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狐迎亲》 第1章 狐丹 我自小多病多灾,一出生,就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上门替我相看,断我活不过二十岁。 一家子战战兢兢养了我八年,八岁那年,东北大旱,爸妈外出找活干,我又开始断断续续发起高烧。太爷爷看我烧得只剩一口气,只有出没有进的分,毅然决然抡起他的家伙式离开了家乡。 奶奶见状,心里担忧可也不敢说什么。我们家祖上是修道的,南茅北马。我太爷爷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出马仙。 可自我出生,太爷爷已经洗手不干很多年了,这一次,为了我,他重操旧业。 奶奶整日以泪洗面,心里焦得不得了。我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整日整日睡在床上。来看我的村民都在背后小声议论,我怕是不行了,就是这两天了。 爸妈接到通知赶回来,趴在我床头大哭一场后,晚上就在被窝里商量要不要给我添个弟弟。我日日困在梦魇中,时不时抽搐,神智全无。 爸妈看我不中用了,早早就备下了寿材,只等我断气将我放进去。奶奶天天抹着泪骂他们没良心,可他们依旧我行我素,毫不悔改。那一天,我突然清醒了过来,眼睛睁开,就看到奶奶睡在我床边的凉板上,见我睁着眼睛看她,高兴极了,颊边的肉一颤一颤的。 “瑶瑶,醒了啊,醒了就好”奶奶一边说,一边把水杯放在我干裂的嘴唇边。 我一点都不渴,甚至有力气抬手推开她的水杯。 老太太见我这么精神,有力气,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浑浊的眼眸暗了暗,问我想不想吃什么, 我开口,声音是粗粝的干哑,“奶奶,我去了以后,你要和爸妈搞好关系,你一个人身体不好,还指望他们给你养老呢” 奶奶一听这话,知道我这是回光返照,本来就已经哭肿的眼睛又淌下泪来:“瑶儿,你说什么啊,奶奶还指着你给奶奶送终啊” 我伸出手要抱抱,老太太赶紧把我拥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像儿时哄我一般。 我的意识越来越昏沉,这短暂的一生还没活够啊,我带着叹息,感受着越来越轻的身体飘在了半空中,看着床上两婆孙无助的身影。 “砰”堂屋的门被用力推开,太爷爷一脸风霜快步朝我走过来。他的身上还背着一柄弯刀,刀刃处残留着风干了的褐色血迹,他将一颗圆圆红红仿若玉石一样的东西塞进我的嘴里。 奶奶刚想开口说什么,太爷爷瞧了她一眼,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老太太立时噤声。 时间仿佛过得极为漫长,可让人喜悦的是,几个呼吸间我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惨白脸上也有了血色。 “瑶儿醒了”太爷爷摸了摸我的头,他的大掌上有很多茧子,刮得我头上脸上痒痒的。 “好好待瑶儿”太爷爷对奶奶说了这话,就出了门去,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三年后,政府对我们农村后山做基础建设的开发,在一处山洞中挖出一副骸骨,叫了村里的人去辨认,奶奶一眼就认出太爷爷的那柄刀,刀旁边还有一张已经漆黑难以辨认字迹的布料。 找了村里的大学生来看,才知道太爷爷写的是,他这一生善事恶事都做的不算少,叫我们若是发现它的遗骨,不发丧,不抬灵,直接找个地洞将他的骸骨埋了就是,切忌大肆操办。 奶奶本想按照太爷爷的意思直接将他的骸骨埋在山里,可爸妈却说如果不操办一场,村里的人怎么看他们?老太太怎么拦得住他们,很快,丧事队,唢呐队就到了我家。 出殡的那天很快就到了,本来艳阳高照的天,突然黑云遍布,乌云厚的吓人,仿佛要压下来一般,我们前一脚后一脚要把太爷爷的寿材送上山,可走到半路,一阵大风刮过,那一路的纸钱在空中翻飞,帮我们抬棺的人都觉得邪门,可棺不落地,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渐渐地他们觉得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八个人都不约而同想要卸下来。 一边的道士先生眼睛一睁一闭,就让我捧着太爷爷的牌位,跪在前路,不停磕头说好话,希望路过的神仙鬼怪可以行行好,让一条道。 我哭着磕头,头很快沁出了血,滴答滴答落在太爷爷的排位上。 霎时!四周寂静了,原本呜呜的风,惊慌失措的虫鸣鸟叫都没了,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大家好像被什么定住了,空中飘动的纸钱也挂在半空中。一瞬间,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凉意从我的头顶灌到四肢百骸。 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带着气音出声问道“你是谁?”有回声荡在耳畔。 一片岑寂,死一般的寂静搅得我冷汗岑岑,我甚至不敢动弹,看一眼左右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冷汗从我的额头滚下来,落在地上氤氲出一个淡淡的水渍。 终于,有声音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悠远,缥缈。 “就是你,你抢了我的狐丹?”是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朗越如玉石敲击,高不可攀的样子。 不过此刻的我,心思全在狐丹上。狐丹?什么狐丹?我没见过什么狐丹。 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我,也算浸染了无数神神鬼鬼的故事,知道自己可能是撞上什么了,颤抖着声音问道:“我,我不知道狐丹是什么,大仙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那道声音又沉默了,这时的沉默犹如杀人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灵魂。 此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些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狐狸,他们仿佛修成了精,直着身子向我走来,将我们团团围住,一些狐狸还爬上了太爷爷的棺材在上面撕咬拉扯。 我想站起身把那些狐狸赶下去,可一股力量压着我,让我站不起来。 眼看奶奶身上也爬满了狐狸,我不住地磕头,语无伦次地说道,“大仙,求你了,不要伤害他们” 有踏步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一步一步,在朝我慢慢走近,我的后背一阵冷汗,都快浸透了衣裳,冷风吹过,不住得打着寒战。 “该死在这里的人是你,现在却变成了你先祖,狐丹不是你吃了是谁?” 声音就那么轻飘飘响在我的头顶,我咬着牙,稳住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去。 我恍然想起,之前奶奶和我说过,说我是被太爷爷救回了一条命,当时太爷爷破门而入,给我吃了一颗红珠子,我就奇迹般的好了,这几年身体还越来越好越来越结实。 难道那个红珠子就是狐丹? 第2章 摆脱出马的命运 我惶恐地小声问道:“真是我太爷爷抢了你的狐丹?” 那道声音冷笑了一下,“不仅抢了我的狐丹,还杀了我的妻儿,这笔账,我要你全家来还,至于你死了的太爷爷,即便费我半生修为,我也要让他永堕幽冥,断了他的轮回路”,这道饱含怒意的声音仿佛带着利刃,一剑一剑刺进我的心口。 本来太爷爷就已经为我的事而死了,若是再赔上全家人的性命,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 我不住地用力磕头,山石碎粒,刺进我的额头,鲜血直流。此刻我顾不上那么多,抖如筛糠一个劲哀嚎着,“大仙,我求你了,放过他们吧吧,他们都是无辜的” 一个十一岁的娃,还是女娃,面对这种事,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只一个劲凭本能祈求对方的宽恕,我嚎得快晕厥,抽得不能自控。 可对方好像并不买账:“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吃了我的狐丹,那就由你还这笔债吧,等你成年,我再来寻你,你到时必得为我所用!” 我不明白为我所用什么意思,可一想到可以几年内摆脱这个声音,忙不迭点头。就在我答应的一瞬间,大家就像解除了禁制,开始继续往前走,空中的纸钱继续飘动,虫鸣鸟叫又出现在我的耳朵里。 我长舒一口气,心口狂跳。耳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朝声音即将消失的地方回头望,只看见一片阴影倏地消失。 