狸走开了。那小贩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才大声说道:“慢走慢走!欢迎再来!”一块软玉换了真金,他自然赚得开心。 “料子是没花市上的好,可这头狼还真有些像你”狐狸又拿起来那块腰佩往他眼前晃了晃,只见狼王又拍了拍他那木鱼脑袋,转头对谢轻舟笑道: “玉儿你看你爹,我保证这玉佩他不出几天就不喜欢了” 谢轻舟笑着,没一会儿就拿了四五根冰糖葫芦来, “拿着,这个也新鲜。快尝尝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记得爹爹喜欢吃甜的” 之后几个小时狐狸又拉着他看这儿看那儿的,好似找着了玩伴。他天性和善耿直,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盈盈,也不像狼王那般时刻警惕着。谢轻舟身边很少有这样活泼的人,狐狸一来,他也抛了那些烦恼了,只跟他跑着闹着。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在人界的第七日,狼王带着狐狸不告而别了,只在床头留了一封信: 「玉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爹爹又一次离了你,我先道个不是。可有些事情你爹爹必须亲手去做,不得不暂且将你放下…但狼爹向你保证,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看你。你也答应我们,对自己好一些,万事不要勉强,有些事该放手就放手罢!更不要太担心我们,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 狼爹知道你过得苦,所以把带来的银子都给你留下了,你要平平安安地过下去,我们做爹爹的才能安心,也谢谢你,这辈子能做我们的孩儿。 狼狐留——玉儿亲启」 谢轻舟平静地…读完了这信。 他在床边傻站了许久都没有哭,可当万重山将他拥住时他却突然流下了泪,只傻傻地看着万重山,问道: “重山…我是不是在做梦,做了一场…很久的梦,我爹爹根本就没跟我们回来,我现在也一定是在梦里…你也在梦里,是不是…” “轻舟,你疯了”万重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又无法放开。 谢轻舟对上他的眼神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被他当作神经病。 于是将他推开了。 谢轻舟跑回了自己屋收拾了衣服,万重山冷静了许久才过去。 只见他红着眼,一手提了个大箱子,一手捏着钱包…出去了。 万重山直跪在电梯门口拦他,却被他一脚踢开了。只是电梯门一开,谢轻舟就见到那屏幕上的画面。 屏幕里,万重山正一副好兴致,光着膀子将个小男孩压来压去…没一会儿那音箱就传来了两人的声响。 “万哥,舒服死了,万哥” 谢轻舟笑着,心想他该要有个什么滋味儿?又觉那小男孩儿真漂亮,骨头又软声音也嫩,万重山那样暴戾,他怎么会觉得舒服?他和万重山同眠共枕了快七年了都没这么舒服过。 舒服死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见他呆滞了,万重山忙将人拉回家里去,谁知谢轻舟一转身就撞在了门上,渐渐地…他倒下了。 他额头上的血…也跟着流到了地上。 整间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可须臾后,万重山大哭了。 他怕被人发现,忙叫了医生来家里。 梦里,谢轻舟追着跑着…也不知道在追什么… 他哭得很厉害,但好像又不得不继续往前追,终于…他倒下了,很彻底地…倒下了。 许久后,他的一缕游魂才被狐狸找到。 他很绝望,很愧疚。抱着那软绵绵的一个大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玉儿,爹爹对不起你,你活下来好不好,活下来…这辈子,下辈子,都当我的儿子…爹爹一定不让你再走丢了…好不好…玉儿,爹爹不该走的…爹爹不该走的…” 狐狸拍了拍他的脸颊,又问道: “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呀…不是答应爹爹了!不是要好好地活着!怎能把我儿子的命要去…” 于是,狐狸背着孩子那副软若无骨的尸体…在巽风泽来来回回地走了一圈…泪流完了…人也双眼无神了…傻傻地在那巽风泽的边界来来回回地走。 刹时,梦里又一片空白了。 谢轻舟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说话,但又不知道是谁,于是揉了揉眼,醒了。 万重山在一旁睡得很深…很深。他抬眼看了看周围,一切如旧,又小心翼翼地收拾了行李,走了。 连着几日万重山都在家,他也休息得不好,一出电梯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差点儿就倒下了。 早晨□□点出头,太阳才微微探出来。他拖着一大个行李箱在人行道走了许久…许久。 谢轻舟想起来从前还在外面租房子的时候,那几年,万重山是真的把他疼进了骨子里。 那个人小心翼翼地对你好,仔细地记着你的喜好,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那时候真好,谢轻舟在往前走,追着万重山走。而万重山也不舍得走的太快,就那样…偶尔停下来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 “加油啊,同志,胜利就在眼前!” 而后谢轻舟每个早晨醒来都会想起万重山一副明朗的笑容,只要想着有万重山在他身后,他便不害怕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也逼着自己挤公交车去…那怕人群聚拥到快要将他的魂灵挤碎。 还有那什么社恐、自闭、又或是抑郁,都会因为万重山的一个笑容、一个拥抱而云散烟消。 可现在,他又一个人了。 一切好像回到了,谢轻舟又一次开始了自己的独居生活。虽然租的不是以前那一间了,但没有那么多触景伤情他也觉清心。 这是一栋老房子了,每个单间仿佛是被房主勉强挤出来似的,小到没有新鲜空气可以呼吸。唯一的小窗还挨着隔壁楼的水泥墙,闷闷地,谢轻舟倒觉很适合自己。 在这样一间又暗又没有空气的陌生屋子里,谢轻舟无疑是很害怕的。 刚交完三金,他锁了门便往角落里躲,靠着熟悉的大行李箱有些不知所措,又捧起胸口的灵玉哭了起来。 虽是小小声地,却很凄惨。 灵玉在他手心里渐渐有了一点白光,谢轻舟再看,好似在里面看见了一隻大白狐狸抱着一头小狼崽,顿时声哑无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不知怎地,他又抚摸起那小腹来,淡淡道了句: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大热天的,他硬是在那间屋里流了一身冷汗。清醒过后才去接了把水擦脸,开了手机才看到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 果然,万重山着急了,没一会儿又打了过来。 谢轻舟咬咬牙,接了。 “在哪,我去接你回来” 电话那头万重山硬是止住了愤怒,好声好气地说着,可谢轻舟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忙止了抽泣说道: “我不要你了,我也没几条命要了,别再打电话给我,也别找我,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对万重山恨之入骨,他忽然想起那个孩子,听万重山那哭声又止不住说道: “你什么也不是,也实在不配得到” 实在不配得到他的爱,不配得到他原想和他过一辈子的那颗真心!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谢轻舟窝在地上消沉了许久。 他想不明白,万重山是怎么做到一边说爱他一边和别人欲死欲仙的?一个从别人怀里跑回来的人,还能要吗? 换做别人,一定是不会要了。换做自己…一定,一定,不会要。 看着一无所有的新“家”,谢轻舟不禁轻笑了声。虽然看着是寒酸了点儿,但总比住在那个充满枷锁的地方好。 他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沦为万重山的阶下囚,实是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只是细想,这一切太荒唐,从始至终都太荒唐。 回想过去,总能在他心上狠狠地捅上一刀又一刀。谢轻舟告诉自己: “你也是男人啊,你他妈也是男人,怎么过得这么窝囊!就因为一个万重山成这样了!往后还怎么活…” 终于,他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想问:“爹爹,你们去哪里了,把玉儿带走好不好…求你们把玉儿带走”忽然一声炸裂声响竟让他的胸口渗出了血。 ‘砰——’听起来,像是石头砸在地上的声音,倔强、热烈,宛如感情。 可是谢轻舟低头一看,那灵玉碎成了两半。灵玉碎了,是不是代表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谢轻舟害怕,他很害怕。 相认不久的爹爹和狼爹,不告而别,那封信的字迹也十分仓促,不难猜到,当时二位父亲的心境该有多为难!而此时这狼崽与狼狐之间唯一的纽带已经断裂,如果爹爹联系不到自己一定会疯的! 谢轻舟忙将那碎了的两块灵玉捏在手心里,在他就快崩溃的一瞬间…狼王和狐狸出现了。 他看到的,是两位宛如谪仙的爹爹,正平平安安地站在自己身边…将自己团住了。 而他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狼崽。只听到那狐狸哭着说道: “玉儿,爹爹带你回家、你不要在这里受苦了” 它说不了话,只能伸出爪子去给狐狸擦擦泪。转头,再看看那无所不能的、令人敬仰的狼爹。那头长发,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了几根白的,从鬓边溜了出来。 于是,玉儿又动了动爪子,给他那白发掩到了后头。好像这样就能骗自己: “狼爹,你还很年轻,还能在巽风泽做好几百年好几千年的狼主” “而玉儿我呀,就要好好听爹爹的话…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踏出巽风泽一步。玉儿要在巽风泽乖乖地做狼狐的儿子,要遂了爹爹的愿,平安、快乐、无忧无虑地活到不能再陪伴你们的那一天” 这些话,哪怕他只是在心里说着,狐狸也听见了。父子连心,此刻三人皆苦痛不堪。 “回家了,走吧”狼王说道。 狐狸点点头,忙将那只全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的小狼崽用大氅裹了起来。 谢轻舟没有想到,再一次回巽风泽会是这样一幅光景。 拖着一副破烂的皮肉依偎在狐狸怀里,他已经没力气去舔舐自己的伤口,而是想保留着这最后一口气和两个爹爹多说说话,多看看他们的模样。 抱着小狼的狐狸,在这条归家的路上不禁泪眼婆娑,又与狼王说道: “子郎,我们的玉儿太苦了,回去后…我们买点糖串儿给他吃,好不好?” 狼王点了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小狼崽呆滞了须臾,而后又蹙眉不悦。 谢轻舟从前以为狼王不喜欢他,也不欢迎他的出世。可重逢后才渐渐知道,狼王同狐狸对他的爱是一样的。只是狐狸要感性些,狼王是理性与“狼”性多一些。 看着狐狸将自己护得死死的,他想,往后就能回到巽风泽开始他任性的、自由的生活了吧。 在家里撒泼打滚;在巽风泽的草地上忘却自我的一头跑到底;在该吃饭的时候跑去小溪里摸鱼,然后被狐狸一顿臭骂…不对,狐狸不会骂人…应是会与自己在溪里抓螃蟹戏水,然后天黑了,狼王就会带两件披风到岸边,一边给他们系上披风,一边呵斥道: “狐岐!也不看看几点了还带儿子在这玩!” 想到这儿,谢轻舟不禁笑了起来,又在心里默默道:“原来完整的童年是这样的,为什么我现在才感到这种幸福” 阖眼,只觉狐狸在抚它的背,又好像听他在说:“乖,爹爹在了”于是小狼崽那眼睑下又生出一圈泪水。 三人又在狂风席卷的空路上走了许久,直到天暗了才到家门。狐狸抱了它一路,回到家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狼王点起几支清烛后,又出去烧饭了。 谢轻舟人魂精气全散,此刻也只能作狼犬般伏在榻上,舔了舔胸口的伤后又沉沉地将脑袋一放,差点儿就要睡过去了。 狐狸歇了一会儿后又忙了起来,翻箱倒柜地找着内外药,半晌后捧了一手的药膏药粉在狼崽跟前研究着药的剂量。 “麻散约莫一钱,小心些”狼王说道,正要将那针线从热水里拿出来,只听狐狸又道: “再多一钱吧,你看玉儿疼得”只见那狼摇摇头,直说道:“你按住他罢,麻散哪里能多用”狐狸听他如此言语,也不得不得将怀里的狼崽制住了。 它的皮肉多处是破的,月骨又突了出来。谢轻舟本不是能吃疼的人,眼下肉身如此,自然是哭也无力了,直叫那狐狸狠了心将它前后双脚都抓住了。 “爹爹,玉儿不治了,不治了”谢轻舟正心书着,胸前却被狼王一针一线穿了过去。 狐狸也闭了眼,不舍得再看下去。拿针的是狼王自己,疼的又是他的唯一的小狼崽,他也想哭,只是不敢。 到了骨粘肉那块是最疼的,针一穿,线一拉,一打结!谢轻舟疼得呜咽起来,好似又回到手术完醒来那时,麻药劲过了,伤口就滋啦滋啦作响。能与谁说?能与谁诉? 没有,他只能在狐狸怀里汲取一点点温暖,好让自己满身冷汗褪去。 处理完大大小小的伤口,狼王轻拍了狐狸两下。 他见儿子身上好多了忙哄他:“玉儿乖,不疼了不疼了,爹爹抱” 那狼崽听了,直咧开嘴巴笑看着他,狐狸看他笑不知怎地也笑了起来。元宝小说 可惜没多久,那孩子终究是沉沉昏去了。 许久许久,谢轻舟才发觉…巽风泽的天渐渐远去了,爹爹和狼爹的身影也远去了。 然后乖乖地,捂着一颗疼痛不已的心脏站起来了。 谢轻舟醒了…只不过不在巽风泽,而是在破旧城区里的一处小单间里。 梦里那些幸福、疼痛,都不见了,好似都在他醒来那一瞬化作了泡影。 “爹爹,狼爹,玉儿会好好的等你们回来,玉儿…很好”他抚着那两块灵玉说道。 谢轻舟往窗外看去才知道,原来已经是傍晚了。渐渐地,闻到了一股名为“自由”的空气,他很满意。 擦了擦脸上的泪,锁上门,他下楼去了。 他这回与万重山可说是恩断义绝了,只带了几套自己买的常服和两张常用的银行卡,也把万重山送的那张钻石卡和那串钥匙丢在抽屉里了。边在小道上走着,边退了手机里零零碎碎的万重山给的十来万块钱 果然没一会儿,万重山打了个电话过来,他想也没想便挂了,可想着自己还在万氏捧铁饭碗也不敢关机,怕公司那边有什么事联系。 挂了一个又一个,谢轻舟被这几个电话累得不行。于是在吃完一碗抄手后他忙接了下来。 “轻舟,终于接了呀,你要不要听听谁在咱家里”电话那头的万重山听起来好似欣喜若狂,而这头谢轻舟却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整颗心脏都快停止了搏动。 只听那头一声又一声的年轻男孩的娇嗔喘息,一阵又一阵的禸体与禸体之间的拍打声。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经过,他每每与万重山通电话也都开得小声。于是乎谢轻舟走去了个阴暗角落,哽咽了许久才开口: “你觉得这样能刺激到我,能让我为我们那张干干净净的床而愤怒?重山…过去我会,可是现在…往后,我都不会为你和别人做而感到难过了,虽然我习惯了那种生活,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什么了,你也亲自毁了我最后那一点奢望,你做得很好…继续吧” 他颤抖着,只听到一阵摔打声,忙把电话挂了。又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我以为你很爱我,很爱我很爱我…重山,快七年了,玩我玩腻了吧…是我不够紧了” “我有什么好的,你当时非要追我干什么…”说完这句,他是在委屈得不行,又忽然问道: “是啊,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喜欢我什么、我有哪里好”罢了,此后都作前尘事。 谢轻舟突然笑得好似满眼星光都溢了出来,只是嗓子有些哑。 借着街边橱窗的反光,他看了看自己,忽又笑了。心说:“笑起来好看,好看”走到超市门口才想起来。 哦,这话万重山对他说过,他说喜欢看轻舟笑。 “真没意思”谢轻舟心想,又骗自己无伤大雅,径自走去了家纺区挑凉席被子。 触着软绵绵的蚕丝被,也想到了家里那件。 回忆总在不经意间涌起,挑了半天…被子也没买下来,最后只抱了件学生凉席和一个小花枕头回去。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回到阴暗的小单间里,躺在单薄的床板上,谢轻舟好似回到了过去那般。 他想起从前在外租房的时候,虽然是一个人住,但有万重山三天两头的往他床上跑,也不觉得孤单。 那时他不过二十出头,万重山也正是年轻火旺的时候。两人常常在床上说着话,说着说着…不知怎地那万重山就开始威胁他:“你不愿意就分手,我找别人去”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说完了自以为的‘玩笑话’后又对谢轻舟一番折磨。 谢轻舟想,怎么当初一句玩笑话竟成真了? 他心中的疑问太多。脑子里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问题,一边那男孩儿的叫声好似萦绕在周围。 人都已经埋没在一片黑暗中了,怎么还要被这种声音吞噬?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可他想不明白,于是擦擦泪准备休息了,没想到枕边的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 这声音让他恐惧。 谢轻舟很怕…很怕万重山那三个字又浮现在屏幕上。干脆什么也不看,摸黑将手机关机了,一劳永逸。 可这漫长的夜晚对他来说依旧是万分煎熬。 他从来不怕牢笼对躯体的禁锢,可最怕心灵上了枷锁。只要想着万重山那点好和温柔,他就不住全身发颤。 想着万重山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的承诺和蜜语甜言他就不住恶心。元宝小说 本以为他出轨的事已经过去了,可谁能想到时隔一两年万重山竟又背着他在外边和别人好。 他谢轻舟不是不能面对这个现实,只是无法接受万重山的欺骗,以至于到现在还气血难平。 渐渐地,他也觉自己可能是想家了,想着那个和万重山的家。 万重山在的时候,家里总是阳光明媚的。 他这个人最受不了闷闷的没空气的地儿,一回来就会打开阳台的玻璃窗,然后欣喜地露出个狡黠的笑来,好似孩童捉到了时间的尾巴,很高兴、很高兴。 虽然时间是抓不住的,但家里似乎因为他那个笑容而变得敞亮、暖和了起来。 谢轻舟就乖乖地站在房门口偷偷望他,然后感受着心头那段急促而有力的搏动。没想到从少年到携手相伴这么多年了,自己对他的倾慕竟是一点也没变。 他喜欢万重山身上那股傲气,还有那用不完的活力劲儿。 与自己相比,万重山实在太乐观。两个人过了那么多年,到现在为止也没听万重山说过什么气馁的话。只那一次回巽风泽找他爹爹的时候,因为自己刚出院没多久体力不支而劝阻过。其余的,他一直是个很阳光开朗,充满活力的人。 可现在谢轻舟想明白了,他可能是有点儿没心没肺。 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竟让他到梦里还在想这些事。谢轻舟自己原也不是什么沉默寡言的人,只因两年前亲眼撞见万重山出轨后才变得这样讷口。遇到这样的事,他也无处可说。 这晚,他也睡得勉强。 翌日早晨,又如常一般早早起了。 小小的单间里,唯一温暖的好似只有胸口起伏着的心脏,可这活物却让谢轻舟却觉闷痛,却让谢轻舟感到死沉沉的。 他忍了一夜的情绪,又不得不赶去公交站。在人堆里被挤来挤去,也不知道是换了个住所不习惯还是自己的状态的确太差。 正走到公司楼下,没想到方煜那小子跑上来了,见谢轻舟脸色不太好,忙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哎呀了声: “大早上的怎么还发烧了”他问道。 谢轻舟只摇摇头,对他这举动无话,礼貌地笑了须臾便要往办公室走去。方煜看他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很是担心,便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把将他拉去了附近的门诊。 取了药回到办公室,方煜不知怎地迷了神魂一般捧起来谢轻舟那张瘦削的脸,小声问道:“要不还是去打一针吧” 谢轻舟看他那双眼里真诚的一片担忧,突然一个抖擞将他推开了。 “都不用干活了是吗?”一声沉重的呵厉传来,谢轻舟隐隐地感到不安。 不出所料。果然,推门而入的确是万重山。 上一秒他还恶狠狠地向底下人发话,下一秒他就柔声柔气儿地询问着谢轻舟的境况。 见方煜聋拉着脸出去了,谢轻舟不禁心头一颤,直起身也要走了。 可万重山却直将他拉回了怀中,抚着那副瘦削而又熟悉的身躯,顿时泪如雨下。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轻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气你的” 谢轻舟听了只摇摇头,想甩手挣开他却没有气力,于是只淡淡地回道: “重山,我不生你的气,但是我求你…求求你看在那个孩子的份上,你放了我” 突然,万重山跪下了,这让谢轻舟有些不可置信。直抱着他的双腿哭得肝胆欲碎: “你要我放开…我做不到!你走了我该去哪…这么多年了,你就忘了昨晚吧,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万重山抽搭着,嗅着谢轻舟身上的气味,不禁抬头摩挲着谢轻舟的小腿……可谢轻舟看他,只觉看着像一条咬了人的狗,咬的还不是别人,是自己… 该庆幸还是该为它悲鸣? 谢轻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狠狠的将腿慢慢往办公桌挪了。 虽然这样甩不掉万重山那两条有力的胳膊,但谢轻舟每挪一步他就哭得越无力,想来…总能甩开的。空叹了口气便着手收拾起了电脑包和几张样稿。 而他脚下的万重山正哭得肝肠寸断,抬眼却看谢轻舟收拾家伙要走人!怎么甘心?于是,万重山突然放开他了。 谢轻舟以为他想通了便轻笑了几声,心说你放了我也是放了你自己。 可谁能想到!他一转头便见万重山站在窗台上。 谢轻舟眼看一条人命可能要因为自己而去,吓得手足无措,话也说不出了。 见万重山抽搭着鼻子,哭得整个身子有些站不稳…谢轻舟担心了,怕了。于是‘砰——’地一声,他也跪下了。 前所未有的,他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他哭得没气儿,万重山忍着心疼,抽泣道: “你以前没有不要我过!你不要我…我就跳下去…我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万重山说着,竟真的转身往底下看了。 恍惚间,只听谢轻舟苦苦哀求着: “我都说了…不生你的气,你下来好不好…重山…求你下来…别这样折磨我” 谢轻舟的声音渐渐低了,奄奄一息那般倦。万重山见他一副快晕死过去的模样也不敢再闹了,生怕再威胁下去谢轻舟会死! 他刚想将谢轻舟抱进怀里安慰,可没想到他不肯,径自扶着桌子起来了,三两步走去锁上了玻璃窗。 万重山心里实在无法再等下去,忙去锁上了门。回过头来竟一把将谢轻舟的衣服都扯了下来,反手将他摁在了桌上。 谢轻舟烧得迷糊,只听万重山靠在他耳边低声道: “轻舟,我们好久没有做过了” “轻舟…我想你,哪里都想…” 倏地,他拉开了自己的皮带。而后靠在了谢轻舟身上。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惩罚’谢轻舟。 可惜了,谢轻舟没法遂他的愿。心里的苦和身上的疼早已叫他生不如死…还怎么跪舔他宠幸了不知多少人的‘宝贝’?尽管,那宝贝曾经只属于自己。尽管,那宝贝曾经只为自己而昂首。 尽管…万重山说过他最爱的人…是宝贝轻舟。 万重山以为谢轻舟只是没有力气,背对着他也看不到什么表情,只顾着自己舒服了。看办公桌上也没有能用的东西,他只能磨蹭出一些sen来用。 冲动之下,他竟还能记得检查谢轻舟的身体。为了保证谢轻舟的‘干净’,他只好先‘指检’了一番。见手指上没有一点儿血色便放心地压起了谢轻舟。 两人贴在一起后万重山才发现,谢轻舟的体温很高。 可他以为谢轻舟只是因为生理反应而变得火热,没想到一轮结束后才发现…谢轻舟早已不省人事,身子里也滴下来一滩鲜血… 万重山怕极了他会死,忙给他穿好衣服送去了医院。 前后不过一两个小时,谢轻舟从家里到公司再到医院…看他手上插满了针管也无奈…只能待在一边等待他的苏醒。 没多久,他爸那边打来了电话问人下落,一听是儿子接电话心里便明了了,只说了句让人小谢早些回公司便挂了。可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那电话挂了不到五分钟后他爸又打来了,破口大骂道:“你给我回来解释解释,怎么小谢的辞职信又到我手上了” 万重山问了一通才知道,早在谢轻舟早上来的时候就已经交代给了方煜一封辞职信。而他爸此前已经三番五次留过人,这回因为混账儿子干的蠢事也没脸再留了。 也就是说,出了这医院…谢轻舟和自己就再也没关系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为什么刚才不从那窗台跳下去?或许这样谢轻舟还能心怀愧疚地念着自己,为自己的绝情冷心痛苦一辈子,分分秒秒日日夜夜地想着他万重山! 如旧,万重山将助理留下来看着谢轻舟,自己驱车回公司了。 他先是回了一趟万氏收拾谢轻舟的东西,而后又将那一小箱稿子和电脑包拿回了自己的辉盛。 万重山整个人呆呆的…一边坐在电脑桌前看着财务报表,一边抱着电脑包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哆嗦。 忽然,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忙将谢轻舟的平板拿了出来,开始了一顿熟悉的操作。 谢轻舟的锁屏密码、账号密码、甚至是银行密码他都知道,只因为那几串密码后头不是带着自己的名字缩写就是带着自己的生日。 原来,他这番着急只为寻找谢轻舟现在的住处。 也是,眼下要让谢轻舟原谅他肯定没有一朝一夕那么简单了,于是,万重山开始了一番盘算……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那日的荒唐过后,谢轻舟昏迷了整整两天才醒。这会子正傻傻地望着窗外,桌上的饭一口也没动。 杨助理站在门边劝了几句之后也不敢再说什么,看了一眼手表忙打电话让老板过来了。 谢轻舟两天没吃喝了,又是那样虚弱的身子怎么能撑得住!真叫他一个助理快捧不住这铁饭碗了。 今儿是周三,万重山一听人醒了,开完早会便急匆匆赶来了。前脚刚大步流星地跨进病房,后脚便被谢轻舟一个冷眼伤到心了。 即便人家不情愿,但在这关节眼上他也不得不热脸贴冷屁股了。 走到谢轻舟身边,他捧起那碗瘦肉粥,吹了几口伸手要去喂他,谁知谢轻舟一个来气便将那碗粥接到自己手里,另一手抬起便是一大巴掌。 他死死咬着唇,只恨自己心里的怒气和委屈无处可去。虽然心里是这样躁动不安,热血沸腾。可他给万重山的眼神却是十分冰冷无情的。 万重山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热火,谢轻舟却是一阵大雨夹冰雹,扑得万重山无路可退。 “你舍得打就打,总得吃点东西是不是?”万重山拿胳膊擦了擦脸,语气可怜得犹如一隻要被抛弃的狼犬。 可惜谢轻舟现在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一把将那碗粥放到了边上,只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万重山,即使你对我再好,我心里那些恨意与苦痛也不会有半分轻减”话落,他又觉得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紧接道: “说错了,你对我也没多好。让我看着你跟别人一起、回到家还欺负我,连不到一个月的孩子你也忌惮他会被我生下来…重山…你现在对我好干什么?” 万重山沉默了半晌后直将他拥进了怀里,死死地,仿佛要让自己的身躯在谢轻舟身上扎根。 那人太狠,好似要将自己掐灭那般用力。谢轻舟为此感到绝望,霎时哭得声嘶力竭。 在万重山怀里,他变得懦弱不堪,甚至还有些贪恋他身上的那股温暖的、熟悉的气味。明明在他怀里这样安心,可为何还哭得如此狼狈? 谢轻舟想知道答案,可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回过头想,原来…这个答案就是万重山。 可万重山并不明白,谢轻舟心里该是怎样的一番苦楚与纠结。附在他颈窝里嗅了许久后反问道: “那你呢?为什么迟迟不肯原谅我?我爱你,想要占有你,这样也不可以么?就因为没了一个孩子你不肯原谅我信任我!你不愿意从我,那你这辈子就天天被我欺负着吧…我他妈这就让你见见老子的真面目,谢轻舟” 谢轻舟听完这话已经快喘不过气了,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万重山这么不讲理的人! 倏地,谢轻舟只觉死了时间好事。 这是种怎样的魔力?竟让谢轻舟忘了万重山是在欺负他?是爱…还是恨?竟让谢轻舟为他而昂首,为他而疯狂,为他不住地唤出一声又一声的“重山”… “重山,不能…不能这样” “我会恨你…我会恨你,别让我这样疼…求你,求你放了我”这声音刹那间便更欢了似的昂高了。 此刻,万重山就是不受控制的一台榨汁机。 只因万重山不但没减轻气力,反而用指甲重重地掐了他的脸颊,弹指间疼得谢轻舟直地哭出了声。柔柔的一身骨头在万重山怀里挣扎不定,低头一看那副面容更是让人心疼不已。 怀里那人儿失了气力,正微微张着嘴巴吸着氧,双眼一片湿润,好似晕了一片绯红的薄雾。万重山好似又加上了一档电力,谢轻舟疼得只能一点点地挪动着身躯,害怕自己的三魂七魄会因此而去了。 可惜……怎么挣扎也逃不出万重山的怀。 万重山是疯了,但没想到谢轻舟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心疼得他不敢再继续了,整个人仿佛也清醒了过来。 谢轻舟见他松了手,终于有些放心。可万重山愣了半晌后又将他的病号服拉了上去,直附在月骨前安慰了好几句。 许久,谢轻舟才见他起身,握紧他的双手诚恳道:“对不起,轻舟,你知道我对这个事儿有瘾,控制不住的…你打我!打我好不好?” 倏地,谢轻舟想起来什么,忙抬头问道“那天早上…是不是…”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轻——” ‘啪——!’的一声,万重山挨了一巴掌,只觉谢轻舟打得这下一点儿也不疼,愣了一会儿便跪下,直求他: “你都没什么力气了,把饭吃了吧,我也不要你原谅我了!两天了…我求你吃点东西吧” 谢轻舟不知怎地,恍惚听了他这话颤着手去捧起了那碗瘦肉粥,没想到万重山从地上起来了,拿纸巾擦了擦手便接过那碗粥喂他。 入口,那粥已经凉的厉害。万重山见他吞得艰难,忙又舀了一勺含在嘴含热了才喂给他。谢轻舟食之无味,也不在乎那是谁的唾沫了。 只是看着万重山那双颊都红了一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竟生出一点怜悯之情来。可笑,那人明明伤得他体无完肤,他竟还要为他而忧心忡忡? 喂着喂着,万重山忽然小心瞧了他一眼,试探道: “轻舟,下午就能出院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话落,只听谢轻舟轻笑着自言自语:“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呢” “轻舟,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小家了,你以后每天给我做饭洗衣服吧,成不成?” 他顿了顿,又道:“成,那你每天晚上都得早早的回家…我要你抱着我睡觉,不然我就跟别人跑了…” 万重山一听这些话开始良心不安了,忙跑去洗手间拧了把毛巾来给他擦脸,好让他能清醒些。 可是谢轻舟哪里是不清醒,他只是想起来二人的过往,有些不甘心罢了。 看着万重山给自己擦着脸擦着手脚,谢轻舟的泪愈加汹涌,不禁寻觅万重山的怀抱,忽然,钻进了他怀里,淡淡道: “重山,和你在一起我是活不长的,你要还想我活着,就去徐倾那拿药把孩子打了,要是希望我死,你就多来几次!我会拿我的命把孩子生下来!我要他替我背着满身仇恨去怨你一辈子!”他顿了顿,又说道: “可惜这两个我都没办法选,我不是你!你现在放开我,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别让我恨你一辈子…到死也怨你…怨你不肯放过我…放过我这一身褴褛…” 他以为自己还有得选,可实际上在他从巽风泽回来后的一个礼拜里,两次的高危…谁能保证现在他的肚子里没有个小生命呢? 倘若怀了,那囊袋开过一次刀,大人小孩都不一定能保住。 倘若没怀,想来万重山也不会放过他。 现下谢轻舟已经明了后路,可万重山偏偏不愿意放他一马,咬牙道: “我说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就是要死,我也要死在你前面。至于孩子…先好好养着,过两年再要一个也不迟”话落,他又将谢轻舟的双手拉了回来。 只见谢轻舟反常似的吻上了他的眼尾,语气又如旧温驯: “拗不过你,你去办手续吧,我收拾一下” 万重山一时高兴得不得了,又亲了回去,直低声呼道:“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你等着,我马上带你回家” “快去吧”谢轻舟浅笑,推他出去了。 看着万重山的背又直了起来,好似在因为自己的退让而骄傲,谢轻舟不禁苦笑。 不到五分钟,他换回自己的衣服,跑了。 万重山回来时虽看到人去楼空了,但也没过多的悲伤。 只因在这两天的时间内他已经将谢轻舟所有能用的钱都转到了自己的账户上,那间交了三金的小破出租屋也已经被他退了。 如今谢轻舟没了钱没了住处,连两个爹爹也不告而别了,除了回家他还能去哪?不仅如此,眼下人人都知道他和万氏的大少爷纠缠不清,气得万老爹心脏病复发,有哪个公司敢用他呢? 万重山忽然靠在门上,笑得疯狂。 心想这谢轻舟会不会抱着个只剩百分之一电的手机蹲在街头的垃圾桶边和流浪狗流浪猫抢食? 真有意思,到头来,他不过是一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破狼崽罢了。 万重山想,等将来哪一日他应付完饭局从酒店门口出来,说不定走没几步就能看见一个可怜兮兮的男孩儿上前摁住他的皮鞋,头也不敢抬地道:元宝小说 “这位先生,求求你,给点儿吃的吧” 想到这儿,万重山不禁笑得更欢了。届时谢轻舟也疯了,也该学乖了。他也能以收养的名义将谢轻舟再次带回家养起来。 又或者,不出几个月他就能将那父子俩带回家了。 虽然以这样的方式追回谢轻舟有太大的风险,但万重山不得不这么做。只有这样偏激才能换来谢轻舟的一辈子,才能唤醒他内心深处那无法泯灭的对自己的爱意。 “轻舟,原谅我”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如果说,谢轻舟给万重山的爱是救赎,那么,万重山就是一块泥潭、沼泽。 他自己陷进去还不够,还要拉上谢轻舟一起,一起陷入这欲望的深渊。 谢轻舟的爱是无声的,谢轻舟的恨是无形的,飘无居所的。 可悲的是,他现在的处境,如同他的恨那般,无处可归。 可笑的是,万重山认为,谢轻舟的爱是可归还的、可挽回的,甚至认为自己能够给他那个所谓的‘归处’。 实际上,他渣得理直气壮,渣得理所当然。 东街国民小区,午时三刻。 谢轻舟从医院走到了这儿,用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旧城区那栋小楼门口,却见边上的垃圾箱里塞着自己刚买了没几天的席子枕头。 那崭新的竹席还在阳光下反射着漫漫的光,那小枕头上的小猫和花朵还那样鲜艳…是谁把你们丢在这里了呢?真是糟践东西。 谢轻舟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得跑上了楼梯。 可当他到了自己那间小破屋门前,却愣住了。 那门上多了个新锁,谢轻舟又趴到了地上使劲儿往里边瞄了两眼,没想到自己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这该怎么办?!他忙拿出了手机要打电话,没想到一打开屏幕就是一连串的银行余额通知信息。 「东街银行:您尾号1120账户余额0元」 “怎么会…怎么会,我的钱…重山…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他不禁自言自语起来,眼看着手机也没电了忙跑去附近的便利店要借充电宝。 刚跑到门口便愣住了…都他妈没钱了,还怎么借? 周围人看他慌慌张张地,又穿着一身发黄的衣裤忙避开了,没一会儿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这人该不会是小偷吧” “这小伙子长得挺干净,怎么眼看着像是要去店里偷东西的?” 他顿时难堪不已,匆匆地跑掉了。 在走去公园的路上,谢轻舟不禁大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着:“我没钱啦,连住的地方都飞走了” 走到半路,他又想去把席子和小花枕头捡回来。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没办法跨过心里那道坎从充满细菌和病毒的垃圾箱里把它们拿出来。于是只能在远处望着那花枕头和竹席,哭得可怜。 从那片旧城区出来后,他好似变得不太正常了。 平时的谢轻舟微笑起来总会给人一种温和、礼貌的感觉。而这个失去了一切的谢轻舟则是扯着张嘴巴笑得有些吓人。 他一边傻笑着,一边往城中心走去了,嘴里不时发出几声呓语。 “玉儿要回家啦,爹爹,我要回巽风泽去了” 话落,又轻笑几声,问道: “狼爹,我爹爹在哪里呀…你要照顾好他,爹爹最怕一个人待着了” 没一会儿,谢轻舟又摸了摸小腹,柔声细语起来: “宝贝,对不起…爸爸不知道你在肚子里…你要是又投胎到我肚子里了,一定要拖个梦给我…” 他念着念着,直到口干舌燥了,直到走不动路了,直到天也黑了,终于,他没了声音。 “爹爹,玉儿好困…” 万重山的设想并没有得到某种‘支持’,可这种结果对谢轻舟来说是好是坏呢? 也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一从医院回到公司时,他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出去找找那可怜虫。 辉盛,坐落在整座城市中心。 万重山站在大楼脚下,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挠挠头,只能先往广场那边走去。 天公作美,竟然让他找了没一会儿便找到了。瞎猫碰死耗子,赶得巧。 谢轻舟整个人都倒在水沟边上,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就能让他随着那条水沟流向大江大洋。 万重山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将人抱回了办公室,场面堪比霸道总裁小娇妻那般,几个主管都纷纷透过门缝偷看老板抱着个小男人,还带进办公室了。 看着谢轻舟那副被晒得发红的脸,他忙把人放在沙发上,连抽了几张湿纸巾沾水给他擦着降温,明明心里担心的要死,实际的行为却是让人嗤之以鼻。 万重山抽下了领带,又找来两三根麻绳。没一会儿,那谢轻舟被五花大绑了,眼睛也被蒙上了。看他时不时蹬着腿,万重山不住小声骂道:“白瞎了那三千多的领带了,拿来给你蒙眼睛还不够意思?” 谢轻舟也不知怎地,蜷着个身子不停地颤,看着像是睡了,可那眼尾的泪水又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 正当开夏,新房装修旧房重装的高峰期,万重山是没工夫去管他了,只静静地坐在电脑前。 呜呜咽咽,沙发上那团男人呜呜咽咽,万重山听得火大,便着手捏了个纸团塞进他嘴里,掐起他的脖子,狠狠地,仿佛就要捏死一般。 可提起他没一会儿又放下了,转身将空调调成了三十度。 呜呜咽咽,谢轻舟直到傍晚才醒。万重山以为,这是他在给自己面子。 这会子正好下班,带着个随时会发疯的谢轻舟他也不敢开车了。将谢轻舟抱到了楼下忙让助理过来送他们回去了。元宝小说 抱着谢轻舟在后头,废了他很大力气。原因是谢轻舟不断的挣扎,不得不让他尝试着锁紧绳子。 这个故事告诉人们,在绑票的时候,一定要一次做到底,一次绑死!只有这样人质才不会有逃脱的机会。 谢轻舟的挣扎源于内心最深处那对万重山的恐惧,可身边这个人又好似不像他。 在一起七年间,谢轻舟对那人可以说是滚瓜烂熟。虽然有时候他是暴躁了点儿,也是个脾气直的,但怎么说也没有打残过自己,除了某种意义上的‘鞭打’… 现在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是怎么样呢?没有跷二郎腿,没有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亲昵,更没有与他说一句话。万重山有这么能忍吗?不可能,他绝不会将自己的耐心用在不该用的人身上。 毕竟…只要万重山几个吻下来…他谢轻舟的腿就软了,哪里招架得住他那种非要把人摁进怀里的冲动?主要原因还是…他在万重山怀里会很安心。 万重山看着他,更是想笑。 坐了十来分钟的车,万重山终于能将他扛回去了,一不小心失了神,差点将谢轻舟整个人摔到地上。 胸口到脚指头一米多高,这要是摔下去,摔着后脑勺不死也是半残了,那助理也不禁替他捏了把汗,看他们进了电梯才敢打方向盘。 抱着心爱之人在怀里,万重山忍不住想和谢轻舟说话。可看着谢轻舟泪水爬了满脸,又不肯了。 倘若被谢轻舟知道这回绑架他的,害他无处可归的人是自己,他还不得气死?就算他曾经是个好脾性的,但事到如今估摸着也被自己消耗光了。 回到家中,万重山轻手轻脚地从书房里拿出了许久没碰过的项圈和牵引绳…给谢轻舟带上了。 没一会儿,他竟大发慈悲的拿掉了谢轻舟嘴里的纸团。只听谢轻舟哭道: “万重山…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把钱还给我好不好…放开我好不好…为什么把我的东西扔了…为什么要把它们扔在垃圾桶里…你怎么还不去死” 听了这些话,万重山哭笑不得。心想: ‘成吧,一会儿就给你买一模一样的来,只是可怜你往后要在阳台底下睡觉了’ 心里虽是想得明白,但面对谢轻舟时又不得不装出另一个人的模样来。于是,万重山小心地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万,重,山,是谁’ 这让谢轻舟感到诧异,难不成绑他的人真不是万重山?那会是谁? 眼前被领带遮得一片黑,谢轻舟感到绝望了,便也没再骂下去,只是淡淡地问: “那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除了万重山以外,我真的想不出来我还认识过哪个神经病” 说着,他不禁靠在墙上蹭着脑袋上的领带结。万重山一看,忙找出个四横八岔的眼罩戴到他头上锁紧,又一把扯下了那领带。接着,他竟一巴掌打在了谢轻舟的脸上。 这巴掌不轻不重,火辣辣地在谢轻舟脸颊上煎着,只觉万重山又在他手上画了几笔: ‘不许骂人” 谢轻舟直躲到了墙角里,气得全身发抖。 万重山看他那样子是真怕了,忙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抚了抚他的额头,又在他手里写了一会儿。 “以后我就是你主人,好不好” 谢轻舟反应过来,突然疯了一样挣扎了起来。万重山看那脖子挣扎得生疼勒出了红印子,忙把人抱在怀里制住了。 “为什么…重山,我被绑架了,你满意了吗万重山…”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把我逼得无路可退!” 谢轻舟吼着,哭得厉害。顿时没了力气在那个陌生人怀里挣扎,昏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就将他死死地藏在怀里,也和他一样淌着泪水。 半晌后,万重山看他睡着了,忙不停地道起歉来,一口一个轻舟叫得比棉花还软上几分。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千错万错,是我的错,轻舟” 万重山大多时候都是个冲动的人,可此刻,他全然将耐心都给了谢轻舟。 看着谢轻舟一次又一次地哭晕过去,万重山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将他抱回房间了。 只是,整个人依旧被五花大绑着,头套式的遮光眼罩不仅让他失去了方向感,那上面的叮当响的锁扣更让他感到绝望。 梦里,他一直在不断地挣扎。 可惜,就算那缰绳把自己磨出了血也没用,于是,他便想死。 他想,会不会有一天万重山清醒了,也会知道‘梦最是荒唐’这个道理? 谢轻舟触着那温滑的床单,怎么会不知道那个陌生人就是万重山?他只是没力气再逃再跑…也不想再浪费所剩不多的精力与他发生什么冲突亦或是争执。 他想得到万重山一个答案,万重山也理应给他这个答案。 砰的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房里。他想,万重山约莫是出去了,但没想到他做的事令人无言以对。 没一会儿,那人轻着脚步进房里了,手里抱着一件新竹席和一个小花枕头。 他将竹席和枕头铺到了窗台底下,而后又将蜷着身子的谢轻舟抱到了那上面。 谢轻舟嗅了嗅他身上一股子超市的香水儿,又开始一番挣扎。万重山以为他是闻到了什么不能闻的味儿,忙把自己的上衣脱了,好一会儿才将他重新拥入怀中,小心在谢轻舟手心里挠了几下,写道: “素昧平生,我会好好照顾你” 谢轻舟犹豫了半晌,又禁不住无形的诱惑往他怀里靠去。 终于,一声怒吼将万重山激了个全身发颤,只听他声嘶力竭道:“素昧平生?和我同床共枕了快七年的人…竟然会说这是素昧平生?”话落,他突然哭了。 他当初选择和万重山在一起可不是为了今日这个场面…落得这样狼狈的场面,他怎么心甘。 这样想着,谢轻舟却仍在他怀里哭得软若无骨,那情绪好似不是一般人能控制的住的。 “重山,你说…当初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那句喜欢?你现在喜欢别人了,为什么不肯把我放了?还是我欠了你什么,你要来糟践我的身子,要来羞辱我的尊严…”谢轻舟的哭声,渐渐地,由激昂转为低哑。 万重山小心揉了两把他的头发,良心发现似的解了他的眼罩,还未等怀里那人睁眼看自己便俯下了头强吻了他。 “不要…我不要你,我不要你”谢轻舟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无法遏制那般放肆,直在地板上来回磨蹭。 万重山看着那副身躯,颇为动容地想了。可恍惚想起来谢轻舟的肚子…那肚子里有没有他的孩子还是个未知数,倘若这时候他冲动了,说不定会干出个一尸两命的悲剧。 于是,忙将他放开了。 谢轻舟很是倦怠,并没有发落给万重山过多的谴责,而是靠着墙壁,沉沉地换着气。 只不过万重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谢轻舟几声闷哼把自己搞难受了不说,现在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也不愿意睁开眼看看自己。他越想越气,突然一把将谢轻舟身上的绳索都拉扯了下来,疼得谢轻舟直‘嘶、嘶’地叫。 没了束缚,他好似多了许多力气,揉了揉腰,正想要站起来却被万重山一把拉进了怀里,只听他问道: “轻舟,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是不是” 万重山问这话是绝对的诚信,只不过那种逼人太甚的语气吓得谢轻舟不敢说话,瘦削的身子直发颤,没一会儿那背上竟透出了一片冷汗。 