奶奶站在一边看到我满脸血泪,又惊又怕,赶紧上前问我怎么回事,我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没事。 老太太一边摸我的手,一边眼尖地看着我的脖子处,“你这里怎么有一颗红痣?” 我赶紧跑到山溪边,果然生了一颗绿豆大小的痣!我使劲擦却擦不掉,沁了血的痣反而更加妖艳夺目,在我的脖子处安静的蛰伏着。 后续送太爷爷上山倒是一路无事。 七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我长成了一个身姿高挑,长相甜美的大姑娘。由于我考上了城里的大学,奶奶开心地将我的升学宴和十八岁生日宴一并办了。说是办酒其实就是村里的人在一起吃一顿饭。 这几年我虽然过的很安稳,可午夜梦回我总梦见一只浑身银白的狐狸远远地望着我,那眼神冰冷如刀,龇牙咧嘴朝我奔来,每次都吓得我从梦中尖叫着醒来。 就在即将去大学报道的前一个月,我又做了那个梦,不同的是,这次,那只狐狸居然主动向我走近,随即原地消失。我正疑惑间,却被一些看不清面容却衣香鬓影的人环住梳妆打扮,淡扫蛾眉,轻点花钿。 接着将一身古代装束,仙姿佚貌的我送进了一顶古色古香的轿子中,轿子四周镌刻着繁琐的花纹,前后左右都有人在牵引着,最前方还有一头红狐引路,一路向东。 恍恍惚惚间这顶轿子飞了起来,经过高山大河,掠过皎月银华。 我意识朦胧,却感觉无比舒爽与自在,斜斜躺在轿内软榻上,眼眸低垂,姿态慵懒。 不过片刻间,轿子便停在了一座山头上,山头高耸入云,行走山间还能感受到云雾带来的湿意,我下意识挥手,一道银光闪过,周围的云雾便被削弱几分,我仿入无人之境,径直走进了山顶宫殿中。 床榻上,一道身影颀长清瘦,他的脸被一张玄色面具遮住大半,只能看到洁白的下巴和那双反射着幽幽绿光的眼睛,狭长又魅惑。 鬼使神差,我居然一边走一边解掉了身上的衣裳,和床上的人抵死缠绵,耳鬓厮磨间, “你是谁?”我问, 那人的声音阴沉冷厉,一开口,就冻得我生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按约定来找你了,你却把我忘了,人类真不可信”他说着,有山林般清新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 一瞬间,我的思绪回到了七年前,那个约定? 我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我的大腿间一晃一晃,我想伸手去捉,却被身上的人死死压住,一整晚,不知起起伏伏多少次,整个人汗水淋漓,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你可想好,助我修习?”有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深想,下意识就想摇头,却被他牢牢按住, “想好了再回答我”,我眼皮重的很,还不待我回答,就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奶奶看我满脸惨白,身上还透着一股莫名的香气和腥气,想也不想就带我去了邻村的秀姑家。 秀姑是十里八乡这一代的出马弟子。听说已经四五十岁了,年纪轻轻就开始跳大神,这一跳就是一辈子,可别说人没结婚,人结过婚,头婚丈夫在山上挖药材的时候,掉下山崖死了,第二任丈夫,又死于重病,至此,再也没有人敢娶她,她也一个人守着一个堂口到了现在。 刚进秀姑家门,就感觉整个屋子阴沉沉的,到处挂着红红绿绿的布条,秀姑就盘腿坐在一个插着三根香的神案前,神案摆在炕上,她一头卷卷的红色短发,两只小眼睛炯炯有神,从我们一进来,就猛抽了一口手里的烟,吞云吐雾间斜斜看了一眼。 我还没坐下,就听秀姑像是调笑一样说了一声:“被缠上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小声说梦里总是梦到狐狸找我,我害怕。 秀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仙家不会平白缠住生人不放,必是你们之间要么有恩,要么有仇,我看你,像是后者” “为何这么说”我惊讶发问,毕竟十一岁那年的事,我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奶奶都没说。 “你一进来,我就看到一条银狐狸怒气冲冲跟了进来,这不是仇是什么,何况,你眉心红中带黑,大凶!”秀姑又猛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间,我仿佛从她的眸子里看出一条竖瞳,有点像蛇。 我收回我的目光,惴惴不安地低下头,秀姑看我这样子,再次问了我一句,“你当真不想做出马弟子?” 我已经考上了大学,即将离开这个落后的农村,去到更繁荣的大都市,我的未来不应该是一辈子困在这里,想到这,我毅然决然摇摇头。 “劳烦秀姑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出马”我的眼里沁出了泪水,秀姑直直看了我半晌,叹了一口气,随后从那堆香案中拿出一个黄色的三角符咒。 “你这事太大了,我能帮你的不多,你回去把这个符挂在身上,任何时候都不能取下来,明白吗?能熬过这十四天,你就自由了。” 我欢天喜地地接过符咒,给秀姑送上了厚厚的红包。秀姑看了一眼红包,撇撇嘴把红包退回给我 “这要是别人贡献的,我就收了,你这事,不敢收”,我疑惑地看着秀姑,秀姑却老神在在,一副送客的模样。 回去的路上,我和奶奶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只要能挺过这十四天,我就能彻底摆脱现在的命运! 第3章 狐狸的报复 我将符咒缝在我的衣服上,睡觉也不敢脱下,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三天,可三天之后,村里接二连三死了好多人,有上山做活被蛇咬死的,出去干工掉进池塘淹死的,还有在家吃着饭,突发心梗直接死亡的 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可以说从那以后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 村里很多都是有着亲戚关系的人,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我开始神情恍惚。总感觉下一个回到我,或是到我身边的人。 噩耗还是来了,我的父母在第七天的时候,死在了镇上一辆飞驰而过的泥罐车下,死状惨烈。 我们到场收尸的时候,几乎要用铲子将肉泥铲进袋子里,围观的都说这死相,不瞑目啊。 整个村子日日夜夜都不停地响着近处远处的唱戏声,哭泣声。我彻夜不眠,像行尸走肉一般,开始担心下一个会到谁。 我突然意识到我从秀姑那里回来后,一次都没梦到过狐狸。 这是报复,狐狸的报复! 我艰难熬过十四天却在第十五天的时候,彻底放弃了。 村里两个孩子在当天出生,却先天残疾,眼睛睁不开,这时,村里开始有人说,他们被诅咒了,很多人联想到多年前从我太爷爷上山那一幕,说我是个扫把星,克村子,让我滚。一批又一批的村民 只要熬过今天就好了,熬过今天就好了。奶奶最近精神也大受打击,隐隐有了垮下去的征兆! 可我知道,村民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奶奶也是无辜的 当天夜里,我一个人摸黑去了秀姑家,秀姑还没睡,她坐在神案前,眼睛一闭一睁,看着我走进去,直挺挺跪在蒲团上。 “我出马,我答应出马,秀姑,我答应出马,你让那个狐狸出来,告诉他我答应出马” 我状似癫狂,歇斯底里地扑在蒲团上哭泣,这半个月,我足足瘦了十多斤,形销骨立,本来娇小的身体此刻就像风里的一片落叶,轻轻一吹就能倒。 哎,又是一声叹息。 秀姑开始跪坐在香案前念念有词,连哼带唱一番后,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空气中本来飘动的香忽然凝成了实质,秀姑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本来就小的眼睛此刻眯着,显得更小更狭长了,和刚才的秀姑不同,这一睁眼,就能感觉到此刻的秀姑变得更妩媚,魅惑了,好像骨子里透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陈瑶,你找我”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好像在狐仙面前的我是个多么微不足道的人。 满腔怒火让我此时面对狐狸附体的秀姑也不害怕,瞪着血红的眼睛,问他:“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秀姑皮笑肉不笑,看起来格外诡异,“你违背承诺在先,我报复在后,有何不可” 我哭着问,“可你要报复冲我来,他们都是无辜的,无辜的!” 秀姑恢复到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我被盗狐丹,我也是无辜的,我未婚妻儿被你太爷爷杀害,我也是无辜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压得我渐渐直不起腰,我俯下身子,不住得说着,我错了可为时晚矣。 “你既然说我能助你修习,我现在答应做你的出马弟子,你能让那些人回来吗?”我的脸上挂着泪,哽咽着问他。 秀姑吸了一口烟,摇摇头:“他们已经被勾魂索魄,救不回来了,但,那几个刚出生的孩子,我可以撤回对他们的诅咒” 我想到那两个刚刚生产,抱着孩子来我家门口跪着哭诉的母亲,内心一阵苦涩。 “好,我答应你”我说完这句话,精神终于垮了,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秀姑香堂的椅子上醒了过来,“姑娘好些了?” 我点点头,木讷地看着秀姑的动作。 “呐,这是你家仙的名字,胡银皎,你回去收拾个干净屋子,供上清香清茶,他就算你堂口的仙了。” 我接过红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胡银皎,抱着秀姑送给我的香炉,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回到家,按照秀姑的说法,将红纸贴在香案上的一瞬间,那两家小孩顿时睁开了眼睛,喜得那两家人直念阿弥陀福。 我接了香堂,村里的死亡事件急剧减少,至少这种非正常死亡已经不见了。 狐狸是跑堂仙,我没法撇下这边去读大学,只好向学校申请病假,好在县城里就有我妈妈的亲弟弟在当医生,搞了一张病历单送到学校,学校那边爽快地同意我延迟入学的申请。 狐狸可不管我这些事,每日老神在在享受我的供奉, 这日,我正在给香案添茶,一仰头,鼻血往下滴答滴答流个不停,我赶紧找纸,这是这个星期的第五次流鼻血了,平均天天都流鼻血。 奶奶让我去医院看看,我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第一天流鼻血时,一只白色狐狸出现在香堂,口吐人言,“你要死了,你体内的狐丹,数十年浸染人间浊气,灵气渐渐消涸了。” “你是胡银皎?”我一边止着鼻血一边问, “自是本仙”看到眼前这只小小绒绒的白狐狸,我怎么也不能将他和那个报复全村,要全村人丧命的狐仙联系在一起,不过既然他说我活不长了,我心里倒是有了一个计策。 “你说我要死了,可能我命该如此吧”说完,我朝香案拜了拜,转身出去。 身后的狐狸一双淡绿眼眸望着我的背影,若有所思。 今日又流了好大一滩鼻血,我坚持不去看医院,一门心思等死,等我死了,狐狸总要离开。 可我似乎低估了兽类的死心眼,等我处理好鼻子上的血迹时,狐狸在一片云雾缭绕中显出真身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他脱去了玄色的面具,我得以看清他的脸。一头银色及腰长发,一张清隽仿若谪仙一般的俊俏脸蛋,一双勾人的狐狸眼朝着我眨啊眨,他的眼眸深邃,看人时风情万种,顾盼流连。穿着一身浅蓝的长袍,走路的时候,衣摆拖地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我大气不敢喘,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好在周围的环境还是在我自己家。让我觉得没有那么害怕。 “呵”胡银皎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我问, “你不怕我?也对,我们那晚才见过”胡银皎自说自话,却让我红了红脸。 “我答应帮你出马,可我生病了,不能看事,这不算违约吧”我小声说着,仔细观察着胡银皎的脸。 “你死了,但我的狐丹还没修回来,我当然会让你全村人为你陪葬,何况你这世死了,我还能找到你的转世,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狐狸的嗓音慵懒清冷,落进耳朵犹如金玉敲击般好听,只是听得我全身发抖,血液冷却。 “怎么才能救我”,我问,在生死之间,我没有选,我不愿生生世世都受驱使,我想挣脱,想逃离,可前提是我要有命。 “镇墓双生蛇,找到它,能延长你两年的性命”狐狸说着,狭长的眼眸看了我一眼, “帮你修成狐丹,你就放过我对不对?”我再次问了一遍,一遍遍确认, “本仙一言九鼎”狐仙似乎对于我的不信任有点不悦, 行,结合前面那么多事,我可以断定,这是只讲信用的狐狸。我在内心腹诽。 只见狐狸一挥手,我被一阵力量牵引,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我们狐族天性可不仅讲信用”胡银皎那张俊俏的脸突然凑近了我,低声细语。 他的声音清越润朗,仿佛九天之上而来。落在我耳边说不出的诱惑。 说完,一双手在我身上游走,把我压在了床上,熟悉的毛茸茸的触感又出现在我的大腿间,我不由自主开始挣扎,却拥住了一个冰冷的脊背,接着便是一阵阵酥麻,熟悉的疼痛迅速将我包围。 第4章 镇墓双生蛇 我一边托秀姑帮我打听镇墓双生蛇,一边在家照顾奶奶。自从那次事件之后,老太太整个人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即便我日日熬药,陪在她床边,可也阻止不了她迅速消靡下去。 她越来越恍惚,总是拉着不让我离开。她说村子里那些死去的人全部围在她身边,叫嚷着让她赔命,她害怕。 从此,奶奶的房间即便大白天也开着灯,我就睡在她的旁边。 我安慰她不会有事的,毕竟仙家说过那些人已经被鬼差勾走了。 可奶奶不相信,每到夜晚降临,她总会把我推醒,时不时指着外面让我看,说那里有人在等着她,等着她咽气。 我打着手电筒出去转了一圈,是一些枯树枝丫倒影的影子映在窗玻璃上,导致显出一些乱象。 不知是不是我脚踩在苦草叶上发出的窸窣声,黑暗中,我也感觉好像总被什么东西窥视着一般。 此时已经入秋,秋风萧瑟,偶尔一阵风吹过房子缝隙,发出呜呜的声音,我壮壮胆子,给自己打气。 不怕,我家有狐仙,这些魑魅魍魉哪里能伤害到我!可回去的路上,我没注意脚下一块碎镜子,一脚踩上去,滑了一跤,手划出鲜血滴在镜子上,一滴一滴。 老太太越来越虚弱,已经下不了地了,日日缠绵病榻。我跑到香堂问胡银皎怎么才能让奶奶好起来, 狐狸听了我的呼唤,施施然显露真身,他穿着一身勾金嵌玉的湖蓝长袍,银发斜斜挽着,不时有几根发丝垂落下来,魅惑又尊贵,整个人就像从年画上走下来的神仙。 他的眉眼矜傲,眼眸狭长泛着点点银色光泽,鼻梁高挺,唇线薄而清晰五官深邃到恰到好处,看来前人说狐狸精勾人,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我艰难地吞口水,问狐仙我奶奶怎么回事。 狐狸倒是不避讳,一挥袖将香堂的门合上了,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山林般清新的气息再次洒在我的耳畔,我的脸红了红,微微偏开头。 他勾着唇对我说:“老太太阳寿快尽,阴眼已开,能看到那些不足为奇,只是,你家看来作孽不少啊,那么多怨鬼在你家周围徘徊” 我垂下眼眸,太爷爷写的字迹还历历在目。 我放软了声音,坐在狐狸的大腿上,请求般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奶奶舒服些吗?至少能让她睡个好觉。” 说着,泪水一滴一滴淌了下来。 我少时亲缘福薄,得太爷爷和奶奶照顾,顺利长大,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好好在他们膝下尽孝,让他们尝尝天伦之乐。 许是我的诚恳打动了狐狸,他微微正了神色,“你太爷爷捉鬼一流,你就一点没学到吗?你瞅瞅你家,门神,福神都没请进家门,那些怨鬼伥鬼不去你家去谁家?” 狐狸说着,狭长的幽绿眸子瞥了我一眼,似乎对我不懂这些感到疑惑。 我一听,赶紧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此时夕阳余晖洒在村子,我一路不停歇地跑,终于在日落前跑到镇上买了两张门神,两张福神。 回去的路上,一片漆黑,这条村路我走了不下上百回,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家,可今日却越走越渗人。 我紧紧捏着手上的袋子,一股脑往前面跑去,只要越过那个山坡,就快到家了!我加快了脚步,可这条路仿佛越走越长,不管我怎么跑,好像没有终点一样。我停下来歇了好几次,稍微喘过气了继续跑。可直到我筋疲力尽,都没能越过那个山坡。 我累得瘫在地上直喘气,望着像是被黑幕遮盖的天空,今夜无风也无星。四野悄寂。 忽然,我耳边响起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类似有女子出嫁的那种敲锣打鼓的声音,其中的唢呐声尤其地高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种背后冒冷汗,浑身僵硬不能动的感觉覆满全身。