一睁眼,他忽见到自己的行李箱被放在了衣柜上,整个床底下扔满了他的照片和衣服,隐隐地,万重山的背后也有血腥味儿。 他开始害怕,害怕万重山疯了。恍惚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听到万重山在柔声唤他: “轻舟,没事儿了,是我,我是重山,你快看看我” 万重山语速很慢,但不难听出他的内心的急切。一眨眼…谢轻舟愣住了。 那床底下压根儿就没有衣服和他的照片儿,万重山身上更没有一点血腥味儿。 顿时,他怕得直哭了起来,抓起万重山的肩角便问: “重山…我怎么了,你告诉我…我怎么会看见没有的东西!求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疯了…” 万重山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眼里似乎也泛着泪光,谢轻舟看在眼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他眼下怕的是自己早已疯了。 怕是从那次流产后留下的什么坏症头,更怕是自己对那个死去的孩子愧疚过头才会这样神志不清。 谢轻舟一时接受不了这种结果,挥拳便向墙壁重重地砸去了,而后又哭道:“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万重山抓不住他,没想到又让他狠狠地往墙上撞了好几下,此刻,他心里比谢轻舟还要煎熬。 亲眼看着爱人一步步走向深渊,走向死亡与毁灭,你却没有比他更绝情的力气去抓住他,这种绝望…万重山体会了个遍。 可是他不得不在这时候拼一把,谢轻舟再这么下去,再这么毫无分寸地伤害自己…恐怕倒时候疯的不是谢轻舟自己,而是他万重山了。 趁谢轻舟抓着围栏死哭,万重山忙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一把剪刀,转过身,温柔唤道: “轻舟…看看我…看看我”冒着被谢轻舟倒打一耙的生命危险,万重山不由得落下了泪。 谢轻舟呆呆地,果然渐渐转身了…只不过,他一转身看到的是那样一副场面,更是吓得失了魂。 只不过,这好像与其他惊吓不太一样。看着万重山要去死,他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是害怕他死了剩自己孤零零地恨他太无趣…还是害怕他死了一了百了留自己守在他坟前太孤独…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忽然,只见谢轻舟靠上了那把尖头剪子,没一会儿便在他怀里晕死了过去。 万重山心里直叫好,忙将剪子收了回去,着手将谢轻舟抱进了浴室里。 “轻舟,梦里就不要哭了,我给你换身衣服,乖乖地,我们泡个澡” 谢轻舟晕的突然,万重山没办法,只能小心动作给他擦着身子。 只是…毛巾擦过的所有地方…都没了什么弹性。单单这么一两个月,谢轻舟是真的瘦了太多。万重山抱着总觉得轻减了二十来斤,心里默默打算着,明天给他吃什么好,喝什么好才能补回去。 做完了擦手擦脚的活儿,他又觉得谢轻舟的指甲长了,给人剪了指甲才抱回去。 从谢轻舟离家出走到现在只有三天,他却仿佛过了好几年那般煎熬。 如今,他又重新将谢轻舟抱回房间守着了,心里多少是安心的。 可惜这种喜悦并不持久,下一秒他就想到了孩子的事。可这也不是寻常男女之事,验孕棒能查出来么? 他一个激灵,忙找了徐倾给的药袋。没想到,一翻下去,还真有! 看着一条一条的塑料棒,万重山心想:这玩意儿不就是验尿,有什么难的? 然而…当他尝试将谢轻舟蜷缩着的身子掰开时便知道自己大意了。 翻转的过程中,谢轻舟不住被人拉扯得直闷哼,万重山看了都揪心,不禁想给自己一巴掌:‘人睡得好好的吵起来干嘛呢?什么仇什么怨…’ 二人周旋了好一会儿,谢轻舟还是没能作出个方便的位置供他验孕。万重山看他精神差得很,索性也作罢了,腾地一下又回去了谢轻舟身边守着,轻声道: “左右是我对不起你,你回家就好,回来了我就不怕了,我就怕你不要我了”是啊,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万重山不住感叹。 抱了他不到半个小时,他那手又按耐不住了,直往谢轻舟脸上轻点了几下,又想起:有些事是阿晋不允许的,便也停手了,否则到时候没处哭去。 翌日清晨,谢轻舟醒来只觉荒唐无比。 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和万重山的家。身边躺着的,依旧是熟睡中的万重山。 只是奇怪,万重山的手怎么还搭在自己肚子上,好似有什么未完成的事似的。 忽然,谢轻舟坐了起来,心说我怎么突然忘了人家对不起自己的事儿了? 于是乎,谢轻舟小心拿出了那把剪子,让它靠在万重山胸前挠痒痒。 他手上的动作永远那么温柔,话语也是轻轻地,从没刻薄过谁,他的一切,仿佛就应该那么温柔。 见万重山在自己刀下而不自知,他流泪了。 为过去的自己悲鸣,为过去的感情做个了断,为他们的孩子…报仇。 “我这样…对吗?” “重山,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背叛我的…” 哭着哭着,谢轻舟揉了揉眼,不知怎地忽又将那剪刀抛了出去。一俯身,又不禁钻进了他怀里,嗅着那熟悉的香味,心中多有不甘,怨道: “谢轻舟,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窝囊…看看万重山做的狠事儿,再看看你自己…不报复回去还是男人么…”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怎么不杀了我”万重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肃厉地望着那只趴在自己身上的小狼。 他看了两眼那丢得老远的剪刀,不禁将谢轻舟抱到了床上去,叹了口气去捡那剪刀了。 谢轻舟看了直抱头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只觉十分丢人。不得不说,回到熟悉又舒适的家中,他竟有点儿高兴。 他正在离开与留下之间来回纠结,心里又想笑又想哭,谁知道一转头…那万重山竟拿着剪刀对着自己,面带宠溺的笑意,手上却紧握着那刀柄。 霎时,谢轻舟心中悲哀不已,推开他去收拾衣服了,边说道: “想杀就杀吧,反正我一个怪物活在世上也没意思,你倒不如给我个痛快” 万重山只陪笑着,又把剪子收到了柜子里,锁起来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去抱谢轻舟,拼死想让他留下来:“轻舟,你别走,我发誓以后再对不起你…我就…我就英年早逝,就…下辈子给你做小的,你再报复回来,行么” 见谢轻舟这回没有拦他的‘胡说八道’,他心里也凉了一大截,换了口气又道:“那我死无全尸,够不够?又或者——” “别,我可不像你这么心狠,要死就死得干脆点儿,整天在我边上寻死觅活阴魂不散的,你是要我死还是要我陪你去死”语罢,谢轻舟气得直抓起万重山的手直打了手心好几下,见万重山笑了,他忙接着道:“你把钱和电脑都还给我,这种脏房子我真待不下去” 万重山想起来那通电话,顿时尴尬不已,忙解释道:“你放心吧,我从来不会把人带到家里” 他以为这话能让谢轻舟舒心,谁知道他听了更不快,手上收拾衣服的动作倒是更快了。 “所以你就打电话来恶心我?气得我一整晚睡不着觉?我拿命去爱你你却拼了命要气死我,不好意思,我真的爱不起了”谢轻舟说着,直把他推开了。 如果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万重山怎么可能到如今还能一副逍遥?谢轻舟想,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和从前一样任他欺负了。 “我管你爱不爱,反正我要你”万重山努起了嘴,一边抢着把他的衣服扔进衣柜,一边拉着人的手腕不让人出门。 谢轻舟心想,衣服不要了就不要了,特么的就是光着出门也成。只要不被万重山整日整日地折磨就都成。 谁知万重山腾地一下跪在了地上,死死地抓住他的脚不肯放开,惹得谢轻舟有些不可思议: “万重山,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 只见地上那人直发笑,抱紧那双腿就是不肯放,像个不给买玩具就赖在超市里不出来的小孩子一样,让人看了心烦气躁。 可偏偏谢轻舟对谁都很有耐心,一手托着小腹一手抚着床沿坐到了地毯上。万重山心说:有门儿!忙抬了抬眼看他,直求道: “你说这哪里是不要脸,这不是知道错了来给你赔罪么?我给你磕头”话落,万重山直俯脑袋重重地砸了几下。 谢轻舟看傻了,反应过来后万重山的额头上都渗出了血星子,看得他心头不知怎地又疼了起来,忙去拿了创可贴给他贴上了。 万重山以为谢轻舟回心转意了,正上前要抱他,谁知迎面而来的是一巴掌。 火辣辣地,他好似也清醒了不少,直靠在谢轻舟身上哭了。元宝小说 谢轻舟这一巴掌,把他打自闭了。 看着怀里的万重山哭得像喷水犀牛,谢轻舟只觉肚子隐隐作痛,忙把人推走了,而后又淡淡道: “你别来惹我,我肚子疼” 万重山一听忙止了泪,又急得把耳朵靠在他肚子上。听了大半天只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谢轻舟瞥了他一眼,面带不屑:“肚子饿了能听出来什么?” 语罢,只见万重山擦了擦泪,将谢轻舟扶了起来,淡淡道:“是饿了,那咱们去买菜吧” “我再说一遍,把钱和电脑都还给我,否则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走” 说完,谢轻舟着手拿了套衣服出来就要换上。 万重山一看,忙将手机拿到了他面前,当着他的面儿转了十万块钱给他,又翻出来那张钻石卡要递过去,没想被谢轻舟一把抢了: “以前你给我我不要,现在我后悔了,得不到你,那我多捞点钱也不算亏,五百万就当你赔我的精神损失费吧” 万重山听了直抽搭着个鼻子说道:“轻舟,我说认真的,你胆敢再走一次,隔天报纸上就能看见我的黑白照片儿你信不信” “我其实挺想让你看着我被别人干一次,你就想想那种滋味儿,还敢在我面前提死?死了一了百了,你配那么痛快么”说到这儿,谢轻舟不禁落下了泪,只觉活了这二十多年,把那么七年的时间都给了万重山有些不值。 看他哭着,万重山忙把人拉去浴室刷牙洗脸了。期间他自己也一言不发的,还光这个身子,惹得谢轻舟不是很爽快。 “穿件衣服吧你,大早上的也不嫌火热”谢轻舟道,擦了擦脸出去了。 万重山仍是低着头走在他身后,很是自闭。见谢轻舟坐在电脑桌前换密码,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下,顿时心痛不已。他看不下去了,直转身穿上了衣服。 “我去买菜,你要吃点什么?我给你带抄手好不好”他道。 谢轻舟摇摇头,直说道:“不劳您费心,我自己去”说完,他锁上电脑就起身往外走了。万重山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跑了出去,拉着人就问:“你别这样” 那人一听便火了,心想我不这样还要哪样,直问道:“行吧,那你还要我怎样?我租房子去行不行” 万重山摇摇头,十分不愿意。突然,他将谢轻舟摁在了墙上不肯放开,抬眼看他,无辜着脸求道: “我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就不能温柔点么?起码…别说些伤人的话让我难堪” 看他聋拉着脸,谢轻舟心里很是无语,直骂道: “以前?你跟我谈以前?我对你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万重山挠挠头,说不出话了。只见谢轻舟直伏在他胸前,抚了抚他的背说道:“其实你出轨不是我最恨的,我最恨的是你不要孩子,你现在放了我不好么?非要把我捆在你身边,然后看着我一次又一次地流产?你有没有想过,那孩子在天上看着我们,会不会心寒” 听谢轻舟那快哭出来的语气,万重山忙吻了吻他,轻声说道: “轻舟,正因为知道你难受,所以我才想把你留在身边好好弥补,你如果不爱我,怎么也不会再留下来的对不对?” 话落,谢轻舟心说你神经病,忙从他怀里出来了,蹬了鞋子就要走,万重山也忙跟上。 一路上推推拉拉,谢轻舟被人看得很没面子,便也不推开他了。 万重山有些得意,握紧他的手便把人带去了超市。谢轻舟对此感到困扰不堪,忙拉了个购物车给他。 毕竟公共场合,他也不想与万重山这种冲动的人发生争执。 他心想,既然不能舒心谈恋爱,那干脆放松心情买个菜逛逛超市也是好的。抬眼望去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商品,他却感到头晕。 万重山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忙把人拉回身边了,抚了抚谢轻舟的额头,柔声说道: “难受了不是?出门也不知道把药带去,这么几天有好好吃饭吗?问你话呢” 谢轻舟想也没想,摇了摇头回道:“自己做饭惯了,外面吃的能顶多久,饱了饿了也就那样吧” 万重山听了直探气,推了推购物车继续往前走了。只是…另一只手握着谢轻舟不肯放开。 两人走到了生鲜区,万重山着手挑了三斤多的排骨,又转头问道: “轻舟,这会不会太没营养了” 谢轻舟瞥了两眼那排骨,摇了摇头。 拿了排骨,万重山又自言自语起来:“也是要奔三的人儿了,怎么老是让我操心个没完没了的?”他顿了顿,又看了看谢轻舟问道: “轻舟,要不以后你别做饭了,我来吧”他没想到,谢轻舟竟然答应了。 刚应了这事儿,他心里有些怕怕地,直问道:“但我不想一个人出来买菜,你得空就一起行不行” 谢轻舟听了直点头,又觉烦躁不已,没一会儿便说了: “你怎么事儿事儿的?买个菜你不能回来路上买么” 万重山听了直发难: “我这不是第一次做家庭煮夫么?总得你跟着几次吧,不然到时候被人宰了都不知道” 谢轻舟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 两人从超市里出来时谢轻舟才发现…袋里装的大部分都是万重山爱吃的。 “我记得上回从我妈那儿拿来两根人参,能放吗?”万重山边问道,边提起了一大袋东西,谢轻舟忙帮他托住了。 “你妈给的?那我一会儿炖给你吃吧”谢轻舟回道。 这话让万重山有些难受,直问道:“我这不是要给你补身子的吗?我是好心,你别这样计较行不行” “我他妈计较什么了?你自己心里头不痛快瞎想,别把气撒我身上行不行?”谢轻舟越想越不甘心,捏捏拳头,走了。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望着谢轻舟决绝的背影,万重山顿觉满心苍凉。 原来那个每日为他洗衣炊饭、凡事柔声细语的谢轻舟…竟也可以这么决绝地给自己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他从来没想过,谢轻舟可以这样绝情。看着谢轻舟往电梯口走,他也忙追上了。 乘了两年的电梯也成了他们的街坊邻居,仿佛有意要撮合这俩人似的,正当谢轻舟急着要上楼时,门却开了。 在私密的空间里,和讨厌的人待在一起,谢轻舟心觉荒谬又没来由地生起了闷气,对他来说这也是在折磨人。 好在万重山很是识相,不仅一句话也不敢说,连看也不敢看他。 二人沉默着,直到了家门口。 万重山提着一大袋东西,拖着俩塑料袋耳朵在门口挪了大半天。谢轻舟眼看那些个吃食就要掉出来了,忙跑进厨房拿了个大水盆‘转运’。 “没事,我拿”万重山看了他一眼道,心里还有些委屈。 谢轻舟没理会他,径自拖着水盆进去了。那脸上的表情直叫万重山心寒不已。 当他在怨天尤人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厨房剁排骨了。接连不断的哐哐声响让万重山霎时清醒了。元宝小说 他走进厨房一看,原来…谢轻舟还肯佝偻着脊背为自己准备晚饭。 “我帮你”他说道,洗了洗手想拿什么东西却不知自己在干什么,该干什么了。 话落,只见谢轻舟将脸转到了另一边。须臾,他咬牙切齿道:“今儿不是周末吧,忙你的去成不成” 万重山听了直发难:“我这不是因为你才…,你让我抱一下儿我就去,不然我不肯走” 谢轻舟那围裙绑得紧紧的,他看着那细腰窄臀的,不禁有些动心。 果然,没等谢轻舟的回应他便搂住了人家的腰,磨磨蹭蹭地撒着娇: “轻舟,我帮你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我这样了吗?怎么现在吵个架就不喜欢了” 从前他是最喜欢在谢轻舟干正事儿的时候欺负人家,什么厨房、办公桌、落地窗边上、浴缸里等等,一套下来,可以说是不在话下。 可现在谢轻舟在他身边就跟一只刺猬似的,碰也不让碰,一碰就要扎死人。 此刻,谢轻舟却没有挣开他,也没有在言语上刻薄,只是闷闷地洗了洗菜刀,一言不发。 这样难得的好机会,万重山当然不能放过。见怀里那人不反抗,他便猜想谢轻舟是不是‘回心转意’了,小心往前探了探。 一番试探过后,万重山才看到他眼里晕着泪,也不敢哭出声,只急促地抽搭着嗓子。 “对不起,我给你跪下了,你别哭”话落,万重山啪的一声直跪在了他脚边。 谢轻舟心里的情绪交杂混乱,不甘、委屈、怨恨、无力等等,好似所有不美好都往他身上钻了。 他热了热锅,努力地不去看脚边跪着的那男人,可当热油溅出来的时候,他又不得不将万重山拉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 “你还是那么不尊重人,你想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非要用强的才爽?” 万重山听了直点头,又默默地回道:“我那么喜欢你,可你又不解风情,我只能去找别人了,再说,我也舍不得你总是这儿不痛快那儿不痛快。” 这话气得谢轻舟直放下了菜铲子,转头对他说道:“把菜炒了,你自己吃,别来房里烦我”说完,谢轻舟便大步往房里走去了。 他发了疯似的将万重山的枕头、电脑、文件、手机等等,都扔去了书房。回到房间,倦得直往床上砸去。 躺着躺着,也不知怎么突然起身轻拍了两下二弟,只觉心里十分憋屈:“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人家抱抱就––––––了” 一抬眼,没想到万重山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拍打二弟,气得一下将枕头扔到了他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又生气了”万重山说着,忙拍了拍枕头要拿回去。 没想到谢轻舟直朝他扑了过去,张开嘴巴露出了尖牙啃咬他的肩角,没一会儿又把人推在了床上,哭得愈加厉害了。 万重山心觉他是又发疯了,忙将人抱紧了。谁曾想…那一靠近,谢轻舟竟是要与自己拼刺刀… 可是,谢轻舟的动作也不像他所想的,而是翻着他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忽又附下脑袋,靠在他耳边柔声闻道: “重山,你…厨房都收拾好了…好了吗?” 他半抽泣半撒娇着,万重山一听哪里还把持得住?心里更觉得自己混蛋,忙将他抱紧,安慰道: “乖,一会儿就能吃了” 没想到,谢轻舟接下来说的话,做的事,简直让他不敢相信! 只见谢轻舟无辜地抬起了那双蕴了几点清泪的桃花眼,双眼迷离,神色却自若道: “重山,我饿了,想先吃你好不好” “都好都好,乖,我抱你去浴室”说着,万重山起身便要抱起他,谁知谢轻舟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就是不肯起身,惹得他哭笑不得: “那好吧,你不想洗也成,总得让我takeoffpants吧?” 谢轻舟努了努嘴,又将脸转到了一边去,露出个十分俏傲的表情。只听他哼了一声,直道:“你让我帮你,我就给你听听我的pants,这么几天…你也该想了” 万重山直笑道:“别吃得太饱了,厨房里还有汤呢”话落,他闭上了眼。 谢轻舟此刻的温驯,实在让他上瘾至极。渐渐地,他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谢轻舟的毛发,等待着他温暖的的口吻。 突然,谢轻舟发了狠一把将他翻了个身过去,一下踩得他死死地,巴不得将他碾碎。 万重山以为谢轻舟只是生气了,没想到他竟然会作出这种令人大惊失色的行为。 只见谢轻舟又狠狠地踩了踩他的背,着手扯去了万重山的□□,俯身抱住了他: “重山,本来我对这事儿也不感冒,都是你害的” 那声音太迷人,太温润,万重山听着只觉骨头都软了,小心牵了手他的手,轻声说道: “怪不得人家说找老婆得找温柔点儿的,也难怪…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法儿放开你。我就喜欢你撒娇的样子,可惜你大多时候都是个倔脾气,吵架的时候你要能说句好听的留住我,还用得着怕别人跟你抢老公么” 听到这儿,谢轻舟强忍了泪,心想我倔的时候不都是因为你不尊重我么?怎么捍卫自己的尊严就成了我不是了? 万重山越是痴迷他就越要让他无可救药地爱自己,疼自己。于是,谢轻舟又靠近了他,娇嗔道: “那老公,你闭上眼睛成么”须臾间,万重山直吼了起来: “谢轻舟!你他妈干什么!!” 一声低吼过后,只见万重山咬着手腕,说不出话了。 而谢轻舟凭借着本能,开始报复他了。 人的怨恨,有时候也会是一把锐利的刀。 而谢轻舟的选择就是将这把刀狠狠地…刺进万重山灵魂里最柔软的地方,更要刺破他的尊严与防卫。 半晌,万重山怕伤了谢轻舟的肚子,忙腾出了点儿位置,喘着大气劝道:“你小心点儿肚子,别太——”谢轻舟没等他说完话,抬手便是一巴掌,哼声道: “孩子是我的,用得着你管么”万重山心想来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他捏了捏拳头,忍着疼去握住了谢轻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小心摩挲着: “轻舟…不是我怕疼,你自己的身子…还没恢复好,我是担心你” 话落,他又轻笑了声,哄道: “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否则以后…我不给你当小的” 谢轻舟思虑了会儿,终于不再走极端了。 表面看起来,他安然无恙,实际上内里他的肚子已经疼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可这回的目的是报复万重山,他不可能半途而退,虽然…此刻有些骑虎难下。 万重山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忙拍了拍他的手背,问道: “是不是肚子疼了?你起来好不好,轻舟,我知道…知道错了” 他咬着牙,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没想到这一刻,他竟真地后悔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此之前他不过是想留着谢轻舟在身边做个伴儿,没曾想,真到了谢轻舟拿命恨他的时候…他竟然后悔了。 谢轻舟的疼痛好似扎在了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告诫着自己:看吧,你自己干的好事,让你出轨,让你和小鸭子恩爱给他看。这回心疼了吧?孩子没了,老婆也不待见自己了,好玩儿么? 想到这儿,万重山不禁哭了。那哭声低哑,隐忍,让人听了只觉悔恨万分。 可惜这些在谢轻舟眼里已经不值钱了,他只想报复回去,连同自己和那个孩子的命也报复在他身上。 万重山,我要你生不如死。 于是,谢轻舟发了狠,直在他身上硬生生咬开了一块肉。 慢慢地,也不知道是哪里和哪里的血滴到了床单各处,血腥味也弥漫开来。 谢轻舟闻着…很想吐,可他又为此感到兴奋。 或许是狼的天性让他不肯放开这到手的猎物,又或者是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让他不甘懦弱,总之,今日他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而万重山说来也巧,赔了夫人又折兵罢。 各不得好。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谢轻舟一反常态的气力与残酷的动作很是让万重山受惊,苛刻轻贱人的话语更是让他感到无比委屈。 他万重山从来没有附在谁的脚下委曲求全过,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虽然曾经在学生时代,在那心扉初开的对‘性’热烈追求的时期幻想,幻想着有朝一日会有一个无比强壮的男人与他并肩,爱护他,保护他。每当他向肌肉男索吻的时候,那肌肉男就会像如今的谢轻舟一样,将他踩在脚下,扔在床上,对他进行灵魂与血肉的折磨。 后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长处与特性,渐渐地放下了做0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可现在…这他妈算什么?背上那个凶残无比的小男人竟是自己欺负了快七年的人?这还是那个伏在自己胸口哭得梨花带雨的谢轻舟么? 对此,万重山的确有些无法接受。突然被比自己还要弱小十分的人欺压,这种感觉是十分诡异的。可他又不禁有些庆幸,庆幸那个把自己弄得一脸糟糕的男人是谢轻舟。倘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野男人,他一定会以头抢地来挽回自己的尊严与贞操。 可当这事过后,他该怎么面对谢轻舟呢? 万重山忽然慌乱了,连带着仅存的一点理智也被谢轻舟无知无畏的暴怒搅得稀碎。他不敢想往后的日子里会是什么光景,可脑海里又不禁浮现这样一副缱绻的画面。 在沐浴着阳光的午后,谢轻舟趴在他背上犹如一隻春日里的小猫那般,与他耳鬓厮磨,与他唇齿相依。可没多久,那小猫就会抓挠得他哭不出声,折磨得他渗出朱红。 一想到在那之后谢轻舟还会摸摸自己的肚子,好似吃饱了一般,而后又满脸疲倦地钻进了自己的怀里,时不时睁开眼对他撒娇道:“老公,我厉不厉害” 想到这儿,万重山不禁颤了颤身子,好似被厕所里的蠕虫爬到了身上那样令他头皮发麻,令他顿时拥有满身的失去理智那般的恐惧。 和谢轻舟认识了七年多,谁1谁0都清楚了那么多年了,如今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他实在有些承受不住。 万重山也不是怕疼,他只是怕有一日他也会变成谢轻舟那副委曲求全、爱得卑微入骨的狼狈模样。他不否认自己有时候的确是逞强了,可让他一个把握了主导权那么多年的1去承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初学者’给的痛和爱,的确、实在,确实是很为难他。 在这场‘爱’的战争中,万重山显然是处在下风了,而谢轻舟看起来也没有多得意。 ‘给万重山带去灾难和痛苦’这种想法对他的冲击很大。有多大呢? 不夸张的说,这种冲击带给他的兴奋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作为男人初次的喜悦。 我恨你,所以我要把你曾经给过我的疼痛和侮辱都还回去。 于是,谢轻舟已经打破了那无形的枷锁,就在这个烈日当头的下午,就在这张他们恩爱了五百多个夜晚的床上。哪怕他肚子里的囊袋因为剧烈的碰撞而疼痛不止,哪怕他是恶心那副身子的,哪怕万重山…根本就不爱他。 尽管过往的种种不堪都还在他脑海中来来回回地转悠…他还是无法放手,无法将万重山放回那柔软温馨的牢笼中甛睡。 如果说万重山曾经不愿意放过自己,那么此刻就是他谢轻舟不愿意放过万重山。 于是,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恨意更深了,谢轻舟对万重山的折磨也俞深了,惹得万重山急促地喘着气儿,只得蔫蔫地抱着枕头,紧蹙着的两条眉毛深藏着暗淤了的隐忍。 想不到曾经玩世不恭浪迹烟酒情场的花花公子万重山也会有让人践踏凌迟得这么彻底的一天。 可此刻,万重山却隐隐地察觉到了谢轻舟有意地收起了一只手,气力也比一开始小了许多。这使他不得不出言相劝。 “你能不能…别这么倔,这种时候…听听我的话…好不好”万重山咬着牙说道,额上冒了一片细细密密的冷汗,谢轻舟给他的折磨更是让他一点儿气力也无。 见谢轻舟不理会,他只能口头劝他,可惜他的几番劝阻没能让谢轻舟停下伤人伤己的事儿,很是无奈。 而谢轻舟是认定了与他有血海深仇才会不顾一切地报复,眼下逮着了人哪里还肯放走?巴不得折磨死他才好呢。 万重山心想他自己几处破口流血了不打紧,只是顾及到谢轻舟那肚子里的亲生骨肉,他不忍心罢了。 谢轻舟试探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出来他是头次做0,可他又比常人耐疼些,不禁让他有些疑惑,心想这万重山怎么这么能忍?于是凑到他耳边,讽刺道: “重山,你这屁股铁打的呀,该有大半小时了吧,怎么也不叫你出个声儿?叫一下会死么”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问道: “还是…你根本就是0号,给人欺负惯了才这么能吃疼” 万重山听了只觉十分不可思议,忙将耳朵捂上了。心说这他妈还是谢轻舟么?这真特么是那个温柔敦厚的谢轻舟?如果是的话,怎么会出口伤人呢… 他不禁委屈起来,泪水也被眼眶浸湿了。可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将自己的懦弱暴露在谢轻舟面前,一分一毫也不行。 于是乎,他出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好似这样能分担他的疼痛,转移他的注意力。半晌后,他狠咬了牙道: “你以为我是你,让人白要了那么多年还死心塌地的要给人生孩子,这也算了…还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真心?赌我另一个地儿的贞洁与否?”说完,万重山自己也不住地心疼起来。 明知道谢轻舟听了这些话会伤心,可为什么还是说了出来…万重山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颗心,总是在无缘无故、不知不觉中伤了他。 不出他所料,谢轻舟果然不痛快,三两下便将他本已适应的疼痛又提高了不少,苦得他不住低吼起来。 突然,一声沉闷的抽泣让他霎时慌乱了。 万重山咬咬牙,忍痛将谢轻舟翻了个身。许是两人都伤到了,顿时疼得彼此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半晌,万重山能挪动身子了,忙将谢轻舟抱进怀里安慰。谁知谢轻舟竟一把将他推开了,没一会儿又想继续了。元宝小说 他拖着这样虚弱的一副身子还想报复,万重山怎么肯?可一抬头就是谢轻舟那张憋红了的脸,他忙半弯了腰,将枕头垫在腰下,又开口柔声说道:“不急,轻舟,慢慢来” 说完,他又抬手去抚了抚谢轻舟的眉宇,眼带笑意,好似已经对谢轻舟这种冒犯人的举动不再愤恨了: “轻舟…我早该给你这个机会的,让你尝尝…真正拥有一个人的滋味…或许我也不会…再去找别人消遣…”他顿了顿,忽然伸出了双臂,抬起那双挂了星星似的眸子望着谢轻舟,轻着声调好似怕谢轻舟不允他似的: “轻舟,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谢轻舟听了直愣着看了他半晌,总觉着人有哪里不一样了。 慢慢地,他小心俯下身抱住万重山了。 嗅着万重山身上散出来的一点点热气,谢轻舟不禁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只听万重山先是闷哼了声,而后又抬手抚了抚他那头有些长了的头发,柔柔的,摸起来让人很安心。 “轻舟,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恩、才会、觉得自己…完整”说着,万重山又不顾自己的疼痛将他搂的更紧。 他的心脏,贴着谢轻舟的胸膛。砰、砰、温暖,有力的搏动砸在谢轻舟的心头,好像这样他们的感情就能获得片刻的永恒。 而谢轻舟好似也懂得了什么似的,突然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不停地吻着他的唇,直到万重山的唇被咬出了血他才肯放过。 谢轻舟柔和的轮廓映在了万重山眼里,显得他那样深情、无助,而又无辜。 许久后,万重山才被谢轻舟放开。 谢轻舟抹了抹泪,起身去揉了把湿毛巾来要给万重山擦身子,没想到那人竟拿过了毛巾轻轻地推开了他,小声说道: “你去洗澡吧,我自己来就好,擦掉…怪可惜的” 谢轻舟没想到,万重山对他的爱…可以稀罕到这种地步。 看着万重山的喉结慢慢滑动,谢轻舟不禁心疼了起来,忙抢过毛巾给他擦干净了。 不擦不要紧,谁知道他这一擦万重山就跟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腕直问道: “你连这些没用的东西都不肯留给我…轻舟,你走吧…我肯了…我肯放开你了” 谢轻舟看着他的手渐渐松开,不禁有些难受。忙轻声道:“你一直都是这么不讲理,我刚才只是想给你擦干净,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不肯给你?” 万重山已经绝望,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 突然,他又疯了一样忍着疼站了起来,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似的。 谢轻舟想拉住他,没想到万重山竟将他推到了一边,看也不看地吼道: “轻舟,我要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就能原谅我了…对不对!” 话落,他忽然将手里的剪刀对上了胸口…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看着万重山发疯,谢轻舟很是无奈,心说走就走吧,转身便收拾起了行李。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突然!万重山竟绕到了他身后,一手握着剪刀一手将他整个人摁在了地板上,看他一点一点地慌乱起来,好似有什么高兴的事急着要告诉他,轻声说道: “轻舟,杀了我…好不好” 谢轻舟一听,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他手里那把剪子,叹了口气说道: “你能不能别疯了?去,去看看厨房里的汤去,我不走” 话落,他忙抢过剪刀扔进了柜子里,见万重山还杵在他脚边一脸的倔脾气,忙又说道:“去呀,还愣着干什么” 只见万重山擦了擦泪,抱住他的大腿根儿就问:“不走了?真的?别骗我”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暂时留下来,别以为我原谅你了”谢轻舟咬了咬唇,忙一把将他拉到了身上,抬尽了眼看那肩上的破口和老疤,心里始终是过意不去,却只能说道: “你自己抹点药去吧”话落,他转身出去了。 万重山只觉自己真是疯了,才这么几天就要死要活的,实在孬。可…谢轻舟要是真走了,他估计也活不下。 愣了半晌,谢轻舟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了: “洗澡了没有,洗完来吃饭了” 万重山一听,心说成吧,洗就洗,都听你的了,人也是你的了,不就是洗洗受伤的地儿么,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他一手扶腰,一手扶墙,像隻企鹅似的走去了浴室。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当他躺在一池清水的浴缸中时,那花间蜜蕊中娓娓漫出的红…触目惊心。 万重山头一次见自己被谢轻舟弄得汁水横流,血水交加,真不知怎么面对他、面对自己了。 彼此深处,包含着爱意、恨意、不甘、纠结、与乏味的欢喜。小小的花中,藏着他对谢轻舟的依赖,那一点,奋不顾身地、炽热疯狂地、更是年岁愈加的依赖。 望着小腹上那些谢轻舟的‘小人儿’,万重山不禁沾了点含进了嘴里,尽情品味之后便不住地感叹道: “轻舟,你不做1真是可惜了” 话落,他又如游龙一般在水里翻滚了起来,渴望能得到谢轻舟更多的‘爱意’。 功夫不负有心人,谢轻舟正打着饭,浴室里的动静却传进了他耳朵里,他忙闻声赶去了。 万重山低着头整个人傻傻地坐着,看他进来了,只淡淡地瞧了一眼,冷声道: “轻舟…我没胃口” 谢轻舟本想洗洗手拉他起来,谁知被他这声比刀还要冷的话语伤到了心,转身出去了。 直到如今,他还是不明白万重山。不明白他的偏激,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自由与安稳度日间来回纠结,就像他自己对留下与离开之间难以作出抉择那般…一切,好似都没了答案。 如果狼王在的话,会不会说一句:“活着,就是在走一条求知的路,愈走愈远”? 可惜眼下狼爹和爹爹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谢轻舟只觉自己又被抛下了,不禁失声大笑。兜兜转转,俩爹跑了,又留下自己孤身一人在人界踌躇不决。 挣扎无果,谢轻舟只好默默地坐下吃饭,谁知道刚提起筷子那浴室里的动静就又传来了,他几乎下是意识地往浴室跑去。 眼前一幕,是他从没见过、从没想过的。 万重山的嘴里竟连连哀唤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在水里颤着身子好似快要去了那般…惊起水花一片。当他的目光落到谢轻舟的身上时,顿觉羞愧不已,忙将头转过去了,冷声问道: “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子…怪丢人的” 他想的是什么,谢轻舟很清楚。不过是丢脸面的事,他自己也不愿意多想,直走去浴缸边了。 看着万重山一脸的难堪与淡漠,谢轻舟心头很不是滋味儿,便问了: “还疼不疼?你快起来…我给你涂点药” 说着,谢轻舟柔柔地往他肩上的破口吮吸了几下,谁知万重山突然把他拉进了浴缸里,双臂将他锁死,不得动弹。 “我累了,重山…累了,明白吗?”谢轻舟说着,整个人好似没了力气那般蔫了下去,若不是万重山抱着,恐怕那脑袋早就砸在了浴缸沿上。元宝小说 回过神,万重山才发觉谢轻舟那张本就没什么肉的脸上添了一层苍白,四肢沉在水里,也好似只有干巴巴的骨头。他的衣角也被水浸得飘了起来,露出了小腹上那条不太起眼的疤痕,万重山轻抚了抚,忽然问道: “轻舟,你说里面…是不是有个小孩子?”谢轻舟听了,很是诧异。 万重山一向是不喜欢小孩子的,怎么这两日频频地用那么温软的语气和他谈孩子的事儿?这让他感到害怕,感到似曾熟悉的恐惧。 前一个已经因为自己的懦弱和万重山的逼迫而去了,这一个,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掉的。 于是,下意识地将万重山的手拿开了。本想厉声呵斥他的狠心无情,没想到一开口还是认栽了,他柔声求道: “你别这样,会吓到他的”说着,他忙又握紧了万重山的双手,不住地往上面吻了几下。 谁知这一举动竟让万重山不禁地发出几声靡靡的闷哼,惹得谢轻舟差点儿就失了理智。 万重山的气息在他颈边盘旋,好似随时就要将他吞没那般汹涌。 “轻舟,我应该没有吓到宝宝,反而吓到了你…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说着,他吻了吻怀里那余惊未定的男人,嗅着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不住地颤了起来。 谢轻舟是虚躺在他怀里的,全身的骨头很是酸痛,忙调整了位置躺实了。 不躺不知道,一趟吓一跳。霎时,他只觉万重山犯瘾是真的。 只是这未免也太夸张,方才在房间里已经过了两回,浴缸里过了一回,怎么这会儿又想了?忙说道: “别发颤了,什么毛病,明儿快去医院看看” 谢轻舟的语气十分难听,万重山听着很是没面儿,便冷冷回了句:“轻舟…小心我一生气犯了瘾,到时候别叫疼” “那不行,快让我看看,气着你小兄弟了?” 话落,谢轻舟还真转了个身附下脑袋就要帮他‘看病’,徒留万重山苦笑了声,又不住低嚎起来,直骂谢轻舟不是人,又柔声哭道: “你怎么能这样,从前你流血了,我也没再补一刀过…就算今天我失算让你占了便宜,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谢轻舟只好撇撇嘴,起身说道:“你就说吧,我技术怎么样?来点实话”话落,他又抬眼看万重山,很是期待他的回答。 只见万重山失笑了声,忙将他搂进了怀里,靠在他耳边怕他听不见似的,柔声说道: “轻舟,说实在的…只知道疼,可我一想到欺负我的不是别人,是你,我就不怕了。但你今儿突然来这么一下儿,我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回公司忙去” 谢轻舟听着那男人低沉而又性感的音色,不知不觉地看了他两眼,只觉万重山那脸上写满了‘满足’,一高兴,他也笑道: “我可比你温柔多了,不像你…一发疯就把我搞进医院躺上天…” 万重山听了很是愧疚,忙吻了吻他那臊红的耳朵,又在上面点了点,挠的谢轻舟不住地在水里扭了起来。 “轻舟,我不求你原谅我…可是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好好的把身子养回去才行。”说着,万重山又一次将他拥进了怀。 谢轻舟听了一些话,心头不禁有些触动,好似被迷了魂那般不清醒,浅笑着将万重山受伤的地儿轻抚了几下,柔声道: “你看…很敏感” 万重山也边点着他的玉铳,调侃道:“轻舟,很意外的…其实我很满意,可是我知道…我们都不愿意” 谢轻舟听出了这言外之意,忙反驳道:“你不愿意是你的事儿,我二十六年的雏儿了,当然不甘心你总是没有分寸的欺负我”说到这儿,他不禁叹了口气道: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折磨死你,这你活该!别怨我幼稚,再说了,我干干净净的你也算得了便宜…以后别再让我伤心了” 没等万重山回他的话,他便起身要走。可万重山不愿意让他走,于是乎,他也将万重山从浴缸里拉了出去。 “吃了没,问你话呢” 谢轻舟正给万重山涂着药,专心得很,哪里还有心思回话?万重山以为他心里难受,便也不再问了。 待处理好口子后,谢轻舟又把人拉去了餐桌上吃饭。万重山因为某种不可描述的原因无法坐在椅子上吃饭,便端着碗趴在了阳台上吃。谢轻舟看他蜷着脚趾很是难堪,便也不再去理会他了。 “轻舟,一会儿我给你把人参煨汤喝”万重山忽然道。 谢轻舟这才忽然想起来,今儿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纠结了一会儿,他也端起碗去阳台上吃了,时不时瞧一眼万重山一脸的囧样儿。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却只能憋笑说道:“我觉得…你比较需要补” 万重山看他罕见地笑了,心情也好了大半,轻笑道:“别跟我计较这个,一起吃吧”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谢轻舟听了,心想就一两根人参,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吃的,三两下扒了碗里的饭便走去厨房了。 万重山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得,看人家进屋了他也忙跟上去。 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自己有哪里不一样了。从前他也喜欢粘着谢轻舟,但也没一步两步地都要赖着人家这么黏糊,好像怕谢轻舟不要他似的,心里不住地委屈。 谢轻舟正切着老参,余光瞥见万重山在后头鬼鬼祟祟地,只觉浑身不自在,便闲问起来:“你怎么了?一屋子底下怕我跑了不成”语罢,他又不住地往身后看去。 “能不怕吗?万一你提起裤子撒腿跑了,我怎么办”万重山委言说着,见谢轻舟不搭理自己,夹着尾巴出去了。 这些事儿放在从前不过是家常,正因如此,也给了谢轻舟一点儿回到过去的感觉,可…说到底,无论现在还是过去他都没过得多好,所以这回忆对他来说也就不那么值钱了。 过去的两三年里,每个工作日的早晨他都得趁着天蒙蒙亮起来做饭,下好米切好了菜准备好万重山的衣裤才能回去床上多眯一会儿。可也就那么一会儿,被窝没热又得起来炒菜了。万重山他是能不吵醒就不吵醒,去浴室洗漱的时候连拖鞋也不敢穿,生怕那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声音会把万重山吵起来。 万重山这人是不太爱下馆子的,也是吃惯了家里的,十一点多到家的时候就躺在沙发上等,有时候也会先给谢轻舟下个米什么的。 于是谢轻舟一下班买了菜又得往家里赶,两小时的午休时间,做个饭,饭后万重山再缠他一会儿就没时间了。 到了傍晚…也许,过去几年里的傍晚是谢轻舟最享受的时候了,大概是朝九晚五的工作最诱人的一个地方。一下班就轻松许多了,万重山一到家是先洗澡的,他一回家是先洗菜,再收拾收拾大小家务,等万重山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去给他洗衣服,如果是冬□□服比较厚的,他便扔洗衣机又或者送去干洗店了。 他知道万重山顾着一家公司辛苦,自己又住着人家买的房子,不仅是不好意思,大多时候也是想以温柔的陪伴来回报万重山的爱,做个体贴人待在他身边就好。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爱在万重山眼里是十分廉价的。也是自己犯贱,两年前见了人家和小情人在酒店里恩爱还不够,结果人家一句喝醉了再拿套房子赔他,他便不计较了。 当初他点头也是以为两人同居了就能拴住万重山,可谁也没想到…那次在酒店里看见的事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 那场商会汇集了许多业界精英,谢轻舟作为万氏的首席设计师兼总经理自然是避免不了觥筹交错一番。他酒量不差,可惜在人群中交际一会儿就让他觉得头晕。 抚了抚额走去休息室,一转门把,竟然锁了!还时不时传来几声熟悉的绿江不让写的声音,男人的喘息很是让他满身的血管都发热了。 谢轻舟忙敲了敲门,正想卷起袖子杀进去,谁知道万重山却将他一把拉了进去,把门也锁上了,眼前那幕让他目眦欲裂。 小小的休息室里只有两只软沙发和一张茶几,那右边沙发上趴了只鸭子,嫩皮嫩肉的和万重山同样一件衣服也没穿。那万重山就那么当着他的面儿去亲那鸭子了,直冷笑了声:“你想看就看着吧,我继续了” 谢轻舟早已说不出话,连表情也十分平静,就那么淡然所有地靠在门上看他们一个哄着一个求抱抱撒娇,听他们身上传来的绿江不让写的声音。 期间,万重山完全沉浸于那疯狂的新鲜感与被包裹得紧实的深渊中,毫无注意力再去看谢轻舟的一举一动,以至于结束的时候…谢轻舟已经气得倒在了地上。 后来万重山穷追不舍,又在谢轻舟面前哭得要死要活的,他只好选择性地忘了这事,只求万重山从今往后别再伤自己的心。 可谁也没想到,后来彻夜不归是他万重山,打人骂人的是万重山,气得他意外流产的是万重山,在旧伤未愈的时候强迫他的还是万重山… 谢轻舟心想,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幸福的家庭都是千篇一律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眼下他正在洗手池边刷碗,那万重山又跟没手没脚似的把碗往他手里砸了。谢轻舟本来就不痛快,这下子扔的他更来气了,斥道: “自己洗去吧” 万重山一听,愣了半晌后忙接过他手里的洗碗绵,不知怎地又笑了起来,悠悠道:“你头发也忒长了,还不剪么” 说着,他又抬头去看谢轻舟那垂到耳下的头发,忙又接道: “算了,我看着也挺好看的,想留就留着吧” 谢轻舟直瞥了他一眼,洗了洗手便要走出去。忽然,万重山的声音骤冷: “抱我一会儿…轻舟” 这声音犹如冰峰那般委蛇,还带着股逼人的寒凉,让谢轻舟心头一紧,害怕那人又要发疯,忙转身搂住了那健壮的腰身。 搂了许久也没听万重山出个声儿,谢轻舟不禁询问道: “不疯了?” 这话惹得万重山笑了,连手里的碗也因为笑声而磕的叮当响,他往后瞧了一眼缩在自己背上的谢轻舟,调侃道: “怎么,我现在一逗你一下儿…你就以为我要发疯?” 谢轻舟嗤笑了声,忙道:“可不是发疯了?欺负人的是你,要死要活的也是你,你说你怎么那么爱糟践人呢?连自己也搭进去”话落,他不禁奇怪了起来,控制不住地往万重山下巴抚去了。 这番话,万重山自己也寻不到缘由,只好低头瞧了瞧附在肚子上的那只手,又释然了。收拾好碗筷后他便急不可耐地将谢轻舟打横抱进了房里亲昵。 纠缠良久,谢轻舟才听见他小小声的一句:“我控制不住…想爱你,很想” 本是十分煽情的一句话,谢轻舟却不以为然,反而打趣儿来问他: “是要再来一次吗?重山,我觉得我可以,你也可以…为爱做零试试” 万重山侧躺着将他抱在怀里嗅着,宛如吸猫那般,正上头呢听他来这么一句,吓得屁屁发颤,震惊地直说了个‘你’字便噎住了。 谢轻舟在他怀里被揉着亲着很是享受,半晌后才听他叮嘱道: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因为是你我才让着,换了别人试试?指不定早被我捏死了”说着,他又小心抚了抚谢轻舟的肚皮,眼神直落在那触目惊心的疤上不舍得移开,柔声柔气儿地说道: “轻舟,我不喜欢,你别再强迫我了” 万重山的语气听起来很温顺,可他的音色却十分冰冷。谢轻舟着实被吓得不轻,忙拿开了他的手,自己捂住了肚子,坦言道: “你强迫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不喜欢”他本来还想再添一句‘你怎么这么自私?’可想想,还是闭上了嘴。 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万重山的受气包,像一只没人要的皮球那样,任人踢来踢去,只得将委屈都吞进了喉里,却没想到将自己的心脏憋得疼痛不已,憋得撕心裂肺了,止不住地痛哭起来。 “我就知道…就知道咱们过不了这坎,解不开心里的死结,万重山…随你吧,随你破罐子破摔去吧,我这条命就搭给你了,好不好”谢轻舟低吼着,情绪激动得仿佛回到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 万重山这回学聪明了,直钳住他的手脚不放。看着谢轻舟在自己怀里挣扎个不停,他心疼得不忍再看,也不忍再说什么。 许久后,谢轻舟好似无力了,浑浑噩噩地松了手脚,整个人重重地往他身上压去。万重山生怕他要死了,忙拍了拍他的脸问道: “不闹了?好不好”谢轻舟心想我怎么又闹了?不是您先开的话茬子么? 可惜他已经没力气与万重山争执了,于是两人又沉默了许久。 抱着谢轻舟的万重山像隻沮丧的大狗,几分钟前还在薅着怀里的小猫,这会子却是话也不敢跟人家说了,实在是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谢轻舟触着万重山温润的指节,全身仍是一颤一颤地发抖,仿佛在怕什么。 没一会儿,只见他将自己抱紧了,蜷起身子躲进了被子里。 “轻舟,你自己冷静冷静,我就在书房,哪儿也不去,你有事儿就叫我,乖”话落,万重山出去了。元宝小说 谢轻舟听那脚步声远了,擦了擦眼泪闷闷地道:“哪儿也不去?可别恶心人了” 一顿抽泣过后,谢轻舟终于好受了些,理了理头发衣服关了房门就要出去。万重山听客厅那提起钥匙裟裟的声音,忙出来了,厉声呵斥道: “去哪儿?你又想跑是不是?” 万重山以为自己脾气变好了,其实不然。在以为谢轻舟要走的情况下,他下意识地冲去把人抱住了。 不料,谢轻舟竟踮起了脚尖撕咬他的唇,渐渐地水深火热起来,他又勾上了万重山的脖子,好像再求什么赏赐似的那般诌媚讨好。 他的抽泣声极低,动作又那般小心翼翼地,万重山的直觉是…谢轻舟又委屈了,知道他这样是在求抱抱,忙心疼地将人揉进了怀里,一口一个轻舟叫得深情款款,差点儿就让谢轻舟的身子软了下去。 缠绵了好半晌,万重山才想起来正事,忽然瞥见了茶几上的手机,忙问道:“要去哪里?手机也不带上” 谢轻舟听了这话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手机,便伸手要去拿,没想到万重山又将他搂进了怀里亲昵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出去透透气儿…不然我一闭眼就是那事儿,多膈应?”谢轻舟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怎么就膈应了?”说着,万重山伸手摸了把谢轻舟那头软发,惹得他直把那手给拍了下去,怒问道: “你少扒拉我成不成?咸猪手是不?” 万重山听了这话,很是沮丧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反问道:“摸一下怎么了…还不让摸了…” 即便他看起来十分委屈,谢轻舟还是转身出去了,心说你爱摸谁摸谁去,少他妈来烦我。 可没想到下午正当热,三十七度的天气打消了他原本想去公园散心的念头,整片水泥地上好似都飘出了火龙般的热气,烤得人直脱水。无奈,他只得调头去超市里蹭蹭冷气。 谢轻舟在放饼干的货架前站了许久,眼前是一盒代可可脂曲奇饼,这玩意儿四块五一盒,里边儿有十六个饼,还是独立包装的。 他看着看着便回想起许多事儿来。 记得上学那会儿,这饼干盒子一到课间就满教室飞。有草莓牛奶的、有巧克力味儿的、还有当时很新鲜的抹茶味儿的,同学们拿那些纸盒子‘打,仗’。 他一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也没钱买这些有的没的,可小孩儿嘛,有几个是不馋的?自己吃不着就看着别人吃,闻着教室里那个味儿哈喇子都快出来了。 后来上大学了,他抽空就打点零工。一个礼拜能有两三百块钱,他就拿一半孝敬孤儿院的阿婆,一半攒着做生活费。本以为毕了业就能多赚点钱给老人家吃好的穿好的,可天不遂人愿,他大一还没读完阿婆就去了。 回去参加葬礼的时候,院长捧了个沉甸甸的铁皮罐子给他,说是老人留给他的。 一打开,满是大张小张的票子,还有底下一堆硬币。谢轻舟当场就把那罐子钱递了回去,当作是阿婆留给那群孩子的。 啊婆走了,他又成了孤身一人。没有亲人在身边,二十出头的谢轻舟感到有些迷茫。 之后那一年,他打工学习双头跑,手头也宽松了点儿。可每每走去超市买日用品的时候,还是会被货架上的饼干馋到。 四块五在当时可以吃两顿饭了,谢轻舟怎么舍得买。于是每回去超市就看一会儿,然后捏着手里的一小袋洗衣粉就走了。 回回如此。 可大二那年不一样了,老天爷好像有意要让他攀上富家子弟作朋友似的,寝室里一个比一个有钱。同寝的都知道他的情况,都把他当幺儿疼,偶尔也调侃他是姑娘。 虽然如此,但当万重山要来“娶”的时候,几个大哥又都不太肯把他“嫁”出去了,直到谢轻舟毕业的时候还把他当幺儿似的护着。可出了学校哪里还护得住,当年老徐也劝过他,那小子看起来就是个花花公子,你没亲没信的肯定被欺负得惨。 无奈,谢轻舟那时对万重山的感情已经深了,哪里还能放下?单是白天见他笑一下儿晚上就能魂牵梦萦得睡不着觉。 之后谢轻舟毕业,从宿舍里搬到出租屋,是万重山陪着他的。逃不过轮回啊,谢轻舟看两眼这饼干就被他瞧见了,直说道:“才知道你喜欢吃饼干,明儿我给你带好的来” 谢轻舟听了没放在心上,便淡淡地说起了中学时候的事儿,说他怎么羡慕,怎么馋那香香甜甜的味儿。可没想到,第二天万重山真给他带了一盒饼来。 那是盒进口的饼,外边儿是个礼物袋儿,饼是装在马口铁盒里的,盖上还印着一幅很有田园气息的油画。他在超市里见到过,一盒才书本大小就要几百来块钱。 万重山一开那盒子,奶味就飘了出来。只见饼干一个儿一个儿地躺在花型的蜡纸里,什么形状的都有,花型的,奶油状带尖头的,看上去是小麦的颜色,万重山拿起来塞进他嘴里的时候才知道是一股牛奶味儿。 现在,谢轻舟看着眼前的这盒四块五的,想起来太多事。 抬手要去拿一盒下来,却犹豫了。可没一会儿他便对自己说:‘又不是没钱买,怎么还扣扣搜搜的…难怪人万重山不要你” 愣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抱了两盒下来。一盒草莓的,一盒巧克力的,生怕自己会反悔似的,转身跑去收银台结账了。 一大男人抱着俩纸盒饼干在路上走,上边儿还一堆卡通图案,还红着个脸…谢轻舟怎么想怎么奇怪,忙往家里跑了。 本来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他就想拆开尝尝什么味道,可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万重山,还是不舍得拆。 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那抠抠搜搜的臭毛病就是改不了呢?可这人就这样,对自己抠门儿的要死。 谢轻舟一到家就去了厨房榨了两杯梨子水出来,一手端着水,小指无名指捏着一盒饼干,右手叩了叩门,半晌后,男人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透过了门: “进来” 谢轻舟推开那扇有些重的实木门,走近了,小心将梨子水放在了他桌上。 万重山看他给自己送吃的,笑得明朗,见他拆着饼干盒,顿觉有些眼熟,喝了口梨子水道:“都多少年了,你不会还惦记着吧” 谢轻舟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惦记了这么多年,我还没吃过,你尝一个” 他拆了一个想递过去,没想到万重山伸了伸脑袋一口吃了,笑问道: “好吃么” 万重山粗略地嚼了两口便就着梨子水咽下了,甜腻腻地笑道: “老婆喂的当然好吃了”说完,他又止不住自己的手,一下把人搂到了身上坐着,磨蹭了两下,谢轻舟心想你以前也喂过我的,只不过这么多年了…早忘了吧? 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受不住他这么挑拨,忙起身了。 “给你吃,你忙你的,我出去吹吹风” 万重山没再回他的话,心里闷闷的,也不知怎地很是难受。 谢轻舟对自己的排斥让他很是伤心,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心头噗嗒噗哒地跳,喝了口梨子水,顺了几下胸口才好些。 其实,他很想谢轻舟在他怀里多待会儿,想把自己身上的热气儿渡给他一些,看他清清冷冷的,总是不放心。 谢轻舟离开他身边一秒,他的心就多疼一下,尤其是方才那么抗拒他的情况下,更让人伤心了。 可他不知道,谢轻舟还在客厅,坐在离书房最近的一张沙发上,正有些好奇地吃着饼干。 气味儿和价格都没变过,只是谢轻舟吃着…倒也没有多惊喜。只是人想起来从前不好过的日子,就会想买回来曾经那些心爱之物,占为己有,拿在手里、穿在身上、吃在嘴里,以此来犒劳、慰问过去的自己,那个胆小怕事儿,穷得叮当响的谢轻舟。 吃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巧克力上边儿还有芝麻粒儿,吃起来倒也对胃口。 谢轻舟想,如果不是面对着如今这副难以选择去留的局面,他一定要买台烤箱,再买一堆模具和烘焙原料,隔三差五地自己做些饼干蛋糕什么的给万重山吃,等孩子长大了就能吃上他亲手做的生日蛋糕。想想他们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蛋糕、点蜡烛的画面,他就觉得很温馨。 还有狐狸爹爹,他喜欢吃甜的,虽然蛋糕饼干什么的没吃过…但是他儿子做的,他应该会喜欢吃的。 谢轻舟想到这儿,只能空叹一声:“爹爹…你们去哪里了” 他想,人是一定还在的,只是不知道到底去了哪。 想着这些烦心事儿,嘴里的饼干都没味儿了。他着手喝了两口梨子水便把饼干收了起来。 没工作的谢轻舟,有些闲不下来。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手机便起身去洗了下拖把来擦地,可才拖完客厅就腰酸背痛头疼头晕得站不住,连那拖把也不受控制地脱手而去了。 客厅一阵动静,万重山听了着急的要死,忙跑了出来。一看拖把横在地上,谢轻舟人也瘫坐在沙发上喘着大气儿,忙问道:“轻舟你哪里难受,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看万重山慌张得连抱自己的手都抖了起来,谢轻舟有些发难,伸手抱了抱万重山才道:“别怕,我没事” 没想到,万重山听了便小心靠在他肚子边上亲昵地问道: “真的么…你别干这些活了成吗?好好养着身体,我等着这孩子出生呢” 谢轻舟一听,心中怒火暗起,不紧不慢地问道:“什么孩子?才多久…你就知道有了?” 他的眼神忽然暗淡无光了,心里气得不爽,一把将万重山推到了茶几边上,也不知道他是撞到了哪里,竟连连呜咽起来,委言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我故意要的这孩子,是不是要我亲手弄死他你才能相信我…相信我只是担心你!” 万重山红了眼一下扑到了他身上,好在谢轻舟早有防备,躲开了。 看着万重山扑了个空,又哭得极其委屈。谢轻舟有些不忍,忙认错了。 “重山…我只是怕你要孩子…不要我,你刚才明明…明明就是担心我的肚子,我怎么能不怕”说着,他伸手摸了摸万重山的手,见他没反应便坐到了他身边安慰了起来。 万重山从来没在他面前哭得这样委屈,这让谢轻舟觉得自己一定是冤枉他了…他才会哭得这么难过。 可惜谁也不知道,那个窝在谢轻舟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万重山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见万重山哭得比被人抢了钱还委屈,谢轻舟忙也带上了哭腔,钻进了他怀里委言道: “我都留下来了…你还是不停地欺负我、伤害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对我,从前你也没有过不戴就做的,怎么这两年你要频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生气了,还是给你做的饭难吃了”话落,本想假哭的谢轻舟被自己这番话惹得真哭了起来。 是啊,到底是他那里做错了?哪里做的不好了,万重山要那样伤害他? 那人抱着他也止了抽泣,忙轻声安慰了起来“轻舟,你看看我”元宝小说 说着,他又将谢轻舟的手握在了手掌里不肯放开。谢轻舟心说这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看就看吧! 他抬起了一双眼尾蕴了浅红的眸子,俏长的睫毛挡住了瞳孔唯一的光亮,喉结时不时地上下滑动着,泪珠也从瘦削的下巴滚落了。 万重山看着,不知怎地就想再仔细地看看他,于是也学着电视里那些霸道总裁常用的姿势。抬起指节分明的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宽厚手掌,指甲修剪干净的指头很是温润,轻轻地,万重山靠着脑海里的想象用大拇指和食指挑起了谢轻舟那瘦出来的尖下巴。 观摩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原来…谢轻舟的瞳孔并不是全黑的,眼底是浅棕色,前方是透着光亮的、澄澈无比的,比玻璃还要干净、明亮几分,就像泉眼里冒出来的山泉水汇聚成的池那般清澈。 谢轻舟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又不敢直接挣开他,生怕再起争执会伤到肚子,于是只能一个劲儿的躲避万重山的灼灼眸光。 良久后,万重山才将他的下巴松开,只是…刚松开他的下巴又把人搂得紧紧的,一分一秒也不舍得放开。 “轻舟,我今年二十八岁了,玩得多了在外边儿也有不对胃口的时候,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找别人泄火,可是你身子金贵,我也不敢老是来折腾你,你看这几个月都折腾进医院好几次了”说着,谢轻舟便不爽了,反问道: “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照你这么说我也能让别人欺负了?我也能当着你的面叫别人的名字□□了?大学那两年多…你是不是也找别人了” “谁敢碰你!”万重山怒道,随即眼神好似中了邪那般狠戾,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谢轻舟被吓得不轻,却不得不往他怀里缩了缩,求他的怀抱拥得更紧。 一连串问题仿佛倾泻而来的石块砸在了他的心头,他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思虑半晌才抱紧了谢轻舟,小心抚了抚他薄弱的脊背,顿感十分抱歉。 待谢轻舟不再发抖了,万重山才轻声说道: “轻舟,我真想稳定下来了,我爸妈也想抱孙子了,我家里的条件你是知道的,多生几个也不愁吃穿”说到这儿,他不禁笑了。想着以后一群小屁孩儿跟在他俩后头跑,一个挂他背上讨吃的,一个闹着要抱抱,那不比养猫养狗有趣多了麽。 见他想得美,谢轻舟忙破了盆冷水给他:“我凭什么拿我的命给你们家生孙子,你别希望他跟你姓,我不稀罕豪宅豪车,孩子就是我一个人的,你懂么” 谢轻舟本以为万重山会发脾气,可没想到他只是又搂紧了自己,淡淡地笑道: “时机未到而已,你怎么知道到时候你不想让他跟我姓,再说了…难不成跟了你姓就不是我的孩子了?你不稀罕豪车豪宅,我也不稀罕一个姓氏,哪怕这孩子只有你的血缘我也会疼他,爱他,你明白吗?”万重山顿了顿,又抚了抚他的脑袋,柔声道: “我知道孩子是父母的缩影,也知道你那二十来年过得不好,你难道想这孩子变成和你一样的性格吗?轻舟,听我的,把孩子生下来,我会找靠谱的人来接生,你别怕,我会一直在你们身后做你们的靠山,只要他一出生我就给他最好的,我会好好培养他成为万氏的继承人,我能给他优良的教育和高质量的生活,而你,轻舟,我们一起给宝宝一个温暖、完整的家,好不好?”当万重山低头看他的时候才知道,他的泪已经爬满了整张脸。 万重山知道谢轻舟是个感性的人,可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能把他哄骗得团团转,感动得他泪眼汪汪。 看着谢轻舟哭得梨花带雨,他心里是十分鄙夷的,也想笑他好骗,可眼下见了他哭红了双眼却心疼了,下意识地吻去了他的泪,咸苦的…沾在了他温热的唇上,好似也苦进了他的心坎。 抱着没什么热气儿的谢轻舟,万重山不知怎地,竟道: “轻舟,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疯了,你知道吗?我当时很想、很想把你占为己有,想把你关起来,我不知道这个男孩儿为什么温驯得那么让人着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孤独,明明有一堆人围着你转,连室友也护着你,你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他顿了顿,又心疼了起来。 “我那时候很想保护你,偷偷观察了好几天才摸透了你上课的规律,后来在一起了才知道你过得不好,一开始我也不是奔着419去的,只是觉得你好,否则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只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纠结什么、害怕什么,又为什么要推开我,拒绝我的好” 说到这儿,万重山控制不住地掐紧了谢轻舟的肩角,吓得他不住地颤了颤。 看着谢轻舟无神的双眼,他愣了会儿,又激动了起来。 “我不甘心!我他妈不甘心你陪了我六七年到头来却不要我!我没法儿接受那个温温柔柔小心问我吃什么喝什么的谢轻舟不要我,从小到大,我要什么有什么,你要我学会珍惜太难了,我只会一把抓住不让你走,你要怪就怪毕业那一晚自己喝醉了送上门儿来的谢轻舟,打我骂我都行,我他妈就是不愿意让你走…轻舟,我不敢说多爱你,可是我离不开你…我是真的离不开你…” 语罢,他不禁将脑袋埋进了谢轻舟的颈窝,嗅着他身上散出来的一股‘雪’味儿,就像致命的毒那般令他上,隐。 可谢轻舟已经被吓到快到崩溃了。 此刻在万重山庞大的利爪之下,他好似没了去与留的选择。 难道万重山要的就是他,要的就是他这副窝囊模样?恃强凌弱,将比自己弱小的谢轻舟踩在脚下?然后再试图以甜言蜜语来让他规整到自己麾下? 想到这儿,他完全失了思考与开口说话的能力,甚至,连双眼也失了焦距,眼前模糊的,不知道是他泪水…还是万重山的泪水。 万重山带给他的这种窒息感犹如在深水区跌倒那般,沉沉的,整副身躯失重了。淡淡的,一点蓝光是天空的颜色。再眨眨眼睛就会看到一个金黄的、又或是几颗光亮的小星星,好似是烈日晴空高挂的太阳与午夜的繁星融汇在一起那般,殊不知人已经失去了‘活着’的知觉。 谢轻舟搞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比如这种‘窒息感’让他失去的‘活着’的感觉是什么死了,是灵魂,还是禸体,还是心呢? 可是他累了,他不想再恨下去,也没有力气再爱下去。 万重山仿佛成了他内心世界的造物主,主宰着他的情绪变化,主宰着他爱与恨的能力。 造物主赐予他满满的一盅‘爱’,而后又施舍他满满一箱子的金币。怜惜他,拥抱他,享受他的‘功绩’,而后又狠狠地抽取他内心宇宙的骨架,并把那些作为城墙的爱意也一并带走了,只余下满满一大箱金币。 而后,这位造物主有些不好意思了,笑嘻嘻地抚了抚他的伤口,调侃道:“我用这些金币补偿你了,之后你自己再造一座城吧!” 或许,他也会很温柔地去抚谢轻舟那高昂的头颅,而后又狠狠地一拳打下去,痛得谢轻舟抬不起头,只能黑着张脸继续低着头往前走,边走边看着头顶上滴下来的血在地面上砸出来一朵又一朵的小花。 外面的天稍稍暗了,只剩几朵不够白的云沮丧地在底色浅蓝的天上游走。 谢轻舟睁眼看了看,却只见恶魔般的万重山将视线挡住了,刻意地与他大眼瞪着小眼。 他一言不发,万重山以为他只是哭累了,喉咙疼痛说不出话,忙拿起桌上的梨子水要给他喝。 谁知谢轻舟并不接受他这好心好意,抿着嘴就是不肯喝。 倘若换了万重山,恐怕这地上早已经铺了一层玻璃碎屑。 “轻舟,我抱你回去睡一会儿好不好”万重山说着,小心拍了拍谢轻舟的下颚。 怀里的人中终究是没有回应他温情的话语,只将脑袋往沙发里靠,巴不得能钻进那缝里躲起来,好让万重山再也没法儿看见他的脸。 可没一会儿万重山的声音又响起了。 “乖,我抱抱,咱们回去休息会儿” 万重山这话的口吻像是在哄婴儿,谢轻舟听了很难生起气来,便也闭着眼不去看他,随着他将自己抱进了房里。 那人将他放到床上后并没有作甚么平时会做的举动,虽然此刻也不该有。 “大热天的留一身冷汗,先别睡,我给你擦擦”说着,万重山打了盆热水放到了地上,洗了两把毛巾便掀起了那件白色的短袖。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别管我,去你的书房吧”谢轻舟说着,随后便接过了万重山手里那条还冒着热气儿的毛巾擦了两把前胸后背。 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出一片困倦,双眼低迷无神,万重山不好再打扰下去,着手帮他擦了擦背便将水盆端出去了。 此间无话,万重山一走,谢轻舟便觉得的松了一大口气,脱光了衣服躺回窝里就闭眼睡了。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束缚很是自在。也许是那床被子的功劳,软绵绵的,又不闷热,人睡着很是舒服。 简约干净的房间里,只剩谢轻舟沉沉的呼吸声与空调外机呼气似的工作音。处在十六楼的位置,外边儿偶尔也有低哑的鸣笛声飘上来,呼呼的,也有公交车和海风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呼啸着,盘旋着。室内的空气湿湿的,冷冷的,人仿佛蔫了那般瘫在床上,沉溺进柔软的被窝。 这些熟悉的声音和气息已经在人们的心里成了这座城市独有的标志,包括北边那片忙个不停地、轰隆隆的工业区。 谢轻舟在这座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哪一年活的比今年还难过的,哪怕是最穷的时候。 一面享受着万重山带给他的物质、环境,一面承受着万重山赐予他的痛苦和压力,谢轻舟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他了。 他到了梦里,万重山还是没完没了地出现在他面前,抱着他亲热,说着动听的情话。 也幸好是梦里,谢轻舟才能不顾一切地,不计前嫌地去拥吻他,心甘情愿地去承受万重山给他的爱和疼痛。 梦里的万重山十分温柔,不会对他冷嘲热讽,更不会死缠烂打他。这让谢轻舟感到自己太贱了,送到手里的不要,偏偏稀罕得不到的。 扭头一想,他不禁发出了几声闷哼,好似在反驳自己: ‘你怎么知道送到手里的就是好的,难道得不到的会比他差么’爱乱想的人是很忌讳这种一连串的问题的。 谢轻舟在心里问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之后,下定决心再去推翻某个理论,过后,又在现实里以身试险去推翻那个理论,亦或是猜想。 比如某个夜晚,万重山彻夜不归,又或是好几天不见人影了,谢轻舟就猜想,他在哪里?是不是出事了?他为什么不回家?是回父母家了?可为什么不说一声呢… 于是想着想着,他便无法忍受已经在脑海里烧灼滚烫起来的疑问。逼着自己静下心到浴室洗把脸,然后再回到客厅,拿起手机摁下那一连串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拨出去,静待电话那头的回音。 可惜每回一通电话也不过几秒钟,万重山说一两个字便挂了,很急、很忙、嗯、好,诸如此类。 谢轻舟得知他平安无事便也不再追问其他的,他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多说多错,少说点话就一定不会错了。 于是几年下来,他成了寡言少语的人。 此刻,在梦里,他却不断地向万重山倾诉爱意。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荷尔蒙数值正在往上升高,许是怀孕的缘故,许是他实在渴望占有万重山。明知道这不止不休无穷无尽的欲望对自己来说是致命的毒,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放纵了自己。 许久,谢轻舟被梦里的万重山温柔地亲昵了一番过后,终于睡深了,以至于几个小时过后他分不清抱着他的人是梦里的还是梦外的。 傍晚,窗外只余一片淡黄,天气不那么热了。 万重山从书房出来后便关掉了空调,摸了摸冰凉的被子后总觉谢轻舟怕冷。 他开了衣柜拿了条毛毯铺在怀里,又小心将谢轻舟搂进怀里裹住了,两人相互依偎着浅憩了会儿被窝才暖起来。 谢轻舟触到了熟悉的一身紧实发热的身躯便睡得不大安稳了,可又不住地往他怀里躲,沉沉的呼吸声急促得让万重山隐隐地感到不安,忙小心往他胸口抚了抚。 万重山见谢轻舟这副即害怕他又想靠近他的可怜模样,倒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短短的一个多月谢轻舟笑的次数他十个手指头都能掰得过来。万重山不禁回想,谢轻舟从前是多柔和的一个人,就那么微微地弯着嘴角,眼睛却笑成了月牙似的一条缝,说不上多好看,只是很美好、很美好。 现在他却宛如一隻被关在鸟笼里的山麻雀,整日闷闷地,吃不了几颗米粒儿,眼神也半暗淡了,会有会有一天,他会如得不到自由的鸟儿那般,渐渐地身躯冰冷了、僵硬了… 万重山知道瞎想很不吉利,却又十分害怕,看了半天谢轻舟,还是忍不住把他叫醒了。 “轻舟” 他唤了声,又拍了两下他的脸颊,忙不迭的谢轻舟便瞪大了眼,直问道: “你怎么在这,不是出去了么” “这不是来叫你起床么你看外边儿天都快黑了”说着,万重山又俯下身子蹭了蹭他。 梦里也是他,梦外也是他。谢轻舟为此感到惊讶,一时间也忘了从他怀里出来,忽傻傻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毯子,又被万重山莫名其妙的举动逗笑了, “怎么把我包成企鹅了?”说着,谢轻舟笑看了他一眼,没等他反应过来万重山便亲了上去。 谢轻舟以为他又开始了,没想到人家只是蜻蜓点水而已,碰了碰便放开他了,而后又用宠溺十分的语气在他耳边戏谑道: “先别生气,我是看你笑得那么好看才敢亲上去的”话落,万重山又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下巴。 谢轻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脸颊竟莫名地滚烫了起来,忙一头闷进了被子懊恼不已。 他不说话,万重山只好问了句家常,抚了抚那脑袋轻声道: “你说晚上吃什么,我下厨” 谢轻舟听了便从被子里出来了,有些郁闷“算了,我去吧” 话落,他便要从万重山身边下去,可那人竟一把抓住了不让人走。 “别出来,我给你拿衣服”万重山说着,边把那毯子给谢轻舟盖上了,惹得他不禁好奇了起来,直说道: “怎么,我可从来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 说这话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万重山听了也只笑道怕他着凉,没在追究他的怪声怪气儿,转身便给他套上衣服了。 给人穿好了衣服,他又牵着谢轻舟的手不肯放,腻歪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甩开了。 到了厨房万重山才稍微平复了心情,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怎么还不让牵手了” 谢轻舟心说热恋也没你这么腻歪的,却也只能咬咬牙,委言道: “做个饭都要牵手么,再说了,你万一又把我火点着了,为难的不还是你” 万重山听了直驳道:“我有什么可为难的,反而是你自己,你不知道,我刚才一看你笑我就——”话音未落,谢轻舟便提起了菜刀,呵道:“别提这个!” 他现在的脾气比从前差了许多,万重山也只能忍着,心想等他生了孩子就凶回去,大不了对他撒撒娇,总能宽容人的。 结果…直到晚饭结束谢轻舟还没说一个字儿。 叫他要洗碗,万重山便说了: “你去收拾收拾,我来洗,一会儿出去散步” 谢轻舟瞧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只是这一走也不过是忙活别的。他知道自己倦得厉害,可也不能老是躺在床上。 看着脏衣篓里的西装,谢轻舟不禁有点儿来气,也不知道万重山什么时候丢在这儿的,忙折起来收进了袋儿里。 提起袋儿,谢轻舟不禁嘟囔了起来,明明就是顺手送去干洗店的事儿,怎么还要往家里带,而后又拍头一想:“哎,他从地下室就直接乘电梯回家了,怎么会要绕一大圈去干洗店呢,我怎么这么傻了” 万重山正从厨房出来,与在房门口傻站着的他打了个照面,看他手里提了袋儿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忙拿去门口挂起来了“一会儿拿去洗吧,我拿点东西,你等我”说着,谢轻舟便看他匆匆忙忙地进了书房。 下楼的时候,万重山又是牵着他小心翼翼地,好似生怕他磕了碰了,很是细心。直到了车库,万重山还吻了吻他才肯去开车。 东城的夜有些乏闷,活力都是一簇一簇的人群散发出来的,它自己说不出有多‘精神’,宛如眼下靠在车窗的谢轻舟那样,静静地,一丝声音也没有。 当万重山把车开到路上的时候,他才听到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划过。他忽然抬起了手,感受着风从手指缝里跑了过去,想要握住,却握不住。 万重山余光瞥见了他这举动,怕他乱想便锁上了车窗,腼腆道:“别吹风,躺一会儿” 谢轻舟淡淡道:“你忙完再叫我”万重山也附和了句便专心开车了。 到了辉盛大楼门口,谢轻舟已经醒了,只是不太想起身,又在车上窝了起来。 近几日他总觉困倦,吹了风就更想睡了。无奈,万重山没一会儿便又回到了车上,还伸手给他掩了掩小毛毯,打趣道: “怎么,我一回车上你就睡着了,轻舟”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谢轻舟恍惚望见他的脸庞贴近了,忙揉了揉眼,揶揄道:“哪有…就是困” 万重山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将毯子掩实后便转过身子开车了,这让谢轻舟隐隐地感到不安,心慌得没法平静下来。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回巽风泽,回到自己的故乡,种种菜,养一群兔子,再养只小土狗。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那漫长的下半生。 想着想着,他倒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如果他走了,恐怕万重山要发疯,到时候如果找到他了…又会怎么报复自己呢? 眼下万重山正在专心开车,谢轻舟也不敢乱问什么,只能偷偷地看他。 万重山微皱着眉头,眼神十分冷漠,还透着一股不屑,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谢轻舟愈看愈不敢想了,如果同他说自己要回巽风泽的事,晚上是不是该软软地撒个娇,待他睡了便提包走人? 又或者编个狗血的故事,冷心告诉他:“孩子不是你的,我早就跟别人了!”可万重山会信么?信了后会饶了自己么? 谢轻舟本就焦虑不安,这下心里更添烦躁了,闭了眼直靠在窗边叹大气。 半晌后,‘吨、吨、’,是车停了,停在了一家干洗店门口,万重山正要说些什么,谢轻舟却先开口了:“我拿去就好,你等我一下”说着,他提起了脚边的袋子,进去了。 他本可以让万重山拿去的,只是…实在不愿意再待在车厢里生闷气,出来透透气也好,也让万重山自己静一静。 毕竟,有时候两个人总腻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当他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万重山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他今天穿的一身休闲装,上身浅蓝的圆领短袖是谢轻舟给挑的,下身则是一条宽大的黑色五分裤。这身松松垮垮的显得他精神很差,谢轻舟看了两眼,有些心疼。 看他跟着自己折腾了一个多月,虽然是自作自受,可到底是因为他这幅不争气的身子才这样担心得日夜难安。方才见他从公司出来一副倦怠便知道了,万重山两头跑的确是操劳。 须臾,谢轻舟心里又冷笑起来,怎么?他自己作出来的还要让人心疼愧疚不已寝食难安吗? 边上的万重山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嗤笑,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说要不是那肚子里有我的孩子,老子早他妈弄死你了,还让你整日在身边没完没了地闹脾气? 须臾,只见谢轻舟勾住了他的胳膊,把人推到了暗处,绵绵地撒起了娇。 “老攻,人家想回去巽风泽养胎…好不好” 说着,谢轻舟又眨了眨眼,见万重山整个人都傻愣愣地杵在面前有些想笑。他这话斟酌了许久,可没想到万重山会被自己这一番夸张的言语磨得愣住了。 半晌后,只见万重山俯下脑袋靠在他耳边冷声道: “不、可、以” 谢轻舟很是不服气,便本着要恶心死他的心又连连柔声唤道:“老攻,老攻…重山~” 接连几声男人的娇嗔让万重山起了鸡皮疙瘩,只觉整个身子都在冒火,他怕一个禁不住会把谢轻舟就地正法,还是在人行道边上… 不能想!万重山下一秒便把发了晴似的谢轻舟拉回了车里。 回到座上,谢轻舟十分地不爽,开了窗,直气鼓鼓地扭过了头。 可没想到,万重山这个情场老手竟一下伏在了他腿上上,隔着柔韧的西裤布料,谢轻舟瞬间红了脸,直张开嘴巴‘哈、哈、’吐着大气儿,一丝声音也不叫出来,都把那苦痛吞入了喉里,才能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儿,方能明白爱一个人到无可救药的痛苦。元宝小说 谢轻舟无力地瘫在副驾上任他欺负,甚至…他也享受到了万重山所说的欲望,那让人不可自拔、情不自禁的欲望。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生理上的欢愉无法代替、除却他心里的疼痛,难道是因为万重山这张嘴也对别人亲昵过? 可笑。 车停在这片开放式小区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并不算少,若不是镜面的车窗能挡住车内的一片春光,谢轻舟一定会疯的。 万重山纠缠了他许久还不肯放开,谢轻舟心头已经疼得快停跳了,也不知怎地,喉间十分苦涩,半晌后他直呜咽了起来。 “重山,不要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说着,他抬手触了触万重山的脑袋,摸了摸一头扎人的短发,想着他笑的明朗的轮廓…不禁一阵抖擞,最终将喉间那股气呼了出去。 虽是痛快了,可心里终究不甘。 万重山很是得意,吻了吻他便起身扔了纸巾给他,轻笑道:“怎么,我技术还行吧?” 谢轻舟随意清理了下便抓起毯子抱住了自己,抽泣道: “你这样是把我…越推越远,我要回家…你自己慢慢逛吧” 话落,他又扳开了把手想要下去,没想到万重山早已锁了车门,他这一起身脱了力,忙扶了座椅才稳住。 这千钧一发之际,看得万重山无名火起,直转身甩了个巴掌给他,怒吼道: “你他妈别闹了行不行!” 谢轻舟愣了一会儿,忙也伸手甩了他一巴掌,瘫回了座上没再发话。 闭着眼,他苦苦地淌着泪,又不禁轻捂了小腹,摩挲起薄薄的肚皮,极小声地默念道: “宝宝…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怨自己太无能,太懦弱…,可眼下也不得不为了这个孩子苟延残喘下来。 万重山被倒咬了一口反而冷静了许多,踩了踩油门直往家的方向去了。 夜色缤纷撩人,可他们却在此时此刻背道而驰。 谢轻舟不知道自己的心落在了什么地方,总觉得无处可去,总觉得无路可走,还是说…人这一辈子注定要迷路几次才能如老马识途那般默契… 他不明白。 到了地下室,万重山是先下车的那个,见谢轻舟仰着脑袋不肯下车,忙小跑了过去,将他抱下来了。 他本想让谢轻舟下了车,然后自己驱车远去的,可此刻他却放不下心。 谢轻舟哭得全身发烫,他只好先把人抱进了电梯间,拐了拐胳膊肘摁下了那个刻着16的圆按钮,电梯关了门他才得空去看看谢轻舟。 万重山不知道他是不是哭得眼睛疼了,累了,直闭着眼不肯见自己,随后,又低头蹭了蹭谢轻舟脸上那个红起来的巴掌印儿,柔声哄道: “轻舟,我不该打你的,我错了,你睁开眼看看我…不要生我气行么” 谢轻舟咬了咬唇,还是没说话。 出电梯的时候,万重山一不小心没站稳,又因为惯性往前晃了晃,吓得谢轻舟以为两个人要摔倒了,忙将揪着万重山衣角的手松开。 幸而,万重山的体重使俩人稳稳地站在电梯外了。 万重山倒没觉得有什么,可他怀里的谢轻舟已经被吓出了一额头的冷汗,正呼呼地喘着气儿感谢老天保佑。若是从前也没什么,只是如今他肚子里多了个小人儿,自然畏惧这有无的磕碰。 进屋后,他又想起来怀孕是不能受惊的。万重山将他放下来了便轻抚了抚胸脯,以示予机体的安慰。 那人看他楞楞地也不走动,以为他是吓傻了,忙问道: “你没事儿吧?”谢轻舟没有答他,而是转身坐在沙发上了。 看他眼神儿还有些倔,万重山便放心了。心说傻了的人怎么还会是这臭脾气样儿?忙去伏在他膝上恭维道: “还生气呢?你看你不是也打回来了?” 看他那副朗笑的嘴脸谢轻舟就来气儿,啪的一声打过去了。 只不过他不像万重山那样狠心,一巴掌就打得人脑子嗡嗡响。他这一巴掌可是跟打小孩儿似的轻,以至于万重山一点儿疼也没吃到,还愈加骄狂。只见他摸了摸脸颊,作出一副‘我快疼死了’的表情,又蹭了蹭谢轻舟搭在大腿上的双手,委言问道: “轻舟,怎么,你是不是还要抓我头发,扯我衣服”谢轻舟听了想笑,却又不想在他面前笑。 想笑的是,这明明就是正房打三儿的戏码。不想笑是因为…他每回只要在万重山面前露出笑脸人家就以为他不生气了,不计较了。实际上,两个人在一起哪有这种事儿。什么事笑一笑都过去了,那还得了? 他虽然没什么记性,可他脸上那个火辣辣的巴掌印儿可是在提醒他:‘万重山你今儿就别想上床睡了!’ 他不能笑,也没觉得多好笑。万重山出轨的不是什么业内同行、精英,都是些刚上大学的、初入社会的穷雏儿,他没法儿、也没必要找人家打去,况且也没固定,否则他绝对会使尽一切办法让这两人社会性死亡。 谢轻舟心说又不是只有你万重山一个会走极端,这种事儿你干得了我干不得?龙不吟虎不啸,唯诺渣攻可笑可笑!! 于是,他起身冷嗤道: “找你家七大姑八大姨给你浸猪笼去吧” 没想到万重山点点头,很是赞同他的想法。可那双手却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小腿不放,要死要活的拉他坐下了,直趴在他大腿上抹泪,哭得像哭丧似的,让人听了很是难受。 “轻舟、你看看、我一个大男人、为了你三天两头…恩、哭个不停”他哭着,又不说话了,直扯着破锣嗓子低嚎,谢轻舟听了很是痛快, “怎么,你属狗的啊?嚎什么嚎,人家跟别人睡一块儿了回家还打我我都没哭,你他妈哭什么”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怎么,你属狗的啊?嚎什么嚎,人家跟别人睡一块儿了回家还打我我都没哭,你他妈哭什么”说着,谢轻舟握起了拳头直抵腹上,又低头望了望万重山,“你让不让开?”谢轻舟眉头紧皱,话语中参杂着懈怠与无畏。 万重山本想跪在他面前做个样子,想着认认错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谢轻舟竟然拿孩子威胁他。无奈,他只好松开了手,径自起身去厨房了。 听着万重山脚上的拖鞋与地上摩擦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谢轻舟算是松了口气。 万重山既然不在面前周旋了,他也不用躲回房间,身子刚遭了一顿折腾没多久,这会儿小腹还是有些紧绷、钝痛,再不坐着休息会儿挪来挪去的也是费劲。 他摸着肚子,脑子里想的都是万重山的事儿。 这几年靠着万重山,他攀上了大公司,房车也都有了。只是拿人手软,这般好似也将自己卖给了他们老万家。 朝九晚五的班,也不是能常常坐办公室吹空调抱电脑的。大部分时候都得带着新人跑,东家跑完了跑西家,有时候遇上麻烦些的客户能在咖啡馆坐大半天。猜着人的心思,轻声细语问这问那,太费口水。中午傍晚一下班他还得赶回去伺候万少爷的吃食,为了多省几块钱跟菜市老板拖磨几分钟,然后兴冲冲地提着一大袋儿新鲜的食材赶回家。 有时候万重山也会因为他的姗姗来迟而发脾气,开门便指鼻子骂脸。谢轻舟看不过他心情不好,也得好声好气儿地和他解释。吃完饭刷好锅就得去捡衣篓里的脏衣服脏袜子。万重山穿得好,他也不舍得放洗衣机里搅。真丝的、牌子的、真皮的,等等,他都得亲手洗,只那些睡衣睡袍,大件点儿的被子毯子他才放洗衣机。 一洗完衣服,他还得去玄关处看看万重山满架的鞋。哪只皮鞋脏了、不亮堂了就擦擦油,沾点清洗剂仔细着来。运动鞋,球鞋脏了就拿去洗,洗好包了纸放阳台上晒。 吃穿解决了,还得再讲究个‘住’字。好在这房子是万重山自个儿挑的,软装硬装都是俩人设计,他喜欢,住着也就舒服。这人洁癖严重,对谢轻舟也只要求个每天地上亮堂,卧室整洁就行。其余的摆饰、家具、电器,他也只当个方便,没什么拥有感。 以至于摔了谢轻舟买的花瓶、电脑手机、相框,等等一切谢轻舟以为他也会爱护的东西。 他糟蹋别人的东西很是来劲儿,偏偏自己的书房是不太爱让谢轻舟进去打扫的,倘若不是书架上的玉白菜和几排书落灰了,他一定不让常进去。平日里有事儿也得先敲敲门,谢轻舟想拿本书翻翻也不让动。 这种奇怪的偏执使谢轻舟很是无言以对,他不懂万重山为什么非要书房里保持一个样子,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去看那些书。 直到现在他还是无从得知万重山到底在执着什么,只是…这么两年早赶晚赶下来他也没力气去寻找答案了。 东城靠海,那天气十分潮湿,书放底下是最容易受潮的。谢轻舟便往房里添了个小书架子,自己买书放进去了。 那之后他便知道,原来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都能分享的,就像他永远不会对万重山说自己曾经受过的小委屈那样,没什么必要。 工作用心了,照顾少爷也尽力了。累死累活伺候了人家五六年,今儿总算也有他享受的份儿了。 只是…他本以为辞了总经理的位置能休息一番,好好理理名下的股票基金什么的,静静心出去旅游一趟再考虑以后作什么。 可没想到他一退位让贤便有了。 一朝被蛇惊,他还是得抱着肚子与万重山纠缠个不停,不是伤心就是自己生闷气儿,时不时地还得受万重山的气儿。 他本可以选择走的,只是万一他两位爹爹赶不回来,自己又不懂得生养,怕一尸两命。况且,他也不想爱了万重山这么多年,生了孩子他不能看到,孩子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照顾他长大。倘若万一…他这副孱弱的身子掉了命,也不至于没人喂养稚儿。 身子怕自己的,谢轻舟很清楚的。成与不成也是三七开。还不知道那囊袋的刀口愈合得怎么样了便又怀上了,不仅孩子有早产停胎的危险,他自己的命也可能会悬在手术台上。 可他还是没办法狠下心再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他知道人这辈子的缘分都是有限的,今天来一点儿,明天来一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光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留下他。 到头来,还是成全了万重山,给他生了孩子,说不定生完又得回去干那份累人的活,把后半生都给他了。 偶尔,他也想带着钱走,一个人远走高飞。 只带上钱和手机,衣服不要了,电脑也不要,书不要,戒指也不要,等等的一切他都不要,他想走得干干净净的,带上钱去别的城市过活。 他名下大大小小的资产够他买套小房子、把孩子养到上小学为止。他可以找保姆,下了班再赶回家。 可惜这不现实。 怀孕,肚子会越来越大的。到时候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敢在众人的目光灼灼之下挺着个大肚子去买奶粉奶瓶尿布?也不是没办法乔装打扮,只是他实在怕,万一让人看出来了…他害怕旁人眼里鄙夷的目光,就像从前班上欺负他的混混那样。 谢轻舟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失去万重山的庇护他会那么凄惨。 想着烦心事儿,他也不太能睡得着,只能闭着眼靠着沙发吐吐气儿,正打算小憩会儿万重山却过来了。 谢轻舟听脚步声近了便起身了,一眼也不想见他,可没想到万重山拉着他的手直去了厨房。 “坐着,尝尝我熬的蟹粥”说着,万重山着手打了碗过去,坐在他边上了。 气了大半天,闻着味儿他也饿了,心说吃就吃吧,总不会毒死人。 万重山舀了一勺吹了吹,伸手喂了他一口,见谢轻舟低着眼不说话,他忙问道,“太难吃了,还是太烫了,吐掉吧”话落,他起身拿碗来接,谢轻舟看了忙摇头。 出乎意料的,这粥很合他的口味,清甜,味儿淡口感也不过于软糯。 若是从前,谢轻舟一定会夸他做得好。可惜现在…他不过是一隻寄人篱下的鸟儿,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夸他喂得好。 万重山见他好似不觉得难吃,便又喂了。蟹肉太凉,他也不敢给谢轻舟多吃。 这人心细的时候,谢轻舟总感动得不行。现下很是矛盾,只得含泪咽下万重山亲手喂的每一口,每一口粥都是刚刚好的温度。 喂完了一碗,万重山还要去打,没想到被谢轻舟出声制止了,“不能多吃这个,你吃吧”说着,他起身往房里去了。 看他还愿意和自己说话,万重山很是庆幸,忙狼吞虎咽了几口跑去了房里,落下厨房一堆烂摊子。 可惜他来的不是时候,一开门便看见人家在脱衣服,这怎么好圆场? 万重山心里着急得很,谢轻舟却不以为然,瞧了一眼便抱上衣服走了。 如今,谢轻舟的身材不如从前好了。从前好歹有些少年气儿的肌肉,现在就剩瘦肉和几根大骨头撑起来似的皮,瘦巴巴地,让人见了没什么想交流的想法。 正常点儿的许就只有那张小脸和颇为顺和的腰身,万重山看着,好似那腰上都是实打实的肌肉,性感的不得了。只是那双腿和那双脚实在瘦,走进浴室的时候,仿佛灯光照亮了一副骨头。 他心想要不要把谢轻舟接回去让他老妈给好好补一补,养肥了再抓回来家里伺候着。 靠门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向在里边儿泡澡的谢轻舟开口。 直到谢轻舟打开门被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他吓了一大跳时,万重山才悻悻低语,问道,“轻舟,要不要回我爸妈家养着?你看咱俩也没生养过,不懂这些”话落,他忙盯着看谢轻舟,生怕错过他惊愕的表情。 