我急得额头直冒汗,看着一团白雾中那队迎亲队伍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我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心脏剧烈地跳动,咚咚咚咚咚咚周围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迎亲队伍即将走到视野范围内,我死死闭着眼睛,可即便闭着眼睛,我的眼前也有画面,那是一队类似古代迎亲的仪仗队,前面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童子开道,那些孩子的脸上被画得像年娃娃一样,左右脸都红红的一块,嘴巴也是殷红的,眉眼漆黑,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他们一路蹦着跳着朝我这边走来,我吓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童子后面跟着庞大的队伍,他们的装扮和童子差不多,都是穿的极为喜庆,只是腰间却系着黑黑的腰带。 我看着那华丽却阴沉的花轿,有种预感,要是坐进去了,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的呼吸越来越大声,怕惊扰到他们,我用了全身力气抬起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睛充满血丝,牢牢瞪着眼前的场景。 那些人姿态轻盈,像是走又像是飞。我屏住呼吸任汗水一滴一滴流进眼睛里,刺痛灼热也不敢动分毫。 我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树,看着眼前那列队伍嬉笑着从我身侧不足三米的距离走过,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视野中时,我清楚地看到那些人没有脚,他们穿着黑色布鞋做着走路的姿势,但都踩在半空中! 我吓得嘶了一声。汗如雨下,我冷得齿关颤抖。 就在这时!最前面那个引路的童子,突然嘻嘻笑着转过头,似乎在寻找什么,空洞漆黑的眸子四处张望。 我微微弯下了腰,可还是听到一阵桀桀的笑声,“新娘子,新娘子,新娘子”,童子反反复复重复说着新娘子,我已经在吓得快到昏过去的边缘了。此时一阵阴风吹来,一眨眼,那列队伍瞬间就出现在我的眼前,那童子弯着腰,在距离我不足两厘米的地方,像是打量一般细细看着我。 我一口气梗在喉咙,瞳孔瞪大,几乎忘了呼吸。 就在我以为我死定了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陈瑶,陈瑶你在哪里?” 我想出声回应,可喉咙仿佛塞了一坨棉花,我张张嘴,却发不出声。 叫我的声音还在继续,“陈瑶,瑶儿,你在哪里啊?” 熟悉的音色在空旷的田野传得老远,甚至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阴冷,听得我心里毛毛的。 可这真真切切是奶奶的声音,我急得身上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我用了全身的力气,终于逼着自己发出了一丝声音,“这里” 第5章 上了花轿的奶奶 就这短短两个字,仿佛用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大口大口喘气。那些迎亲队伍把我牢牢包围起来,虽然队伍不动了,但仍然在吹吹打打。甚至脚下还在不停地做着走路的姿势。 奶奶的耳朵似乎变得好灵,居然听到了我发出的那一点细微的声音。 她循声跑过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奶奶的身姿变得灵活多了。她跑到我的附近,似是一点不怕那些诡异的迎亲队伍,一把扒拉开他们,随后奔到我的面前,一把搂住我, “瑶儿,我的瑶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老太太趴在我身上大哭,我像是推翻了身上的大山,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嗓子也能发出声音了,我抱住奶奶,嚎啕大哭起来。两祖孙就在这荒郊野外抱头痛哭。 只是这边哭那边却笑,这场面真的要多怪有多怪。我打着哭嗝拉着奶奶,小声给她说,“我被脏东西困住了” 奶奶摸摸我的头,一脸的慈爱,但我从奶奶的脸色中看出几分灰拜,有点像是村里人去世时,躺在堂屋的样子,我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不安,紧紧搂着奶奶的胳膊,“奶奶,我怕,你带我回家” 奶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手背,才利落地站起来,“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当年我在无意间,收了你们的聘礼,现在我跟你们走,放过这个姑娘,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奶奶的声音一瞬间变得非常厚重,仿佛能突破围绕着那群队伍的层层雾霭,直直透进大红喜轿里面的那个人的耳朵里。 一瞬间天地都安静了,奶奶定定地看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轿子,等着回应。阴风阵阵,吹起大红喜轿侧边的小帘子,隐隐约约透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不知多了多久,我全身的汗又干了一遍,才听得一声男女不辨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 “可”回音在我耳边回荡了三圈才幽幽散去。 奶奶似乎长叹了一口气,我眼睁睁看着奶奶走向那个花轿,心里大恸,也不害怕那些模样诡异的人了,直直冲过去拉住奶奶, 可在距离奶奶三尺远的地方,我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墙上倒刺横生,我不停地拍着,双手红肿被倒刺勾出条条血丝,一个个血手印印在透明的墙壁上,诡异地吓人。 奶奶转过身,一双眼睛里是我熟悉的温情,“孩子,你的命格本该矜贵,可你太爷爷为了救你,犯下罪孽,使你接下来的人生命途多舛,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往后,存善心,行善事,奶奶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奶奶,奶奶”,我声泪俱下,不停地唤着那个看起来越来越年轻的身影,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平常的奶奶总说腰疼腿疼,可找我这一路,少说也有五里地,她的腿脚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的膝盖不好,平时很少蹲下,今天却蹲着安慰了我好久, 包括此时,奶奶的背不佝偻了,头发也渐渐变黑了,她在慢慢变成年轻的样子! 我就这样看着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走到那顶诡异轿子前,此时奶奶穿着一身血红嫁衣,头上凭空出现珠翠环绕,她的面容精致,眉眼如花,倾城倾国。可是就算变成了我没见过的模样,她的举手投足依旧有着奶奶的影子, 我跪在地上,使劲磕头,一遍一遍祈求奶奶回来,四周空荡荡,我的悲泣传得很远很远,里面裹挟着无尽的酸楚和悲痛。 奶奶弯下腰即将撩开轿子的大红轿帘时,望向在一边哭的不能自己的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消失。 我的心口骤痛,头重脚轻的感觉袭来,我睁大眼睛,一滴泪划过眼角,我往后仰去,看到天上露出了一颗星。 奶奶以前曾说过,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我心如死灰,直挺挺往后栽去,却倒进了一个陌生冰冷的怀抱。 有熟悉的山林气息袭来,我眼前一片模糊,世界的喧嚣渐渐离我远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在家里了。我撑住额头,不住地皱眉,做了一个噩梦,差点醒不来。 我按照习惯刚要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可一看到满手的红色血丝让我一下子呼吸发紧。 鼻血适时地流下来,我顾不得那么多,手忙脚乱下床拿起一卷纸巾,可刚一碰到纸巾,手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 “啊”我忍不住惊叫出声。 胡银皎此时从香堂那边走了过来, “你今日的清香清茶还未供奉”他瞥了一眼我的手,姿态高傲地说:“还好你体内有我的狐丹护体,不然昨晚那一遭,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昨晚?