谢轻舟先是愣了会儿,而后又仔细将衣服扔进了水盆里泡了起来,此间一眼也不看他,却眉宇微蹙,十分为难,“为什么呢,等我生了孩子岂不是还要在你家做月子,然后你们就要抢走我的孩子…是吗?” 闻此言,万重山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啊轻舟!我是看你太瘦了,我妈他们那辈人知道怎么吃好生养,我是想…是想你多长点儿肉”说完,他便从后轻拥了谢轻舟的腰,感受着谢轻舟低沉的喘息声。 半晌后,他见谢轻舟仍是低头洗着衣服,虽没回话,但也没拒绝他的讨好,他忙趁热打铁,“我知道你怕,要不…我让我妈过来照顾你,你知道的,我妈这人可好了,她是很看中你的” “每次我一回家他就问小谢好不好,关心得比我这个亲儿子还腻歪” 谢轻舟听了心里很是欣慰,碍于情面,他也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只好委言,“这样太麻烦阿姨了” 说到这儿谢轻舟顿住了,看了万重山半晌后才轻声接道“重山,不如你得空去问问阿姨,该吃什么补什么,咱们自己做吧”语罢,他又拿胳膊肘蹭了蹭万重山,开心得人家直点头。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好,我听你的,我明儿就回去问问”说着,万重山又搂紧了他。 谢轻舟吃痛,忙挣开了点儿他的双手,悠悠道,“其实胖瘦也没什么大区别,瘦人就一定不健康吗?你这是刻板印象,说白了就是偏见。你要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带我去做做检查” 谢轻舟以为万重山一定会把话收回,然后开启下一个话题,可没想到他竟然重重地嗯了一声,直拍胸脯,“我明儿就带你去检查检查,这孩子在你肚子里边儿我看不到摸不着的,挺不放心”话落,万重山轻抚了他的小腹,好似在告诉那孩子‘宝贝,要乖哦’ 背对着,谢轻舟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总觉这番话下来万般温柔,如何柔情似水,该是他这样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再有多少温情的戏份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要洗衣服,你回去吧”话落,谢轻舟着手又把那长裤往搓衣板上揉了几下儿,使得整件裤子都沾了泡沫。 万重山很是无赖,听他要赶自己走,不仅不松手还越抱越紧,甚至将自己的重量都搭在了谢轻舟背上,惹得谢轻舟忽一声闷哼。 他这声哼得不轻不重,贴在耳边的万重山应也能听到,可他却不挪开,而是迷迷糊糊地念着“轻舟,我要跟你在一起,轻舟,想跟你待在一块儿”此言一出谢轻舟便知道了,唉!这人一定是困了。 谢轻舟庆幸自己不是小矮子,否则万重山这么重一大男人压在他身上也忒费劲儿了,只是他身板还是瘦的,被那人压的弯了腰,不出一会儿便连连唤道,“重山,你起来吧,万重山”话说得急,万重山也给叫醒了,忙慌慌张张地放开了他。元宝小说 他这一起来谢轻舟总算是松了口气,忙拐了胳膊肘揉了揉腰,又止不住的来气。 “困了不去房里睡,往我身上躺干什么”谢轻舟闷声说道,看万重山些许自责地低着头,又指着水池里几件衣服说道,“你收拾起来,我要回去躺着,这腰都给你弄疼了”说着,他转身便要走。 万重山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忙冲到他面前左摸右摸,嘴上又连连询问他哪里不舒服,惹得谢轻舟有些内疚,只好止了他的双手柔声说道: “我躺会儿就没事了,你别一惊一乍的,快去把衣服都晾了,去吧”说前半句的时候万重山还不为所动,谢轻舟只好推了推他,他这才放得下心去晾衣服。 谢轻舟知道自己一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万重山就乱了手脚,担心得手足无措,有时候晕倒了醒来总能见到他眼里的血丝和颊上数不清的泪痕。 人一心疼一心软就忘了人家的不好,每回一清醒都闹得自己矛盾不已,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和气。 到现在谢轻舟才知道,原来自己对万重山早就生不起什么气了。去计较太累,去恨太累,有这功夫倒不如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也是好的。 他回了房休息,万重山便要开始忙活了。晾衣服不过几分钟,而厨房那堆乱糟糟才是他真正心烦的。 从小到大他做过的家务屈指可数,小时候有保姆,后来长大了他都不怎么往家里住了,外头的房子也都有专人打扫,他是用不着摸这些活的。 他正刷着一口腥味浓重的锅,忽想起来从前向谢轻舟提过招保姆的事儿,有些哀怨。 因为谢轻舟不习惯有外人在,这些琐事他自己也能做好,万重山就不提了。可…,再不愿意月份大了也得招的,否则那他自己两头跑,谢轻舟一个人在家多不安全。 想着这事他的手脚便更快了些,心想要趁谢轻舟还没睡去打探打探他的意见。 可没想到一走到房门便看到谢轻舟早已懒懒地闷在被子里了。万重山为此感到苦恼,现在不过九点他就睡了,一会儿岂不是又要醒来睡不着了。 于是,他大步过去将人叫醒了。 “轻舟,你起来陪我聊会天呗”万重山低声唤着,又伸出右手去拍了拍他的脸,一下把人拍醒了。只见谢轻舟眉头紧蹙,息怒皆形于色了,“干什么,吵我…我困”他这话说得迷迷糊糊,困劲儿还没过就被万重山叫醒了,一下子不知道倒该干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整个人直斜斜地靠在了万重山怀里,揪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低吼道: “你到底要干什麽” 说着,又主动地攀上了万重山的脖颈,小口小口地咬着,惹得万重山不得不出声制止,“别咬在脖子上,我明儿还得回公司呢,你这么想让人知道我有人儿啊”他边掏着手机,连带着话也没过脑子。 谢轻舟当然希望别人知道他有人儿,并且这个人只会是他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地占有竟然无法勾起万重山的情意,他有些失落。 万重山抱着他往后靠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 “想…我想让别人知道你有人,都不要去招惹你,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不要抱别人好不好…重山” 谢轻舟语气娇嗔,又有些委屈。他人又瘦缩起来又小只,万重山见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心疼得紧,二话不说便放了手机将他搂近了,直抚他的脸颊亲昵地哄着, “轻舟,都听你的,乖,不要哭”万重山让他不要哭简直是下意识的话语。 他不敢想谢轻舟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又不让人碰的样子,他这人脾气来的快去得快,只是哭的时候过于古怪,一下要人抱他,一下把人推得远远的不让碰,实在让他头疼。 眼下怀着孕他更是看不得他哭,也不敢惹他哭,能让着多少就多少,好过他抱着肚子躲房里不见他。 不知怎么地,他忽然注意到了谢轻舟的双脚。他竟然蜷着脚趾在挠床单,缓缓地,又抓得紧,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种致命的诱惑。 谢轻舟的脚瘦白,又是一双标准的希腊脚。一下下地抓着床单,柔柔的有些娇气,就像一隻踩奶的小猫似的,还时不时往他身上蹭着,低着眼有些小迷糊的谢轻舟让万重山很是动心。 他知道谢轻舟很少这样娇气的,像个小姑娘似的,一个大男人,从前也很少这样对自己,莫非是因为怀孕了?倘若是这个原因,那么现在的谢轻舟岂不是敏感非常? 想到这儿,万重山不禁往他□□轻轻地戳了几下,没想到惹得谢轻舟直低吟了几声,抓了抓他的手还要往他身上安抚。 “好了好了,别一会儿又说是我弄哭你了”万重山打趣儿道,说着又给他盖上了薄毯。 他本想放开谢轻舟的,可在他听到那句婉拒时又一副委屈样儿了,心疼得他不敢再松开。 谢轻舟少有这么粘人的时候,他心想,不如就趁着这空隙逗逗他,也是乐趣。于是清了清嗓,靠在他耳边柔声说道,“轻舟,你好敏感,是不是哪里还很痒” 只见谢轻舟有些哀怨的瞥了他一眼,连嘴角都向下了。万重山本以为他生闷气,可没一会儿就见怀里那人点了点头,有些苦恼地往他臂弯上蹭了几下,低声说道, “重山…想…,不知道怎么了…身上难受”他撒着娇,万重山心说你不是身上难受,明明就是别的难受。 这话说不出去,他只好换了个方式笑道,“其实我也难受,我每回都想,每回都得要,可是你不行” 此话一出谢轻舟便有些不服气,直抬眼盯着他问道, “你说,我怎么就不行,也不知道谁被压了还那么开心呢”话落,他哼了一身便瘫了下去,好似抬眼昂身有些费力。 万重山好似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适,现在他的肚子是软骨头,窝着扭着都是不行的,忙小心扶着他躺下了。 谢轻舟沉沉地捂着小腹呼了几口气才说话,有些娇嗔。 “重山,我这样你会不会很讨厌,我也想硬气点儿,可是…不知怎地就是做不到”话落,他又叹了口气。 万重山边抚着他的手背,思虑了会儿才笑道, “我怎么会讨厌,喜欢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你跟我硬气什么,以前你总是那样才会惹我生气,现在就好好的,随心吧” 谢轻舟知道他这话是认真想过的,万重山要他随心算是为了自己的喜怒哀乐作打算了,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你想干嘛就干嘛么? 虽然如此,他还是得再确认确认,“你要我随心…,那我是不是想干嘛都可以” 万重山听了这话有些头疼,他说的随心不过是要他别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地闹脾气,性格再软一些罢了,难不成他还真把自己的话理解成了随心所欲?谢轻舟,你傻不傻?他心想。 “不行,你还是得听我的,我只是想要你开心点儿,别生闷气,别在我跟前要面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可是你不行…我不想你再像从前那样把委屈都自己默默承受了,轻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万重山想,谢轻舟未来该怎么样都得听他的,再怎么样也没法儿逃过他这了。只是,他总觉谢轻舟有些不清醒,明明已经无路可走了还奋力挣扎,他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谢轻舟想的他也都懂,可惜他想的谢轻舟却不懂。 随心二字说着容易,真要放过自己对谢轻舟来说是件难事。他不甘心、也不甘愿一辈子都用来纠结,也许这是一个失败品才会做的选择,又或许从始至终他都没得选。 狐狸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很明白。可…,还是避免不了步他的后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谢轻舟淡淡地道,泄气似的闭上眼了。 万重山一手扶额,一手抚他的头发,心说这你还不明白,那我还能说什么? 于是… “你不明白就算了,爱怎么怎么吧”说着,他便放手了,径自拿了手机背过了身。 他这人一向冲动谢轻舟是知道的,可还是伤心了。心里一难受,免不了想找万重山要个拥抱。 谢轻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变得这么粘人,既担心万重山会厌恶他,不被抱着自己又难受得很。从前自个儿嘲笑万重山像巨婴,如今自己倒更像了。 想到这儿,谢轻舟不禁失笑了声,没想到却引来万重山转身看他。 两人相视无言,谢轻舟一时也乱了阵仗。万重山看了他半晌,不住向前亲了亲他。 良久后,谢轻舟才伸出双臂,微微扬起了脑袋,好似在说, “主人,抱我”不过,万重山看起来更像他的宠物。 虽然故意晾了他一小会儿,可没多久便着手将人抱进怀里亲昵了。 “在笑什么”万重山柔声问道,不一会儿,只觉谢轻舟在他腰上挠痒痒,忙出手制止了。谢轻舟闭了眼,心说没得玩儿了,撒开手就要从他怀里挣出去,可没想到被万重山一只手给锁住了胳膊,轻呵道, “问你话呢,还挠我痒痒” 谢轻舟听了忙说道,“也没什么,就觉得好笑,我无聊,你把我平板拿来”说着,他指了指桌上放得整齐的平板。 万重山心想他有想干的事儿也好,忙起身拿来了。可没想到谢轻舟跟傻了似的一接过平板便往肚子上放,吓得他忙抢走了。 “干嘛,还不让我玩儿了”谢轻舟瞅了他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一股不屑,眉头也跟打了问号似的蹙起了。 万重山一看他这副贱样子,忙呵斥道, “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还往肚子上搭,你给我坐起来,放腿上玩儿”说着,他又用拳头往谢轻舟腿上轻点了两下, “让你起来”他低声说着,从语气中能听出来这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谢轻舟看着很是莫名其妙,心想万重山绝对是有点儿什么毛病,这么小题大做地真不像他的风格。 可…,万重山的话他也不能不听,只好坐起来了,看着床头的软垫直闷声道,“凶什么凶,怎么不气死你”话落,他忙一把拿过了平板搭在腿上。 万重山在他边上愣了会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气话才柔声道,“这不是关心你麽”,谢轻舟听了直叹道,“我知道,你玩儿你的去吧。” 俩人说话这间隙谢轻舟腿上的平板已经开机了,他一看都快十点了,忙拉了拉万重山,示意他到自己身边,直说道,“你要不要睡了,明儿还得早起…” 万重山听了,忽抬头往窗外看了眼,不太情愿,“不困,我要和你一块玩儿,给我看看你都下了些什么软件。” “跟我有什么好玩儿的?可无聊了我这人”谢轻舟很是无奈,触了触指纹键便将平板给他了。 东西到他手里不过几秒钟万重山便笑问道,“怎么下一堆网购软件,这么爱逛”说着,他把平板还了回去,整个人躺到了谢轻舟腿边,心说你爱看我就陪你看看。 谢轻舟划了几下屏幕,只懒懒道,“怎么不能下了,我乐意云、逛、街”话落,他只专心地看页面上的一堆新奇玩意儿。 万重山看了半天也没见他买东西,很是疑惑。他啧了一声,直问道,“我看刚才那双鞋你挺喜欢,怎么不买?” 谢轻舟听了也毫不掩饰道,“我看着喜欢,不一定要买呀,难道你喜欢一个人非要得到吗?也就是看着喜欢,真买回来了还不知道一个月能穿几次呢”说着,他往购物单里加了一把榉木衣架。 他这话在万重山听来破有深意,思虑了一会儿才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听你的。”说到这,万重山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就这么说吧,我要喜欢一个人不仅要得到他的心,我还要得到他的人,懂我意思没”说着说着,他那双手又不正经起来了,直往谢轻舟□□上轻轻捏了几下。 谢轻舟看东西看得正高兴,只哎呀了声,并没与他计较这些。万重山也稀罕,居然见好就收了,拖了个枕头靠在他边上了。 忽然,谢轻舟搂了搂他的肩,又拿平板往他面前放了放,柔声问道,“你看,这夹克好看吗?”他这话说得有点儿急,万重山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特别喜欢,忙不停地夸道, “好看,挺好的,挺嫩的。”说着,他好似想起来了什么,便问道,“现在是夏天,你买来也没用阿这” 谢轻舟点点头,又看了看屏幕里那件黑色夹克,不知怎么地下意识地加进了购物单里,而后又自言自语道,“买大号的,生的时候正好能穿”想着孩子,他不禁抚了抚肚皮,面容满溢欢喜。 万重山看着他笑,心中顿感幸福非常,忙往他腰边靠了靠,柔声说道,“宝儿呦,乖。” 谢轻舟一听他这么叫孩子还挺顺口的,便低声问道,“宝儿?要不就叫宝儿吧,顺口。”说着,他悻悻地看了万重山一眼。 “这,小名都行,但是大名还得你来取。”万重山抬眼看了看他说道。 “行。”谢轻舟应了声,又着手拿起了平板。 原本在看衣服鞋子的他也不知怎么地看到了婴儿用品区,万重山也跟着看了。 谢轻舟正看着个小奶瓶,万重山却忽然问道,“要不,咱到时候再一起去商场挑吧?”话落,没等谢轻舟回答他便拿过了平板,径自看起来了。 “那得我肚子看不出来的时候去,也不用太早买了,我也没真打算网上买,就是看着心里挺高兴的。”万重山听了这话表示很有同感,忙将平板递给了他。 见他指着屏幕咯咯笑,谢轻舟忙接了过去。原来,页面里是一台迷你研磨机,给小孩儿磨吃食用的。 他看了一会儿,总觉买回来也没什么用处便退出去了。这让万重山有些疑惑不解,“轻舟,怎么不加购物单里去,话说我还没见过这么小的榨汁机,太i了。”说着,他又抢过了谢轻舟手里的平板。 无奈,谢轻舟只好叹道,“你别看照片儿上精致,真买回来还得在厨房吃灰,喂孩子麽…拿个小碗小汤勺碾一碾还方便些,又好洗。” 谢轻舟这话可让万重山大吃一惊了,笑问道“不是,你怎么懂这么多?”话落,他愣了会儿又自言自语道,“懂了懂了,你应该带过院里的小孩吧?”万重山又略有些同情地望了他一眼,惹得谢轻舟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怕别人那种同情的目光,也很怕别人问起他在孤儿院的事儿。只要听着这些他就会想起那十分不愉快的童年,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青春岁月。 只是…,现在都是要为人父母的人了,他也不好再躲着这些话。逃避总不是唯一的办法,也许坦然面对还会让自己舒心些。 看着万重山那副盯着他看的模样,好似小孩在等大人讲故事给他听。谢轻舟不禁弯起了嘴角,无奈笑说道:“我以前可是我们院里都夸的大孩子,就是因为我很听话,放学了还抽空照顾一群小屁孩,说起来还真挺好玩儿”谢轻舟顿了顿,又嗤笑起来, “我那时候就喜欢带那些还在吃奶的孩子,他们很可怜啊,还不会走路就被扔了,不是每个孩子饿了都能吃上饭的,有的喂得早,有的阿姨来不及喂就放那儿了。我就在边上写作业,写完了就帮阿姨喂他们,每回我一抱起他们就觉得心里很疼,娃不闹腾,就是太怕人了,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难受。我印象里…好像院里都没几个娃爱笑的,就我上初中那年来了个小妹妹,可能闹了,一下学就笑呵呵地跑,我当时还挺羡慕她能这么高兴,虽然现在也是…” “可是后来我出来上学了,也不知道那些小孩都去了哪儿,我本来还想这两年去抱个活泼点儿的回来,就当做自己亲生的好好养,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两个月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让我无法接受的事儿,人家都说是命…我也认了。就是你,重山,一直求着我给你机会我也给了,但是从今往后我不可能再让步了,你知道我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话落,谢轻舟也只是浅笑了半晌。 万重山沉默了,消化了他这番话许久才回道,“那你还挺狠的,我该夸夸你,轻舟你真男人”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舒服?夸我还是损我,当我听不出来?”谢轻舟蹙眉问道。 万重山哪敢在这关头和他相争个对错,忙想了个话题恭维过去,“这不是夸你温柔懂事麽?又顾家又会带孩子,今儿我万重山捡到宝贝了,你说是不是?”说着,他又一个起身,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惹得人脸都红了。 他知道谢轻舟这人脸皮薄、说不出来夸自己的话,笑笑也就过去了,只盼着他能早点儿把那些不痛快的事儿给忘了才好,否则这一天天的日子过得多闹心。 俩人缠住了好一会儿才放过彼此,谢轻舟现在的身子不适宜□□,偏偏被万重山闹得又累又难受。 看了看外头的天,早些的灯红酒绿好似已经褪去了一层颜色,现在空中只剩漆灰的、夜的余韵。春光已被岁月削去了大半,高楼外的大块电子屏也熄了。 他想,是该休息了。 “很晚了,你抱着我睡…,好不好?”闷闷地,他向万重山求着恩惠,咬着唇等他的回应,生怕万重山会不应允似的,两只眼睛也紧紧地望着他。 万重山看着总觉心里有点儿对不住他,回过神来想,谢轻舟撒娇也是难得的事儿,也罢,“好,当然好了,你快躺下来点儿,我好抱你”说着,他挪了挪身子半扶着谢轻舟躺下了。 在他怀里,谢轻舟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只是…,他本是背对着万重山的,却不知怎么地突然转过身抱住那人了。 搂住了万重山的腰,谢轻舟算是松了口气。上蹭蹭下蹭蹭好一会儿才睡着。万重山也奇,他这粘人的劲儿是不是太过头了? 见谢轻舟像在水里吐泡的鱼似的打着呼噜,他便抬手慌不忙地抚了抚他的背部,柔声问道,“轻舟,你到底在想什么,一会对我冷淡,一会儿又想粘着我”说着,他捏了捏眉心,多少烦躁不堪都写在了脸上,待谢轻舟睡深了后他便出去了。 凌晨一点…,迪厅太热闹,酒吧里也大都是些求情的人。 万重山的脚悠悠地搭在油门上,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好。他纠结了会儿,最终还是拐了个方向回去了。 他本想打个电话把熟点儿的情儿接去郊外的别墅大醉一场,之后再随心干点儿什么…该干的事儿。可没想到,眼下竟然不敢了。 万重山很是郁闷,气不过便把车停在了路边,着手想拿根烟抽抽却发现兜里毛也没有。 “轻舟…”忽然,他唤了声家里那个委屈人儿,心里好似也疼了起来,又急又想哭。 他快崩溃了,从小到大他就没这样过。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改变自己逍遥放荡的生活,放弃那些本可以得到的肆虐欲,还为他心疼不已…,此刻,他只觉自己就是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傻子。 在车上苦闷良久后,万重山终于有点儿想干的事儿了。只不过,要是干了这所谓想干的事儿第二天可能会被谢轻舟骂个狗血淋头。 “算了算了。”万重山自言自语道,急匆匆地跑去便利店了。车后边放着几扎冰啤,他不知怎地有点儿紧张。十分钟后回到家果然证明了…他的直觉是对的。 只见万重山开了瓶啤酒便往沙发上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动作太大、声响太重把谢轻舟吵起来了,还是谢轻舟早就醒了只是呆在房间里没出来,只知道,谢轻舟一走出来万重山那拿着酒瓶的手就直发抖。 可他终究不是谢轻舟这样的人,直正了正声色厉声道, “回去,别来管我!”话落,万重山又闷了口冰酒,凉得他本就有些毛病的胸头疼得锥心。 谢轻舟很是无奈,垂了肩低头闷声道,“你明儿还要忙,别喝了好不…”说着,他便止不住地呜咽了起来,见万重山扭过头看他忙拿胳膊把泪水擦掉了。 万重山一见他整个人怕得微微发颤也没心情再凶他了,只挥了挥手,叹道, “你回去吧,回去睡觉,我晚上不在房里睡了,客厅就成,你把门锁好了,免得我发酒疯跑进去” 谢轻舟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心情很差,忙小心翼翼地接道, “那你喝,我给你拿条毯子来”说着,他便转身回屋了。 万重山自己坐在沙发上喝闷酒,等了好半晌才见他拿来一条绒毯,可惜他得了温暖还不知足,又向谢轻舟摊了摊手,努起了唇, “来,抱我一下儿再去睡,不然我明天一整天都不理你了,你怕不怕,轻舟”看他一副不抱就不给回房睡觉的模样,跟小孩儿似的耍着赖皮,谢轻舟太无语,心说你还没喝多少就开始醉了,看来这酒量也没比从前好多少。 他毕竟是一家公司的老板,谢轻舟眼下和他住一起睡一起,还怀着他的亲骨肉,自然是看不得他这么闹腾。 “好,我抱抱,不喝了行不,咱们回去我抱着你睡吧,成不成?”谢轻舟哄道,趁着万重山傻愣的空隙忙撤去了他手里的酒瓶。 万重山得了好处,止不住暴露了本性,竟带着酒味往谢轻舟嘴上亲去了,巴不得能和他唇齿相依,□□交融。 谢轻舟还怀着孩子,不可能让他这么胡来的,给他亲了一会儿忙推开了, “你看,我肚子里还有宝宝,你喝酒了…别这样好不” 柔柔的,谢轻舟尽管到了这种着急的时候说话还是这样轻柔。这不但无法让万重山得到警告,还会让他的情意更盛,直拥住了他慢慢开始了动作,只是隔着两层布,谢轻舟倒是不痛不痒。 他心想这样说是错了,就不该这么软性子的对他。可回头一想,怀孕的人怎么好动怒,这一生气对身子不好不说,万一血压升上去了,一个不注意就会出大事儿,他再怎么样也不会为了万重山去冒这个险的。 于是,他直推开了人,快步走回房里了。 万重山也是太听他的话了,忙三两步跟了上去,心说你让我回房里肯定是有好事儿要找我一起干的,否则这夜深人静孤1寡0的还能干嘛呢。 可谁能想到一跟到房门口谢轻舟就砰的一下锁上了门,那声大得让万重山那颗热扑扑的心脏好似被破了一盆冷水,让人一下愣在门口不知何去何从了。 万重山叹了口气,傻站了会儿才清醒过来,叩了叩门柔声闻道, “轻舟,你不是要让我回房间睡么,我不喝了,你让我进去睡吧,大晚上的…我怕…你看这外头又冷…” “宝贝,你再不让我进去,我就…我就去别人家睡了”说着,万重山又故意原地踏了几步,好骗谢轻舟给他开门。 半晌后,谢轻舟果然开了,只是万重山一见他就是满脸的泪,也不知道他一个人闷在里边儿不出声是怎么哭得这满脸泪,喉咙该有多难受。他吻了吻那泪人,忙跑去接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谢轻舟并非不知道万重山是故意骗他的,只是听了这种话太伤心,一时气不过、也不知道能怎么办才急哭了。怕他真跑去别人家睡,又怕他跑去跟别人开房。 这让谢轻舟顿感自己过得比寡妇还苦,狠了狠心又直嘟囔道,“万重山,你死了算了,我带着孩子走好了”说着,万重山忙扶他坐到了床上。 “谁让你大晚上的不开门把我锁外头,你就不怕来个小偷什么的,把你老公我给偷去当人质了”话落,只见谢轻舟不住失笑了声, “那你挺光荣挺伟大,我该夸你,你万重山真男人,绝世好攻”说着话太假,一顿一顿地伤心劲儿还没过给谢轻舟恶心得差点儿吐了。 万重山什么人他还不清楚麽,长得帅、又有钱,力气又大,又高,那个绑匪会吃饱了撑的来害他,还是说不要命了,估摸着绑匪看他那副好皮好肉都会不舍得凶他。 见他人傻傻地也不说话,谢轻舟忙放了水杯,忽抬起了右手看那戒指,缓缓道, “你来吧,来睡就来睡吧”谢轻舟忽顿了顿,又抬眼看他道, “你外头门都锁好了没,快去把门和灯都关了,快去”尾声,谢轻舟几乎是推着他去的。 万重山被推了一把终于清醒了些,到浴室洗漱了才回到房里换了身睡袍上床。 谢轻舟怀着孕,他不敢邋遢,虽然他本来就爱干净,只是每回喝了酒便不修边幅地在家里乱造了,怕谢轻舟嫌弃他,生他的气。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同对方一样双眼盯着天花板看,相顾无言。 谢轻舟深知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生他的气来糟蹋自己的身子,可人总是免不了这些俗,心里多少还是疼痛得紧。万重山不明白他的苦楚他不勉强,只求两人的日子能安安稳稳地就好,别再发生从前的恶心事儿了。 而一边的万重山则是发着呆,傻眼看着天花板忽然问道, “轻舟,你说咱们要不要换个房子住?以后宝宝长大了这套房好像有点儿小,小孩都爱热闹、爱玩儿,要不我们找套别墅,弄了花园小泳池什么的,你说怎么样?”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一听到换房子的事儿谢轻舟便有些紧张,他心想现在住的这套也够他们一家三口住的,于是转了转身望了望万重山,神情恍惚,“不是还有两间小房间麽,我都住习惯了,再搬的话…会不会不太好…我还怀着孩子呢…”话落,只见万重山蹙起了眉头,谢轻舟见了不禁有些失落。 他现在住的这套房算是在市中心了,交通便利,街上也干净热闹,随便去个商场都是顶级的。离公司离学校都近得很,来日工作孩子两头跑也不怕赶。况且他们这层楼只有两大套,另一户也不常见他们,相当于这层楼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的空间了,安静不怕吵闹,这便宜到哪儿能有呢… 倘若真换了小别墅住,一时还得找地儿,挑户型,挑位置。再来是软装和搬家,光那装修就得几个月了。万重山是个马虎人,全让他去看他自己也不放心,大热天的怀着孕也没法三天两头地跟着跑。想了想,谢轻舟终究是开口劝了。 “要不等孩子生下来再搬?到时候我看看哪里位置好的,我们再去看。”说着,他悄悄地看起了万重山。 那男人抱着胸,眉头仍是皱得紧紧地,好一会儿才转过眼看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不用麻烦,东郊你知道吧,我在那儿有套小别墅,独栋的,周围的地儿还没打算作什么,你要想种花种菜也行。就是这房子装修太复古了,新倒还是挺新的,三层,一层两百平左右吧,前几年时兴的小洋楼,改明儿再带你去看看,不远。”说了这么多话,万重山有些困了,拉起被子就要睡觉,可没想到谢轻舟听他说了一些愣是眼睛一下也没眨,好半晌才轻声问道, “你怎么这么急着让我去呢,我怕生…,给我住大房子,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还回去…”说着,他不禁有点委屈,心里又不住地怕,忙也钻进被窝了。 他和万重山住一起久了,很少有自己独居的时候。现在要他去那个陌生房子住,他有些怕。况且还是三层的大房子,也不知道那地儿治安怎么样,万重山的公司离那儿也不近,说不定每天一忙完还是会回来现在这套休息,万一要是趁他不在带个小情人回来快活,他该怎么办?且那东郊也没几户人家,周围也没什么可去的地儿,公交都少。到了晚上他一个人… 再说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怎么敢在收了一套房和五百万后再去住人家的别墅… 想到这儿,谢轻舟不住转过身去抱住了万重山,好像怕他会不要自己似的,搂得紧紧的不敢放开。他这动作惹得那人担心起来,连连柔声哄道,“怎么了,怎么在发抖啊你这,没事了,我抱着呢成不”他一边哄着,一边偷偷往外边瞧了一眼。 都说怀孕的人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万重山心想他是不是也看见了什么才会怕成这样。可这种事儿他也不敢问,怕有什么不吉利。 他将谢轻舟抱在怀里安抚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再抽泣了才敢放开。可当他松开那人的时候,人家却不放手,直往他睡袍里钻。 万重山抚着他的脑袋,心说你胆子真小,又没什么好怕的。本想让他别闹了好好睡,可无奈谢轻舟不像是在闹的,他只好抱着人睡了。 一手抚着谢轻舟的脑袋,一手搭在人家腰上,那皮肤滑嫩滑嫩的,头发也香香的,别提有多幸福了。这会儿他才知道,原来抱着谢轻舟睡觉是多么美的事儿,可惜从前不知道错过了多少个夜晚了。 就像今儿个晚上他喝酒,谢轻舟要是不开门他可得在沙发上吹瓶了,美人、美梦全都跑了。 好在谢轻舟此时此刻听话得很,什么也不顾只往自己身上贴,他一松手谢轻舟就闷哼几声,比雏儿还娇气,这模样惹人怜爱,万重山自己也不舍得再捉弄他了,只得抱着人把人伺候的服服帖帖地,轻声细语哄他睡觉。 怀里搂着心上人,这夜,他睡得安心。在他怀里甛睡的谢轻舟也是如此,只一个劲地往他怀里躺去,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导致第二天起来两人的腰都有些酸。 清晨六点钟,谢轻舟条件反射似的醒来了,迷迷糊糊地撑着腰杆儿就走去了厨房淘米,被撇下的万重山则是睡得比猪还香。 下了米,谢轻舟又热了杯牛奶去窗台了。 这么早起来,他实在有些难受,说不明白的,不知道是身上酸乏还是心里疲倦,眼下正站在窗台前吹风,总是了无生趣多一些。 他清澈的眸子了映了一片白蒙蒙的晨光,甚至,那睫毛上也刷上了一层水雾。 东城,总是这样凉,不知不觉地总要凉进心里去。 谢轻舟也是千万人中的一个,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想,万重山会不会忽然从背后给他披上一件外衣呢?就像言情剧里面男主角给女主角各种暖心的问候那样…不管放在谁和谁身上,都是浪漫非凡的。 可他扭头一想,忙闷了口牛奶,“不对,现在是夏天呀…”他自言自语道。 突然,背后响起了一阵拖鞋的拖沓声。谢轻舟忙把杯里的牛奶都喝了,扭过身柔声去问那个正注视着他的男人,“把你吵起来了,粥还没熟呢,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好不好” 谢轻舟心觉一定是自己动静太大把人吵醒了,他昨晚睡得那么晚,又这么早起来了,生怕他是要生气了,忙抬脚要躲去厨房。 “轻舟,给我抱抱”话落,没等谢轻舟回头看他万重山便径自把人抱进了怀。 他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轻轻地搂着谢轻舟嗅着他身上那股特别的气味,就那么软着身子将自己的脑袋搭在谢轻舟的颈窝上,时不时柔声唤一句‘轻舟’,而后又戏谑地看着他一张脸从脸颊一直红到鼻尖,再安静地去听他那一声声令人动心的喘息声。 观察着猎物在自己的利爪之下如何难堪,万重山觉得这很有趣。 可他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欲望更盛,他手上的动作就越重,等谢轻舟疼得那双桃花眼蕴了泪他才知道… 原来,搂着他的那双手已经把他掐得腰上多了几道红月牙。倘若不是谢轻舟出了声,恐怕他会把人家的腰给生生掐断了。 谢轻舟才起来没多久,原本一下好米整个人就迷迷糊糊地出来了,身上只搭了件薄丝睡袍。隔着薄薄的一层真丝,万重山再看那伤口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虽然庆幸没掐在肚子上,可心里还是不住地着急,急得连连问他,“你肚子疼吗?轻舟,肚子” 谢轻舟看他着急,忙擦了擦泪摇摇头走开了。他也是个有起床气的,这会儿是真被闹得委屈起来了,边拖沓着步子边往厨房去了。 万重山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惹他不痛快了,忙赶着去他面前轻声细语道,“回房里去,我给你揉揉”话落刚落,他便一个步子过去,直搂住了谢轻舟。 可没想到谢轻舟只是抬头轻声问道,“你不喝牛奶了…不饿么”说着,他忙擦了擦泪,可没一会儿他眼里又冒出来一眶清泪,心疼得万重山只好柔柔地回绝他,“不喝了,你身上凉,快回去被窝里睡会”说着,他忙抚谢轻舟进去了。 谢轻舟哭得眼睛看不清了,在地板上也走得拖沓,偶尔两三步都差点儿往前摔了下去,万重山实在着急,干脆去拧了把热毛巾来给他敷眼睛。元宝小说 他甩了两下毛巾,散了表面过于温热的水汽,随后又叠了两下往谢轻舟眼上放了。谢轻舟躺在被窝里整个人蜷缩了起来,一个劲地直扯被子包住自己,冷得有些过分。 万重山看他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忙从衣柜里拿出了套秋天的长衣裤,一件格子衬衫,一条黑色的直筒裤。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他忽然悠悠地道,“大早上的跑出去吹什么风,你爹不是说了让你别受凉,你怎么老是反着来”话落,他又啧了一声,引得谢轻舟直转身狠狠地盯住了他。 看谢轻舟眼里那怨恨颇深的神情,他忙作一副‘我这可是关心你’的表情,甩了两下那条裤子便出去了。 说起来是巧,正当他想倒杯冰牛奶喝的时候电饭煲上的灯已经灭了。无奈,他自己怕是吃不成了,但总得舀一碗去喂屋里那个小男人吧?何况…他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不喂…,怎么着也得给人家端一碗过去。 谢轻舟起的早还没炒菜,他只好煎了个鸡蛋放进他碗里,连盐也只是稍微放了几颗,生怕他不够吃又放了勺手工肉松。 端起碗,万重山心说准备完毕,可以回去房里给小男人认错了,“不是”,他忽然道。愣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把粥端了进去。 可没想到谢轻舟早从被窝里出来了,还换好了衣服,与他想象中的靠在床头等他喂食的那个娇弱男人并不相像。 只见谢轻舟蹙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藏不住的嫌弃,“怎么不在外面吃…还早呢,你有这么急么”说着,他转身去浴室里洗漱了,余下万重山一人傻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直到谢轻舟出来他才跟去饭桌边上,放下了手里那碗粥,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我本来想…端去喂你,你生气了”说着,万重山顿感心头空落落的,外头的风一吹进来,不禁有些冷了。 谢轻舟不以为然,心说这人就是有毛病,直到看见他那双被热粥烫红了的手才察觉到不对劲。 “我生什么气,有什么好生气的”说着,他起身将万重山拉去了洗碗池边上,他的双手被带到了水龙头底下冲凉水。待万重山手上的红褪去后谢轻舟才稍稍放下了心,直暗暗瞥了万重山一眼。 万重山的眉宇间透露着些他看不清的深沉,与方才傻呆呆立着的那个大男孩一点儿也不像。谢轻舟望了望,也不知心头是高兴多一些,还是难受多一些。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他高兴的是,万重山又变回了平时那副沉稳、让人靠得住的模样,难受的是…他明明才比自己大一岁就承担起了当老板的责任,有着接踵不断的压力往他身上砸去。 这到底值不值得他去心疼呢?谢轻舟心里没有个确切的答案,只是想着他,记挂着他也就做了。就和毕业那晚一样,什么也没想清楚、没想明白就陷进去了。 他牵着万重山的手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最终还是放开了他,顺手给他打了一碗热粥端到他面前了。 此间无话,万重山吃着也没什么意思,总觉谢轻舟心里有点儿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他不愿意跟自己好,万重山也不勉强。 一个美好的清晨就这样被误解了,他不知道,谢轻舟只是太矛盾而已,哪怕离开他、拒绝他,也绝对不会伤害他。 他总是这样,在伤害自己与保护自己之间徘徊,在感性与理性之间踌躇不定。 吃完饭,谢轻舟收拾碗筷,万重山则是回房收拾自己的衣着。谢轻舟回房的时候正巧见他在给头发喷发胶,便也好奇地站在边上看他了。 万重山不梳大背头的时候头发是蓬松的几层碎发,连着他那张稍有些桀骜不驯的脸庞来看,整个人很有少年气,倘若不是那眼神过于谨慎的话… 他的黑眸子总能留下余光去审视周围的人或物,这点,使得正在偷看他的谢轻舟心里有点儿紧张。看着万重山一步步地整理好了行装,他心里不禁有点儿失落。 那男人只穿了一件polo衫和西裤,谢轻舟估摸着他穿得松快,也许今儿是不回家了,不知怎地又问了起来, “你下午…回来麽”话落,只见万重山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直疑惑不解地问道,“回来干嘛,不是要带你去看房子?哦,不是,得等吃完午饭,你不会要赶回来家里做吧?”说完,他不禁有些嫌弃地瞥了谢轻舟一眼,而后忙提起了桌上的公文包,回过身理了理谢轻舟的薄外套,看他还傻愣着便牵起了他的手,边走边柔声说道,“走,带你去我办公室参观参观” 他的声音与平时相差无几,只是声调过于温柔,谢轻舟被哄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差点儿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岁,硬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可没想到一聚精会神便见万重山蹲在地上给他穿着鞋袜,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万重山带到了换鞋凳上,一下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抚了抚手上的戒指,战战兢兢地揶揄道,“怎么…还给我穿鞋”话落,他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若不是脚趾头被鞋头遮住了,否则万重山一定是以为他脚抽筋了。元宝小说 他不以为然,轻笑了声又拍拍手穿好了自己的鞋子,往擦手布上搓了几下便把谢轻舟扶了起来。他心里明了,谢轻舟现在的身子是什么样儿的,若不是怕他没了也不至于这么谨慎细微地照顾。 “给你穿个鞋又没什么,你别多想了”说话的空隙他已经把钥匙和门都带上了,砰的一声,谢轻舟只好跟在他身后傻傻地走。 万重山还是那个他熟悉的万重山,雷厉风行、说话不留余地、脾气时好时坏,还死要面儿。谢轻舟心里算了,都听你的好了,这样也省的我自己多操心。 在电梯里三两分钟,二人仍是静默,直到出电梯的时候万重山才走近去扶他,谢轻舟倒觉得有些夸张了,“我没事儿,出个门哪有这么金贵的,你别太紧张了”说着,他忙轻拍了两下万重山的手心,想让他放松点儿。 可万重山与他的想法格格不入,直驳道,“那不行,你现在就是我的宝贝你知道么,我不能不注意着点儿”谢轻舟很是无奈,只好陪笑着上了副座。 一到车上谢轻舟就没来由的犯困,闭了眼就要睡着了。这不,刚眯上眼皮子就被万重山给叫住了,瞥了他两眼直呵斥道,“别在车上睡行么,大早上的你也不嫌休息的早,一会儿到公司里再睡”看在他开着车,无奈,谢轻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应了声好。 支棱着要塌下来的眼皮撑到了公司大门他便有些止不住睡意了,见他停好了车忙赶着下去了。 万重山看他这样直皱眉,说不上来心里在不痛快什么,只好赶上前牵住他。 路上,谢轻舟想甩开他的手,可没想到万重山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硬是拉着他不肯放,导致后边儿几个男女都看得津津有味地,连前台的小姐也偷笑。 万重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谢轻舟总推开自己未免太难看了,于是乎一个眼神下去,谢轻舟直软手劲,一时顾着躲他的眼神,哪儿还记得他现在身处何方,为谁所困呢? 好在他这些员工都不算太八卦,从各个部门经过也只是瞅一眼就回过头了,不敢多看。 别的不说,就万重山的管理能力而言,谢轻舟不得不佩服他。也只有他这样雷厉风行,又懂得软硬兼施的人才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想到这儿,谢轻舟又不住轻笑,“霸道总裁还不是得给我穿鞋子”话落,他又不屑地哼了一声,嘴角止不住地微扬了起来。 这场面被万重山瞥见了,他也不禁勾起了嘴角,笑得明朗。带他坐到沙发上后直柔声说道,“可不是,你开心就行,我得准备开会去了”说完,他忙轻飘飘地在谢轻舟脖颈上吻了两下,而后又回到办公桌前了。 “你这人真是…真能闹腾…”话落,谢轻舟忙擦了擦脖颈上那个余温还未散去的吻,直斜睨了万重山一眼,神情中满是嫌弃。 明明万重山吃完早饭就漱口了,还喷了香水擦了香香的面霜,可尽管如此谢轻舟还是止不住地犯呕,他自己也说不清是身体在恶心他,还是他自己那颗心在抵触他。 回过神来,谢轻舟也不想再见他,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间干净整洁又大方的办公室里。 由外至内,门是复古风的双开大门,门口玄关处做了个文件墙,带门带锁带柜,方便分类收纳,保密性良好。看完玄关,谢轻舟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右手边的办公桌。 办公桌和家里书房的是一样的老式红木电脑桌,椅子也只是垫了软垫的红木太师椅,与其余办公室里的转转椅格格不入。谢轻舟心想也是,的确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会选的配套装置。 再看他背后也简单,一个小立柜,边上挂了一幅充满异国风情的画,仅此而已。 目光回到他自己周边,一块长红木茶几,两三块灰色沙发,桌上放了一副青瓷茶具和两三罐老茶,其余的也没什么了。 谁知道待他目光一转又撞见了左手边那个角落的一块屏风,看起来好似是十分神秘的密室,谢轻舟猜想,实际上可能就是个小休息室,简简单单的设计也没什么好看的,直闭眼往后靠了。 没一会儿,万重山放下手上的笔拿上几摞文件便出去了,出去后又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在里边儿,锁了门后还发了条信息给他, 「舟,我开会去了,乖乖等我回来」 他手机的提示音早在之前就被万重山设置成了静音,谢轻舟不常玩,眼下也没能听到个什么声音,直呼噜噜地打上了盹儿。 早晨的阳光此刻看来也是很疼爱他的,悠悠地从玻璃窗外钻进来了,暖洋洋地撒在他身上,让人好睡。 而另一边的万重山就没有他这样爽快了,金屋藏娇,他多少有些怕被人偷看了去。边听着底下人的报告,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心说还好还好。 约莫一个小时过后,谢轻舟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抬眼见万重山人不知所踪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地,而后又不禁抚了抚肚子自言自语道,“宝宝,你爸爸好忙”放下手,他又不住地哼了声,“忙就忙吧,我玩儿我的”话落,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就要出去,可没想到亮堂堂的屏幕上显示了万重山的头像。 谢轻舟心说老天爷呀,他这头像有多久没出现在屏幕上了,还让我乖乖等,那我就等着吧。 于是,他理了理裤管儿又坐下了,可没一会儿坐起来了,那屁股偏偏坐不住,直起身焦急地来回踱步。 纠结了会儿,谢轻舟还是往外走去了,可没想到一走到玄关处便与万重山打了个照面,吓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万重山不以为然,皱起眉头问道,“轻舟,你怎么没头没脑的”话落,他又看不下去谢轻舟整个人傻站着,忙牵他进去了。 “我…我也…”谢轻舟心说我也想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可话到嘴边偏偏说不出来了。 一边万重山听他这么说话也累,甩了甩手直往办公桌上走了,没再理会他。 他并非是厌恶谢轻舟,只是觉得他这样有些愚蠢过头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况且他也不缺乏这样的人在身边。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谢轻舟这样的人,不仅手无缚鸡之力、懦弱还狠不下心,他身边的确不缺。 无力也就算了,还每逢与自己对上眼他就紧张得没法儿好好说话,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他那颗小心脏有多紧张。有时候被冷落了又爱装出万分委屈的模样,□□的时候欲拒还迎,活脱脱像隻笨猫。 这样没用的人,他万重山怎么会缺。他不禁暗自嘲笑了起来,心说能生孩子或许就是你谢轻舟唯一的用处了。 他自己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睁眼见谢轻舟还傻站在茶几边上没个着落,耐不住性子直叹气,“轻舟,帮我把窗户关上” 话落,谢轻舟抬头看了他一眼直哦了一声,扭身去关窗了。此间万重山的眼神紧跟着他的步伐,不知怎么他竟也起身跟去了。 虽说只有十几二十来步的路程,可万重山仍是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待谢轻舟锁上窗的时候他已经在人家身后紧盯着了。 谢轻舟心里明白万重山是想干什么,忙一个俯身躲到了沙发上。不经意间,浑然天成的默契已在谢轻舟对万重山的推脱之下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坐下,万重山自然也坐下。抬起手想干些什么却忽然被谢轻舟一个起身给弄了个心凉,“我有那么让人讨厌么?”万重山忽然厉声问道,瞥了那人两眼便起身回座上了。 此言一出,谢轻舟吓得后背直冒冷汗。他不明白万重山凶他做什么,明明说好了不会再凶他,不会再欺负他…,可眼前这一切到底算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为什么?想到这些他的脑子就开始混浊不清,一激动整个后脑勺也跟着发热。 谢轻舟很是绝望,他从来没这么累过,哪怕是万重山出轨的时候他也不曾感到如此身心俱疲。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发觉自己为什么那么累了。 是孩子,是肚子里那个还未满一个月的孩儿让他累了。 谢轻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生出打掉孩子的想法,许是一时冲动,或说…他早已在害怕产后的日子。 他害怕那一刻来临时他会崩溃、会毫无退路。到时候孩子于他来说就是个甩不掉的包袱,是牵扯着他后半生的一个撇不干净的拖累。 待他生产后是万万不可能出来打拼自己的事业了,将那么幼小的孩子放在别人怀里…他怎么忍心,哪怕是万重山全职带娃他也不会放心的。他曾经对孩子说过那么狠心的话,舍得拿孩子来威胁自己,他怎么敢将孩子交给他。 想到这儿谢轻舟不禁冷笑,直在心里骂自己,“你怎么那么狠心,还怕他成了你的拖累?不是说这只是你自己的孩子么?既然如此还何必留在这里受人冷眼,不如早做打算…”想着,谢轻舟心头忽也明了了。 倘若他要这个孩子,那总得为往后的十几年单亲生活做准备。若是不要倒也情有可原,无需再纠结再想,甩手走人就是了。 万重山见他又是抱胸又是发呆心里起了些疑心,只怕谢轻舟是起了什么坏心思要跑,方才那人躲他躲得也勤,此刻又一副高高在上爱搭不理的模样实在叫他看着不爽,抓起一块大橡皮就扔了过去。 他这下扔的准,只砸在了谢轻舟胳膊上。好在不是砸到腹上,若是砸在腹上谢轻舟定不止给他一个白眼而已。 此事过后万重山心里很是愧疚,表面上沉静如水实际上他那双脚已经在桌底下焦急得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谢轻舟比他好些,听了他皮鞋的‘叩、叩’声还能目不转睛地看他揪着眉心、心烦不已的模样,心说这人准时有什么治不了的病,否则怎地没个轻重,连怀孕了的人也捉弄。最重要的是…,那肚子里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万重山怎舍得狠下心把那一大块橡皮往他身上丢,要是有个万一… 眼看万重山那副嘴脸他也好恼,忙转过面了。都说眼不见心静,可他这儿怎么总是床头吵床尾和? 谢轻舟心想:冤家,这一定是冤家,好薄情的男人!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直叹了口气,“你看,我又因为你生闷气”话落,他不紧不慢地转回了身,不再拿背对着万重山。 而万重山也不甘示弱似的唬他,那声调也就比雷声更低些,“那你也是自作自受,给摸一下儿会掉肉怎么着?床上行沙发上就不行了?也没听你叫得少,怎么这会儿越活越回去了?还是嫌我给你穿的不好吃的不好,你他妈要这样儿恶心我!”话落,他也气得整个人直往后倒。 这声调虽是吓人,可谢轻舟瞧着他倒是有些拿自己没法子了才会气急败坏四肢无力,若换作平时他一定会一个步子上来压在自己身上,又或是不紧不慢地走上来给自己一巴掌又或是一个吻… 想到这儿谢轻舟不禁失神了,打是被打惯了的,也不是没还过手,可耐何人家皮糙肉厚,挨个两三小时的打也不会叫一声。 眼下万重山是摆明了要示弱了,否则也不会瘫在椅上作一副无力模样。谢轻舟心想,他要是再不给他个台阶下恐怕今儿个晚上是要闹个没完了。也是,说来说去不都是为了个‘情’字? 于是乎谢轻舟也故作娇嗔扶着腰、算着脚步,一步走一步瞧地小心过去伺候了,全把方才万重山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到万重山背后扶住了椅背,先是静着观察了会儿人家的表情和手脚上的小动作,接下来又是柔声细语地埋怨了起来,把万重山说得心里,那叫一个疼到心肝儿了。 谢轻舟边给他捏着肩角小心按摩,边嘟起唇嘟囔,“重山,我就说生你气怎么了么,你又不让我走,又不让我搬出去,我也是男人,我也要有自己的空间…你就不能让让我…还拿橡皮丢我,现在的小孩子都不拿这个作把戏了…你说,你是不是比小孩子还不讲理…,不看着我的面儿好歹也看着宝儿的面,要不以后…我…”话落于此,谢轻舟心里很是酸疼。他本想来劝劝万重山别生气,可没想到说出来的净是些动人情肠的话。 这话也说到了万重山心坎上了,听他说以后二字忙抓了人家的手不肯放,忽委屈地像条没人要的流浪犬,“轻舟,我知道是我不好,可你也不能老躲着我,难不成接下来这几个月我的双手又得复工了?轻舟…,你就给我摸摸怎么了,我知道你金贵,又不会把你碰坏了,你不跟我亲热我怕到时候又…,又出去了。” 话落,只见谢轻舟那两条清浅的眉毛直蹙在一起,整张脸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好似被谁侮辱了全家似的那般严重。 他心里不痛快,又不是什么说话能不过大脑的人,硬生生在他椅后傻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外面的…真的很好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既不憋屈又不气氛,十分平和。万重山一听他这么不咸不淡的口气整颗心都空了,生怕他是真死心了不跟自己,忙起身走去了谢轻舟身后把人搂住了。 俩人就那么抱了好一会儿才有声响,头一个声响是谢轻舟的。 万重山好好抱着他,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竟让他动了情,不禁柔柔地唤了几声‘重山’,而后又禁不住难受直转过身往万重山怀里钻了。 万重山那充满男性荷尔蒙的磁性声带闷闷地发出了声‘恩’字,好似在回应谢轻舟的情意,后也搂紧了他不住地求道, “轻舟,我想…,你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想…想碰你…”断断续续地,万重山求着他,竟不知不觉地把人从办公桌这头带到了休息室那头。 谢轻舟睁眼见了那素色屏风才清醒了点儿,直拉住万重山不让再往里走了。 可他哪里有万重山那么大的力气呢?左不过是能拖住多久就多久而已,再怎么哭着求着于万重山来说也只是隔靴挠痒。 半推半就着,万重山还是将他带了进去。 暖黄色的吊灯一亮,一间私密性极好的休息室展现在了谢轻舟眼前。 这间小小的,只有一套小沙发,一张双人床踩在正中,床边是个带嵌入式插座的小柜,再往里看好似还有间浴室。 谢轻舟看那纯白的四件套,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酸楚。他想,万重山会不会也带别人来过这里,上过这张床。他心里正难受得紧,眼中也珠泪欲滴,可没想到竟被万重山一句温温柔柔的话给哄住了, “轻舟,这是很早之前就给你准备好的…” 话落,只见谢轻舟一脸的疑惑不解。看他瞪大了眸子看自己,万重山忙将他扶到床上坐下,解释道, “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麽?我说过很想和你在我办公室里,我们一起…做点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话落,万重山不住地挑起了谢轻舟的下巴,又伸出舌头在他唇中轻点了两下。 现在,他越发觉得自己对这个动作熟练了。一开始还得趁着茶余饭后看看半集电视剧学学霸道总裁那些撩人的动作,现在把人带到公司里好像就有了种浑然自成的感觉。如老马驾轻就熟,他对这事儿上也算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了。 谢轻舟不傻,才不会直勾勾地去踩他下的套。端着小肚子,万重山说的话再好听他也不会陷进去的。 哪怕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按耐不住地往万重山怀里靠去、、、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他忽然决定要将身体留一半清醒给自己,一半醉倒在万重山的温柔乡。 须臾,他还是止不住泪,陷入了纠结中。 谢轻舟年轻的时候不知道那是泥潭…,现在明白了却已经深陷其中,自己也在万重山眼里宛如一朵令人沉醉于风中的罂,粟。 他靠在了万重山强劲有力的臂弯里,不住地用双手来回拖磨着他。顾着孩子,只能小心翼翼,不敢太放浪。 不管缠绵多久最终还是被万重山压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了。看着万重山那副无比渴求的嘴脸,谢轻舟有点儿心寒。 这心寒里,还摻杂了些恐惧。导致万重山正一个吻要下来的时候他便大哭了起来,惹得那男人心里直发难,忙捂住了他的嘴不让出声儿。 “你他妈哭什么哭!不愿意就算了有必要哭吗?”万重山怒道,右手捂着他的嘴左手差点儿就给了谢轻舟一巴掌。倘若不是那肚子里的孩子…,否则他万重山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见谢轻舟好似被吓住了,他忙将人重新抱回了怀里亲昵。可谢轻舟方才哭得累了,说什么也不愿意了。 他开始试着把满腹的委屈都咽回喉里,可忍了不到两分钟便难受得喘不过气,直抓着万重山的领口闷哼。 谢轻舟这一下可把他吓坏了,万重山见他整个喉咙都哑了只能干掉泪,后悔得想撞墙去,心说我宁愿你好好哭出来也不要你这样憋着。更后悔的是,他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谢轻舟憋坏了嗓子心疼的是自己。 怀里抱着个慌乱得只知道抓人衣服的谢轻舟,万重山也气哭了,直抹着泪问道,“哭就哭吧,你说我刚才凶你干什么?”不该,实在是不该骂他,他心道。 谢轻舟是强忍了一股气儿才会噎得他嗓子哑了,呛得他整个脑袋发酸,难受得快喘不上气了。元宝小说 此时,他脑子里生出来一句话:该哭的时候还是得哭,真把自己憋成这幅狼狈样儿还挺难看的。 他想笑自己傻,可盯着万重山那对眼睛又笑不出来了。 看,那男人的瞳孔多么深邃,那紧致锐利的眼眶多么有神,可惜…,他谢轻舟好像不再动心了。这个人,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从来都没有给他一个机会停留过。 两人沉默许久,谢轻舟难受着,万重山也难受着。一个想亲近、一个却想推开。 谢轻舟想了想,还是起身把万重山推出去了。可就在那门快关上的时候万重山却发了力不让了,直冲冲地又将谢轻舟抱进了怀,整个人犹如一隻疯狗那般追问道, “轻舟,你要干什么,你把自己关起来干什么,你不是害怕陌生的地方麽?我陪你好不好?!我就想静静地陪着你行吗?你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听他说这些谢轻舟很是无力,见他哭得厉害更是心力交瘁了。 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可万重山却怕得哭了起来,比三四岁的小朋友还难哄。于是,谢轻舟只好用上激将法,用他那副沙哑得几乎没有声音的嗓子说道, “重山,你在怕什么?你有我难过吗?你知不知道我怕的比你更——”忽然,万重山抚了抚他的胸口,示意他闭嘴别再说话,生怕他那本就说不了几句话的嗓子会哑了。 可谢轻舟压根不会听他的,咳了两下揉揉脖子又说道,“我怕,怕生了孩子你还这样欺负我,不把我当人看,你改不了这些毛病我不勉强…,可是我现在求你放我走,我不想和你过了,过这种糟心的日子…,没个盼头。”话落,他不禁软了手脚,若不是万重山搂得紧,恐怕人已经撞在床角了。 他说这话好似用了毕生的勇气,想逃离,又恐惧。 万重山被他一个软身给吓住了,好一会儿才提起嗓子厉声问道, “你肚子里有我的种,你他妈一个设计师能去哪儿?你难道要每天带我的孩子到处吸甲醛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呢?现在为了躲我连孩子也不顾了是吗?” 话说到这儿万重山也憋不住难听话了,“你就说吧,你要多少钱,要哪儿的房子?还是要我在万氏的股份!我他妈那样不能给你?在东城,你就是去卖也赚不来这些,再说了,你那地方都被我玩儿得只听我的话了,你说你再去卖合适吗?轻舟,你就把你下半辈子都交给我,哪怕往后咱没感情了,可顾着孩子我不还是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说咱家里边儿车房哪样不是写你的?我他妈就差没把自己的赚的交给你管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说说。”语罢,他自己气得直喘大气儿,手上搂着谢轻舟心里却巴不得把他扔到窗外,让他摔个断手断脚只能求着自己要饭得了! 可眼下谢轻舟还在他怀里一抽一抽地难受得快丢了魂似的,说到底他还是不忍心,见人家说不出话忙又柔声接道,“轻舟,我这人也就对你凶了点儿,你要不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真他妈不懂你怕什么,往后再不济我也是宝儿他爸,你能不能识相点儿?怕我不要你们怎么着?你放一百个心成不成,我真求你,你就信我一次,乖乖把孩子生下来,你以前都够苦了,你还想这孩子和你一样吗?”万重山这话的确是真心,哪怕他再不是人也会为了孩子和谢轻舟过下去,只要生了孩子他谢轻舟就不用愁吃愁穿了。 后面的话倒也问到了谢轻舟心坎里。他当然不想这个孩子因为他们的不和而过得忧忧郁郁、颠沛流离。可眼前这个万重山阴晴不定,时不时冲动了要打人,这比过苦日子还让谢轻舟害怕。他想让万重山知道他在怕什么,真正怕的是什么,最怕的是什么。 谢轻舟摇摇头,又捏了捏手指思虑良久才哑声道,“我不想,可我也不想被你包养,更不想冒着会被背叛的可能把孩子生下来…我怕你,怕你只是要孩子…,所以我想…,我想走,想过自己的生活…”同他说到这儿谢轻舟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乱麻,喉间也不断涌出一股淡淡的腥味儿。他忽然害怕,怕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病才会这样。 万重山正想回他的话,可没想到怀里的谢轻舟忽然大咳了两下,把他吓了个手足无措。 倘若是平日里咳嗽也没什么,只是谢轻舟那捂着嘴巴的手掌一伸出来…竟是一口鲜血! 谢轻舟看着那手上的血傻愣着,万重山也跟着愣了会儿才将他带进浴室。 “你别说话了行么,这一天天的你不把嗓子哭坏了不甘心是吗?”说着,万重山试了试水温便把他的手往洗手池里放了。 看那手心里红得狰狞的鲜血,万重山难受得眼里的泪也砸到水面上了。 谢轻舟倒有点儿看不懂他了,心说把我气成这样儿的是你,现在又心疼我心疼得掉眼泪的也是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万重山,又或者他万重山也是同自己一样矛盾的人呢? 望着镜子里满面苍白的自己,他已经懒得再想了。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阵敲门声儿,“老板在吗,有位先生找您” 谢轻舟听着,应该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尖尖的声调让人听了很是精神。“去吧,有人找”话落,他忙将万重山推了出去。待那人脚步渐远后忙把屏风拉近了。 在别人办公室里这样…,太难堪。今儿个他也算是意识到了万重山的大胆,大早上的胡来也不怕两头生意都黄了。 在这小屋子里干等也是无聊,他干脆趴在了门边听外头的人谈话。 “爸,您怎么过来了”万重山朗声说道。 听到这句谢轻舟难免有些尴尬,直捂起耳朵躲开了。之前因为他和万重山的私事儿而三番两次地向这个对自己期望颇高还多加提携的老板请辞,谢轻舟心里很是愧疚,另外…,自己与万重山这种关系也使得他抬不起头来。 突然,一声温唤传来, “轻舟” 迎面而来的是万重山那张与他同样有点儿尴尬的脸。只见他微抬起手,直将自己带出去了。 谢轻舟被他带到了沙发上,直到与那位西装革履的大老板对上眼的时候他才稍回过神,又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问了声好才坐下。 万重山和谢轻舟挨在一块儿坐着,见老爸目光看得有些奇怪忙递了杯茶过去。 那万大海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直向儿子抬了抬下巴低声说道,“你瞧瞧人小谢多懂事儿,你再看看你自己,一天天的没个正经,我刚才过来的时候你妈妈还念叨让你把小谢带回家呢”话落,只见万重山又端起茶海给他斟了一杯茶。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俩在外边儿住惯了,这一时要我们都回去住还真有点儿不适应,诶我听人家说怀孕的人不能搬家,还是算了吧”话落,他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喝完了又从桌底下拿出来个陶瓷杯烫了烫给谢轻舟倒了半杯水。 谢轻舟握起水杯吹了吹,看那锃亮的把手不仅有些高兴。这杯子是万重山大四那年生日他给送的,没想到他还真天天拿这个喝水。 忽然,对座的万大海瞅了自己一眼,把谢轻舟看得都想挖个洞钻进去了。 “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比我迷信呢,再说了你那屋头不也是从小住到大的吗?这搬没搬能有多大区别”话落,只见万重山又着手给他倒了杯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道,“得,明儿周六我把他带回去住两天,我反正先声明了,我买完菜就等着吃了,你们仨大厨忙活去”谢轻舟听了这话还挺不好意思,直低下了头。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能听到万重山在别人面前夸他,真是稀罕。 “什么?才住两天,你妈妈可是想着要给他好好补身子呢,你这…,也不怕你妈念叨你俩,小谢你说是不?”谢轻舟听他这样执着,忙跟着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想着要去别人家里住,谢轻舟紧张得左手掐右手,两双眼睛也失了神,无处对焦。 好在万重山注意到了,忙又替他推托了几句。意思是人儿怕生,搬来搬去的也麻烦。听了他的话,他爸看着谢轻舟那身板都有些心酸,啧道,“这孩子,你没给人儿吃好怎么的,瘦成这样了。我上回见着人小谢还没这么瘦呢,你妈妈给你拿的那人参煲了没?”万大海问道。 万重山听着心里也奇,转头瞧了一眼谢轻舟那张小脸说道,“吃了,这不是吃不胖么,明儿早上我就带去给人看看,缺什么补什么吧。” 对座那万大海听了也稍稍放了心。的确,给人医生看看总比自个儿瞎补好。 “得,那我可回去了,公司一堆事儿。”话落,万重山附和了两句便牵起一边的谢轻舟送他爸下楼了。谢轻舟话少,一路被万重山牵着走,很是胆怯。三人并排走,老万家的父子俩有说有笑,被万重山挽着手的谢轻舟则双眼无神,直到望见那辆显眼的红色跑车才稍微缓过了神。 太时髦,太显眼。连万重山也开口问道,“爸,您又换车了呀”话落,只见万大海正了正领带上车了,拉上车门后又朝两个年轻人挥手作别。 待那车走远后谢轻舟才抓紧了万重山的胳膊失笑道,“我…我还以为…真要搬去你家…”见他的眼神无处安放,万重山也顾不得大堂上的人看他们,一个倾身抚了抚谢轻舟的背才稍稍安心,心说轻舟你记性真差,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算是你傻人有傻福了。 “不怕,我们家人都挺好的。”说着,万重山放开了他。“就你一个不好”谢轻舟直嘟起了唇,闷得两条眉毛也拧在了一块儿。 万重山心说你可不能在这众目睽睽的大堂之上生我的气、让我难堪,忙牵起他往电梯口走了。 只是一进电梯万重山就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搂着人就亲热了起来,惹得谢轻舟浑身发软,无奈只能为人鱼肉。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万重山很是放肆。仗着是自己的公司便也顾不得分寸了,直蹲下去将脑袋埋在了谢轻舟那地儿,扯开那帆布腰带就要上嘴。 可奈何人家谢轻舟不让,推搡了两下他的肩膀又起一阵哭腔。 他嗓子还哑着,万重山生怕他再哭会把嗓子哭坏了,忙起身将人拥住,又柔声道,“不哭了,咱们晚上去小别墅闹一晚,你别乱动就行,你是妖又不是人,一次两次应该也没什么吧?再说了,你那东西和我后边儿也对不上号,你该比我还疼呢!” 听了这话谢轻舟斜睨了他一眼,气得眼泪差点儿又要下来了。只不过他这回是生气,若是真受委屈了哪儿还能忍得住泪? “你明早自个儿回去吧,医院我自己去,你少来管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忽然,电梯打开了。 谢轻舟还想多数落他几句,可没想到这一‘叮铃铃’声把他的思路打乱了,惹得他恼羞成怒,心里气得很,脸上流着泪,嘴上却被万重山逗得差点儿笑了出来。 这事儿换谁身上谁不委屈呢?谢轻舟再能忍也得看时候。进了办公室直往休息间走去,抱上雪白的枕头被子倒头就睡了,任万重山怎么叫他也起不来。 万重山估摸着他肯定是困了,忙把那被抱得皱成一团的被子扯回原形,又给他掩实了才出去。谢轻舟这困劲来得突然,万重山估摸着就是骂他也不肯起来。 也是,哪有人六点起床不赖床不午休忙活到晚上十一二点的。他心说这哪儿行,他自己下午还有得睡,可谢轻舟一回家不还得给他做饭刷碗忙活家里,比保姆还累。这才头一个月,要这么早就让人家累着了恐怕生了孩子也没法儿半夜起来喂奶。 万重山想了想,终究还是回到座上坐住了。对于谢轻舟现在这副样子他也算心满意足了,心想哪怕将来有一天他那条小命留不住至少还能给他留个孩子。 倘若来日要他和别人生,那他宁愿现在竭尽全力保住谢轻舟和孩子。至少那孩子…,是他愿意让谢轻舟怀上的,也是他和谢轻舟两人唯一的交集。 想到这儿万重山不住地浅笑起来,望着电脑桌面上两人的合照发呆。 他心想这孩子会像谁多一点儿?谢轻舟一直同他强调这孩子是自己的,会不会是真的?可如果真是这样也好,不至于往后这世上没个与谢轻舟相像的人让他念着。长相可以多像一些,性格就算了,万重山心道。 谢轻舟这样敏感心细又爱疑神疑鬼的性子真不像个正常人的模样,况且万重山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与他一个心性。到时候可不就单单谢轻舟一人让他心烦,再添个爱哭爱闹的宝儿……,他岂不是要操心得吃不下饭?要是个男孩子贪玩点儿,谢轻舟又是个心软的舍不得打骂,可不是要把孩子给宠坏了麽。 单是想着这些万重山那脑袋就往下沉,思虑良久后得出一个精辟的结论:“我要这孩子给自己找不痛快?没事儿找事儿干!” 他自言自语道,又忽灵机一动心说能不能把那孩子给打了。可……,这事儿也只能心里想想,眼下为了留住谢轻舟都让他爸妈知道这事儿了,难不成还要闹出个乌龙来? 先不说谢轻舟自己同不同意,舍不舍得,会不会恨死他不跟他好。最主要的还是他爸妈那儿,万一被知道宝贝孙孙没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打骂自己呢。就上回谢轻舟意外流产了他回家还被他妈拿衣架子打了大半个小时,他没敢告诉谢轻舟,怕人家笑话,又怕给他心里添堵。这回谢轻舟怀上了可是他自己要的,如果真没了被他爸妈知道那可不一定只拿衣架子打了。 万重山承认,虽然从小到大他是浑惯了,可在这事儿上他倒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谢轻舟也告诉过他从流产到再次怀孕还不到两年,肚子里那囊袋愈合不到位就贸然要怀这个孩子的风险太大。万一孩子出世就没了亲爸,他万重山这唯一有关系的人也只能带着孩子过活。老万家的公子哥儿突然变单亲爸爸,传出去不仅对万氏的名声影响太大,连他自己的辉盛也会受到牵连。 非是单亲爸爸不稀罕,而是万重山他本来一个豪门贵公子、黄金单身汉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这… 考虑到谢轻舟生产风险的问题,又得考虑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谢轻舟和孩子都平安。可万重山心想谢轻舟那副身子真生了一个差不多也就剩半条命了,他又是那样胆小要人陪着的人,还偏偏不愿意回他爸妈家养着。两个长辈再不济也是生养过得,好过谢轻舟一个人的时候手忙脚乱。 万重山摇了摇头直叹气,自言自语道,“这还没生呢就操心成这样儿了,真生了还不得天天往家里跑” 忽然,对面传来了男人低哑的声音, “嘀咕什么呢…,害我做噩梦”万重山抬眼见谢轻舟慢步走开,忙起身去牵他了。 待他坐到沙发上后万重山忙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眉宇之间透露着难以言喻的焦急, “什么噩梦让你怕成这样,早知道让你睡外边儿就好了”说着,万重山倾身虚抱了他。 谢轻舟那小身板在他强健宽厚的臂膀里显得有些可怜,整个人更是憔悴得不像样儿,这让万重山更坚定了二选一的决心。不论放弃的是孩子还是谢轻舟,两个能留下来一个他都谢天谢地了。 万重山在冒险,谢轻舟也在冒险。他是做不出来什么狠心的抉择了,只是心里怕着,怕这孩子留不下来,又怕自己往后不能再生养。他虽然是妖,可在人界这多年早已没了妖性,他怕这身子底儿已经如龋齿那般…渐渐腐朽。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许久过后才起了声色,谢轻舟无奈,只好实话实说了。 “重山,我梦到我肚子很疼,好像是宝儿哭了,又好像是你在哭,到处都暗暗的没个光亮,爹爹和狼爹也在哭…你们都在哭,都在怕…我想说些什么安慰你们,可是我竟然说不来话,到后面就亮堂了些,那是我狼爹他点的红烛…他烫着剪刀,爹爹就在我手边顾着我,哄我说,玉儿,别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难受,哭得一双手也发颤了…”回想到这儿谢轻舟不住揉了揉眉间,看起来头疼得很厉害。 万重山听了这话心也酸了,忙将他抱回了怀中亲昵。知道他是想家人了忙安慰他,“没事儿,做父母都心疼孩子,何况是生孩子这样的大事儿。虽然咱也不知道他俩去哪儿了,可你还在我这个坏人的身边,他们肯定没多久就赶回来了”话落于此,他也生出了些想逗谢轻舟的心。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你说梦到剪子和红蜡烛,这不是古时候接生用的麽?前些日子梦到你狼爹和狐狸爹爹,不出几天就找到了。我看这回就是那两位神通广大的爹爹给你梦着安心的,你不要瞎想了,也别怕什么。这孩子说到底是我逼着你要的,不管是亲闺女儿还是亲儿子,我都会一直护着你们。忙的时候我会提前把你接去我家里,也省的我妈念叨。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去,怕是有些不合适。咱们俩闹别扭行,你不肯原谅我也行,怎么都好,就是不能在我父母面前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万重山瞧着谢轻舟听愣了,笑了笑又道: “轻舟,我爸妈他们年轻的时候就没吵过几句话,和你爹爹他们是一样恩爱的。我们年轻折腾得起,可这世上有谁想见自己的孩子感情不顺?你看你回去巽风泽你爹爹见你就哭晕了。所以,我宁愿你打我骂我我都不愿意在父母面前跟你不合。轻舟…你明白吗?”原本万重山说的都是好话,可到末了一句反叫谢轻舟恼了。他捏了捏拳,心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三天两头地问人明不明白,他明不明白,难道万重山还不知道? 于是谢轻舟抬了抬眼,手上脸上尽是些纠结姿态,只余些许谦让在那清澈的眼神中,忽低下头委声道:“我明白…你也别把我当不懂事儿的人,我是和你过不去,不是和他们过不去。”万重山一听,心说稳了,忙抬起胳膊箍了箍谢轻舟那瘦削的背,闭眼轻笑, “你怀着孩子心里紧张,我也跟着紧张。你就当我瞎操心吧,我愿意这样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是不是?”话落,万重山忽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一晃数年谢轻舟还是那副样子,干净,温柔,眉眼间又有些矜弱。 可他看着总觉有哪儿不一样了,比如谢轻舟那双桃花眼眼尾已经添上了两三条浅显的细纹,皮肤也不是从前那种带着些粉晕的白,更像是刚出院的。再看那双眸子…好似也没精神、没光了。 “可我…可我总怕要了这孩子是错的,我怕我们将来会成凑合过日子的人,又或者…”谢轻舟忽然答道,手背上硬是被自己掐出了几个月牙似的红印子。边上万重山看得心里发酸,忙将他的手拉开了,骤然冷声,“这几年不都凑合过来了,多个孩子而已。我的确忍不了那么久,可你有办法吗?轻舟,你拿我没办法。”对此,万重山十分肯定。他有他想过的快活日子,谢轻舟再担忧也毫无办法。 两人对视了会儿都默了,谢轻舟阖眸半晌才轻声道:“你既然说绝了,那我也告诉你,这孩子我不要…不要…”声落,谢轻舟直挣开了万重山虚抱着的双臂,往左手边坐过去了,整个人靠在沙发扶手上泣不成声。 他的腰弯得极低,万重山生怕如此下去会伤及胎儿忙一个起身吼住了他: “你哭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了我的种!”元宝小说 万重山原以为凶一凶他就不哭了,谁知道谢轻舟听了这话竟没有被吓住,反而哭得愈来愈令人心疼,他自己也觉咽喉快要撕裂那般疼痛,忙抓了万重山的手不放。 僵持了近一分钟,万重山终于不舍得再晾着他,忙小心扶他起来了。 只是…,他总觉谢轻舟泥鳅似的软滑,连站也站不稳了。掺着谢轻舟,他只好逼自己冷静些,不敢太急了。 半晌后,谢轻舟被万重山抱上了后座,随后自己也进去了,直拍了拍驾驶座座椅道:“老杨,直接去徐医生那儿。”那杨助理仍戴着一副黑墨镜,紧跟了声不轻不重的‘是’字,而后启动车子往东边走了。 谢轻舟虽然紧张,可却有意无意地躲着万重山迫切的关怀,仿佛怕他知道了自己的难堪,更添忧愁罢了。倘若这时万重山问一句:‘还有哪儿不舒服’他谢轻舟一定扯开嗓子哭:‘都难受!哪儿都难受!’万重山吃了瘪也不敢再冒犯人家了,抬了抬腿坐到了窗边。 狂浪的风从他脸上拂过,两条乌黑的剑眉也被吹得起伏不定,一双深邃有神的眸子受不住风吹,忙阖上了。 冥冥之中,为什么遇上你的人会是我?谢轻舟心想。 那副熟悉的轮廓仿佛在狭小的车厢里挤进了谢轻舟的心头,使得他那颗本就居无定所的心更慌乱了。这不是一头小鹿闯进心里,而是千万只、亿万只在他灵魂里,乃至身体里飘忽不定。 侥幸的是,狼的某种物件也收纳了万重山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谢轻舟接住了那份荒唐的爱,然后…他怀孕了。 看着万重山略微疲乏的姿态,谢轻舟不住地用右手抚了抚那些微隆起的小腹,左手则是大大咧咧地擦着泪,好半晌才唤了句: “宝儿,你乖。”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话万重山听得迷迷糊糊,好半晌才将窗户关上,随后也抬手抚了抚谢轻舟那肚子。 “长得真快,都能摸出来肚子了,我没想到…”万重山挨着谢轻舟的耳廓,说得极小声。也不知道怎的,谢轻舟好似被他这番话弄得心里痒痒,薄薄的耳廓也红透了,好一会儿才集中了注意力。 他用双手护着小腹,生怕万重山一个附身下去会伤到孩子,又动眼撩拨了几下那人,看上去好似是在生闷气。对此,万重山只觉万分沉重,于是那双眼便紧盯着车头的导航不肯放,心说还能快点儿吗?可…谢轻舟是怀着孕的人,怎么能赶呢… “你真是造孽…”谢轻舟不紧不慢地念道,话落又不住地叹气。 听了这话万重山却控制不住地将他的脑袋轻摁到了自己肩上,还轻声细语地安慰了他几句,仿佛是在哄一隻不怎么听话的小猫小狗。 谢轻舟心里虽然不爽,可肢体上却如等待着他的鞭挞那般,软了骨头,甚至连呼之欲出的涕泪也半咽了回去。 于他来说,这种忍耐好比是忍痛做0。也许他的身子从始至终只会愈来愈痛,可当他快没有知觉的时候,万重山那熟练的技巧又会如神那般降临在他心间,仅仅一个温柔的怀抱或是那么几下亲昵的抚慰便能让他暂时忘却身躯的疼痛。 脱掉衣服如此,穿上衣服也是如此。此刻谢轻舟的四肢已经有些发凉。他只想让爱人的肩膀给自己靠一会儿,让自己那股杂乱的心跳和微弱的气息多在他心头停留一会儿。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放了自己,忘了爱恨,大大方方地放下架子去汲取点儿万重山的温暖。 “轻舟”,察觉到谢轻舟双手抓得越来越紧,万重山便轻唤了声儿,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谢轻舟的脸又觉胸口湿了一片。 万重山虽不明白谢轻舟这回又是在哭什么,可心里已经懒得再问了,只着手抽了两张湿巾给谢轻舟细细地擦着脸上的泪。谢轻舟哭得厉害又不敢出声,万重山也怕他憋坏了,忙抚了抚他的背,给他顺了顺气儿才开口道,“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就慌。” 他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谢轻舟愣了好一会儿才糯糯地揪了揪他的领口,忍泪道:“我…我现在两条腿都是软的…一会儿你扶我下去吧” 万重山听了还想教训他两句,可一想到谢轻舟胆小又爱乱想忙点了点头,看了他两眼又觉心里发痒,犹豫了会儿还是往他耳朵挨去了,小声说道,“怎么你一哭我就想了?” 怀里那人听了差点儿没背过气而去,直咬牙切齿地抬起了头,“这种时候你还想这个…,你还是人吗…?”他本想瞪一会儿万重山,可没想到一抬头眼泪是往下砸的,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颇为楚楚可怜。 “自己长得赏心悦目,还怪我起色心?”万重山说这话是想让他轻松轻松的,可没想到谢轻舟不但没笑反而那眼泪掉的是越来越急,好在没一会儿那杨助理便喊到了,否则这人怕是要在车里哭个不停。 由于这事儿太特殊,下车后万重山便交代了让杨助理在附近等着就行,抽根烟等他的电话。 谢轻舟被一个比他高大半个头的同性扶着,整个人显得尤为虚弱,总觉身子比来时更不适了。看着医院走廊白花花的一片地砖要晕,闻着那股消毒水味儿又想吐,才进去不到五分钟便扯得万重山那衣角皱巴巴的,原本清秀的脸庞也多了几分别扭的娇气儿。 万重山来得匆忙,也不好意思打扰徐倾,只得挂号排队。牵着谢轻舟坐在洁白的排椅上,他也等得焦急。好在这个点的人少,否则再等下去别说他这个急性子的,说不定谢轻舟会走去小诊所,伸手对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大叔毕恭毕敬道“医生,给开几颗消炎吧”,想到谢轻舟这抠门劲儿,万重山已经被折服得外焦里嫩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终于排到谢轻舟了。万重山也轻松了些,心说有什么都一并看看,下回来可就要抱个小家伙回去了,有什么可麻烦的都能省去。虽然如此,到底是为了谢轻舟。 他怕什么,他万重山就会下意识得去避免什么,可惜谢轻舟怕怀孕这事儿他没让步,否则身边那人也不用受罪了。 多想也是无用,他只好迈步推开门,见座上的徐倾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忙带上了门,不禁苦笑。徐倾的目光却落在谢轻舟双手护着的那小腹上,心说这是又怀上了?是来打的…,还是来保的?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你们这是…又有了?”语罢,徐倾忙起身去看谢轻舟那肚子,抬了抬那金边眼镜看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万重山见他如此心里也急,忙问道,“他那伤口没事儿吧?”他这一问免不了让徐倾头疼,皱了皱眉直回到座上了,嘴上却还笑呵呵的,“别光站着,过来这儿坐,我仔细说。” 万重山瞧着谢轻舟那慌乱的眼神心疼得很,便随意拉了把椅子给他坐着,随后又在他背后半扶着椅背,守着。 “一个月不到,好是好不全的。看小谢这样子是打算要这孩子了?”徐倾的语气充满了无奈,谢轻舟听了便低头,默认了。万重山在他身后,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多少有些开心,这会不会是谢轻舟心里真正的想法呢?只是他太矛盾,没办法在他面前说出来。 如此他对谢轻舟更积极上心了,忙同徐倾讲他最近的情况,说他总哭,怕把嗓子哭坏了,又问徐倾能不能吃药,有什么吃的不能碰,等等等等。 谢轻舟听了他说这些心里也紧张,不一会儿便见徐倾拆了根压舌板要检查他的咽喉,忙闭起眼睛听医生的指示沙哑地‘啊’了两声。 “这都发炎了,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是惹人哭干什么?”说着,徐倾忙写了药单,又交代了几句便让两人下楼取药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呼声道,“下回有事儿早早打电话!” 万重山应了声,回过头忙搀着谢轻舟往外走,他明显的感到谢轻舟的手在打颤,甚至手心还有些不寻常的热度。 “别怕,拿了药我们就回家好不好?”谢轻舟听他这话的语气不像是安慰,反倒像是求着自己回家。可即使在恐惧边缘谢轻舟也无法看着自己这样任性下去,抬头勉勉强强地笑给了他看,“你公司那边?” 在这间隙万重山已经带着他走到了取药处,由于忙着拿药便没接他的话,引得谢轻舟心里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一时间也没再说什么做什么,由着万重山牵小孩似的牵着他的手。 俩人来的时候太阳还不温不火的,此刻万重山牵着谢轻舟走出医院的大门已经是当头的太阳了。 出了大太阳,晒得谢轻舟身上暖烘烘的,他不想、也似乎没有力气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暗自鄙夷万重山这种不尊重人的态度。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才找到车,上了车之后万重山只交代了杨助理把他们送到家,其余的什么也没说。从这儿到家里也不算远,谢轻舟只觉看两眼窗外不断逝去的高楼大厦便到家了。 这样急促而又枯燥的风景万重山应该看过无数遍了吧,谢轻舟心想。不一会儿,万重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平静。 从小区门口再到客厅,谢轻舟几乎是被万重山一步步牵着走的。他知道自己在犯傻,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这么的无力,虚弱到要万重山牵着他走他才能平安地回到家。 万重山赶着做饭,自然无暇顾及瘫在沙发上近乎晕厥的谢轻舟。直到走出厨房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从来没见谢轻舟这么累过,哪怕是被出轨了他也没有表现出如何的疲倦,可现在的谢轻舟到底是怎么了? “困”,谢轻舟喃喃道,声音还是沙哑。没一会儿他又模糊的抓住了万重山的胳膊,只觉自己的身子软的像一摊泥巴,随便一戳就会烂掉。 他还没吃药,万重山也不愿意让他空腹吃了药就睡。他只好把人扶了起来,动作轻柔地将谢轻舟抱到了自己胸前,还开了电视给他提神,供他消遣。 被万重山安抚了会儿,谢轻舟好似慢慢地回过了神,只是一开口说话还是觉得刺痛。 “别因为我,耽误了工作…”谢轻舟捂眼道。 万重山原想吃了午饭便回公司,可眼下谢轻舟这副疲乏的模样很是另他放不下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轻舟,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你还能坐车吗?我等会儿收拾下衣服,这两天你就在我爸妈那儿住下,等好点了我们再回来,好吗?”他的语气十分诚恳、软弱,谢轻舟招架不住,只好应了声好。 午饭是清淡的白粥和一小盘清炒生菜,谢轻舟勉勉强强才吃了半碗,毫无胃口可言。他实在吃不下东西,万重山也无奈,看他吃了药之后便把人抱进房里休息了。 谢轻舟看着他贴心地给自己换睡衣,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向来总是时间改变一个人,没有什么比这更遗憾的了。谢轻舟想,如果万重山能早点儿这样,是不是压根不会有这档事?他不会失去那个孩子,更不会心寒。 只是,走到今天他或多或少有些庆幸万重山的阴晴不定,也庆幸他的偏执落在自己的身上。这份偏执是他骨子里无法泯灭的、近乎疯狂的爱,只要万重山还爱他一天,他就一天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可惜万重山无法保证这份偏执是否会伤害了他。 这么一想,谢轻舟总觉被万重山欺负也不是那么令人难过的事了。至少,他现在还能靠在万重山宽厚有力的臂膀里静静地呼吸着。只是没一会儿万重山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一声声魔咒般的铃声打破了这份温馨的沉寂。 万重山接了电话只回了声好便挂了,回过头低声说道,“我收拾衣服,你躺会儿”。他的语气好像是在命令什么,谢轻舟不想回答,赶在他之前先把自己挪到一边去了。 那个电话之后,空气又如泥潭那般死寂。万重山轻轻地开了衣橱的门,仔细找了一会儿才给谢轻舟找到两身不太修身的衣服。谢轻舟一直都是瘦瘦的,以至于他买的衣服也瘦。考虑到他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万重山怕他穿紧了不好才给拿的宽点儿的,否则他也想多看几眼穿着修身西裤的谢轻舟,想想那被包裹的紧实的白皙臀部,万重山就兴奋的不得了。 放进行李箱的,是两身宽松的休闲服,还有两条新内裤。万重山想着谢轻舟的码子小,自己的码子大点,给他穿多少能轻松点。就这样顾着方方面面,万重山又蹲在地上收拾了些零碎才合上那只皮质行李箱的锁扣。 光收拾衣服还不行,万重山还检查了厨房里的电气,确保安全之后才回到床上重新将谢轻舟搂进了怀。 嗜睡边缘,谢轻舟仍能感到万重山口腔里的温热朝他的耳廓袭去。 “别闹,我要睡了” 谢轻舟嘟囔了句,转过身便往那个穿着一身丝质睡袍的男人怀里靠了过去。两人的姿势比之前的还要更紧密,更贴合。 明明已经到了夏天,谢轻舟却还是这样怕冷。哪怕盖了一层蚕丝被他还是不住地想要去汲取万重山散出来的热气,好像多靠近他一点,身上的寒冷就能散去一点。元宝小说 他怕凉,身上也发凉,好像夏天里的火热都与他无关。万重山也不怕他抱着自己会惹得彼此出汗,忙也伸过胳膊搂住了他,趁谢轻舟昏昏沉沉地便大胆地往他腰上摸了摸。 万重山的手小心地钻进了那人柔棉的睡衣里,霎时他只觉谢轻舟是又瘦了,好像一把摸上去的不是皮肤,而是一架骨头。 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一副不算性感的身体也另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谢轻舟抱到自己身上,那样既不会累到谢轻舟,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 只不过这样的事对于现在的谢轻舟来说还是过于剧烈、危险。万重山想了想,最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谢轻舟那张人畜无害的睡颜,看着看着,总觉自己身上愈加火热。 “既然不能做,那我看着你、亲亲你好了”万重山自言自语道,而谢轻舟这回是真睡着了,无法拒绝,无法反抗。 一大早他便哭得喉咙发哑,从医院回来后他已经够累,吃了药就更是困乏了,哪怕他醒来对这些也是提不起丝毫兴趣的,于他来说,只要万重山别再那么暴力就已经是万幸了。 可不幸的是…,他竟然被大腿根上的家伙吵醒了,还因此无法再次入睡。 见谢轻舟颇为不爽地皱着眉,万重山只好苦笑了声说道:“原本我也想陪你睡的,可一碰到你…就”话说到一半他已经没法儿再厚着脸皮说下去,猜想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真想…就对着我做吧,我很累,需要休沙哑的音色逐渐静了下去,谢轻舟只俯身往万重山身上靠了靠便没再说话了。 他的上身与万重山靠得近些,下半部分则留了很大一个空位,方便万重山发泄自己的欲望。没一会儿,谢轻舟一整套家居服都被万重山褪了下去,整个人□□裸地侧躺在万重山臂膀下,犹如餐碟上那块被摆好了盘的肉,等待着食客的品尝。 让万重山感到惊讶的是,在他褪下谢轻舟的衣服时他竟然一点儿也不挣扎,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看自己。谢轻舟越表现的无谓,万重山便更觉他身体虚弱,以至于连这样的事也懒得起来阻拦自己了。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你该不会也想了吧?轻舟”趁着谢轻舟还没睡过去,万重山忙问了。谁知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谢轻舟淡淡地说了句,“累,没力气,还能想什么”谢轻舟的语气听起来已经没有半点撒娇的意思了,只是让人觉得他很疲倦,好像这个人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似的四肢无力,精神衰弱。 他想休息。 万重山也觉再挑拨他会出什么事,干脆安慰了他几句便开始了自己的。 虽然自己□□着没什么意思,不过看着谢轻舟他倒是找到了点什么别的感觉。明明是触手可及的东西却要他这样忍受自己的欲望,还要他小心翼翼地不弄脏、不碰坏。 就像一捧无法容忍被人玷污的无双至宝,他只是碎了而已,碎了而已。 须臾,万重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谢轻舟没办法真正地进入睡眠,只能阖着眼感受着万重山的声音,还有那物件放在自己大腿上的触感。渐渐地,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腿上沾了几点什么粘液。这也算是万重山的警告,警告他接下来或许会有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 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太难熬了。 谢轻舟不想见万重山做这事的模样,也不想不小心瞥见了惹万重山生气。任凭对面那人的拍打和亲吻,一次又一次,一个又一个地往自己身上扑来。谢轻舟心想,或许他累的早不只是身体,还有那颗经年来千疮百孔的心。 好在不一会儿他便感到腿上被沾了些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万重山抵达了终点,他也没什么理由再装睡了,于是重重地吐了口气便要进入睡眠。可没想到一旁的万重山却起身挑拨道,“知道我喜欢看你忍着,你还真忍住了,别忍了,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 万重山这话的语气太冷,太霸道,以至于谢轻舟都要怀疑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腿的人和刚才那个站着不拿正眼看人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了。 “轻舟,要不要我帮你?”听了这话,谢轻舟心里更确定了,这一定不是同一个。