我恍惚着, “昨晚那一遭?昨晚那不是一场梦吗?”我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推开胡银皎就往奶奶的房间跑, 此时奶奶正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面色和昨晚见到的差不多, “我奶奶怎么了?”我颤抖着问跟着我进来的胡银皎, 胡银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问我:“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你应该记得才对啊” 狐狸一说,我就知道,昨晚那不是一场梦,奶奶真的上了那顶花轿!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坐在奶奶的床沿边,一滴一滴掉着眼泪。 “本仙也很奇怪,为什么夜叉王会出现在人间,结果送你回来在你家门口发现了这个”狐狸说着,拿出一个玻璃碎片,像是一面碎了的镜子的一角。 “镜子?”我接过,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干涸血迹。这好像是昨晚划伤自己手的镜子碎片。 “你想的没错,这面镜子出现在你家,就有点说道了”狐狸说着,魅惑的眼珠子瞥了一眼水壶,我耐住性子,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个东西是聘礼,是夜叉王给你奶奶的聘礼,看这镜子的磨碎程度,应该几十年前,你奶奶就收了人家的聘礼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你奶奶不想嫁,你那个太爷爷是个厉害的主,硬生生让你奶奶躲在这个山村,多活了几十年,昨晚你的血滴在了镜子上,你与你奶奶同源同脉,夜叉王寻到你的踪迹,不就找到你奶奶了。” 我听得一脸怒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难道他们都不懂吗?” 狐狸轻飘飘看了我一眼,“陈瑶,恩必报,债必讨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 胡银皎似乎生气了,话音刚落就从座位上消失。 我知道奶奶回不来了,强打起精神挨家挨户给那些村民送信,希望他们能来家里送奶奶最后一程。 老太太一辈子行善积德,来的人很多。 往后这几天,我都守在奶奶身边,第三天正午,奶奶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村里人帮着我把奶奶的丧事办完。我看着空荡荡的家,在灵堂跪了三天三夜,最后决定抱着香炉,趁着天黑离开了村子。 第6章 客车算卦 我身上没有钱,香炉里的那个东西又日日要供奉,我没办法,只好先去到秀姑那里。 秀姑像是早就得知了我要来的消息,早早站在村口等着我。 秀姑老了,那头卷曲的短发里面掺杂了不少的白发,看到我,依旧是狠狠吸了一口烟。 我看着秀姑,眼神不由自主流出悲悯。都说做这行的,五弊三缺,谁都躲不过。秀姑的儿子,失足掉下水,溺水而死,终年也不过十二岁。自此,秀姑就一个人撑着堂口,直到现在。 “大妹子,我昨晚听我家仙说你要来,早早地就来等着你了”秀姑接过我的包袱,领着我去她家。 到了她家,依旧是熟悉的花花绿绿,云烟缭绕的场景。她家供奉的仙似乎特别多,每次来香炉里都是慢慢燃着一炉的香。 “你之前让我打听的双生蛇,有着落了,前两天有个人找到我,说了一些他们家的情况,我估摸着可能就是他家”秀姑说完,点了一根烟,继续吞云吐雾。 我在秀姑家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带着秀姑给的那张纸条,出了村子。 一路上,路过的大巴车那么多,我都不敢招手,我没有钱,也不知道从哪里得钱。 这时,从香炉里飘出一阵青烟,慢慢幻化成一个青年模样,正是胡银皎。他的面容细腻光洁,浅色银眸闪烁着细碎的光泽。他今天穿了一身矜贵的云缎锦纹的湖蓝长袍,用柳叶簪将银发挽了一个简单发髻,雪色腰封束身,露出一截好腰。 肩宽腰窄大长腿,现在最出名的男明星也比不上! 我差点看痴了,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跟在我旁边, “你这么着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狐狸开口,音色悠悠,仿佛这是一场郊游。 “秀姑找到镇墓双生蛇了,我要抓紧拿到灵蛇为自己续命”我坦诚地回答。我这条命,是太爷爷,奶奶用他们的命换的,我没有时间自暴自弃,我要活下去! “呵”狐狸呵笑了一声,不知为何,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拂过,酥酥麻麻的。 “你也知道要求生了,看来是彻底愿意做我的出马弟子了。”胡银皎说完,往我身边一靠,就感觉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身下慢慢靠过来,我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像是被附身一般。 只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控制着我的身体。 “既然愿意做我的出马弟子,倒用不着这么辛苦”,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这样,我看到我伸手,拦停了一辆正向我们驶来的客车。 胡银皎操控着我的身体,上了客车,刚坐定,就听见我自己开口说话,声音还贼大,嘹亮地回荡在车厢每一个角落:“算卦,卦金随意” 要不是我被困在这一方小地方,这场景,可以让我当场社死。 车厢里其他人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在车上公开招揽生意,纷纷窃窃私语, 不知是不是胡银皎附身的缘故,我的五感特别灵敏,就听得一位大娘和她身边的大爷说:“年纪轻轻不学好,专门坑蒙拐骗,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谁说不是呢,穿得还人模人样的” “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就是骗钱的,一天到晚搞神神叨叨,估计是个神经病” “” 别说狐狸,连我都听不下午那些话了,这时,狐狸操控着我的身体对着第一个大娘说:“我观你面色红润,眼睑微红,应是家中添人进口了,可又仔细一看,你这眼细嘴歪,歪嘴下一颗黑痣,应是好事坏事一起来了” 那位说我年纪轻轻不学好的大娘腾得站起来,指着我骂道:“你这大姑娘,一天天净损人呢,我儿子才十六岁,怎么可能添人进口,你瞎说什么!还咒我坏事一起来,我看你这姑娘,心眼忒坏!” 话还没说完,一位老爷爷站了起来,赶忙拦着她:“王家媳妇,少说两句吧。”然后拉着我说:“你这闺女,你也别说了,到时候惹了一身麻烦可不好收场,这家媳妇可是出了名的凶悍。” 狐狸操控我的身体,走到老爷爷身边,对他说:“老爷子耳垂大,声如洪钟,有福气,家里的孩子今年高考一定能中!” 这话说的老爷爷一愣一愣的,他这趟去城里,就是去看那已经一个月没回村的孙子的,孙子读高三正是关键时候了。 他咧着嘴笑,一个劲说着感谢我之类的话, 那大娘就不乐意了,硬拽着我的衣服,让我给个说法,推搡间,大娘的按键手机响了起来, 大娘接起电话,没一会,她哭丧着脸,求着我给她看看,要怎么办。 原来,她接到的就是她儿子要钱的电话,她儿子谈了个女朋友,怀孕了,现在就要生产了,就在医院里,只是情况很不好,遇上难产了。 “大妹子,大娘不是故意的,你给行行好,这是一条命,大妹子,求求了” 大娘这前倨后恭的态度让车上的人都傻了眼,可我瞥都不瞥她,只老神在在坐在座位上。 大娘又拉着我的手,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大妹子,行行好,要多少酬金,大娘都给你,你想想办法,让孩子顺利出来吧” 我高傲地看着那大娘,神色莫测,“以后行事切记留一线,那孩子是你家的福星,要好好养育,我这有一张符,你拿去,烧成灰化成水,倒在你儿媳妇产房门口,孩子自然顺利出来” 大娘高高兴兴接过符咒,送上了一张百元钞票。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一百元的钞票,不由得眼睛都看直了,狐狸看到我的样子,嗤笑了一声。 之后去城里的一段路,车上的人几乎人人都找我算卦,而狐狸秉承卦不走空的理念,短短时间,就赚了不少,至少接下来几个月,我们都不用风餐露宿了。 快下车了,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胡银皎心念一动,我突然有种踏空随即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我看看自己,又看看身边的胡银皎,原来是他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捏着手里的钱,有点不可置信,这么简单我就变成有钱人了?! 第7章 双生蛇 根据秀姑给的纸条上的地址,我们去到那附近,本想直接就上门,可狐狸说他累了,要休息。 我点点头,找了一间旅店。 由于别人看不到狐狸,所以我只要了一间房。 房间虽然简陋,但胜在干净。我把香炉拿出来,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倒了一杯清茶,将他们放在东北角。 狐狸显出真身,依旧是慵懒的样子,“这还差不多”, 他一出现,我就闻到空气中若隐若现一股腥味,有点熟悉,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闻过。 “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有点腥气”我转头问胡银皎,胡银皎抱臂靠在房间门框上,听见我说这话,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走过我身边,丢下一句话:“我去洗澡” 我懵懵地点头,仙家还需要洗澡吗? 我把包袱放在床上整理,里面有好些符咒,全是胡银皎画的。我小心翼翼将他们分类好,接着收拾我的东西,但精神总是不集中,狐狸的那句“洗澡”总引得我想入非非。我拍拍脸,猛灌了一大口凉水。 “陈瑶,帮我拿一下浴袍” 狐狸的声音响起,透过浴室传到我耳朵,有点闷闷的,可异常地悦耳。 我走到浴室柜子边,翻出一套浴袍,把浴室门开了一条小缝。 可我刚把手伸进去,突然浴室门打开,我脚下一滑,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狐狸将我牢牢抵在墙壁上,我的气息刚好喷在他的胸口处,花洒喷下的水将我湿了个全身,虽然天气已经转秋,可我今天奔波一天,穿得还和夏天一样清凉,此时被水一淋,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全部展现在狐狸的眼前。 狐狸犹如铁棍似的手臂圈住我,我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陈瑶,那不是腥味,是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他的嗓音足够魅惑,好似还带着钩子,引得我仿佛失了魂魄,只想与他酣畅淋漓大梦一场。 我望着他狭长的眸子,里面倒影着一个脸红红,神态迷离的我。 他的面孔被浴室的暖气熏得微微发红,此时他显露出一头被淋湿的及腰银发,银丝贴在肩上,腰上,背上,勾出一道道旖旎的形状。 他的睫毛卷翘,睫尖还泛着点点白,我情不自禁搂着他的脖子,他微微低下头,整个身体都在向我靠拢,再靠拢,他缓缓抬起我的腿,温热的水滴顺着他的脸颊低落在我的大腿上,又从大腿滚落到深处,我被刺得颤抖,他似乎也情动了,线条清晰的下颌微微动了动,引得凸起的喉骨也上下滑动了一瞬。 我倾身咬住他的喉结,轻拢慢捻间,听到狐狸压抑的闷哼。他一把把我打横抱起来,一下子失重的我紧紧抱住他精瘦的腰,好像还摸到了他又长又深的人鱼线。脸大红! 狐狸将我丢在床上,此时天大亮,我看着外面亮堂堂的天色,昏沉的神智清醒了一点,躲闪着往被窝里钻。 狐狸一个响指,整个房间就暗了下来,只剩他整个人像是点缀了闪动的银光,缓缓向我欺身而来。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在自言自语般:“陈瑶,陈瑶,我是兽类啊,兽类发情,这都不懂,你要怎么驯服我?” 一晚上不知折腾了几次,次日大早,我看着睡在我身边的狐狸,脸红得像一只虾,偷摸下了床,拿了一套衣服胡乱穿上。 狐狸察觉到我的动作,嘴角一勾,继续枕着手臂睡过去。 因为秀姑的纸条上还写了电话联系,所以我还得去买一只按键手机。 可按键手机不便宜,狐狸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摸了摸我的头:“跟着我,还怕没钱花吗?放心买吧” 他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心里安慰,我当机立断出门买了一只手机,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按照纸条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一开始还有点高傲,但一听我是秀姑介绍来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个大转弯。 我不计较那么多,只和他商量了上门的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怕吗?”一回到旅店,狐狸就像没了骨头一样躺在床上,他用手掌撑着脑袋,满头银发倾泻而下,铺了大半张床。轻声问我,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小口,“害怕,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这些事,可,我没有后退的选择,不是吗?” 我转头平静地看向狐狸,狐狸幽绿的眸子里有一丝暗芒闪过,他扯扯唇,“当然” 狐狸又消失了。这次,直到我晚上去张磊家都没出现。 张磊,就是这次要看事的人家,也就是接通电话那个人的名字。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背上包袱坐了个黄包车去到了张磊家。看起来这家人应该是有钱人家,独栋小别墅,外面还围着一圈铁栅栏。我站在门口摁了几下电铃,等了一会,才看到有穿着灰色衣服,梳着两个麻花辫的中年女人走过来。 “找谁?”那女人满脸横肉,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朝我说话时语气很不好。 出门在外最忌讳还没办事呢就被人看扁了,虽然现在狐狸不在,可我输人不输阵!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我是你家主人请来看事的,我姓陈,叫你主人家出来见我” 那女人狐疑地看了我两眼,我其实也能理解,毕竟我只有十八岁,又生的花容月貌,说自己是神棍,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那女人许是听了主人的叮嘱,虽然还有疑惑可还是跑了进去通报。我站在门口,望着那栋小别墅,不知为何,从心里透出一股欲望!好像我有什么东西非要拿到手不可! 我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就见到一个穿着西装,梳着三七分的男人连走带跑到我的面前。他着急地叮嘱仆人赶紧为我开门,随后将我迎了进去。 “陈大师,下人不懂事,多有得罪,大师莫怪”,我装高深,不说话,直直往里走。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今日的天气不算热,可绝对不冷,但一走进这小别墅,一股子凉悠悠的感觉直往身上钻, 虽然我面上一派坦然,但我心里很虚,毕竟狐狸没在身边,万一啥都看不出,搞砸了这桩生意,坏了我的名声不说,双生蛇拿不到,我必死无疑! “大师,可看出什么了?”张磊就站在我身侧,我穿过门前的大花园,走向客厅。一落座,张磊就叫佣人奉上一杯清茶。 我端起茶杯,还没喝呢,一道清朗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我也渴了,你叫那人再倒一杯水放在你旁边,”,闻言,我照做。 只是这要求一提出来,张磊头上立时沁出了冷汗,客厅里其他的佣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恐惧神色。 我见状,心满意足地出声道:“这每个接了香堂的人,都有仙跟着的,他们一路过来,渴了,喝点你家的水,也算你家对他们的供奉,待会看事他们会更尽心” 第8章 鬼母——赵秀秀 张磊一听我这话,赶紧亲自斟茶恭恭敬敬放在我的旁边,惴惴不安地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的放了一杯茶的空座椅。 在我的眼中,却能看到一个身穿浅绿衣裳的人,一头银发松松挽起,他姿态高雅,正拿着杯子一口一口喝着,看起来还真是有风度又优雅。 他好看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喝了几口水,才说:“难喝” 得,是个难伺候又爱捯饬自己的主。 我在心里问:“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那人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好像对我极为失望,我脆弱的自尊心顿时又受到了暴击, “看到什么,你就告诉我,怎么做你也告诉我,拿到了双生蛇结束了好早点回去” 我死猪不怕开水烫。 