可是…,有便宜为什么不占呢?于是他也学着万重山那无比欠揍的语气问道, “你说呢?” 谢轻舟的声音还是沙沙的,这让万重山听了这话反而以为他是生气了,忙俯下身逗他高兴,伺候他舒服。万重山心中已经狂热,只是不敢太急迫的要求谢轻舟赐给自己。 相融好半晌,可惜不管万重山的口吻如何轻柔如何温润,谢轻舟还是隐隐地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抽一抽的,虽然不是很疼却足矣让他恐惧到失了神。 一边是万重山急迫的火热,一边是生命深渊里传来的的彻骨寒凉。此时的谢轻舟仿佛一个人站在了大窟窿边上,一步两退,虽想知道深渊里是什么…却不敢靠近真相。 他赶忙安慰自己,只是一点疼痛而已。可…不出三分钟,他的小兔子已经慢慢躺了下去。万重山为此感到讶异,抬头一看才发现谢轻舟的表情一点儿也不轻松。 感到温热的脱离,谢轻舟只好睁开眼,用饱含温柔的眼神和亲昵无比的微笑安慰着万重山,只是,他总觉这样还不够,慢慢地,他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万重山的脑袋上。 轻抚着那头已稍稍往后覆去的短发,他心叹,这样就好了,再剪,扎的我手疼。 原本以为骗骗自己也就过去了,谁知道一开口就是对万重山一顿褒美。 “你这样子,好像读书时刚打完球…流了一身汗,还要来抱我,头发不剪了好不,我喜欢你这样”这话听得万重山一头雾水,想了一会儿才发觉他话里有话,皱着眉便坐了起来,冷声问道, “轻舟,你都对我□不起来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活在回不去的过去里?难道你就不清楚,从前的我爱你,现在的我依然爱你,你怎么就不懂呢”话落,他只好叹了口气。 没想到刚起身便被谢轻舟勾住了手, “我不否认自己念旧,可我不是…不是因为你才没法…” 渐渐地,万重山也感觉到谢轻舟的掌心温热,只好逼自己摒弃前嫌,坐下了。 谢轻舟异常的粘他,灼热的胸膛贴着他冰凉的后背,宽大的单拥,仿佛只能容下万重山一人。 万重山开始不断回想,每回与谢轻舟吵完架不是哭就是冷眼相待的,什么时候他竟然能放下深仇大恨似的还来抱自己了? 正当脑海飞速运转着记忆碎片时,谢轻舟低声开口了。 “刚才有点难受,怕你担心,没敢说”谢轻舟的语气听着虽然叫人放心,可万重山听了也是不住地转过身,仿佛什么气都没受过那样,直抚着谢轻舟的手背柔声问道: “你不说我才担心,哪块地方?我是不是弄疼你什么了”说着,万重山便不住地往谢轻舟全身探去。 □□的谢轻舟被万重山那双眼睛看得十分地不自在,只好捏了捏身旁的被角低声说道, “疼那么一小会儿而已,是我自己大惊小怪,放心吧”末了,万重山放心了不少,却也看出谢轻舟的不自在,他只好将谢轻舟扶站了起来,带去了浴室。 站在整洁的大理石面上,谢轻舟弯腰捞了一把浴缸里的水,一番深思熟虑后才轻声说,“水太热了…不好”听了这话,万重山忙又调了两遍水温。 谢轻舟的泡澡,真只是泡着。而万重山却把这一活动划入了浪漫目录。 这些东西,总是说出来的要好听一些,做出来的也不过是像给一隻小猫小狗洗洗澡罢了。 谢轻舟被揉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不敢说,一个呼吸也不敢太重,万重山将泡沫点在他额头,谢轻舟的脸小,又白,脸颊还有若隐若现的红晕,那人一看,俨然一隻人形独角兽。 他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亲近自己。万重山无奈,只好将他身上的泡沫都清洗干净,而后又从浴缸里褪了出来,低头苦笑,“出来吧,别着凉了”话落,他低身将自己的手借给了谢轻舟扶着,谢轻舟顾着地面,便也没敢看他。 两人的身影就在热气腾腾之间错开,谢轻舟没理会他,万重山也不再开口,好像谢轻舟的一个背影,已经给了他足够的答案。 默了半晌,谢轻舟才从房间里走去浴室,小心地靠在门框边上看万重山刷牙洗漱,梳整头发。 “去换衣服吧,我们得过好几天才能回来了”听到这儿,谢轻舟不住地捋了把头发,转身开了衣柜。 “穿条软衬衫差不多了,别想着短袖短裤”万重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背后,使得他一颗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 谢轻舟不甘心,只好捏了捏手里的五分裤,又重新叠好放了回去。而万重山也察觉他颇为受气,便没再叮嘱他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谢轻舟的长外套和行李带了出去。 东城此时的气候放在常人身上是温热的,可天一黑又仿佛比冬日里还冷,倒也不是冷进骨子里,只是万重山不愿意谢轻舟扯着毯子迷迷糊糊地睡罢了。 既然无法深入检查他的健康状态,至少事事小心了。只有万重山自己知道,他这样紧张,面面俱到,只是为了谢轻舟生产后还能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带着暖暖的微笑。 偷偷望着明亮的客厅,万重山已经坐在方凳上换鞋了。谢轻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就要走,忙梳了梳自己的头发,随手抓了手机钱包出去了。 正要把钱包往裤兜里塞,却被万重山拿了过去。打开钱包,万重山只从里头取了张身份卡出来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而后又轻笑道, “进小区的时候要办手续,钱你用手机里的吧,带着卡,我怕你跑”话落,谢轻舟忙不住地向他解释,可没想到着急了说话也吞吞吐吐。 “我…我只是想买点伴手礼,手机用不惯”他心想,一过去就要住上天,不买点什么,怎么好意思呢况且从前他母亲待自己也不差… 他心里正纠结要买点什么过去,可又想不出像他家这样的有钱人家会看得上什么,直到上了车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谢轻舟忽然有些怨叹自己,也是快奔三的人了,竟然一点护肤品也不知道,倘若知道,一定也不纠结了。 好在万重山和他心有灵犀那般,转头便笑道,“别想了,晚些我让人去买就好。”至此,谢轻舟只好盖上毯子装睡。 本以为万重山开着窗户能让他静心吹吹风,可没想到一启动车子窗户又关了上去。 正午太阳的火热已经过去,下午就只剩徐徐微风和莫名的荒凉。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在写字楼里忙碌,道上的车辆只剩出租车和公交,偶尔有几辆穿梭而过的跑车也带着一股颓靡的气息。市中心外墙的玻璃很是刺眼,谢轻舟看腻了便将头一扭,回了回神还是往后躺下了。 他深知此刻的自己是囚于笼中的金丝雀,暂不说他能否逃离囚笼,就算万重山将锁打开,他也没有力气去逃。 元宝小说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当万重山拉上手刹的时候才发现,身边那个男人已经哭得小脸通红,侧面看过去就像一隻水肿的兔子,再仔细看,谢轻舟的下颚线好似比平常更圆润了。 谢轻舟余光瞥见了那副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原本就如此的心碎表情,他忙侧过头。这一举动更让万重山濒临崩溃,谢轻舟快让他窒息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将谢轻舟关在保险箱里,任他哭泣,任他腐烂。哪怕拥抱到的谢轻舟只是短暂的完好无损。 想到孩子,他只能逼自己冷静,逼自己做一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谢轻舟的靠山。 须臾,万重山抽了两张纸巾往谢轻舟靠了过去,他在给谢轻舟擦泪,可谢轻舟却捂着脑袋整个人都缩在了座椅边,万重山碰一下他的眼泪就掉的越多。 一颗一颗透明的水珠砸在万重山的虎口处,渐渐地他止不住泪,泪水又在他脸颊上汇聚成两条澄澈无比的小河。万重山心疼他,心疼他哭得这样厉害却还在极力地忍着不出声。 这样太伤身,万重山只好下车将他抱了出来,心说你想丢人就一起丢人。谢轻舟不敢挣扎,只好一点一点自己落地,才抹完泪便被万重山牵着手走了。好在道上没几个人,否则谢轻舟一脸苦相可真够难看的。 进了公司万重山直将谢轻舟带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后万重山便不轻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想哭就哭出来!忍什么”说这话的时候,万重山是面目狰狞的。 谢轻舟摸了摸被打得烫热的半边脸,只觉心脏牵动着全身在发抖,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摔下去忙扶住了把手,可没想到刚站稳电梯门已经开了。 他被万重山粗鲁地拉进了办公室,期间他的手一直在颤着,他怕得厉害,万重山只好将他的手握的更紧,直到将门反锁后他才松了口气。 谢轻舟的泪就没断过,万重山再怎么生气也不忍心了。那只瓷杯被过了遍开水,而后又被接了半杯温水送到了谢轻舟面前。 可惜谢轻舟并不领情,接过水杯后便放到了茶几上,而后便靠在了窗边,一个人望着窗外哭,只要哭声一大起来他便掐自己的手腕,可是越掐越疼。他是个怕疼的人,一疼起来他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只能紧贴着干净的玻璃大窗抱着自己的脑袋傻傻地淌泪。 万重山只是时不时看两眼,察觉不到谢轻舟太大的异样。桌上两摞文件就像婴儿奶粉一样快要将他淹没,忙碌而甘甜。 谢轻舟靠着窗哭累了就挪把椅子靠在墙角,安静地和铁架上的那盆百合待在一起,傻傻地护着肚子,时不时看一眼窗外的车水马龙,时不时盯着自己的鼻尖看。 开会前…万重山将他抱进了休息室。 谢轻舟被抱进去的时候已经睁不开眼了,只是迷迷糊糊地有点不甘心, “你不要我,让我走好不好”他的声音虽然低的像苍蝇,可说出来的字句却无比清晰地印在万重山的胸口,使得他不得不服软,安抚了他好一会儿才赶去开会。 从万重山的语气中谢轻舟能听出来,万重山的心和他一样疼痛。这就够了,不是吗? 方才他身上的热气仿佛都度给了自己,眼下人一走开倒显得周边清净。他闭着眼睡不着,只能让自己好好呼吸。他不敢哭得太剧烈,害怕那样会把孩子弄丢,只好将被子蜷成一个大柱子,然后闻着被子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木质香味,把它当成万重山,抱着万重山,占有万重山。 半晌,谢轻舟睡得香甜。 可当一觉醒来睁眼便见万重山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只觉自己快疯了。 房间里一盏灯也没有开,只有外头的白色吊灯亮着。谢轻舟只能借着这点光来看清面前的男人是谁。可惜那个名为青春的大男孩早已不见,眼前的万重山令谢轻舟感到十分陌生。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恶魔,他上辈子一定欠了他很多钱,否则这辈子怎么总是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那个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低声说道。谢轻舟听着,声音还是万重山的声音,只是不像从前那样有少年气了,变成了更为浑厚的,更有磁性的男低音。 谢轻舟忽然说道:“我不认识你…”说完他自己也惊讶了起来,怕得将自己藏进了乱成一团的被窝里。 他很聪明的将眼睛露在外面,用被子掩着自己,偷偷望着那个高大的男人松了松领带,低叹一声。而后,那个男人将床头桌上的台灯打开了。 谢轻舟下午进来睡觉的时候并没注意到这儿添了一座台灯,暖白色的灯光和他们房间里的那座很是相像,谢轻舟一回过神,什么相像?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再仔细看,枕套,被套,都和家里的一样,从颜色到触感,无一不是异同的。 “轻舟,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给你安全感,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男人的眉眼之间尽露出浓厚的疲倦,低哑的嗓音让人忍不住心疼。 关于他这个多少有点苛刻的问题,谢轻舟找不到答案。他宁愿做那轮月亮也不想当捞不起明月的傻猴子。 他打算将自己蜷缩起来,藏在一个没人能看见的角落。任凭黑暗将自己吞没也好,太阳将自己融化也罢,只求一瞬自由。 “轻舟,我喂你吃饭好不好,你不吃饭会饿的…宝儿也会饿”没等谢轻舟作出回应他便把人抱了出去。 他小心将人放在了沙发上,而后又打开茶几上的饭盒舀了口粥送进谢轻舟嘴里。 粥已经不太热了,谢轻舟心想,看来自己真的睡了很久,否则万重山也不会这么神经质地突然将自己众星捧月般的照顾。 他下午哭得太久,吞咽食物的时候总觉不舒服。本来也没什么胃口,所以…吃了小半碗便不再把嘴巴张开了。 没曾想他一闭嘴万重山那双眼睛便浮上来一层水汽,万重山几乎跪在了地上求他,“再吃点儿好吗…我们的宝儿吃了,我的轻舟还没吃…”话落,谢轻舟的眼泪不听话地滚落了下来。 于是他擦泪,张嘴让万重山喂,吃了多少算多少,嗓子不舒服就嚼烂了再咽下去。万重山点的菜都很有营养,也不油腻,喂着喂着就吃完了。 原本万重山从地上起来收拾残羹的时候他便想问,万重山,你到底闹够了没有?可是他没问,谢轻舟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万重山许是被下午突然哭成那样的自己吓到了。 如果再哭一次,万重山会不会放他走呢… “以后你不开心我就喂你吃饭,喂宝儿吃饭,你知不知道我守在你身边的那几个小时有多么煎熬,我多怕我把你气得醒不过来,轻舟”他忽然往谢轻舟身边靠去,可没想到谢轻舟躲开了,于是他只好苦笑去抱谢轻舟那两只瘦削苍白的脚。 两只温热的大手在脚背抚了抚,不知怎的,谢轻舟总觉好冷,下意识地缩起了肩膀。 “很冷吗?先穿我的,你的外套还在车上。”依旧是没等谢轻舟回答他便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小心摆弄着谢轻舟的胳膊手才给他穿好,而后他又回房把谢轻舟的鞋袜也拿了出来,穿进,系上鞋带。 可惜谢轻舟并没有打算就此消气,尽管万重山的温柔使他情不自禁地□□。 没想到万重山起身时看了他一眼,吓得他忙用西装外套左边搭右边地抱住了自己,松松垮垮的西装包在他身上,他静下心的时候只能闻到一股木质香水味和一股淡淡的万重山的味道, 谢轻舟活了快三十年,从来没有过像今天一样渴望着呼吸新鲜的氧气。他的身上尽是万重山的味道,空气中也是,面前那男人吐来的气息更甚。怎么都是万重山的味道?这简直令人无法理智。元宝小说 眼下这情境多少有些令他不爽,于是谢轻舟一改平日里温柔和蔼的性情开口便吼了个滚字,万重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顺了顺谢轻舟的头发问道, “还生气呢?下午打你是我不好,可是你太不听话了,轻舟,你也是男人,我何时在你工作的时候打扰过你?”谢轻舟咬牙听完这番话,末了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话,他的眼泪只好替他表态,和他一样不听话地夺眶而出,而后几声闷哼直将忏悔中的万重山拉回了现实,他忙将谢轻舟抱住,企图让他安静下来,可没想到谢轻舟只是撕心裂肺地在他怀里低吼, “你知不知道周围都是你的味道,连我身上也是,我快疯了,万重山,我好怕…我疯了孩子怎么办…”这话哭腔很重,万重山从没见过他这样,一时也找不到安慰他的办法,只好轻轻地将谢轻舟的脑袋往自己胸口贴了贴,深深地吸了口气才俯下脑袋柔声说道, “你闻闻,我身上也是,都是你的味道”万重山本以为自己能理智地安抚好这朵受伤的蔷薇,可没想到他的眼泪也像雨水那样,浸润了谢轻舟的花刺。 谢轻舟嗅着他的心脏、嗅着他的肺、嗅着他的领口、嗅着他的臂膀、嗅着他的唇、嗅着所有他在他身上各个熟悉的部位,他快疯了,万重山身上真的有自己的味道,虽然不重,可好像早已嵌入了他的身躯,与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好像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他们都会搅在一起。 谢轻舟忽然想,如果真的有来世,但愿彼此身上的味道不要消失,他要凭着这个记忆去寻找他的爱人,希望神可以怜悯他,让他们永生永世纠缠在一起。 接连几滴冰凉的水珠都往自己后脖颈上砸,谢轻舟知道万重山难过了,伤心了,他会不会绝望呢?请不要,请不要绝望。 于是他在万重山怀里认错,求饶,甚至是责骂,可惜万重山的泪止不住,他低哑的哭声也止不住,到最后谢轻舟只好抓紧他的衬衫求道, “我没有不要你,你不要哭好不好”谢轻舟的心疼极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委屈过。明明最该哭的人是他自己,为什么他还要反过来安慰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这不公平。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万重山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抱着他,将脑袋轻轻地抵在他肩上。 他好像有很多泪,好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泪。谢轻舟觉着他真活该,过去他敢肆意挥霍自己的爱,现在还要求自己留在他身边一辈子。 这么看来这个世界好像也很公平,至少万重山真的知道疼了,他疼得撕心裂肺,疼得无话可说。 很长一段时间谢轻舟都没有再说话,他明白此刻的万重山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能做到的只有静静地抱着那个哭的像孩子的大男人,好像多抱他一会儿就能多还给他一点好,把万重山给他的好还回去,以此来安慰自己的受宠若惊。 万重山将他搂在怀里,他也展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谢轻舟背后是柔软的沙发靠垫,身前是沉重颓靡的爱人,直到夜幕真正降临后万重山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盯住了彼此的眼睛,一个虎视眈眈,一个五味杂陈。此刻谢轻舟才明白,原来他与万重山何其相似,只要对面那人一哭顿时什么气都消了,什么怨都跑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不懂,也不想懂。这些无头无尾的问题比猜测业主的心思还要难,他只知道此时万重山不会伤害他,不会远离他,更不会弃他而去。 对视半晌,万重山忍不住抬手将谢轻舟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顺了顺,却不想小小的动作引来谢轻舟一声叹息,只听他轻声问道, “我是不是很贱?我好贱对不对…重山”话落,谢轻舟死死地抓住了万重山的手腕,好像一个濒死的病人,他的眼睛几乎没有了正常人该有的神情,这让万重山那颗本已放下的心又如千斤重那般被重新提起,他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于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错的人是我,你是无辜的,我们的爱也是无辜的,这本身就没有错。你会这么想不过是因为我们的爱太疯狂,太刻骨铭心,我的轻舟太特别了,特别到我不知道怎么办才能把你捆在我身边,你不贱,你是太爱我。”话落,万重山小心拍着他的背,轻柔的动作和语气都在循循引导谢轻舟安静下来,自他怀孕以来就没让自己过过几天安生日子,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万重山只能忍。只是他不明白,怎么谢轻舟有了孩子后变得这么幼稚,这么敏感,这么阴晴不定。 正当烦恼的时候,谢轻舟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衣领,要不是谢轻舟双眼还氲着一筐泪恐怕他会以为这人要谋杀亲夫。 “别抓领子,要抓抓别的地方”话落,万重山只觉全身一阵抖擞。低头一看才知道谢轻舟正抓着自己的皮带扣。 他眼里的泪还在往下落,万重山只好将他的手拿开,而后又放在手心里亲吻。见谢轻舟愣着忙趁火打劫往他唇角吻了吻,本以为谢轻舟会把眼泪吞回去然后破涕为笑,可没想到谢轻舟接住了他的吻,润了润舌头便咬住了万重山的唇不放,万重山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被谢轻舟占了上风,他只好开口求饶, “别——”可惜刚发完第一个音节他便被谢轻舟压在了沙发上。 万重山明明有力气将谢轻舟拉开,明明无法忍受被谢轻舟欺压的羞辱感。可他却没有办法让谢轻舟去承担风险,所以只能任谢轻舟坐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看着他皱眉,看着他抹泪,看着他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 “轻舟,我向你保证,等宝儿出生我什么都让你,我下半辈子都让你”话落,谢轻舟竟也甘心点点头,从他腰上下来了。 外头五光十色的夜景很是令人反胃,谢轻舟只好背着玻璃窗坐着,而万重山还沉浸在方才那一番热闹之中,不禁饶有兴致地拨了拨谢轻舟的头发,见那人抬眼瞪他忙又收回了手,神色略有失望之态。 “算了,你一向这么不解风情”话落,万重山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谢轻舟看他这副样子有些怕,抬头看了他两眼才接过水杯。捂着温热的杯子谢轻舟干脆一口干了,万重山在他面前看得直皱眉。 “以后想哭就抱着我哭,哭大声点儿,憋着哭都把嗓子憋坏了,心疼的还不是我?” 万重山原以为谢轻舟听了这话会回怼他两句,没想到那人放下水杯便站了起来,向他伸出了双臂。万重山很是无奈,只好笑着将谢轻舟搂到了胸前,不知怎的默了半晌他便有点紧张,只好贴近谢轻舟轻声说道: “跟我回家吧,回去我煮夜宵给你吃,吃饱了再把药吃了,看把你难受的”说完,他又在谢轻舟耳后吻了两下才肯罢休。 谢轻舟心说你猜对了,的确是嗓子难受了,否则早已经在他面前骂他三千遍,骂到口水干了为止。 不过,好在他已经和万重山学会了无赖,在出办公室前硬是主动吻了万重山好几下,唇角,喉结,甚至解开了他一隻纽扣亲吻他的□□,在勾起万重山一身火之后拔腿便往外走了出去,站在电梯门口向急急忙忙扣着钮扣的万重山扬起嘴角坏笑。 不过很可惜,这个时间大多数员工都在进行每日的扫尾工作,清洁工也都在九点之前下班了。谢轻舟看着脚底原本光亮无比的地面忽然出现了个高大的黑影,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慢慢地,那个黑影的大兔子已经跳了起来,兔头正靠在谢轻舟的尾椎骨上撒娇。这只兔子的个头谢轻舟很是熟悉,多少次他臣服于这隻十恶不赦的大兔子脚下,可此刻他却感到无比害怕,不仅呼吸重了起来,连带着肩膀也微微发颤。 他方才做出那样幼稚的挑衅分明是给自己挖坑跳,想到这儿谢轻舟只觉背后布满了凉意,悔不当初。先不提万重山晚上回去会不会收拾他,单是此刻的场面他就已经应付不了了。无奈,他只好将自己的大脑放空,无时不刻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怕,别怕,他不会拿你怎样的,他不敢的” 那隻大兔子很凶,好像巴不得要把谢轻舟撞碎。好在大兔子的主人终于良心发现,展开怀抱抚了抚谢轻舟的胸肋,可尽管这人手上温柔无比,说出来的话却能将谢轻舟瞬间打入了无尽的囚笼。 囚笼里凉飕飕的,只能听见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好想你,我好想你,轻舟” 这段罪恶的短句在谢轻舟脑海里挥之不去,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无药可救。 隔着一件西装外套,只有谢轻舟自己知道,他的身体每个部位都在发热,脸已经很烫,否则万重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蹭着自己的脸蹭个不停。 这对谢轻舟来说实在有些吓人,好在不一会儿万重山便牵他进了电梯,他瘦削的手就这样被万重山紧紧地握在温热的掌心里,好像去哪儿万重山都能牢牢地抓住他。 一路上谢轻舟只当自己是没家的孩子在跟坏人到处流浪,他不知道万重山会把车开往哪里,只知道牢牢地抓紧他给自己盖上的小毯子,躲在座椅上感受着万重山给予他的全部温暖。 期间万重山停了两次车,头一次谢轻舟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去拿东西去了,亮金色的礼盒袋看起来很晃眼,应是保养品之类的东西。第二次下车他回来时后车厢开了,万重山回到驾驶室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瓜果香,谢轻舟真想问问他,水果挑的怎么样?是不是有跳芭蕾舞的草莓和歪了脖子的苹果?想起那次万重山挑的水果他便笑了出来,全然忘了自己闭着眼睛在睡觉。元宝小说 “笑什么?”万重山忽然问道。 谢轻舟只好正了正嗓子,颇为正经地回答, “我想起来一群草莓在跳芭蕾舞,一个一个顶着草帽”话落,他还是忍不住浅笑了声,万重山也对他笑道, “我亲爱的轻舟,嫌弃的话你可以不吃”语罢,万重山启动了车子,谢轻舟嘁了一声便扭过了脑袋,淡笑着望着窗外飞奔而过的新楼盘,心里一半甜蜜一半紧张。 高兴的是万重山冲他笑,紧张的是今晚要去前老板家里住。平日里他虽然表面上对人和蔼可亲,可心里实在是害怕社交,虽然这也不能算是社交,顶多就是与对方家长会面,百般纠结,心中仍是隐隐的害怕自己会在人家面前太过拘谨,失了自己与万重山的脸面。 而一边的万重山则更担心他换床睡会睡不好,谢轻舟今天的睡眠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万重山不想他睁眼看天花板一整晚,叹了口气,心说回去只能好好陪他了。 下车的时候谢轻舟忽然像个小女孩一样开始扭捏了起来,还小声问道: “我可以不去吗?” 万重山看着实在觉得好笑,谢轻舟那副表情像极了他小时候拒绝与父母去亲戚家拜年一样。 所以,在谢轻舟的百般推脱之下,万重山还是笑着将他领进了电梯…。毕竟这不是拜年,他爸妈也不会把谢轻舟当成小孩儿,再者这个家他早晚要来,他爸妈的面早晚会再见到。无奈,万重山只好提了提手上的两大袋东西柔声细语安慰他, “有什么可害羞的,还是你太金贵了,嫌弃我是不是”谢轻舟忙摇摇头,正要反驳他却发现电梯门已经打开了。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万重山一手提着水果和护肤品,一手拉着谢轻舟像牵着个不愿意走亲访友的小孩儿。这种滋味实在找不到精确的词语来形容,只能说此刻的万重山觉得自己就像个心狠的人贩子。 走廊好像很长,谢轻舟只好看墙壁上挂着的几幅油画分散注意力。木质带有花纹的画框里有收麦子的老妇人,有在田园间摘花弄草的双马尾小姑娘,暖光的灯光下仿佛一切都更加浪漫,唯一不足的是稍有些老土的亮金色踢脚线,现在很少有这样杂乱的装修了。 万重山心知他作为业内人士对这些很感兴趣,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同他一起欣赏。两人就这么牵着走了好半晌才到家门口。 在洋式双开合金门跟前谢轻舟的心忽然就提了起来,紧张得下意识抓紧了万重山的手,缓和了会儿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万重山没留给他太多时间放松便将食指往指纹传感器上摁了摁,不一会儿防盗锁叮了声。 门开了。 谢轻舟以为会是套空旷得有些可怕的复式套房,可没想到入眼的布局比他们家还要小。可惜这个家的温馨感并没有安慰他多久便把他拉回了现实。 再次与他爸妈会面谢轻舟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跟有钱人家的少爷谈恋爱,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所有,所有,他和万重山在一起七年多,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日这样令他感到世界的虚假,他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阿姨好”谢轻舟笑眼问候,面容又如平日里温和。面前穿戴雍容的妇人面带欣慰地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才急急忙忙地将他牵到室内,嘴里还笑着埋怨儿子搞□□。 瓷白的地面十分光亮整洁,谢轻舟忙扶着墙弯腰将自己的鞋子褪下,随后小心地放到万重山的鞋子边上才接过万重山给他的拖鞋,他挺直腰板略有些尴尬地望了望万重山。 万重山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笑将手上的袋子都递给了母亲,调侃道, “妈,人小谢非要挑的”听了这话万夫人和谢轻舟都有些不好意思。 “傻孩子,你们一起回来妈就很高兴了”话落,万夫人招呼了声在阳台晾衣服的万大海,而后带着谢轻舟坐到了小客厅。 原本万重山想着要去厨房给一家人做点夜宵,可没想到被妈妈拒绝了。 万夫人在厨房张罗着做点心,万重山和他爸就在客厅泡茶聊天,谢轻舟喝不了茶万重山只好给倒了杯温水,老板问他什么他就老实回话,仿佛他还在万式勤勤恳恳地打拼自己的事业。 虽然如此,其实问得最多的不过是谢轻舟肚子里的孩子和健康状态,他一律应好,万重山也在一边附和。 他们一家人都十分热情,两位长辈都很亲切。可谢轻舟从小到大便鲜少与长辈欢聚一堂交流,所以一顿夜宵吃下来他的话并不多,由于心里紧张东西也没吃多少。万重山看在心里很是不忍,小心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安心,抬头只能无奈地对爸妈笑笑。 谢轻舟吃完一碗的时候便放下了筷子,万夫人想给他再盛一碗鱼翅羹的时候便被万重山打趣着回绝了, “小鸟胃,吃不下了”至此,万夫人只好放弃让他多吃点这个想法。 用完夜宵吃完药的时候万重山才放他回房间休息。 谢轻舟紧张了许久,回到房间里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才算好些。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仿佛都是万重山的味道,倘若不是他下楼去取行李恐怕他会疯了般抱住万重山汲取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万重山的书桌是纯白的,由于反光,桌上隐隐约约能看见被美工刀刻出来的字画,最显眼的三个字还是自己身份卡上的的名字, “谢轻舟” 万重山的字很漂亮,就算是用刀刻出来的也一样好看,虽然破坏桌面这行为有些幼稚,不过自己也算是万重山的青春了,否则怎么万重山的台灯边和床头都有自己的照片。 “真是深情的有些虚伪,离谱”谢轻舟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趴在桌上,谢轻舟只能看见一床干净的雅灰色四件套。一会儿洗完澡他就要和万重山躺在上面了,他不禁好奇,万重山平时这么少回来上面会不会有他的味道,如果有,那几乎感受不到的气息能否让他安心?既然过去已经回不去,那么能否让他贪恋一辈子万重山的温柔? 好在这些问题都在万重山拖着行李箱进来的时候有了答案。 刚关上门万重山便见谢轻舟大步走了过来,像只鹈鹕一样将脑袋埋在了自己的颈窝,整个人暖绵绵的挂在自己身上, “你是我的对不对”谢轻舟忽然问道,万重山不可否认,也无法拒绝。 “当然,我们属于彼此” 抱了会儿谢轻舟终于变回了平时的模样,温和地放开了他,正打算弯下腰开行李箱的时候却被万重山打断了, “我帮你拿明天的衣服吧,下午忘了给你带睡袍,一会儿穿我的怎么样?” 谢轻舟没回答他,万重山全当他是默认了,积极地把人带进了淋浴间又从淋浴间带到了床边穿浴袍。 看着谢轻舟再一次穿上自己的贴身衣服,万重山仿佛看见了谢轻舟的外皮打上了自己的标签,仿佛一件永久属于自己的商品,商品的每一处都刻着自己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提醒谢轻舟, “你是我的”。 为了避免万重山的惩罚,谢轻舟只好装困将自己的睡姿摆好,免得一睁眼又看见万重山发疯。可惜没一会儿他的呼吸声就出卖了自己。 万重山正轻抚着他的腰身,末了手便搭在了他的小腹上。两个人离得太近,谢轻舟只觉快要窒息了,下意识地便拿开了万重山的手,而后轻掩住了自己的小腹,心中不停地在祈祷着这一夜快些过去。 半晌,身后的万重山竟坐起来了。呼吸平稳,动作缓慢,谢轻舟觉着他不像生气的模样便吐了口大气, “别吓人成么,静悄悄的我还以为是鬼呢”虽说他这话不诚恳,可谁能想到万重山信以为真,俯身便抱着自己连哄带骂。哄是轻抚自己的背,骂是骂的自己大晚上的乱说话。 无奈,谢轻舟只好任他念叨,好一会儿万重山才放开他,转身拿了遥控器将电视机打开了。 万重山房里的电视挂得高,谢轻舟稍微垫一下脑袋便能清楚地看到了,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可奈何干躺着也是睡不着,干脆也学着万重山将胳膊往后掩。 “不睡吗?”万重山轻声问道,生怕会扰了他的睡意。 “吓醒了”话落,谢轻舟直斜斜地瞪了他一眼,心中的怒火烧的莫名,此刻的他巴不得将万重山踢到空调外机置放台上,让他抱着落了一层灰的大风箱睡觉。 “这就生气了?来,我抱着你睡”话落,万重山慢慢展开了臂膀,等待谢轻舟就像等待着一隻即将归巢的鸟儿。 他的眼神虽不在谢轻舟身上,可手上的动作却已经不住地将谢轻舟揽到了自己怀里,听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便转头望住了谢轻舟,眼神中充满着好奇, “我的睡袍穿着真有这么难受吗?”语罢,谢轻舟摇摇头, “太大件了,肚子那儿空落落地…” “是吗?”万重山看了他一眼便把被子掀开,跪坐在谢轻舟腰边试图将他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睡袍整理好。 谢轻舟穿着他的衣服的确太宽了,不合身的丝质睡袍在他身上反而显得廉价了起来,好像一颗天价的宝石被困在臭飞蛾的茧里。倘若不是怕谢轻舟着凉万重山早已将那丝网扯得稀碎。 看着谢轻舟肚子上微微隆起□□裸的一片,他忙将睡袍两边拉在一起,把带子系好。不知怎的,他忽然抬头看了看谢轻舟那副不太情愿的面孔, “好了,我不闹你。”语罢,轻薄的羽绒被再次将谢轻舟脖子以下的部位覆盖。 万重山躺回了被窝后便一手摸索着谢轻舟带着戒指的那只手,一手悠哉悠哉地握着遥控器调台,连带着说出来的话在谢轻舟听来也很轻浮。 “过几年我会补个婚礼给你,让宝儿扮我们的小花童吧”话音刚落谢轻舟便不住地鄙夷了声,忙将手抽了回去, “过几年?你还想着玩?我看还是算了。就像现在这样再过没多久我就会离开你,我他妈滚得远远的”语罢,他只觉心都被剥掉了一层。 怎么会这么疼呢?谢轻舟想。 “是,我的确不想这么早结婚,再说了,我这不是想熬过这两年么?你知道我爱玩儿,等孩子出生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谈情说爱吗?你这么冷淡的人,我这两年要能熬过去你也该放心了轻舟,还有,家庭不健全的孩子好可怜的,你忍心吗?”话落,万重山只能睁眼看天花板叹气,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你摸摸自己手上的戒指,问问自己,你是不是真能离开我,如果你还是想走,那么这个孩子就打了吧,本来要他也是为了留住你,你要走咱们都别要了,好好的孩子你生他下来受罪干什么”听到这儿谢轻舟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手便打了自己好几巴掌,打完了后又疯狂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哭出声会吵醒两位长辈。 万重山说的没错,如果不能给孩子一个好的环境好的家庭,那么把他生下来就是让他受罪,毕竟孩子没有选择便莫名其妙地长在了他肚子里,他再怎么委屈都没有这个无辜的孩子委屈。一开始这个孩子就是被万重山利用的棋子,现在这个孩子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留下了,所以他不要这个孩子了,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昨天。元宝小说 万重山让他怀上了这个孩子,却留下一顿烂摊子让他自己处理,这烂摊子还得大半辈子才能收拾完,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万重山这样有仇必报的性格恐怕这个孩子他保不了多久,说不定自己的命也会折在他手上。倘若真和他结了婚,万一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怎么办?再好的物质也无法填补孩子心灵上的裂缝,他不要这样的家,他的宝儿也不会想要的。 那么他只剩最后一种选择, 逃。 逃得越远越好,带上所有能变现的资产,一走了之… 只是,他真的可以吗?没有万重山他真地能理智地活下去吗?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过去是因为万重山比他还容易发疯他才能理智地走过来,才能相信自己没病。可往后没有了万重山他该怎么办?是否能够恢复往日的沉着冷静,他能做到逼迫自己面对现实生活的残酷吗? 谢轻舟不知道,可是他十分清楚自己想走了,很久之前就想离开了。 几年下来他都习惯了自己承担所有情绪,忍受万重山对他的喜怒无常和在外的背叛,忍受着若有若无的煎熬,回回将眼泪吞进肚子,心里再疼痛也只敢咬着唇呜咽。万重山头一回打他的时候他还不觉得人家是不爱他了,生气的时候打一巴掌他也不这么觉得,心里再不好受也知道万重山只是脾气不好、控制不住自己,打他也是为了他好,可没想到这回他只是随口说了句话便让自己的心碎成了灰。 谢轻舟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窝囊,甚至还有点儿无趣,否则怎么他都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了万重山还是收不住玩心?论样貌万重山是看腻了,身子骨也太瘦,亲热的时候更是受不了他的折腾,想来一定是自己不够格让万重山继续对他好、为他浪子回头。 可抛去这些难道外面的人会比他更爱万重山?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谁会掐着点回家做饭伺候他的?恐怕除了他谢轻舟再也不会有这么傻的人了。 七年之久,他熟悉了万重山的胃、熟悉了他的爱好、品味,熟悉了他的一切一切,万重山这个人都快和自己的血液融在一起了,为何至今不得安宁? 于是谢轻舟开始不停地向他道歉,整张脸被自己打得红了起来。那种红不单单是皮肉受疼的红,更像是一整张脸皮都被扯了下来那般可怖。 谢轻舟不断说着对不起,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不起他什么。他明明没什么对不起万重山,如果真有,那么也只会是因为这个孩子无法留在他身边。道歉,其实也是在和他的孩子道歉。 对不起将他们骨肉分离,更对不起只能给予孩子一个爸爸。 此刻的他声音嘶哑得说话就像屏幕断触那般,气得万重山快哭了。元宝小说 他拿谢轻舟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出了死力将谢轻舟的双手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他的臂膀也成了谢轻舟的牢笼,使他进一步便会伤到肚子,退一步便掉入万重山的怀。 谢轻舟哭到了午夜喉咙便干得快要撕裂,实在没力气挣扎了。可他清楚,他无力的是身体而非是他那颗对万重山充满仇恨的心。 于是他疯了般用他的獠牙撕咬万重山的皮肉,胸前,胳膊底,虎口,等等等等,无一不是人类表皮脆弱的部位,每每撕扯一下便疼得万重山咬牙低吼。 他觉得自己的肉都被谢轻舟咬断了,尽管如此他也无法放手。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决不能放手,因为怀里的人不受控制的意识所以真正的谢轻舟才需要被保护起来,他明白,此刻的谢轻舟需要他的怀抱。只有等他冷静下来他才能明白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哪怕只是在他面前卖卖深情人设也好,毕竟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将谢轻舟继续留在身边当免费的情伴兼私人厨师了。 可惜没想到谢轻舟竟然这么脆弱,才玩了两三年便开始发疯了,真不是男人。 窗外忽然一声雷鸣吓得谢轻舟颤了颤身子,连眼睛也闭不上地直盯着窗外的雷电看。那人忙拿遥控关上了窗帘,见谢轻舟眼眶一动不动的以为他是吓傻了,忙抬手拍着他的背,做出十分宠溺的动作,就像一个正在忏悔的爸爸哄着自己的孩子。 “不怕不怕,我在,你看看我,我在”看着整张脸都红了的谢轻舟,万重山也止不住心疼。他轻抚了谢轻舟红起来的双颊,神色忽又如常苛刻,质问道: “为什么要打自己?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面对万重山的质问谢轻舟只能摇摇头,他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死死瞪着他,好半晌终于有了声响,只不过这声响依旧是万重山自己的哀叫。 是的,他被谢轻舟大力甩了个巴掌。就在他捂着脸的时候谢轻舟做出了令人十分不解的举动。 他竟然将万重山按在床头无理取闹地吻了他许久,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越下越大,混沌之间整个卧室里只剩下唇齿之间的磕碰声、唾液滑溜溜的啪哒声,以及谢轻舟低弭的吟… “做吧…重山…我想做…塞满我”谢轻舟忽然求道,只这一次,最后一次,明早天一亮他就收拾好自己离开东城。 没想到…万重山默不作声。也好,躺回了被窝休息也好。 谢轻舟的胸口宛如有一把匕首横在心头,谢轻舟已经决绝,他已经不再心软。此刻他才知道,原来失望攒到一定程度就会绝望这话是真的。 真是的,万重山这几年一直都在吊着他,让他在离开与留下之间徘徊不定,让他活生生地每日都在纠结矛盾。万重山要将他逼疯,他偏偏不遂他的愿,他要理智地活下去,他要开始新的人生,他要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热爱生活。从前他爹爹和狼爹没给他的他都要给,他要给自己的孩子全世界最好最长久的陪伴,他会以行动来证明给孩子看,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两位家长。 “我的宝儿不是没有,是万重山不配做你的监护人。”谢轻舟这样安慰自己,安慰肚子里小小的生命。 只是在肚子上开一刀而已,等他的孩子出世他就不需要记挂着谁,也不需要为谁而痛苦而烦恼,更不用万般纠结最后还是落了个比情儿还不如的下场。 初恋,就是笑话。哪怕这段感情已经历了千锤万打,哪怕最初一起看过的晨辉那么美好,最终彼此的太阳都会陨落,直至山的尽头,又或是天涯海角,总之是找不到了。 “你一点儿也不听话…轻舟,为什么不听话,为了那事你要这样报复我”万重山抱着他说道,隐隐约约能听出来他的哭腔。倘若换作从前兴许谢轻舟还会心疼他,可现在的谢轻舟已经无法感同身受。 于是他挣开了万重山的怀抱,闭上眼逼着自己睡着,逼着自己沉溺于梦境,不再睁眼与恶魔抗争。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便醒了,睡得太浅,梦里处处是惊喜。 他连觉也睡不好了,梦里全是吃人的怪物,吓得他哭出了声,张开嘴巴便大喊爹爹救命。须臾,他摔进了泥潭里,泥潭里有个讨厌的声音不停地告诉他,“小子,你爹爹不要你咯,你狼爹也不要你,就是因为你这么爱哭才不要你的” “你胡说,狐狸和狼爹没有不要我”谢轻舟直吼道,可没想到睁眼便见一张血肉模糊的狼皮丢在自己面前,那狼他认得,是巽风泽的头狼…是他爹爹说的野神仙,是医术不凡的夜子郎,也是他爹爹,是他不怎么亲近却和狐狸一样爱着自己的爹爹。 “爹!爹爹呢,爹爹呢…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 梦里都是坏人,梦外也是。谢轻舟霎时便被那张狼皮吓醒了,睁开眼他便察觉自己的四肢无法动弹,好像被什么非人类的物种给按得死死的。他害怕,无助,最后只能呜咽地求救。 好半晌谢轻舟才能抽开自己的四肢,万重山好像在他身边看了他很久了,整副脸透露着疲惫不堪,手上好像在抑制着自己的什么欲望。 见谢轻舟的眼泪空流着不出声便着急了,万重山忍不住将谢轻舟搂进了怀,柔声问道, “做噩梦了吧?我现在抱着你睡,你答应我好好睡觉成么,轻舟,不怕” 谢轻舟慌张之余急需一个安慰,便也默许了。 既然没办法打分手火包,那就走之前再抱一抱吧,再嗅一嗅他的气味,再贪恋一次他的温度,至少分开的时候不会觉得是自己吃亏。 是了,抱着睡一觉也不亏。 谢轻舟这样安慰自己,可仍旧一夜无眠。 外头一直在下雨,直到四点多才渐渐没了雨声。万重山还在他枕边虚抱着他,一切宛如回到了从前。 可惜了,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他被谢轻舟拿开了胳膊,没想到一会儿功夫又被他抓住了, “轻…舟…别走”万重山呢喃了句,谢轻舟只好软了软声音,“别闹,我上个厕所”话落,万重山恍惚听见他说了话才肯放开手,他不知道谢轻舟已经在换衣服了。 边套着上衣边看着床中间那个正酣畅大睡的男人,谢轻舟忽然止不住地唤道: “重山” 好在声音微弱,否则这一回他怕是走不成了。 东城的黎明来得很早,谢轻舟只得抓紧时间收拾自己。 一夜没睡的他看起来实在糟糕,整片眼睑底下好像才刚哭过,眼皮肿肿的,半长的头发十分凌乱。 他不敢动静太大,简单洗漱后便套上外衣提起行李箱出去了,房门轻轻地阖着,生怕将万重山吵起来。 这一次他走得干脆,一滴泪也没有了。 凌晨四点天是蒙蒙亮的,虽有路灯可往外头望去还是一片黑暗寂寥。谢轻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走向这样一条路。现实往往比电视剧残酷多了,他连选择生死的机会都没有。 伤口是好是坏只能等孩子再大些才能看得出来,据他爹爹说的,他的原身是狼,那么他的孩子呢?难道也会遗传自己特殊的体质吗?他可以吃奶粉吗?没有妖的炼化他会是人身还是原身? 一连串的问题轰的一声从谢轻舟的脑海深处跳出来,扶了扶电梯上的栏杆他才冷静了些。 谢轻舟告诉自己,此时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他的孩子。他不能太感性了,也不能再感性了。他的背后空无一人,可孩子不能没有。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的身体,别的…,都不重要。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整座城市最先苏醒的不是马路,而是人行道尽头垃圾堆。 谢轻舟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拉上行李箱快速往右手边的红砖小道去了。好在这个城市他还算熟悉,不至于出现电视剧里迷路的桥段。 可即便远离了垃圾池还是能闻到一股臭味,那里边好像有许多尸体。谢轻舟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老鼠的腐臭味,这糟糕的味道简直让人无处可逃,只有几只小猫呆在那旁边翻找着食物。 