一边的张磊看我一直在喝水,不免有些着急,“陈大师,要不你上楼去看看?” 嗯?我抬头看他, “我给秀姑说过我的情况,我娶了媳妇五年,一直没有孩子,这好不容易今年怀上了,都四个月了胎像还不稳,她老说做梦,梦见有人推她打她,追着她,梦里那些人鲜血淋漓,形状非常恐怖,断手断脚断头的都有,每次醒来,我媳妇就跟打了一场仗一样,后来,我接她去了外家母那边住了几天,她好了一些,回来后又开始做梦,没两天就见红了” 我一听,这明显有点不对劲啊,我看了看身边,狐狸老神在在的样子。我硬着头皮让他带路, 行走间,狐狸的声音响起:“风水也是一门学问,出来看事少不得要学,你看这间房子,风水其实很不错的,明堂适宜又宽敞明亮,宅子后面也有靠山,前方为良田,是个不错的居住地,那住在这里的人为何会招脏东西?” 一阵难耐的沉默,狐狸继续开口:“那就是这块地出了问题,风水好的地方不仅人喜欢,鬼也喜欢” 狐狸说完,我们也到了二楼。 张磊带我去的房间是他们的婚房,也就是卧室。 一推门,就看到张磊的老婆正半躺在床上,她的面色非常惨白,嘴巴有点隐隐紫绀,从我一进来,那双凹陷的眼睛就一直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身上戳个洞。 我大步走上前,拉开窗帘, “白天也拉上窗帘,空气流通不好,人就容易生病” 我说着不知为何身上开始有点痒,先是脖子,接着手腕,我轻轻挠了挠,走到阳台四处看了看,几盆花草,都是很平常的东西。 “胡银皎?胡银皎?”我在心里喊了几声,狐狸没回应, 我继续装模作样走走看看,房间整体古朴雅致。一些很古旧的饰品摆了满满一墙,正对着大床,大床床头挂着一副大大的结婚照,与摆件墙呈对立之势。 “你倒是回应我啊?怎么帮他们?我都察觉到不对劲了”一片沉默。 “陈大师?怎么回事啊?你看出来了吗?”看我一言不发,张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瞥了他一眼,刚想开口,就感觉熟悉的毛茸茸的东西从身下慢慢靠过来,又被附体了。 “你修房子之前没有找人看过吗?”我开口说话,也就在这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镜子里的我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双手背在身后,走走看看不时摇头,尤其是眼神里的那股子冷漠,冷得张磊对我说话,都把腰杆微微弯下去了。 “找人看过,还是这附近有名的风水师傅,他说这里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我们才在这里修房子的”张磊跟在我身边,而我总能感觉到他老婆看向我的狠毒目光。 胡银皎像是没发现一样,慢慢走着,随后一挥手,我的眼前顿时就像看电影换了个频道一样。刚才还干净整洁又明亮的房屋此刻就像是陷入一片黑暗,那些伸着舌头、腹大如斗的小鬼到处趴着,还有一些浑身血淋淋,伤口腐烂翻飞没手没脚没头的恶鬼在这屋子游荡。 我眼睁睁看着那些小鬼趴在张立老婆身上,一口一口啃食着她的灵魂,而她老婆的灵魂已经虚弱不堪,死死捂着肚子。她的肚子发着光,不断地吸引着那些小鬼趴在她的身上,她简直就像是淹没在小鬼的海洋。 我想捂住眼睛,又想捂住耳朵,那些小鬼桀桀的笑声不断撞击着我的耳膜。 越来越多的小鬼趴在张立的身上,甚至他的头上都有几只小鬼在扣着他的眼睛,他随意挠挠,不甚在意,依然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 这场面诡异极了。 胡银皎转动眼睛,我看见我的身上也挂着几只小鬼,那些小小黑黑的小鬼龇牙咧嘴,嘴巴大到占了脸的一半,他们咬着我的脖子,我的手臂! 怪不得刚进来时,身上痒痒的。 我毛骨悚然! “胡银皎?胡银皎?”我大喊,可是没有回应。 “当初找人看过,还是这附近最有名的风水先生,他说这块地前有水后有山,四周开阔,是个好地方,我们才在这里盖房子的,陈大师,这个房子的风水出问题了吗?” 看着张磊身上挂着越来越多的小鬼,那些小鬼在他身上抓挠啃噬,甚至玩耍般荡来荡去,我真的很想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这些小鬼的样子各不同,有的留着两个空洞洞的眼窝,从里面淌出血,此时正使劲抓张立的眼球,有的小鬼穿着肥大的褂子,褂子已经破烂不堪,乱糟糟的长发披散着,长长的红舌头伸出来,使劲咬着张立的喉咙,有的小鬼左半边脸白骨森森,右边血肉淋漓,正扒着张立的腿脚蛄蛹着往他的身上爬,他的脚边更是一波一波的小鬼涌来。 我瑟瑟发抖,却听到胡银皎在说:“风水是好风水,可惜了,是块埋死人的好地方” 张磊一愣?眼神里满是疑惑, 胡银皎继续说:“意思就是这是块阴地,阴地自然是亡人的住所,你们抢了人家的地盘,不闹你闹谁?并且,你家应该是做古玩生意的吧,这类物件本身就有邪性,你全部拾掇进自己房间,这不是招鬼?还有这相框摆放位置也不好,直直对着古董,受阴气影响,你配偶肚子里的孩子怕是留不住了。” 胡银皎说着,手指随意捏了一个诀,一弹出去,大批的小鬼就退了老远,可依然有很多前仆后继地涌来。 所谓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 “那该怎么办?陈大师,你想想办法啊?我和秀姑也是多年的情分了,你帮帮我吧”张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泛白。 胡银皎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斜着眼睛,睥睨着身边的人,“你们挖地基的时候,就没挖出点什么?” 张磊想了想,才说:“挖出了两条蛇,红色的小蛇,缠在一起,当场就被工人用铲子弄死了,这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张磊不安地看着胡银皎,我眼见着胡银皎走回房间里,他走到张磊老婆面前,勾起唇一笑:“若你晚一天找到我,你配偶就死了” 张磊吓得几乎要站不稳,“大师,帮帮我,帮帮我吧,要多少钱我都给” 我被胡银皎附了身,浑身动弹不得,只见他操控着我的身体,开始念咒,咒语响起,一片银光闪烁,那些没有意识只凭本能乱窜的小鬼和恶鬼突然开始集体袭击我, 第9章 灵蛇 胡银皎不慌不忙,继续念咒掐诀,还从我随身的包里,摸出几根香,交给张磊, “把你配偶带走,香点在你家的香炉中,香燃尽之前,不管发生何事,不能到房间里来” 张磊一听,赶紧抱起已经无比虚弱的老婆,往楼下走去。 他们一走,房间顿时又暗了一个度,此时,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像是凄惨的哭泣又像是充满怨恨的恼怒,“你是何人?为何阻我?” 一道模糊的黑色影子立在房中,周围跟着数不清的青面獠牙的小鬼。 鬼母? 胡银皎心念一动,随手挽诀,对着自己的眉心一点,我突然有种踏空随即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我看看我自己,又看看身边的胡银皎,原来是他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看了看前面那模糊的影子,那影子长得并不高大,甚至佝偻着腰,能看到那腹部高高鼓起。 “它怀孕了?”我问胡银皎。 胡银皎也不看我,只是看着那道影子,语气淡淡 “我们商量一下,你要怎么才肯离开这里” 那道影子开始唱起来,期期艾艾,听的人不由悲从中来“你这小生,好没道理啊,百年来我都在此处,被人强占房屋,你也是修习之人,怎不讲理,偏帮他们?” 胡银皎叹了一口气,“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况人家也是无心之失,你说,你要如何才肯离开” 那道黑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我不走,谁让我走,谁就死!” 说完,从那道黑影中闪出一个矮胖的身影,腹大如斗,四肢却诡异地纤细瘦长,她张着血盆大口,能看见里面密密麻麻起码上百颗尖锐如刀刃的牙齿,她的速度极快,一闪身就行到了我的面前,胡银皎心念一转,一道银光从我的额头射出来,那身影被击退几步,随后凝神安静了一瞬,一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直直望着我们,“狐狸?你是昆仑山上的灵狐?哈哈哈,昆仑灵狐都下山了,这世道要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鬼母还在桀桀笑着,胡银皎轻叹一句:“聒噪” 一挥手,一阵裹挟着强劲压力的银光朝她射去,那鬼母一双眼睛空洞洞,身后的头发拖在地上,行走间脚下一步一个血脚印,她一个闪身,趴在了窗户上,尖锐的指甲不断刮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一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躲到胡银皎的身后去。 