前几日他想去垃圾堆里拿回席子和枕头的时候,闻到的也是这种味道。从万重山的房间走出来时他还没觉得有多难受,想起来那时他为了哄自己去买了新的席枕来却想哭了。元宝小说 谢轻舟心中的思念太疯狂,原来爱人不止是付出,还要疼痛。疼了,痛了,才会有爱恨的觉悟,疼痛就是爱恨的意义。 在□上挨的疼是疼,挨的巴掌是疼,可这些却都是万重山的爱。至于痛苦,好像这世上没比分别更痛苦的了。曾经他为那个无缘的孩子而痛,现在,他为了万重山而痛。 周遭长辈都劝他收心,劝他改,可又有什么用呢?万重山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谢轻舟这辈子是无福消受,只好敬而远之。 心凉,谢轻舟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好心的司机大哥看他面色憔悴还捂着肚子,以为是个可怜的女娃娃便帮他将箱子放到了后备箱,谢轻舟很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 一路上谢轻舟睁眼傻傻地看着窗外,心想先回家收拾东西好再订票去别的城市。想到万重山一醒来见不到他人那着急的模样他便又想哭又想笑。 这回他不是和万重山玩躲猫猫,而是真正意义的,谢轻舟这个人,要彻底离开了。 他住的那座房子与谢轻舟家只隔了几片商业区,没一会儿他便见到了熟悉的金色铁艺大门。 谢轻舟不敢再让自己伤感,拖着行李箱便往电梯里去了,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将该带的东西都收拾好。 没想到由于太久没出过远门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带什么,只能先进房间打开衣柜。 他太怕冷,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袖,于是两件长得差不多的格子薄绒衬衫被他一通卷了起来,长裤、西装,休闲外套,贴身衣物等,都被卷成了卷排排坐在行李箱里。 装完衣服谢轻舟的脑袋忽有些空落落的,忙将空了小半的挂衣杆左右捋了捋,生怕被万重山看出来。 既然要走的远远的信用卡和储存卡是必不可少的。揉了揉有些发热的后脑勺,谢轻舟忙去柜子里找自己的卡。半晌后,档案柜里只剩下了五百万,谢轻舟将自己的卡和千把块现金还有他爹爹给的碎金都拿了出来,甚至还有病历卡和福利院的证明。 至此箱子已经装满了一半,另一半谢轻舟则是拿来装洗漱零碎和数码设备。至于几箱书和资料、稿子,他已经不稀罕了,况且都是些看过的了,就算万重山扔了也不会太可惜。 就像自己一样,不会太可惜的。 合上行李箱那一刻,谢轻舟忽然转身看了一眼那张干净平整的床,恍惚还能见到万重山靠在床头朝他咧嘴笑了笑,好像在对他说,早,去哪儿?不妨带上我一起。 “不,没有,不是的,我不能再想些,再想这些……”忽然,谢轻舟恼得说起了胡话,不知怎地视线都暗了下去,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后忙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检查口袋里的手机和现金。 没再停留,没多再看看这个家他便走了,钥匙被完完整整地丢在茶几上,连车也不要了。没有留信,除了洗漱台万重山估计也看不出什么痕迹。放一堆衣服在这儿,谢轻舟也是怕他太伤心了,一点怀念的事物都没才捋整齐的。 否则万重山一疯起来…,恐怕家具和他的拳头都要遭殃。 出门后他找了个地方多换了一些现金,顿时便将钱包放得鼓鼓的。 至车站,由于往西帘的火车还有半个多小时,他只好先买了些吃食挂在拉杆箱的把手上,没想到肚子问了那杂粮粥的味道便咕噜噜叫了起来,谢轻舟只得捂了捂那杯常温便饭,大口大口拿粗口吸管喝了起来。 手上的戒指晃得有些令人反胃,他忙一口将杯底的豆子都用细管吸出来吃了,然后起身将一次性餐杯扔进了垃圾桶,生怕自己再抬手看到戒指会吐出来。 大半肚子的眼泪,候车室人那么多,他怎么能丢人?谢轻舟只能虚掩肚子,低下头咬着牙忍泪。 人心疼到一定程度真是想死,那痛疼痛不亚于胸骨骨折,也不亚于肌肤撕裂,总之,受不了疼的谢轻舟此刻快崩溃了。 “各位旅客请注意,编号3059东e—西w列车即将抵达本站,请乘坐本列列车的旅客带好您的贵重物品行至月台等候,请勿拥挤,小心踩踏。谢谢配合,祝您旅途愉快。”谢轻舟几乎是一字一字认真听完的,广播完毕,他忙拉住行李箱裹了裹外套小心往月台走,只要火车一来…他的万重山就真的要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 好在他也不想再傻下去,那样的谢轻舟对他来说太傻,太贱,太恶心太窝囊,甚至该去死一死才知道这条命远远不值得为万重山而活,他爹爹糟了身子才把他生下来,他现在不能为了一个男人…这么贱。 阿婆照顾他那么久,也曾告诉过他要找个好人。他爹爹和狼爹也劝过自己再寻良人。彼时是自己心软,今后,他不会让人为他担心了。 只是如今…他的两位爹爹在哪儿?为什么又一次抛下自己便走了? 抱着这样的担忧,谢轻舟缓缓地踏进了稍有些空旷的车厢,神情恍惚地寻到自己的座位,然后趴在小桌上无声痛哭。 他哭得厉害,只好委屈地在心里默念着爹爹,希望他一找到住所他的狼爹就会把他爹爹完好无损的带来找他。比起神一般的狼爹,狐狸爹爹在他心里要笨的多,他狼爹私底下还说过他,你爹爹抱着你哭的时候就像个大傻子抱着小傻子。的确,他爹爹脑袋里没装什么东西,可他知道,他爹爹的脑子里和心里满满的都是他这个小傻子,有什么吃的好的玩应,有意思的,头一个就是叫自己,也不像狼爹那样冷冰冰,许是动物都差不多,谁多爱自己一些自己就会和那个人更亲昵。 只是…,此刻他的大傻子和木头脸狼爹还好吗? 谢轻舟越想下去眼泪便掉的越多,知道心中忽升起来一点异样的感觉才使他下意识顿了顿,止了泪摸胸口。 摸到的仍旧是那块灵玉和自己瘦巴巴的胸骨,谢轻舟好似受了什么安慰,即使再想下去也不觉得那么难过了,只是心里不免有些孤寂。 这世界上实在有太多为什么了,为什么他会是一隻狼,为什么他变不回去?他爹爹为什么还不回来看他?为什么自己吃不胖?为什么这两年来万重山的心越变越虚?等等的一切,谢轻舟都找不到答案。 不过他倒是相信下一回若是见到两位爹爹,他们应该要哭一哭方能尽洒心头的愤恨不平和对孩子的思念。谢轻舟祈祷狼爹能好好安慰狐狸,毕竟他那么傻,当时一定才十几岁便被狼爹骗了,否则爹爹看起来也不会那么…那么无奈。 有时候谢轻舟真想知道,难道被男人骗,上男人的当这种毛病都能遗传吗?闭眼沉思半晌才知道,不是没得选择,是自己的心由不得自己选了。 谢轻舟有自己非他不可的那个人,他爹爹或许也有吧,只是…,与自己相比,爹爹好像更可怜许多,所以他不恨爹爹,看宽了说,一家人总会一代比一代更好的,这也许是人类吸取教训而进步的根本原因。 当他想明白这个世界是往前走的时候他便不那么难过了,于是从口袋里取出来绕成一团的耳机线,一点一点慢慢解开,插进耳机孔,然后单曲循环安静的小调。 一个人,沿着车窗外的风景听歌。每一幕风景看上去好像都差不多,待它往后逝去的那一刻方能回味,原来再相似的事物也会有自己的不同之处。 想开了些,谢轻舟也不再钻牛角尖逃避对万重山的爱了。他就是爱万重山,哪怕爱的体无完肤都不曾后悔。他也无法欺骗自己已经放下,他能做到的唯有随心,随性,放纵放下自己的意愿,虽然他清楚有一天万重山重新做人了他还是会回去那个家。 不单单为了成全自己的真正占有万重山的心愿,更多的是为了孩子能在他的亲生父亲身边长大。毕竟在万重山眼里,宝儿真的是他的命,那是心头肉一样的存在。那日他宁愿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甩门就走,也不会低着头猛抽烟,可见万重山是真心在意这个孩子,他对万重山多少还是有好的影响的。 只是这回的自己要离开他,放任他自己成长了,毕竟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只是需要时间来抚平心中的伤痕罢了。 时间而已,于此刻的谢轻舟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哪怕时间永远定格他也愿意驻足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欣赏一模一样的光景,永远地护着他肚子里的宝儿看着海枯石烂也无所谓,除了万重山的背叛以外,好像也没什么是他所谓的了。 谢轻舟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样是男人万重山却如此冥顽不灵呢?难道对他来说好好过日子就真的是一种约束?那他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怀上这个孩子呢? 无果。 窗外一草一木,一片天一片湖随火车的前进而消逝,脑袋想的多了人就容易犯困,低血糖又使他有些反胃,干脆逼着自己睡了。 可是一闭眼见到的就是万重山□□着上身抱着他在书桌上□□的画面,谢轻舟快疯了。 他想,万重山是他的噩梦。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睁眼,不敢再进入所谓梦乡。 此时他所处的境地早已成了梦,可惜是噩梦。 谢轻舟不知怎地竟记住了梦里他与万重山的面容,是他们四五十岁的模样。 他与万重山一样,眼尾长了长短不一的细纹,皮肉也不像现在这样白嫩紧致,面色比小麦还浅些,他们的下巴都长了胡须,只不过很短。许是伙食好,他的下巴竟也有了肉,看起来宽了些,不像年轻时这样除了一层皮就是骨头,这让谢轻舟看起来更性感了些。两人虽步入壮年,身体却仍十分精神。 他看到的万重山□□焚身,和现在的他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无理,霸占着自己的所有不肯松手,还将烈火引到自己身上,使得自己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只能软着骨头求饶,皱着眉头看也不敢看万重山。 梦里的谢轻舟什么也不敢,只能任万重山用下巴摩挲他的脸庞,有点扎人,不过他自己竟也觉得舒服得很,不一会儿便抱着万重山满是肌肉的腰背到处蹭来蹭去,忍耐不住向他求吻。 想到这些谢轻舟竟也火热。他以为男人到了那个年纪就没用了,可没想到万重山竟然越老越有魅力,也没想到他对四五十岁的那个自己也有欲望,那种熟悉感,那种温和,无一不是他身上最讨人喜欢的。 谢轻舟不禁冷哼了一声,心想不知道是谁的功劳,勾得他一把年纪了还发光发亮,还□得起来。 不过,那个年纪火热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身边还有一个人能满足自己。谢轻舟想当存钱罐,万重山就会将他塞满。 他对万重山的欲望是真的,不管过了多少年。 谢轻舟乘坐的这节车厢人并不多,可他还是忍着不能让自己的□起来,一是太没公德心太丢人,二是现在的他压根做不到忍住,一下车他必定会先找个宾馆自己解决。 可这远远不够,除了万重山没人能让他那样贱了,也没人能让他那么舒服,就算有他也接受不了。 他和万重山一样都有洁癖,只不过万重山的洁癖症要轻一点,他已经无药可救,倘若万重山这辈子都与他再无交集,他一定会选择单身后半辈子。 想通了这些反反复复的问题,谢轻舟不住地思考起来在西帘的安排,还有资金问题。 这回他可是要开始新生活的,其实也算是待产了。储存卡和现金还有碎金算在一起撑死了五十万,西帘的物价虽便宜房价却不低。在这儿买房不如回东城供套学区房,毕竟东城的教育资源与西帘这儿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所以…,他只能暂时租房子,然后再去应聘个轻松点的职位,不会的他可以学,太辛苦的他是的的确确干不了了,无奈,今后的他只能是为了孩子而活。在这点上谢轻舟是很认命的。 只是,下了火车少不了要拖着行李找房。 到了西帘时太阳正大,光是拖着满满一箱行李走在树荫底下谢轻舟便留了一背的冷汗。好在这时空房还算多,走了几家,最后他选在了一处小但还算干净的小区。 有空调热水器,还南北通透的房要贵一些,不过再贵也比不过旧巷弄里长着霉斑的房子。谢轻舟痛快地签了合同,才交完三金便擦起了家具。 这回租了个一室一厅带独卫的小套房,厨房是开放式的,就在客厅对面,油烟机冰箱之类的电器很齐全,方才还听那个中介说这还是间新房子,很干净,恍惚还说了句什么开发商是东城…,谢轻舟没听下去便匆匆签了合同,现在的他听不得东城这两字,生怕要想起来万重山。 整个中午谢轻舟都没给自己休息的机会,擦了玻璃窗又擦了沙发茶几,房里擦擦床垫,擦擦桌椅。 拂过了这些灰尘谢轻舟又乘电梯下楼,而后散步去小区门口边上的商超买了些日用品和纺织品,挑的都是最简单的款式,他知道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一个人的新生活了。 头一趟买的用品,第二趟回来他的手简直快断了。一手提着电饭锅和锅,一手提着一袋米油盐酱醋。 人家说怀孕的人不能太劳累,谢轻舟也怕,他不敢再费力气走到外头买菜,只好煮了点白粥就着甜酱油吃。 午饭结束,洗好碗他又到房间整理那对崭新的生活用品。 虽然是新的也需要过一遍水,谢轻舟只好踩到阳台上晾被单,下来的时候握着栏杆不敢太用力着地,生怕孩子会掉出来。 他不觉得自己矫情,只有自己知道失去孩子有多疼,头一个孩子没了快两个月了他还是常常愧疚不得安心。 “宝儿,我们安全着陆了”谢轻舟笑着抚了抚小腹,看着窗台外高挂的太阳有些失神。 谢轻舟忽然有些困。 怔了怔,他只好先把洗漱用品都拿去浴室摆好,顺手开热水将浴缸消了一遍毒,回到房间后才意识到房里还没法睡觉,只好带着枕头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将长袖脱了下来当作被子盖着。 昨晚本就一夜无眠的他这会儿窝在沙发上倒是睡得很香,梦里梦到的不是他爹爹就是他狼爹做的一桌子好吃的,谢轻舟只觉真实,毫无意识自己身在梦中,只一个劲地挽着他爹爹的胳膊撒娇。 梦里的狐狸看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便轻揪了揪他娇俏的鼻尖,瞥了他一眼,“小、郎、玉” 而后梦里的谢轻舟也睡着了,只是有人抱着他,轻轻地将他放在温暖的怀里睡觉,让他的脑袋窝在毛茸茸的肚子上。 可当他醒来后好似真有人在抱着他睡,那种触感很真实很熟悉,可他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只能一个劲地祈祷别是万重山。 待他意识到自己醒来后天色逼近晚钟,一睁眼,没想到看到的人是他狼爹。他硬是愣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怀里出来,看着面前这个人好似有些陌生。 他说不出来话,狼王只好先开口。 “玉儿,对不住”狼王轻声说着,生怕会吓到他。 谢轻舟摇摇头,好一会儿才定下神认真问他, “对不住什么,我爹爹呢?狼爹,我爹爹在哪儿?”末了,他已进控制不住地大声了起来,心中压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愤和莫名的激动。狼王只好先将他摁住,好一会儿才皱着眉说道, “你爹爹在巽风泽修养,前几日受了些伤,路途遥远,我只好拿了灵玉赶来…”话音未落,谢轻舟便站了起来, “你骗我…我要回去看爹爹”狼王一听直求道,“玉儿,你相信狼爹,你爹爹他好好的,否则我也抽不开身来看你是不?你现在顾好自己的身子最要紧”话落,谢轻舟听愣了。 狼王叹了口气,只见他提起了桌上一提一提的不知道什么,“玉儿,这些是狼爹给你带的一些补药,还有一隻母鸡,你爹爹还给拿了枣儿,得空你炖了吃了,半碗药汤半碗鸡汤,这个时候得多吃些温补的,等孩子入盆了爹爹回来给你接生…,好孩子,不哭了,我们都念着你,不哭”狼王的声音颤抖,只因他和狐狸的玉儿已经哭得心痛不已。 谢轻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爹爹此时此刻定也同他一样心痛。 “做人,你这个年纪是早该成家了,玉儿不怕,你爹爹一好全就会来找你,虽不知你此时心境,狼爹看你都换住处了,想必也是不愿了罢,不论如何,请你好好顾自己,否则你爹爹也不肯好好养伤…,天黑了,爹要走了,改日再来看我的玉儿” 话落,狼王轻抚了抚他的肩,随后匆匆地往的窗台荡了下去,留谢轻舟杵在原地哭个不停。回过神往窗台跑去时发现最底下有一头狼在跑。他想大声喊他,却发现喉咙好似被灌了什么发不出生,下意识地动了动四肢才发现…元宝小说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可他哭得厉害,只能抓着膝盖将自己抱成一团,没想到再次睁开眼时桌上竟真的有一堆东西。这时他才确定,他狼爹真的来过。 一隻眼熟的大竹篮就放在他脚边,桌上的东西都被狼王拿出来了,每个油纸袋上都用小字写了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字看着像是狐狸的,谢轻舟忙捧在手心里护着,眼泪不止。 小心打开那包写着酸枣儿字样的纸包却发现,大小不一的酸枣儿里藏着一封信笺,字迹微弱,笔画稍有些歪曲。信上写道, “玉儿,切莫挂念爹爹,保重自身,待我们去看你,子郎亦在,儿切勿劳心,切勿孤身入泽,切记,寒时记得添衣,莫受风了,思而不得,原谅爹爹”至此,信篇已尽。 谢轻舟看了心里轻松了许多,却仍隐隐地闷。看着手里的酸枣他不住拿了一颗起来,闻着那清香的味道好似整个人都安心了。想来他爹爹那么能屈能伸的人应是无事,况且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他不能辜负两位爹爹的这小小的请求。 “只是爹爹…玉儿怎么会怪您呢?” 夜幕将至,谢轻舟只好擦擦泪回房将床铺铺齐整,而后将拿出电脑向本地几个较有名气的公司发去了应聘简历,心中开始盼望明日忙碌的面试。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合上电脑后,好像一切事物都不需要他了。 于是谢轻舟又进入了一种十分焦虑不安的状态,他明知道明早天一亮他就可以步入生活的正轨,可偏偏眼下这一点时间他有些等不了。 谢轻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了,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先抬哪只脚,心想去厨房洗碗吗?可是一副碗筷早已干干净净地躺在消毒柜里了。那…去客厅看会电视?怎么有那个心情?那去死吗? 谢轻舟要去死吗?他清晰地问自己,可惜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宝儿”他忽然抚了抚小腹,说话声十分地小。 谢轻舟恍恍惚惚地扶着墙壁、门框。他走得有些拖沓,好像两条腿都软了、下一刻就会倒下那样。 没带毛巾,也没带衣服,他脱完衣服后便坐在冰凉的浴缸里等着水放满,双臂环着自己,像一隻蹲在垃圾堆边上的小猫。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终他还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等着眼泪掉下来,等着夜晚的星星挂上去。 谢轻舟终于知道,原来世界上是没有神的。或许,他不是需要神的怜悯和救赎,他需要的只是爱而已,值得他百倍奉还的爱。 朝这个方向想谢轻舟又觉得自己的爱太沉重,他可以牺牲自己,可以奉献自己,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万重山需不需要他这样,喜不喜欢他这样,是否这份爱对万重山来说太沉重,又或者这份爱总是在无形地禁锢着他?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已经不需要万重山的怀抱。浴缸里的热水已经足够温暖,他甚至还有点享受拖着肚子浸在水里的感觉,既然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只好和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孩子说话。 谢轻舟笑得眯成缝的眼睛被打湿的头发掩住,看起来像个流浪汉,只有声音与生俱来那般干净,和蔼,温柔。 “宝,宝儿”念着念着谢轻舟阖上了眼,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梦里,一个小女孩正踏着步子向自己走来,两三岁的模样,脑袋上扎了两个冲天辫,下巴尖尖的,像自己,下颚线有些锐气,像万重山,眼睛圆溜溜地很精神。谢轻舟总觉得似曾相识,没来由地觉得她亲切。 “爸比,你醒了,爸爸去上班了”尽管如此,这声稚嫩的突如其来的‘爸比’还是让他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将小女孩抱了起来,抚了抚她的背轻声问道: “马路边车很多的,你怎么不回家呢?”话落,小女孩揪了揪他头顶的呆毛,嘟起嘴巴很是委屈。 小女孩不说话,谢轻舟便把她抱到了边上的草坪,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地方原来就是万重山说的郊区。他右手边是一大栋西洋风别墅。 “你家在这里吗?”谢轻舟有些为难地问道, “这是我们家呀,爸比”小姑娘往他眼前挥了挥小手。谢轻舟只好哦了一声,十分好奇这个梦会怎样的离谱。 从外头到别墅大门不过一百来米的路,谢轻舟却走的很慢。 他不太敢相信这个小女孩是他女儿,也不敢多说话,怕醒了后会舍不得。这小姑娘也闷闷地,不是很爱说话,小眉毛蹙着,好像在怕什么。 谢轻舟又仔细地看了看她,身上穿着一套小熊睡衣,的确是他会给孩子挑的衣服。孩子就这么躲在他怀里,小小一隻,谢轻舟很难不紧张。说他带过孩子其实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何况现在怀里抱的是自己的孩子,比棉花还软。他只好小心护着,时不时抚小孩儿的背,让她不要害怕。 万重山说的没错,这房子的装修风格的确很复古,不过远看好像只是外边复古了些,里边光线充足,地板砖都是亮色的,墙面贴的也是近几年流行的大理石瓷砖,人住着很舒服,清新。 可是这么大的别墅里竟然一个保姆都没有,像刚才那样孩子跟出来…,万重山就不怕出什么事吗?还是这个孩子习惯了送她爸爸出门呢?可是这么小的孩子… 谢轻舟不住地看了口气,看她趴在自己怀里不说话还以为是困了,随后将她抱到了沙发上放好。 可没想到才刚给她盖上小绒毯她就爬了起来,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晃着小脚丫。 这个孩子太闷了,哪有小孩儿不闹腾的?于是谢轻舟想让她活泼些,别总是自己玩,跟他小时候一样就不好了。 “爸比问你哦,你今年几岁?”话落,谢轻舟小心点了点她的鼻尖,没想到她竟惊讶地咦了一声,“爸比,我两岁哦,才过生日,你是笨蛋” 谢轻舟有苦说不出,干脆做了个鬼脸,“我是笨蛋那你是小笨蛋咯,小笨蛋,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一听他这么问眉头又蹙得更紧,不一会儿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下了怎么办?谢轻舟急得手足无措,从没想过自己会把小孩子弄哭,他现在在女儿眼里该不会就是个坏蛋吧? “你怎么哭了,我可没欺负你啊”谢轻舟边抱着她,边带着哭腔说道,眼泪都快急出来了。他真怕,真怕下一秒她爸爸就回来,然后骂的自己狗血淋头,无地自容。 “爸比才是…笨蛋…宝儿不是…小笨蛋,宝儿…两岁”听了这话谢轻舟才找回点真实感,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哄, “爸比给你道歉,对不起宝儿,你不是笨蛋,爸比想起来了,宝儿两岁,宝儿两岁”谢轻舟苦笑,他是在做梦啊,他并非真实地活在这个时间线里,怎么会知道她几岁呢?况且…,梦都是假的。 他没想到的是,怀里的孩子竟抹了抹泪,喃喃道: “那…那对不起,爸比也不是笨蛋,是宝儿…不好”小姑娘眼眶还红着,看得谢轻舟心里撕裂地疼,忙用胳膊擦了擦眼睛,噗呲一声笑了,“不哭了呀?来拉勾勾好不”这是很古老的童谣了,谢轻舟心想,宝儿,这个世界的我有没有教过你拉勾勾呢?须臾,怀里的孩子竟真伸出了小小的尾指, “拉勾勾,一百年” “不许变,骗人是小狗,盖章,宝儿”随后,尾指勾着小尾指盖了个印儿。 小孩子哭闹后是很容易睡着的,谢轻舟轻拍那孩子的背,轻声细语地给女儿讲故事,希望她能在自己醒来之前睡着,也许那样她就不用看着‘爸比’消失,不会哭闹。 可谢轻舟心里是不愿意醒的,这一切太美好,这个在他怀里甜睡的小朋友太懂事、太让人怜爱了,谢轻舟有点舍不得她,想多陪陪她。 真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谢轻舟才知道,原来自己做了父母也会想让孩子跟着自己的意愿来。于是他抱着孩子坐到了沙发上反思,而不是在窗台边踱步徘徊,盼望那辆熟悉的suv开进院子。 谢轻舟一开始的确想让孩子变得活泼些,最好像万重山多一点,可当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他能做的只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和爱,至少,在他梦醒之前。 宝儿这一觉睡了很久,从太阳高挂时一直睡到下山,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谢轻舟自己也小憩了会儿,他眠浅,女儿一动弹他就睁眼了。周围有些暗,面前还有一只什么趴在自己肚子上。 “爸比,neei”谢轻舟还有些迷糊,听孩子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便想问奶粉在哪,可想了想总觉再问宝儿会把他当成假爸比,只好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着急地拍脑袋,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厨房。 谢轻舟烧好开水的时候才发现奶粉竟然放到了冰箱上头,也是,家里有小孩子难免要收高一些。 “宝儿,这个是开水,很烫的,你到门口等爸比好不”谢轻舟看了两眼孩子便放了下来。宝儿点点头,走到门边才回道, “好了”她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和他玩躲猫猫一样,开始报数了, “1、2、3、9、10、11…20、21” 听着孩子数数,谢轻舟忙给奶粉摇匀了,惊讶的是,才两周的小孩子竟然能数到二十多。 “爸比…饿” “好了”谢轻舟笑着走过去蹲在了女儿面前,指着蒙了一层水汽的奶嘴说道, “还很烫呢,要不爸比先抱你去客厅看会电视”说着,谢轻舟伸出胳膊就要抱她,没想到女儿却摇摇头, “爸爸说…困困才能要抱抱”谢轻舟笑着叹了口气,随后拉起了她的小手, “那我们拉拉手吧,小朋友”谢轻舟真是有些感慨,这个梦里的谢轻舟到底有多会教小孩儿呢?又看了多少育儿宝典?转头想想,还是趁着在梦里多学学吧。 那孩子在他身边坐着,乖乖地让谢轻舟拿着遥控器换台,两只小手搭在膝盖上,谢轻舟看着就像动画片里走出来的公主,优雅,端庄。 趁着孩子看电视,他忙拧开奶嘴将奶瓶放到了一边晾凉,就在奶香味儿飘出来那一刻宝儿的肚子又叫起来了… 谢轻舟只好捏着奶瓶边摇晃,好让奶能凉得快些。只是…忽然有些怨自己无法产乳。 那头的小家伙一直在看自己手里的奶瓶,谢轻舟只好滴了点奶在手心,随后便把孩子抱到了臂弯里,将奶瓶放到了那双小手上。 “不烫了宝儿,喝吧” 就在他专心致志地抱着孩子喝奶的时候,一个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口了。 “我们家宝儿真乖,今天把neei都喝完了”这个声音莫非是… 谢轻舟不敢抬头,生怕会对上万重山的视线。心想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个声儿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尴尬无比。 谢轻舟觉得自己打扰了他的生活。 “哦,是爸爸回家了,爸比快看”女儿抬眼看那人,谢轻舟哪儿敢看,只好从她的眼珠子里找万重山了。 宝儿的大眼珠真的很亮,谢轻舟能清楚地看到万重山在笑,模样变化不大,头发照常梳得齐整,身上的香水味儿也没变多少,可能是身边有孩子便用的少了些,闻起来淡淡地,却很舒服。 “轻舟?”万重山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吓得谢轻舟愣住了。 见他这样反常万重山总觉不对劲,于是绕过沙发坐到了他身边,伸手揽了揽他的肩膀, “你没事儿吧?”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万重山凑近了,呼出来的气息全打在谢轻舟耳尖,他整个人都恼了,直驳道:“能有什么事?”语罢,忙侧着脑袋生怕见到万重山那副面孔,心中暗骂他神经病。 可没想到那人竟蔫了似地趴在了茶几上,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十分无奈。 “你总是这样,轻舟,宝儿都两岁了你还不肯原谅我。”话落,万重山站了起来,十分勉强地对女儿笑了, “宝儿,爸爸去做饭了,你要听爸比的话哦”就在孩子点点头的空隙,谢轻舟直伸手一把将万重山扯回了沙发,惹得万重山也生气了, “你干嘛呢,这身可是新做的”万重山看了谢轻舟两眼,坏笑着一手将他的手握住,一手将衣角抚平。 谢轻舟被他握着手,好像做贼被抓住了那样,顿时心虚得不行,头也不敢抬地问道, “我失忆了,求你快告诉我…我去西帘之后怎么又回来了” 谢轻舟也抓紧他的手,生怕下一秒他就不见了。孩子在他手边看着他们俩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心从眼眶溢了出来, “宝儿…”谢轻舟念着,忙也牵住她的小手。而一边的万重山则在思考什么似的,等了好半晌才听他说道, “失忆了?那你先亲我一口…我再告诉你”话音刚落谢轻舟的脸便被万重山掰了过去,来不及逃,只能任熟悉的唇贴在自己唇角。那孩子的眼睛忽然被他捂住,谢轻舟气得牙快咬碎了,心想孩子在也这样无理,无奈,为了往后的打算他只能暂时忍下,边安抚女儿边冷声问他, “你满意了?请说吧” 万重山苦笑了声,直将他搂在臂弯里,连同他们的孩子。 “你又装傻,忘了自己那两年怎么折磨我的了?也是我贱,明知道你不爱我了还硬要把你们接回来。我以为你会原谅我,可是你不要我的爱了,也不要我的好。你唯一接受的只有钱,房子,我知道你这个人是不贪这些的,你留在这儿也不过是为了宝儿。可是轻舟,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好点?”万重山已经哽咽,谢轻舟却听得云里雾里的,不一会儿又听万重山说道, “你知道宝儿上午跑出来送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宝儿说,爸爸,爸比没有生你的气。前几天我洗碗,宝儿还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话落,万重山强迫自己冷静,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女儿听见,受了谢轻舟三年之久的冷落,他很委屈。 “轻舟,你就是在孩子面前装一装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宝儿是很乖,可她不爱说话,才两岁,懂事得跟小大人似的,你就不能让我们的孩子拥有一段快乐的童年吗?我不是赞同溺爱,我是怕宝儿太独立,太懂事,跟你一样会吃亏的。” 万重山说完这些便专心地盯着谢轻舟看,十分急切的想知道他的想法。 不一会儿谢轻舟笑了,笑得很温柔。 他将女儿抱到了怀里,打趣道, “宝儿,爸比没有不喜欢爸爸,爸比很爱你,也很爱爸爸哦,宝儿爱不爱爸比和爸爸呢?”谢轻舟边抚她的小脑袋,眼泪不知不觉爬满了双颊,万重山忙抽纸巾给他擦泪,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万重山说的没错,他的确只为孩子。 “宝儿爱爸比…爸爸…拉勾勾好不好”宝儿扯了扯他爸爸的衣服,而后又拉着谢轻舟的手指要拉勾勾。 无奈,谢轻舟只好让万重山勾自己的尾指,没想到这下却注意到了他同那人手上的戒指。 梦里的戒指,和梦外的,一模一样。拉完勾勾他只能抱着孩子,让孩子看动画片,而后自己躲在女儿边上偷偷的哭,看得万重山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却又不敢去抱他。直到宝儿转头被吓了一跳他才不顾谢轻舟的反抗将他搂进了怀里安慰,还得边哄女儿, “宝儿,你看你爸比好爱哭,羞羞脸是不?” 就这么被讽刺了几句谢轻舟也哭不出来了,只好哼声将他推开,噘嘴道,“想哭就哭,不羞”话落便和女儿排排坐,陪她看动画片,小孩子问什么他就回什么,时不时逗她笑。 于谢轻舟来说这算是个美梦,没熊孩子,也没不讲理的万重山,也没有狼狈的自己。 可梦醒之后应当如何?是回味梦中喜乐还是叹当下孤苦? 谢轻舟哪个也没选,只静静地做自己该干的事。慢慢放掉浴缸里的水,小心走出来,走到房间擦干头发、身子,裹上薄棉睡袍,一个人乖乖地藏在被窝里,把自己当成小孩儿那样护着。 因为,他的肚子里真地住着一个小朋友。 窝了半晌,他还是从被窝里出来了。 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他实在睡不着,也没有心思娱乐消遣,只好去客厅收拾那堆被自己遗忘的东西。边拾捯着手上的几包草药,谢轻舟甚至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成了灰色。 他无法骗自己开心,因为他的灵魂已经失了色。从前让他积极生活的是万重山和公司一堆琐事,现在没了工作没了伴侣他只觉自己空虚。 若不是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他对设计没了干劲,书也慢慢地看不进去,就连散散步他也不想,他一个人走,太孤独,太害怕,害怕人群之中只有他一个如行尸走肉般敷衍着生活,他也想热爱生活,不过,这也许得等到明天了。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给弄丢了,谢轻舟想,难道这说就是他?又或者,他只是一时回归单身,还不太适应而已。 他果断相信了后者,忽然安慰起了自己, “没事,爹爹没事的,他那么厉害,过两天就来看我了…没事的,爹爹,玉儿也没事…” 谢轻舟自言自语着,边念边将那只杀好的鸡放进了冰箱的速冻层,想着他爹爹来了再炖。关上冰箱门,擦擦泪心想还有什么可干的,可是一转身只有空荡荡的客厅。 人在没事干的时候就会闲得发慌,谢轻舟也一样。 他将一大包酸枣儿洗干净,而后将盘子放在了茶几上,无趣地数着那些酸枣儿。 “一、二、三、四…”半个小时过去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大的四十八个,小的十六个,一共六十四个。每个枣儿都很漂亮,找不出瑕疵的漂亮,好像是狐狸精心挑的。 谢轻舟不敢吃多,只吃了四个,剩下的六十个他可以每天吃一点,吃不完的还可以放在阳台晒成干泡水喝。于是他把摆的齐整的枣儿都倒在了一起,用密封袋装起来放进了冰箱。 理好了这些他是真的无事可干了,只好躺回房间。忽然,外套口袋嗡嗡了起来。 谢轻舟下意识地用被子闷住了脑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哭,一边低声哭着一边安慰自己不要哭。他的嗓子很难受,却偏偏止不住眼泪往下掉。他对自己毫无办法,谢轻舟毫无办法控制谢轻舟。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又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不是说,不要哭了!”谢轻舟被自己打得愣住了,只好乖乖地从被窝里爬出来,被迫似的从口袋里拿出那把用了四五年的触屏手机。 屏幕上出现红色的低电量警告…,再有是屏幕底下划不完的未接电话提醒。 那个号码他烂熟于心,那个备注更让他心痛。 ‘重山’ 这两个字宛如压在了他心头,压得他无法呼吸,无法翻身,更无法…无法再去爱。 想到明早还有面试,他只好先把手机拿去充电,随后便将手机放在了枕头边,听着安静催眠的纯音乐打算就此入睡。可没想到电话铃又想了起来,谢轻舟二话不说便接了起来。他好不容易要休息了,结果来一通电话气得他又急又想哭。 故,他接起电话便委屈地喂了一声,还带着不轻不重的哭腔,惹得电话那头的人着急得问个不停, “怎么还哭了?怎么了轻舟?你跟我说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现在就去找你好不好?轻舟?喂?”听到是万重山的声音谢轻舟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怕他发疯去报警只好擦了擦眼睛,咳了两声回道, “你别来,我就无恙,挂了”谢轻舟被这通电话打扰得困意全无,心想往后要是有一天他也有本事能捉弄万重山…一定,一定会大晚上几百个电话过去,吵得他睡不着! 可没想到他这会儿才闭上眼那电话又发了过来,他又不擅长不接电话,只好硬着头皮点了接听,没想到一接上电话就是万重山的哭声… 谢轻舟舍不得挂了,那是失控的哭…崩溃的哭…万重山没在他面前自作坚强…也没有压迫自己,只是哭,边哭边诉说自己的思念、痛苦、绝望。 谢轻舟就这么听了下去,握着手机,傻傻地望着玻璃窗外靛蓝色的夜空,上面有一弯金黄色的月牙,几颗不算亮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和童话书里画的插画一模一样。 “我想你,轻舟…求你别挂电话…西帘那么偏…还冷,你跑那里去…,有没…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我真的好想你…可是我不敢去找你,我好怕,轻舟,我今天…一醒来,你就不见了,我把你弄丢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躲房间里哭了很久…不敢让爸妈知道…我…口渴…不要挂”声音静止了几秒,而后谢轻舟听到电话那头有开酒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瓷瓶的高度酒。 第 70 章 第七十章 万重山,我在的时候那么珍惜你,我一走你就不能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吗?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本来就喝不了多少酒的…本来就不能喝太多的,何况还是高度酒… 电话那头的饮酒声强有力地穿透了过来,谢轻舟恨铁不成钢,只觉自己快疯了。 他恨万重山,恨他糟蹋自己的身子。 “轻舟…要是我死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财产留给你跟宝儿…你回东城,以后,给他…找个好学校…”万重山说出来的话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谢轻舟实在害怕,害怕背负上一条人命,也怕万重山真的会…会去死,一想到死他便无法冷静了,他觉不能让他的宝儿没有爸爸, “万重山,你敢!”谢轻舟撕心裂肺地往电话那头大叫了起来,直给万重山吓得清醒了,忙回道, “我…不敢,轻舟,你不要这么激动,你还有宝儿,不要这么…”话音未落,谢轻舟已经将自己的唇咬得快出血,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万重山,我走都走了,你别再糟践自己的胃,也别辜负我辛苦顾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当没我这个人吧,晚安” 末了,谢轻舟已经无力支撑自己,就在整个人快摔下去的时候他忙抽了个枕头垫在腰上。好在他只是瘫软了,而不是重重地往床上摔。 手里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挂,万重山的哭声就这么一点点、远远地传来,时不时还有砰砰作响的破碎声。谢轻舟将手机放到了枕边,听电话那头的声音。睁眼看天花板,眼神空洞,好像被人追杀,而后自己却跑入了一个死胡同那样,没什么比这更令人窒息、绝望。 “轻舟…你不要我了…不爱我了”电话那头的男人闷声道,惹得谢轻舟直冷声回他, “对,我不要你了” 于是电话那头的人大哭,边哭还边问道,“你怎么就不要我了…我对你那么好,那么疼你,我还很喜欢你…还爱你,我还想保护你,抱抱你…你怎么突然就不要我…还不爱我了…”这些话让谢轻舟感到无奈,想了很久才轻声说道, “你跟别人上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打我的时候,摔门儿走的时候,强□我的时候,你想过我吗?你想过孩子吗?我知道我别扭,可我记得六七年前的我还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毕业那晚我就不该和你出去开房,我现在这么狼狈,都是报应,我上了人家的当,给人当了那么多年免费的鸭,这么多年才知道,我不过是你包养的最久的一个,你还一直在浪费我的喜欢,浪费我的爱,就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这样,变得这样害怕…可是,重山,我也相信那时候你是真的喜欢我,重山,我们就这样吧,就让我们的爱停在毕业那年,停在你我最好的那年,我们断了好吗?”谢轻舟收拾起发颤的自己,末了无奈轻笑了声,安静地等待着那人的回答。 “老杨来了…我现在就要过去西帘,天亮了我再去找你,你睡吧,轻舟…我会听话的,我不碰你,我就跟你说说话,就走了,你睡一觉好吗?昨天哭了一晚上,今天还坐车,快睡吧,乖,我一直都很爱你”谢轻舟傻愣着听他三百六十度般转换的语调,只觉万重山又疯了,一会儿哭得像小孩儿一会儿冷静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只不过最后那一句‘乖’好像是在哄他睡觉,轻轻柔柔的像一朵棉花。于是谢轻舟疯了般往柔软的羽绒被里钻,疯狂嗅着上面的气味,可是上面只有香香的洗涤剂的味道,而不是万重山的味道。 谢轻舟有点失望,只好窝在枕头底,想法设法给自己安全感,试图洗去一身恐惧。无奈这晚还是噩梦连连,他醒不过来便也闭眼不去看那些牛鬼蛇神了。 噩梦里好歹没有万重山,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谢轻舟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动摇,可他…,他无法放任这样的自己不管。他只好拼命告诉自己,万重山的爱不值钱。 原本以为睡了很久的谢轻舟从被窝里爬出来才发现,外头竟然还是一片黑的灰的深蓝的,恍恍惚惚还能见到公路上的灯在发光。 “才四点半…”谢轻舟自言自语道,揉了揉炸毛的头发又躺下了。他将多出来的被子团成了柱状,而后就这么傻呆呆地抱着被子,让它依偎在自己身边,一手搂着它,一手轻抚自己的小腹,不住地想,等天亮了他是不是该去买一只大玩偶? 因为万重山的关系,他与同性异性之间的来往都断得差不多了,此刻,他很是无聊。从前在东城忙完了就回家做饭,家里还有个无赖等着吃,一天到晚的生活可以说是很充实,也不需要有什么朋友开解他,同他排忧解闷。此刻寥落,好在他习惯了独处,也不至于太郁闷。 抱着卷成一团的被子,谢轻舟又睡了一小会儿才醒过来。 这回天亮得刚刚好,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四面白墙好像在发光,让人看了心情都舒服不少,谢轻舟忙趁着天气还好打开了窗户,换换屋里头的空气。 不知为何,他总觉身体不太舒服。倒也不是疼痛,就是酸,腿软,腰酸,胳膊也酸。他才起来动动手脚就累了,总想坐下来休息休息。 无奈,这时候万重山应该在门口等他了…,谢轻舟恨该死的定位,把他的位置暴露的一览无遗,气人。 谢轻舟捋捋头发,想也没想就出去开门了,一拧开门把才发现自己居然没穿上衣。他忙从猫眼看了看外头,幸好,来的只有一个脸色和他一样难看的万重山。 “进来吧”谢轻舟不耐烦地拉开了门,斜斜地看了他一眼,顿时更不爽了,摔上门走去客厅便窝在了沙发里。 万重山提了一大袋子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站在门框边上看他,见谢轻舟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心中更是一痛,只觉从前那个对他温驯柔和的谢轻舟走远了,抛弃他了。越想这些他的鼻子就越酸,只敢站在门边哽咽,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还和他说些什么才能挽回这段本就满是裂痕的感情。 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坐到了谢轻舟脚边。 谢轻舟昨晚本就睡得不好,现在一有处能躺的地方巴不得休息会儿,可没想到一睁开眼就是万重山那张憔悴的脸…真是造孽。 “轻舟…”些微暧昧的话音才落谢轻舟便起身了,直直地走去了房间套衣服,回来的时候避嫌似的坐到了万重山对面,心中怒火隐隐地在烧。 “说吧,别浪费我的时间”谢轻舟直盯着他的眼睛说话,眼神充满了敌意和仇恨。万重山只好认输, “知道你时间宝贵,所以,我帮你把面试都推了”话落,他心虚地看向了窗外,生怕谢轻舟下一秒就发火。 “哦”没想到谢轻舟只是轻应了一声,随后便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地抚了抚肚子。 他有些饿了,可是万重山在,他只能忍着,假意是在抚孩子。 “你不生气?”万重山惊讶地问道,眼神落在了他的脸上,不舍离开。 谢轻舟也看他,只觉他说的话还真是可笑,便也回道, “有什么可生气的?万老板做什么都是对的,习惯就好”语罢还不忘讽刺一笑,可万重山看着他的嘴角就像一把锋利的铁称钩,直穿过他的心脏,吊在半空无所适从。 “轻舟,我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跟我回去吧”话落,万重山止不住地跨了一大步过去,直拉住了谢轻舟的手不肯放,谢轻舟甩不开只好开口,冷冷道, “去饭店给人刷盘子也不是不行,你就别操心了”话落,他直闭上了眼,感受着万重山手里抓他的那股劲儿,不知不觉地,早晨的□更□了。 万重山没察觉出来他的异样,看他闭着眼便趁火打劫似的用双手包住谢轻舟的右手,一会儿轻揉,一会儿包紧,然后抚摸,亲吻。 “别去,孩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只要你回来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不,我会对你更好,想照顾你,照顾宝儿,轻舟,求你,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我有爱人,你就是我爱人,我们还有宝儿,我不想在那么远的地方担心你,这儿早上那么凉,你都不知道穿件衣服再出来…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自责。”万重山没想到的是…,谢轻舟忽然坐到了自己身上,虚坐着,抱着自己脖颈,细细地吐着气。 很诱惑,也很危险。 万重山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只好顺势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失而复得的心情使他的眼眶湿润了,他抚着谢轻舟的背,咬唇忍住了哭腔,轻声提醒道, “□了?你对我…还是有感觉,你还很爱我,轻舟,做吗?”听了这话谢轻舟忍不住笑道, “如果,今天来的是别人我也可以做的呀,你今天过来,是来打分手炮的吧?”谢轻舟冷笑,看也不看他的脸,只顾着趴在他的胸口取暖,时不时控制不住地往前挪挪。 他今天穿的衬衫是深棕的,显得人特别温柔,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薄棉的材质很柔软,很舒服。谢轻舟止不住地去嗅他身上的气味。 须臾,万重山拉开长外套将他整个人包在了怀里,俯首轻轻地和缩成一团的谢轻舟额头贴着额头。他的眉毛微蹙着,眼神阴鸷而又无奈地看着谢轻舟微微睁着的眼睛,用他最温柔的声线低声开口, “轻舟,你说这种话会让我很伤心的”语罢,男人又开始抚摩着自己的猎物,心中的不安没有丝毫的轻减,反而愈来愈重。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万重山不明白谢轻舟怎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就不像从前那样那么非他不可了。 他唯一明白的只有自己的恐惧,他害怕谢轻舟若有若无的暧昧,害怕温驯单纯的谢轻舟要离他而去,徒留他一个人在窗台,吹着那头湖面吹来的寒风。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怀里这个人,他一辈子都放不下。 万重山也知道自己完了,他忘不掉谢轻舟,离不开谢轻舟,这是报应,玩弄神的儿子感情的报应。 “你在颤抖,你到底在怕什么,告诉我好吗?轻舟”察觉谢轻舟的不对劲,他忙抚他脊背,给他安全感。 谢轻舟整个人都在发颤,不知道怎么了,蜷缩着身子好像很冷的样子,一点声音也没。 这实在令万重山担心,于是他只好将谢轻舟带到了房里。 是陌生的房间。 万重山蹙着眉将谢轻舟放到了床上,随后脱了外套便躺在了他枕边,给他盖上被子。看着谢轻舟紧蹙着的两条眉毛和那湿了的眼眶,他不禁心头发闷,忙转头咳了几下才缓过来。 回过头的时候谢轻舟正睁大眼瞪他,仿佛人家欠了他几千万。 “让我抱你,好吗?不做别的,就是抱抱你”万重山苦笑着张开了臂膀,可谢轻舟仍是一动不动地瞪着他,连眼皮也没眨过。 尽管如此,谢轻舟锐如刀尖的眼神还是阻挡不了万重山火热的心脏。谢轻舟越是这么不可冒犯万重山就越想抱抱他。 他要让谢轻舟布满全身的刺扎进自己的皮肉,甚至深入骨髓,好让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将他和谢轻舟分开。 “轻舟,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呢?我不懂”万重山怀里的谢轻舟将自己抱得紧紧地,生怕会受到什么伤害。 “轻舟,你不要我,宝儿长大后会恨你的,就像你现在这么恨我一样,单亲家庭的孩子多可怜,你不能那么自私对不对?” “你不试着回来怎么知道以后会过得怎样、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改。轻舟,我不骗你,你不给我机会我就只能去死,我就是放不下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我那么努力赚钱,学着跟人喝酒打交道学着改掉自己的臭脾气,我每天在自己的公司那么忙,我为什么不回去万氏当个闲人呢?我就是想有天,我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富二代,只能靠爸妈的窝囊废,让你去万氏也是想着你能给我爸妈留个好印象,为了以后不被爸妈按着脑袋结婚生子,我不想害人,更不想咱们这初恋就这么泡汤了” “可是…好不容易现在,公司快上市了,房子车子都有了,最凑巧的,咱们孩子都有了,你现在却告诉我,你不爱我了?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曾经想着,咱俩就算不结婚都能腻一辈子,好一辈子,可是你现在就因为几句话,就因为我跟别人睡了几次,你就恨我?不要我?还敢说不爱我?” 万重山睁大眼睛问他,仿佛在问一个什么也不懂事的小孩,问他为什么一件小事就不高兴。谢轻舟无话可说,一滴泪也没有,闭上眼不再瞪他。 可没想到一闭上眼万重山便抱着他哭得整间房间都是他的声音在回荡。万重山边哭边哀求道: “轻舟,原谅我,你明明很爱我的,你炒的菜都是我爱吃的,半夜你也会起来给我盖被子,偷偷亲我…,宝贝,我们不分手,听话,咱不分,不分” 谢轻舟无情地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到像一锅没放盐的汤, “分” 万重山只觉一阵晴天霹雳打在了自己的胸口,激动得抓起谢轻舟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失声哭喊, “轻舟,你摸摸,摸摸我,这里面好疼…轻舟,我好疼”万重山哭得厉害,咬破了的唇使他看起来真的很痛苦。 谢轻舟虽然决绝,可他见不了血,咬咬牙护住了小腹,随后将万重山的手甩开,可没想到那人抓得太紧了,他使的气力又大,忙不迭一个拳拍到了万重山心脏的位置,打得他直捂嘴咳了起来。 谢轻舟几乎是下意识地给他解开了衬衫钮扣,边解眼泪边往下砸,他很怕很怕自己…自己的无心之过害死万重山,他小心地用手掌给他揉着心脏那个位置,迫切地向上天祈祷着万重山平安无事,否则他也活不下了。元宝小说 就这么仔细地给万重山摁了会儿,他终于咳的不那么厉害了。谢轻舟的动作虽轻,可对万重山来说却有很大的作用,尽管胸口还是很闷。 半晌,万重山不再咳了,见谢轻舟哭得那么慌张忙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谢轻舟的手上,柔声道: “我没事,可能昨天喝多了,老毛病犯了”谢轻舟不敢再把手抽回,只怕得双膝并拢,整张脸埋在里面,呜咽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此时此刻,他害怕万重山把他想成那么恶毒的人,他要知道万重山的力气比平时大的话是绝对不会那么用力地抽回手的,更不知道万重山那么不愿意放手,更不知道力打力会那么疼。 “我知道,不哭”回过神万重山已经将他抱在了怀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名字,好像在安慰他,不哭,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不要自责… 好半晌谢轻舟才抹抹泪从他怀里出来,随后抽了个枕头垫在床头,就那么疲倦地靠着,好像这世上所有都与他无关了。 万重山怀里空落落地,只觉胸口又疼了起来,忙低头给自己揉了起来。不曾想,谢轻舟竟轻声问道: “还很难受吗?”只这短短一句话万重山便感动得声音都哽咽了,正了正嗓才腼腆回道: “没事,我揉揉就好了”无奈,谢轻舟只好接着问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说完就走吧” 这话让万重山原本微微弯起的嘴角忽然凝固了,好半晌才转过头去,征征地看着谢轻舟问道: “走?走去哪儿?我没有家了”谢轻舟被这话噎住了,心想好好地怎么没有家了,好半晌才将泪水忍回去,冷冷地道: “你可以回你爸妈那儿去,房子随你,卖了租了都成,我那些东西麻烦帮我扔了吧”语罢,谢轻舟又一次阖上了眸,疲惫非常。 “那我呢?我要回我家,不是我爸妈家,你在这儿,这儿就是我家好不好?”万重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他不想被谢轻舟丢弃,不想才得到他七年就放手。他万重山不能是那个被抛弃的人,他决不允许,更不允许不被爱。 可没想到谢轻舟接下来说的话却句句戳在他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儿。 “重山,你看我,你认真看看我这副样子真的还爱你吗?我不爱了你,可是我真的想问你,我难道没有给过你一个温暖的家吗?”话落,谢轻舟将万重山的手抓了起来,抚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这双手上拿菜刀的茧子,看看我这张没精神的脸,看看我的骨头,你再好好看自己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回去脱了裤子再好好看看你他妈干不干净,别说什么你不黑,不脏,洗了,我他妈就是忘不了你□别人那样儿,你知不知道你每回要我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过,有多恨你”话落,谢轻舟看着万重山的泪眼笑得放荡, “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可贱了,每天神经病似的患得患失。我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被你压了六七年,带了三四年绿帽子,忍下来了,还傻傻地以为你会改,以为咱俩有孩子了你会收心。我一直在等你把那个不好的自己藏起来、然后慢慢改正他。可是我等得太累了,我现在不愿意等了。我不像你,我不爱拿命威胁人,可你别吃定我是个心软的你就折磨我,骗我,绑架我,我真的…,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我其实比你更想死,你不放过我,至少也得放过宝儿” 谢轻舟抬头看他才发现,才发现他现在哭得无声无息的样子和自己有点儿像,须臾,万重山将他抱紧,哭声止不住,双肩发颤,嗓子也已经有些哑了。 “好,你不要我,那宝儿呢?宝儿怎么办?咱们的孩子怎么办?”万重山哀求着,那语气太可怜,太无辜,谢轻舟只好故作轻松道: “就算咱俩分手了你也是她爸爸,谁都改变不了的。你想孩子了可以打电话告诉我,节假日陪孩子吃顿饭应该不难”语罢,谢轻舟拍了拍万重山发颤的背,心想,‘’我不是不给你机会,是已经给了你太多太多了。” 万重山怔了怔,好半晌才抬起胳膊去顺谢轻舟的头发。谢轻舟不矮,可偏偏万重山比他高半个头,他还瘦,万重山每回抱着他都像抱着隻什么,这让他感觉自己又变回了小狼,控制不住地想往万重山身上靠去,想用自己灵敏的鼻子嗅他的味道,将娜充满欲望的气味收集。 小狼想,可谢轻舟不想。 “孩子还在你肚子里,你就当我是来看他的。你不要我了,也不愿意回去。那我只好常来看你,看不到你我快要死了”语罢,万重山往他耳边闷闷地吐了两口气。 而谢轻舟已被他末了那句“快要死了”吓得六神无主了,直傻愣愣地盯着他看。如此,万重山趁火打劫将他搂得更紧,委屈地将脑袋搭在他肩上,软着声儿道: “你知道吗?我昨天找不到你人,我就傻傻地在家里等你回去,以为你会回家,可是,回房间才发现行李箱不见了,我买的衣服你一件都没带,我给的卡你也不带,我就问自己,谢轻舟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那我怎么办呢?轻舟,你不回来了我怎么办呢,我哭了很久,特难受,还口渴,然后咱们家的白酒就都给我喝完了”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谢轻舟听了这些话更觉愧疚,心疼。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好任万重山抱着他,把他当成抱枕。 “我现在身上哪儿都疼,特别是胃,早上起来在酒店吐完就来找你了,轻舟,你知道吗?我一看到你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的胃就跟被剁碎了一样,不过现在有个比胃还疼的地方,来,你摸摸”语罢,万重山将他的手牵起,小心地覆在了自己胸口,边摸着谢轻舟微微发颤的手边喃喃道: “你说,我回去要是死了怎么办?你会不会很想我,轻舟,你会不会后悔今天不要我呢?会不会后悔没给我个机会…”谢轻舟听不下了,只哈闷闷地回了一句: “快做爸爸的人了,我信你不会的”语罢,他慢慢溺进了万重山宽厚温暖的怀里,只听那人又用令人感到恐惧的语气说道: “可是轻舟,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很自私的,我比你还要自私,我连你都留不住了还要孩子干什么…我想你肯定也很讨厌我,你也不希望宝儿认我这种人作爸爸,好像,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已经不爱我,我赚那么多钱也没意义了,活着也比死了还难受,你说我不去死,还能干什么?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吗?”语罢,他抬眼与谢轻舟对视,那么决绝,那么自私,那么卑鄙的嘴脸,谢轻舟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抬手便打了一个巴掌在他脸上,疼得万重山直抱着他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那样委屈。 “重山,我打得疼吗?”谢轻舟吻了吻他的脖颈,双手轻拍着他宽厚的脊背,时不时哄着他。就这样轻声细语地哄了好一会儿万重山才停止抽泣。哭完了,谢轻舟也就放开他了,轻声问道: “如果你不要宝儿,以后就别来了,你想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但你要还想看这个孩子出生,看他长大,听他叫你一声爸爸,那就请你做个人,好吗?”语罢,谢轻舟叹了口气,小心地往后躺下了。好一会儿万重山才揉揉眼睛讨价还价道: “那你原谅我”谢轻舟摇摇头,心想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 “我要是这么轻易就原谅你,我会觉得对不起自己。再者,我原本就不是多宽容的人。”他说这话倒是实话,有些事可以原谅,可惜人却是很难原谅的。 万重山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没想到又被他抢先了。分开后好好照顾自己这种话他说不出来话,于是他只好苦笑道, “重山,咱们俩分开对你对我都是好事儿,你别再糟蹋自己了,我觉得好傻,真的。你那个胃本来就虚,你还喝酒,还喝那么多,我快被你逼疯了,我档案上干干净净的,我不想背上什么罪名,我不像你,我不过是个小人物你懂吗?我不想在阴影里过一辈子你明白吗?”末了,谢轻舟掩不住哭腔,只好转过脑袋让整张脸埋进彭松的枕头里,没想到万重山将他抱了起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委声道: “别这样,别憋着,我都明白,轻舟,我都明白的,我会改的,会证明给你看,我现在就向你保证,回去后一定不喝酒好不好”谢轻舟点了头,万重山的心终于放松了些,趁着谢轻舟没力气直抱着他不肯放。 可是,想起来今天过后他们就要分手了心里难免不痛快,于是厚着脸皮吻了吻谢轻舟的下巴,试探道, “轻舟,我晚上能不能住在这儿,睡沙发也行,等你好点了我再走,求你”谢轻舟沉默了,可不一会儿便将他甩开,闷闷地道, “你现在就走”谢轻舟的声音比方才的低了很多,气力也轻了。他脑袋晕晕地,明明才起来没多久又想睡了,顺手捞了一把手机才知道…竟然已经快十点了。 而他一个怀孕的还患有低血糖的人竟然饿了自己五六个小时,就因为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越想越气,谢轻舟干脆咬牙起身,将他推到了门外,将门反锁,任万重山在外头一声声叫着他。无奈,他现在这样子真怕自己出事了身边一个叫救护车的人都没有,万重山也算凑合,只要别再惹他… 他换了身看起来精神些的衣服,商场随便挑的休闲套装,橄榄绿加拼接的设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得像个大学生,宽松的裤头对他来说很是舒适。 拉开门,门框底下那个原本愁眉苦脸的万重山一看到他神色都好了起来,掩不住激动,说起话来吞吞吐吐地: “轻舟…换衣服,怎么不说一声,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好吗?”话落,万重山将他的手牵得死死的。可惜谢轻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笑着和他讨论吃什么的人了,万重山看他冷漠的脸,只觉悲凉万分。 于是他只好苦笑,才要出门便停住了脚步,拉着谢轻舟的手轻晃了两下, “笑一个再出去,别让宝儿觉得你不开心”万重山的声音明朗,干净,带着股青年的朝气和些微成熟男人的小幼稚,谢轻舟怕他软磨硬泡下去自己会心软,忙甩开他的手出门了,万重山也忙跟他出来,抢过他手里的钥匙帮他关上了门。 进电梯的时候,由于没人谢轻舟便不轻不重地抚着小腹唤了句, “宝儿,很饿吧” 一边的万重山微笑看他,小心将他的手再次牵紧,轻声问道: “怪我疏忽了,那么早就来打扰你,光顾着跟你说话了”谢轻舟听了这话很是无奈,摇了摇头没再同他说话。 他不说话万重山只好厚着脸皮和他说话,单是从楼道到小区门口他就讲了百来句话,谢轻舟要么敷衍地哦一声,要么点头,摇头,好像万重山说的话和他没关系。 谢轻舟任他牵着自己,总觉心凉。不知道是不是被万重山看出来,才走出小区没几步他又开始托磨道: “咱不分,宝贝,乖”语罢,谢轻舟毫无防备的被他拥在了怀里,被来来往往的人看得脸红了起来。好在万重山很快就放开了他,否则今天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随后,谢轻舟大步走,万重山则跟在他屁股后,半晌,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将它搭在谢轻舟身上,同他并肩走,还打趣道, “你也真是的,抱一下儿也不行”这话听得谢轻舟直冷哼了声,看了他一眼说, “你就高兴着吧,以后也抱不着了”话落,谢轻舟笑得没心没肺,语连眼神都充满了愚弄。 万重山彻底被噎住,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情再开口了。 谢轻舟挑了个地方,就在商城边上。 “大中午的,就喝粥?”谢轻舟听了直皱眉, “不想吃你可以不吃”话落,他将点好的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回过头翻出手机看新闻了。万重山心里暗暗不满,提起屁股便做到了他身边,直靠在他肩上柔声道: “我是想吃你做的饭了,一会儿咱们买菜去,晚上你下厨,我洗菜好不好”须臾,谢轻舟只觉大腿根被触了触,酥酥麻麻的感觉传到大脑里简直让他快疯了,他止不住勾了勾万重山温润的手指,瘫软下去似的柔柔地嗯了声,“好”。 万重山看他那红透了的耳朵,不禁轻笑着往他耳边打趣道: “轻舟,你耳朵好红,脸也好红…”半晌,他将手轻轻地搭在了那上面,吹了口气笑道: “这儿是不是着火了?等回去…我帮你灭灭火” 谢轻舟竟着魔似的往他怀里靠去,苦苦哀求道: “万重山,不要在这里…这样…不好” 万重山也是个心软的,亲昵了会儿便抽回了手,又抱了谢轻舟好一会儿才放下心。 “你真敏感”万重山暧昧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我们这样不好吗?难道你一个人会更幸福?”谢轻舟已经无语,只冷着张脸看玻璃窗外来来忙往的人群。想着方才那些有的没的他整个脑袋都不知道该装些什么了,兴奋,恐惧,蠢蠢欲试… “您好,招牌养生粥”瘦瘦的服务员端着个木质托盘来了,正中间放着一大盅热气腾腾的砂锅来了,万重山忙往边上坐了过去。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冒着热气的锅盖,两人道了声谢谢后他便下去了。 万重山吃不惯太清淡的,只好先给谢轻舟拆碗筷,过了水后才给他盛了一碗。 “以前都是你给我盛…,我现在给你盛不算晚吧?”谢轻舟听了直蹙眉,总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得要死,提起勺子看他, “你存心想让我吃不下饭是吗?”至此,万重山只好烫了烫自己的碗,勉强舀了一碗粥。不会儿,哪位服务员又端来了两碟小菜,一份火腿,一份黄瓜丝儿。 “知道你吃不惯太淡的,给你点了小菜”说着,谢轻舟将两碟菜推到了万重山碗边。 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顾着睁大眼睛看谢轻舟,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可惜谢轻舟依旧冷声。元宝小说 “吃吧,我没别的想法,别自作多情”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谢轻舟太冷淡,他只好埋头喝粥,就着谢轻舟点的两盘小菜,他吃起来就像在吃山珍海味,鲍鱼翅肚。一个字儿, 香。 谢轻舟看他吃着饭,那嘴角愣是没放平过,就连那双眼睛也笑得跟中了八百万大奖似的好看。见万重山这么高兴他也不忍心再泼人家冷水,吃完饭硬是被拉去了生鲜超市挑菜。 “吃不了多少,别买这么多”说着,谢轻舟将他放进购物车的三大盒番茄拿了两盒放到货架上,不一会儿万重山又提来一袋肉放进了购物车,可谢轻舟却一脸郁闷,他只好哄道, “瘦肉,你敢吃的,这又不多”谢轻舟没回他话,转身走去了水果区挑起了苹果。 诺大的超市里,万重山一时找不到他人只能站在原地干等,好一会儿才见谢轻舟提着一袋打好称的苹果过来了。 他前手才放好苹果,后手便被万重山拉住了。 那人缓缓地摩挲着他的手背,用指甲盖挠他的手心,好像在给自己什么安慰似的,手上的动作却惹得谢轻舟心慌了起来,直问道: “你干嘛呢?”万重山没看他,只苦笑道:“以为你跑了,吓死我了” “无聊。”谢轻舟不再理会他,也没心情挑东西,整个人迷迷迷糊糊地跟着堆的满满的购物车走,好像魂儿都被抽走了。 万重山结完账的时候才发现东西太多了,他又舍不得谢轻舟帮他提,只好一手一大袋儿地提到了路边招出租车。 话虽如此,谢轻舟到底是看不下去,还是勉强给他提了一袋。从小区门口提到家里,他只觉整个胳膊都要脱臼了,一进家门便坐在沙发上喘着气,不一会儿热得上衣都脱干净了。 没曾想惹来万重山一声骂… “谢轻舟,你把衣服穿上行吗?别老一热就脱衣服,着凉了怎么办”才唠叨完谢轻舟便把裤子也脱了,只不过随后便套上了上衣。 万重山在开放式厨房的长桌边收拾东西,抬眼望过去能将他看得一干二净。 谢轻舟光着腿起身了。那两条长腿白得发光,一点儿疙瘩都看不见,他又高瘦,线条柔和的肌肉被白皙的皮肤包裹着,十分诱惑。谢轻舟指节分明的双手一只轻覆在下腹,一只提着裤子,踏着疲惫的步子回房间了。 他将所有落寞和杂碎都留给了万重山。 好在买的都是这放冰箱就完事儿了的东西,万重山弄完了洗个手便也进了房,谢轻舟正给自己揉着腿。 “腿酸?”说着,万重山坐到了他身边,上手了。谢轻舟心想眼不见心不烦,干脆闭眼让他给自己按摩,只管享受就是。 万重山的动作很轻,揉得他每块肉都很舒服,筋骨不知怎么地也放松了些,揉完腿谢轻舟又不住地说道: “脖子揉揉,轻点啊”于是万重山坐到他身后,撸起袖子又给他按起了脖子,可没想到一按颈部肌肉他便喊疼。 “落枕了吧你这是”说着,万重山放轻了气力,换用手指给他轻抓着。 谢轻舟睁眼看了看衣角,轻声‘嗯’了声便没再说什么,反而是万重山一直唠叨个不停。元宝小说 “轻舟,是我不好”说着,万重山止不住泪靠在了他背上,抽泣了会儿又道: “我可以改,你别不要我,我不是舍不得你,我是…我是受不了你不爱我,你爱我的时候,你就算跑去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怕的,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可你现在…真的,真的不要我了”话落,万重山将他抱得更紧,止不住去亲吻他耳垂下的那片敏感的皮肉。 他越是这样难缠谢轻舟越是说不出的难受,两条眉毛展不开似的紧蹙着, “你再这样…现在就走吧”听了这话万重山忙擦掉了眼泪,一抽一抽地向谢轻舟咧嘴笑:“轻舟”。 这句轻舟唤得谢轻舟心疼,看万重山红起来的眼框他又不忍心了,无奈不敢太大意,只好叹了口气躺下,任万重山抱着他。 “累得很,别压在我身上”话音刚落万重山忙松了松手, “我就是想多抱抱你,下回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一堆事儿,不然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现在抱着你,我差点儿以为自己在做梦”语罢,万重山又抚了抚谢轻舟不冷不热的手背才觉他是真实存在的。 提到做梦谢轻舟便想起来昨晚做的那个梦,十分自然地谈道: “我昨个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宝儿就站在大马路边上…”话音未落万重山便不住地问道: “儿子还是女儿,长得像你还是像我?不是,怎么他个小屁孩儿跑马路上呢?”听他的语气是真激动,谢轻舟只好笑了笑,打趣儿道: “是个小女娃儿,绑俩冲天辫子看起来得有两岁了,一看到我就叫我爸比,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相信呢。下巴像我,其余的像你,黑眼珠圆溜溜的,下颌肉肉的却能看出来有你的影子,鼻子遗传咱俩,可好看了。” “然后呢然后呢”万重山急道。 “我抱她起来,问她怎么在马路上呢,车那么多”至此,谢轻舟无奈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她什么也没说,特别乖,不像个两岁的孩子,像个小大人。我想把她送回家,问她家在哪儿,她就指了指那套别墅,就你在郊区那套,她说‘爸比,是我们家呀’,之后我给孩子抱到沙发上,她不睡觉,也不爱说话,特别闷,我逗了她好一会儿才笑笑,她说她两岁生日才过,我听了心里更难受了,怎么两岁小孩儿这么乖的” 万重山听了也叹气,无奈说道:“然后呢?”谢轻舟听了直骄傲地哼了一声,接着道: “开玩笑,逗她玩儿,小孩子玩累了就想睡了,我就哄她睡觉。后边就是你回来了,然后说什么,大中午的宝儿跑出去送你出门,什么宝儿不爱说话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云云,再后来我背锅,大美好大团圆”语罢,谢轻舟哈了几声儿困得不行。 “轻舟,你迟早得回来”万重山幽幽地说道。谢轻舟听了这话睡意全无,直挣开万重山的怀抱转过身同他对视,冷声说道: “那是梦里,我舍不得看孩子哭闹才委屈自己的”是啊,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如果不是在梦里恐怕他早已抱着孩子逃走了。 万重山忽然咬牙道: “我心疼孩子”他的语气中充满着隐忍,此刻他的心脏就是一颗灌满了气的气球,像个□□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会四分五裂。 可谢轻舟却不以为意,直笑道:“你放心好了,这世上最多的还是爸爸和妈妈,宝儿就算少一个爸爸的陪伴也一样的,有我这么一个心细又温柔的爸爸当爹又当妈足够了。” 万重山听了直皱眉,反问道:“真的吗?你一个人要工作,还要照顾巴掌大的孩子,还得收拾碗筷收拾衣服,难不成你上班的时候就把孩子落家里不管?” “可以请阿姨来照顾,等孩子大点儿就送幼儿园了”语罢,他又转过身将自己蜷缩起来。 “轻舟,你这样会害了孩子,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你别拿孩子堵,你知道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张白纸,你不能让他太…”话音未落谢轻舟直低吼了起来: “对,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知道了?满意了吗!”万重山忙抓紧了他,生怕他要干什么傻事,可偏偏想起来他说的话… 实在太伤人。 “轻舟,你不恨我,你都舍不得打我骂我,怎么会恨我” 谢轻舟哭了,哭得悄无声息。 万重山摸到一手什么湿湿的,回过神忙给他擦了擦泪,轻揉他的手心,像个普通朋友一样安慰他, “哭吧,哭出来好受点,跟我这么多年看你委屈的,明明前几年都忍下来,怎么现在这么讨厌我了?” “恨你”谢轻舟闷闷回道。他哭得发颤,万重山只好给他掩了掩被,苦笑着打趣问道: “你好小气,你这么别扭我不都忍下来了,还爱哭呢,哪回不是我哄的,你说现在这时代还有谁喜欢这么爱哭的0”这话谢轻舟听的那叫一个火大,捏了捏拳头想破口大骂,想了想他还是忍了下来,慢慢止了哭腔,抬头看万重山的眼睛,认真问道: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觉得我还需要你的喜欢吗?说白了不过是有点寂寞,你也知道…,从我怀上孩子就没做过了”万重山听了这话怒火攻心,咬牙狠狠地抓起了他的细手腕,低声问道: “你贪恋的爱明明就触手可及,为什么还要将我推开?”语罢,万重山再一次将他抱紧,使得谢轻舟再也无力逃脱他的掌控。 可谢轻舟却无奈地道:“你每次抓紧我我就想吐,这种感觉让我太恶心了”万重山不以为然,直俯身将自己和他的背贴的紧紧地,在他身后像条流浪狗一样舔舐他温暖的皮肉,用着最卑微最温柔的语调哀求道: “你就当我是在倒贴好了,我毕竟不是你,我没有你会死的,我需要你的体温来维持我的生命”没曾想谢轻舟竟边挣扎边低吼道:“我要试着自己睡着…不需要被别人抱着就能睡着!” “我试用期免费,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试试不要钱”谢轻舟听了却扔在挣扎,甚至用手指掐他的手臂,掐得他皮都破了却还是脱不了身。 “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个人这么倔”语罢,万重山又一次将他的手拉紧,甚至还空出来一隻手抚摸谢轻舟的脑袋惹得那人直在他怀里一通拳打脚踢。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滚”谢轻舟不知怎地使力踢了一脚,可没想到踢空了,霎时间整个人都快掉到了床下。 无奈,万重山怕他伤到孩子只好将他拉紧,随后便松开了身。此时此刻谢轻舟的怨气太大,他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好安静地抱膝坐在谢轻舟身边,像只任凭吩咐的小狗。 正午,窗外的太阳实在太大,照得整个房间里都是浮浮沉沉金黄色的热气。想起谢轻舟怕热,万重山忙下床去给拉上了窗帘。 “热吗?要不要开冷气”万重山伏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问着,谢轻舟摇摇头,冷哼了一声拉上了被子。 万重山不再说话,周围清净下来谢轻舟倒是很快就入睡了。这个时候是有些好睡的,万重山却睡不着。他的鼻子时不时抽嗒一声,眼看着谢轻舟孤独的背影却不敢去抱抱他,只好勤快地往他面前打探究竟。 没曾想谢轻舟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唤道: “重山…嗯…不、要” 既然如此万重山也不客气了,直像个棉花似的机器人那般轻轻地托起谢轻舟的脑袋,娴熟地将他搁在自己的胳膊上,让他的身体与自己的贴合。可没想到一抱紧谢轻舟竟又闷哼了声,闹得万重山也精神起来,正要摸摸谢轻舟时没想到他又说起了梦话,这回连眼角爷湿了。 “你,去、死”谢轻舟念着,一双脚藏在被子里像只小猫一样乱挠,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像整个人都在怕什么。万重山看不下去,只好将他抱紧,轻声安慰他。 谁知几分钟后谢轻舟竟发出了类似于狐狸的叫声,吓得万重山直抚他的背,害怕是被什么给附了身。好在谢轻舟只叫了几声、伸个懒腰便又在他怀里蜷了起来,否则万重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望着有些面红耳赤的谢轻舟,万重山忍不住将手指搭在了他唇上,先是轻轻地拨弄了两下,而后又小心将手指伸□进了他的口腔。 万重山的食指在谢轻舟温润的口腔里十分规律地搅动着,时不时将手指□抽□出来,看那上面透明的津液拉成丝状,随后便又重复着动作,听那混搅在一起的□□音色,情不自禁地皱起眉毛自言自语道: “骚、货,你也想了?要不要尝尝我的”不料…,话音刚落便被谢轻舟尖锐的三角牙咬住,还被磨牙似的左右碾了几下,疼得万重山直咬唇忍痛。 一场无声无息的侵略过后,谢轻舟的嘴巴已经合不紧,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一个幽暗的小口子,在此刻的万重山看来他不过是寂寞了,想等一份大、礼喂他罢了。 可没想到再次抱紧谢轻舟的时候才知他全身都在发抖。 “我在呢,轻舟,我在”万重山拨弄着他半长的头发边,不一会儿又念叨,“头发该剪了,轻舟”话音刚落怀里那人便睁大了眼看他,语气稍有些烦躁, “热,别抱着”万重山忙松开他,小心将手伸进他的衣服抚他的背,自说自话地呀了声, “还真流汗了“话落,见谢轻舟要掀被子忙又说道,“先盖着,我去拿毛巾”万重山毫不给他使性子的机会,给他掩好了被子便走了出去。无奈,谢轻舟只能半推半就地接受他的好。 半晌,万重山拿着条半干半湿的毛巾来了,谢轻舟干脆闭着眼享受。 那人先是用湿的那半毛巾给自己擦了擦背,而后又用干的那半给擦干了背上的水。这样擦过之后整个背部都十分清爽,谢轻舟也渐渐静了下来,躺了会儿便起身靠在了床头。 “看什么呢?”万重山又回房间了。谢轻舟止不住叹了口气回道: “看书”话音刚落万重山又走到了他跟前问道: “什么书?”谢轻舟心说你怎么管那么宽呢?于是关上平板不看了,二话不说地下了床走去了客厅。 他去客厅万重山后脚也跟去,只不过没再那么紧巴巴地跟着,倒像个跟踪狂。 谢轻舟开了电视,正拿起水壶要去烧水便被万重山双手接了个过去,“我来,你看电视吧” 看着万重山的身影谢轻舟忽有些厌烦,他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服软了。面前这个男人太温柔,太贴心,谢轻舟骗不了自己,他的确贪恋这样的万重山。可惜也只有他知道温柔的背后是什么,万重山的温柔是真,万重山的暴力与可怖的独占欲也是真的。 谢轻舟看着电影,恍恍惚惚地一个下午就过去了。窗外的阳光从赤金变成了霞红,再抬头细看还能见到一片暖色调的彩色天空。傍晚的天果然最好看,有极光蓝的,有青翠的绿,有棉花糖那般的紫絮、温柔的浅粉,热情的赤金混橘 谢轻舟这一看就是好几分钟,万重山也在一边坐着看,只不过看得最多的还是他那张多年不变的脸。 回过神,谢轻舟已经在看他了。 “你可以回去了,我没什么事”说着,谢轻舟给自己倒了杯水,万重山那张脸他实在不想再看到,生怕自己再看下去就舍不得了。 奇怪,之前还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没这么舍不得他的。白天两人都得忙,不过是早中晚一起吃饭,晚上那几个小时睡眠时间躺一张床而已,怎么现在都分手了,坐一张沙发上也还想他的拥抱呢? 默契的是,万重山已经将他抱紧了怀里亲昵。 “我回去岂不是只能点外卖了?轻舟,外边的菜炒不干净,还油腻得很,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只吃你做的饭,不然我要绝食了”不知不觉地,万重山已经将他抱得死死地,却又不让他那么难受。 谢轻舟不忍再看他,只好转头装作看电视,将手脚都离他远远的,忽然不冷不热的说道: “吃泡面吧”听了这话万重山直伸手捏他下巴,抿了抿嘴向他撒娇道: “你就不怕我回去跑别人家吃饭,跑别人家睡觉,不怕我再也不来看你?不怕我不要宝儿?” 这话把谢轻舟伤得话也说不出了,只好装作沉默、冷静,装作不在乎。可没想到不一会儿他那眼泪又往下啪嗒啪嗒地掉,竟滴湿了万重山的手腕。 “你别哭啊,这不是还没回去吗?轻舟,你真怕就跟我回去,我发誓,我万重山再干糊涂事儿就死——”话音未落谢轻舟便抬手将他正在发誓的手拍了下来,闷闷道: “要发誓就出去外面,这里边还有个孩子,听不得”谁能想到万重山竟将他这话理解成了别的,直激动地问道: “那你是要跟我回去了吗?轻舟”谢轻舟摇头,神色不清,很难让人看出他是怎么想的,“这辈子都不回去了,咱俩也回不去了,你怎么就不懂呢?” 话落,谢轻舟挣开了他的怀抱,坐到了一边的单椅,没曾想他才坐下万重山便跪在了他脚边,一手揪着他的衣角一手拉着他的手。谢轻舟看得怒火中烧,整个人止不住地喘大气。 无奈,他只好祈祷万重山千万别在说什么过分的话,否则他早晚要被气死。 半晌,万重山竟趴在了自己腿上,像个赤诚的信徒。他将谢轻舟当作唯一的神,自言自语地祈求他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 “你先起来吧”谢轻舟终于看不下去那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屈膝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百般哀求。可没想到万重山仍不起身,反而抓他抓得更紧。此刻的谢轻舟越冷静他越害怕被丢弃,他记得谢轻舟明明不是这样的…他的谢轻舟一向都不会这样的。 于是他只好耍无赖。 “你不要我了”万重山蹭着谢轻舟的手背说道。半晌后果然奏效,谢轻舟鬼使神差地拍了拍他抽泣不止的背,可惜就在万重山开心得又要哭了的时候谢轻舟一个巴掌却让他愣住了。只听谢轻舟不咸不淡地开口了。 “分都分了你还看不得我好,从怀上这个孩子到现在你有哪一天是让我好过的?走到这步你还在要挟我,你在折磨我,气我。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很焦虑、我我都在怕,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了你又…”末了,谢轻舟控制不住地发颤,疯了般将自己抱住,将自己的耳朵捂得死死的,闭紧眼睛不敢再看周围…须臾,他失声痛哭惨叫。 万重山实在害怕他的情绪波动太大会伤到孩子,忙将他抱住了。 谢轻舟得的那病想哭都拦不住的,万重山只好将他暂时蜷在自己怀里,用轻柔的动作代替语言安慰他。期间谢轻舟的双手抱他抱得很紧,脑袋不停地往他臂弯里靠,看上去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十分缺乏安全感。 好在万重山多少能让他安心,毕竟这么多年都是他陪着。 “轻舟,不怕了,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不怕”可惜他仍在趁火打劫。 于是万重山的肩膀又被咬破了皮,鲜红的血液从白色的衬衫里面透出来,晕染得吓人。不过这回万重山倒不觉得疼了,反而让谢轻舟再多咬几处,好让他消气。 故,不到半个小时万重山的肩膀已经被谢轻舟的泪涕、自己的血水染得一片红。谢轻舟咬累了便躲在他怀里啃他的手背,时不时抬头瞪他,活脱脱像条无法认主的狼,虽说他原本就是。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趁着谢轻舟冷静了些万重山忙空出手将自己的衬衫解开,没想到扭头一看就是一片粉红的血水。 他两边的肩角都被谢轻舟咬破了皮,薄薄的表皮被掀起,谢轻舟的三角利齿咬得那上面呈现出一片刺猬状伤口,三角形的薄皮一小片一小片地撕开,附带着清浅的血丝。底下的肉失去了掩护,透明层底下仍是一片血丝,慢慢地小小的血珠渗出,万重山更疼了。 被谢轻舟咬成这样他是生气的,无奈怀里那人此时此刻不过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为了孩子万重山只好先稳住他,再慢慢开解。 “还难受吗?轻舟”说着,万重山抬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又柔声道: “哭得流一身汗,晚上我给你洗头吧”他边说着话边给谢轻舟垂下来的汗淋淋的碎发撩了上去,看他露出光洁的额头才稍微放松了心。 谢轻舟不肯说话,只闷闷地在他怀里抽嗒,好像这样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好像在万重山怀里停留片刻就能暂且放下他那不可原谅的恨。可惜脑子晕乎,心还是清醒无比。 思虑半晌他终于放过自己,抬头向万重山求吻,身子不断地往他身上挪。万重山虽欣喜若狂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好将护着谢轻舟后背的双手锁得更紧,生怕他会掉下去。 须臾,万重山报复似地啃了他的上唇,霎时间谢轻舟的嘴唇便肿翘了起来,火辣辣地疼。于是谢轻舟也不想亲了,只顾着舔自己的唇,他身前的万重山则是一脸的不怀好意,柔声打趣道:“小猪嘴巴,还敢不敢咬我了?” 谁知话音刚落他的心就疼了。万重山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在苦中作乐罢了,只是…,倘若这点玩笑能让谢轻舟高兴点儿他也死而无憾了。 事实证明他这么做的确对双方都是好的,谢轻舟果然不好意思地笑了,须臾,他竟往自己身上靠了靠,挑拨道:“做吗?” 可偏偏万重山却不肯要他了,反而还有些气在身上。默了半晌他直冷声问道: “做什么?”谢轻舟干脆睁大眼看他,面带疑惑地伸手按了按他的□□,轻佻道:“你不想?都□成这样了”顿时,万重山只觉自己被羞辱了,只好硬着头皮将谢轻舟抱得更紧,喃喃道: “我想…轻舟,我好想,可是我怕伤到你”语罢,他轻触了触谢轻舟的头发,没曾想惹得那人身躯一震,差点就摔了下去。 “我抱你去床上吧,这儿地方小”谢轻舟摇摇头,小心看了他一眼,又摇摇头,直傻傻地坐在他身前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好像他只能坐在那儿。 直到万重山动情亲了他才闷哼几声… “轻舟,你这个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我怎么就不明白呢?”万重山捧着他的脸愤愤地问着,可没想到谢轻舟上来就是一口,咬得他手背上又是泪涕。万重山也看不得他哭,忙好生安慰了起来: “好了,这么大人了哭什么?你一天的眼泪拿个盆儿收收都能淹死我了”谢轻舟听了也不顾,只哀求道: “重山,我想吃血…想吃你的”这话可把万重山吓得差点儿就松开了手,沉思了好半晌才抚了抚谢轻舟的小腹柔声提醒道:“轻舟,还有宝儿呢,你怎么能乱吃呢?” 无奈,谢轻舟只好埋在他怀里哭,靠在他胸口直委屈得叫难受,两只眼睛都湿红了,哭的下眼睑也肿了。万重山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将他抱去房里,又去揉了两把毛巾给他擦身子,好在身上的汗没了他的情绪也稳定了点儿,只是…只是他不住地弓起身子探花。 万重山回房的时候看了个干净,尽管他也想…却也得顾着孩子。 “别看…”谢轻舟边用胳膊蹭掉了泪边咬牙呵斥他,无奈万重山从不怕他,直大胆地坐在了他身后,没想到开口却是极柔软的声调: “这几个月咱们一起忍着,等你身子好些…这事什么时候做都不迟,轻舟,我这么疼你,别辜负我一片好心”语罢,万重山小心将他的手拿开了,边着手给他套上舒适的睡衣裤边说道: “小裤头就别穿了,看你也胀得难受,去洗把脸吧”话音刚落谢轻舟便转过头看他,看得征征地,好一会儿才呜咽起来: “鸟儿难受,那儿也难受,一阵一阵地疼”万重山听了这话直皱眉,直溜溜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疑神疑鬼地说道:“那儿?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吗?” 无语,谢轻舟被这话堵了个脸红耳热,直闷闷地下了床。他不知道万重山的身体里是否有块儿同他一样的敏感地带,只觉自己的太不一样了。从前上学的时候老师讲的那是块腺体,可后来他清理的时候发现自己比别人多了一块儿,只是要更凹陷些,所以万重山察觉不到,他那么冲动的人… 那块藏在肉里的软骨头似乎会随着年纪增长变得越来越敏感,谢轻舟之前便隐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没想到这回竟然难受得这样厉害。 他洗了洗脸便出来了,回到房间便躲着万重山,生怕自己会难受得更厉害。 “还漲吗?”万重山试探道。只见谢轻舟应了声便起身抱住了自己的腰闷哼了起来,好像怎么样都不舒服。万重山拿他没招了,只好抱他去客厅坐着,看看外头阴郁清凉的景致,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谁知道抱了没一会儿他自己也难受起来。 好在他能忍,深呼吸几口气还能笑着打趣道: “快一个月了吧?才一个月你就难受成这样了,真不考虑跟我回去?还是你真想一个人在这儿受罪”话音刚落只觉谢轻舟又抱紧了他的腰,好半晌才笑了声回道: “我这副身子算是被你糟蹋坏了,我回去…会更好吗?”这话惹得万重山不爽,皱眉驳道:“你…一个月不过十来次就算糟蹋了?你又不是玻璃,况且你不是都养得好好的?咱也挺久没…,怎么,现在怀孕了不敢涂那些霜了?”谢轻舟晃了晃脑袋,将脸往他的腹肌贴了贴, “嗯,不涂了,你别怂恿我回去,我不回去,等我什么时候原谅你了再说吧”看他一副粘糊模样万重山也觉趣味,轻笑了声去摸他的头发,轻声问道: “那…那万一我要是不喜欢你了怎么办?”没曾想谢轻舟竟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问道: “这和我爱你有什么关系吗?”至此,万重山不得不佩服他语文学得好,对他的崇敬油然而生。只是…,开口不免一顿数落。 “爱我?还要离开我?你这是什么逻辑?轻舟”万重山挑眉问道,惹得谢轻舟更想靠近他,缠了他好半晌才回悠悠地反问道:“你爱我,还和别人上床,这是什么逻辑?” 许是这个问题对于万重山来说太复杂,以至于谢轻舟迟迟得不到回复便想放手了。可就在谢轻舟要起身时万重山却回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跟别人上床?为什么不早点说?轻舟,我要是早知道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所以我才一直求你…求你给我机会去改…也不至于以后我们闹得太难看,是不是?”说完了话万重山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滑落,他忙擦擦泪等谢轻舟的回答。 无论好坏。 “我答应你,给你这个机会”谢轻舟轻声说着,见万重山笑得那么卑鄙忽有些后悔了,忙正了正嗓子冷声道: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要是这十个月做的不及格我照样跟你分手。还有,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找份工作,过自己的,你要来就提前打个电话吧”话音刚落万重山便摇头了, “找工作就算了,我看你那儿一堆药,还是好好养着吧,真无聊就看看电视,看看手机,不是,我说你那手机该换了,打个视频都看不太清”无奈,谢轻舟只好轻声说道: “可是…,我不会挑手机”万重山那高兴劲儿还没下去,直低头咬了咬他的唇角,自信得两条眉毛扬上了天。 “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守着情怀不想换呢”话落谢轻舟直瞥了他一眼,怨气颇深,“你那么忙我哪儿敢打扰你?”听了这话万重山沉默了,只征征地望着谢轻舟,神色里有说不明的惋惜。 “轻舟,我一会儿带你去挑吧”万重山忽然说道,边说还边揉他的头发,惹得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如常微笑着问他: “那我去做饭”谢轻舟才起身便注意到了身边一大袋东西,万重山心虚似的拉他去做饭,解释道:“我怕你不回去,所以带了两身衣服,就赖这儿了”没想到谢轻舟听了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心想现在少住在一起也好。随后便打开冰箱拿了两颗番茄给他,轻声交代道, “洗好了淘点米,柜底下”万重山惯是享福的,又是个陌生地儿,淘个米洗个菜竟比不上谢轻舟切肉腌肉的功夫快。没想到就在他要接过万重山手里的青菜时竟然吐了一口酸水,顿时给他恶心得直趴在水池边干呕。万重山倒是冷静,拍了拍他的背忙去倒了杯温水给他,还不忘提醒他慢点喝。 “没事儿”话落谢轻舟拿起铲子又要开始忙活,没曾想被万重山接了过去, “你坐会沙发上指挥就行了,我来吧”谢轻舟听了这话直露出个弃嫌的表情,半带着疑惑说道:“我在这儿看着吧,你先开中火把锅烧干了”话音未落谢轻舟又指挥起来, “下油,好了,放番茄,倒半碗水闷着”谢轻舟看着那人倒了一大碗水忙接过手,心想万重山你真是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