胡银皎用余光看了我一眼,继续掐诀念咒,整个房间顿时被一阵银光笼罩,鬼母几次想要冲破禁制,都没有成功,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往胡银皎这边袭来,一双锐利泛红的指甲足足有十几厘米,看那架势,不把胡银皎撕裂不罢休。 胡银皎关上眼皮,随着手势最后一个动作完成,那鬼母突然发出震天的哀嚎, “小小鬼物,妄图伤吾,便是将你打入无间,断了你的轮回,也是你应得的”胡银皎神色平淡,甚至都没有正眼看那鬼母一眼。 那鬼母眼见伤害不了胡银皎,身上又被银光照耀似火烧,一片一片皮肤炸裂开,乌糟的黑色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一个的洞,它的半边脸血肉模糊,此时正用手死死拉着脸上那片要掉下来的肉,模样看起来恐怖极了。 “伤我可以,留我孩儿一条命”鬼母开口,周围那些小鬼都瑟瑟发抖,躲在门后,衣柜后,探着头瞧着这边的情形。 “你既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儿,又为何伤害别人的?”我开口问道, 那鬼母不说话,只是抬着空洞洞的眼睛望着胡银皎,随后又大声哭起来,只有哀嚎没有眼泪。 胡银皎与她对视了一瞬,转头对我说:“要不咱们把她收了,她也算有些能耐” 我看看那恐怖的样子,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拿了纸笔,写了名字,我才见到鬼母的真正样子,是个很贤淑稳重的姑娘,此时她站在我的面前,唱词般讲述她的过往。 “我乃前朝魏县人,有屋有田,父亲将我嫁给张秀才,岂料,在我怀胎八月时,张秀才设计引我上山头,我被山匪掳走,失了清白,又失了孩儿,趁山匪醉酒,我跑回家,却见张秀才和寡妇正颠鸾倒凤,我一气之下大打出手,谁知两人竟将我活活闷死,死后我四处寻找伸冤之处,可惜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终日徘徊。” 我看着这个褪去了鬼母的皮,一身干干净净站在我面前的女子,不由说道, “这得多大的执念才能几百年都将自己困在这里,你放心,天道有常,伤害你的人,肯定跑不掉,你且在我堂里好好修炼,终有一日,你会看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你百年来都规规矩矩,近年来却功力大涨,说吧,镇墓双生蛇是不是在你那里?”胡银皎突然问道,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直直盯着鬼母。 鬼母沉默了一阵,随后把头上的两根缠绕在一起的木簪取了下来,拿在手中的一瞬间顿时化成了两条小蛇。 “这两条灵蛇还未成气候,就被人杀死,死后我吸取他们的灵力,想要复仇,你们要,就给你们”,鬼母一挥手,那两条缠成一团的灵蛇就出现在胡银皎的手里,嘶嘶地吐着猩红的蛇信。胡银皎收好灵蛇,那女人见没什么事了,朝我屈膝行礼。随后红着眼睛化成一股烟飞进了那张写着她名字的红纸中。 ——赵秀秀 “那些小鬼呢?”我问胡银皎。 胡银皎的声音很懒,似是不想理我:“自然跟着鬼母一起进来香堂了” 说完,就化成了一只狐狸,趴在了我的肩头闭着眼睛。 有这么困吗?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刚好看到张立往这边来。一见我出来,立刻迎过来,“大师,你还好吧?” 我挥挥手里的红纸:“好啊,此间事已了,日后你们应当可以安寝了” 张磊一边说着谢谢,一边非要留我吃晚饭,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第10章 两条灵蛇两条命 张磊见我态度强硬,执意要走,赶紧叫人递给我厚厚一包东西。我心知肚明那是什么,正推辞呢,狐狸的声音响起:“给你,你就收着。” 张磊的声音同时响起:“之前秀姑也是这样收的,大师你就接着吧。” 我接过沉甸甸的纸包,向张家人告辞,临走前,我清楚地看到狐狸往院子的地上丢了一颗亮晶晶的的东西。 一出大门,我就拉住他:“我刚刚看到你的动作了,你做什么了?” 狐狸看着我微微歪了一下头:“不告诉你。” 我挥手就要打在他身上,狐狸往前跑,我在后面追着。 一路上我都缠着狐狸问他到底做了什么,狐狸拗不过我,在我坐上黄包车后,也坐在了我的身边:“张家人祖上荫庇,虽然这个孩子保不住了,可他们很快就会迎来下一个,我方才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回到旅店,天色已晚,今日正好,圆月高挂。 狐狸让我盘腿坐在地上,教我掐诀,中指并无名指再捏住大拇指,然后放在膝盖上,一个手势就做好了。 他一挥衣袖,两条交缠的小蛇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本身就怕软体动物,尤其是蛇!当那两条滑腻腻的东西游动着向我靠近时,那种感觉能让我头皮发麻。 我忍着恶心,看着胡银皎任由那两只灵蛇往我身上爬,他们嘶嘶吐着蛇信,分叉的舌尖猩红,时不时触碰到我的皮肤,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要干什么?”我实在忍不住发问,那两条蛇正要爬上我的手臂了, “嘘。”狐狸竖着食指放在嘴边,姿态说不出的风流。 我立时禁声,死死捏着手势不让自己抖得太难看。 那两条蛇一左一右往我的身上爬,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我控制不住皱紧了眉头。狐狸此时也盘腿坐在我对面,眼看着两条灵蛇快要爬上我的胸口时,他闭上眼睛,掐诀念咒。一排黄色的符纸将我和他围了一圈,若有开了天眼的经过,还能看到符纸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微光。 狐狸念念有词,可我着实难耐! “静心。”狐狸念咒的嘴巴没停,可我听到了他叫我静心。 我闭着眼的睫毛不停颤抖,可在听了狐狸的传音后,心反而躁动地更厉害了,似乎我本能地很排斥。 我身体抖得厉害,脑子也天旋地转,全身似乎被人暴揍了一顿,疼得我说不出话来,我挺直的背逐渐佝偻下去,身体一阵冷一阵热。 狐狸闭着眼皱眉,这是灵蛇不愿献祭的迹象。 万法世界,有缘灭法,有生有死,有死有生。这两条灵蛇,天生灵物,本就通人事,但天运如此,他们不成大道,被人毁去肉身,如今心有不甘,引得陈瑶有如坠幽冥之苦。 狐狸加紧了嘴里口诀的颂念,那些法诀念出来仿佛一条描了金光的字条,将我层层围住,困住我不停挣扎的手脚。 我好痛,痛得直哼哼,全身痛到心发紧。一会儿像是滚进了热油锅一样灼刺,一会儿像是落进了冰窟窿一样,牙关冷得咯咯作响。 我不停哼唧,毫无意识地哀求:“救我,救救我” 狐狸长眉一扬,暗道:“不好。”随即手上手势变化不停,最后他以手做刀,割破指尖,鲜血汩汩流出来,他在我额间点了一下,印出一个红通通的印子。 我脱力般低垂着头,满头的汗水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很快就晕成一片水渍。我的发丝散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那两条灵蛇一直徘徊在我胸口附近,直到狐狸在我额头点了一点,他们才不情不愿慢吞吞往上爬,停在我脖子间那颗殷红的血痣那里。 狐狸一把把我拥进怀里,冰冷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与此同时,一种刺透灵魂的痛从我的脖子处散开,我难耐地扭动身体,可狐狸把我抱得死死的,我痛得瞳孔涣散,又挣脱不开,张口就咬在了他的肩头上,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我的口腔。 那两只灵蛇还在不停啃噬着我脖子,一寸一寸往我的灵魂钻。我的神智全无,只剩本能。 狐狸的血也是鲜红的,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来,很快就湿了我和他的衣裳,可他似乎觉察不到痛处,只是轻轻地吻着我,眉眼里有我看不明白的情愫。 他虽然禁锢着我,但动作却很温柔,相比之下,我才是那个野蛮的人。两条灵蛇互相缠绕着终于全部钻进了我的身体,换来两年寿命, 我也在那一刻仿佛活过来般有了神智。 满口的血腥让我皱了皱眉头,我推开狐狸,狐狸顺势倒在了一边,原来他已经昏过去了。 我转了转脖子,扭了扭肩膀,发现我的身体竟比之前更加舒爽,好像我的骨头与血肉重铸过一般,我深深吸一口气,满嘴的血腥呛得我不停咳嗽。 我跑去卫生间漱了好几次口才觉得不那么难受,回到客厅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又犯难了。 人生病了可以找医生,那仙家生病了找谁? 我蹲在狐狸身边,连拖带拽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都没挪动他半步,叹气间,我想到一人。 我从背包里摸出今天还没来得及供奉的红纸,当即把它贴在墙头,并燃了三只清香,心里默念“赵秀秀” 果然,一阵阴风吹过,把客厅的帘子吹的哗哗地,一瞬间,我仿佛掉进了冰水里那么冷,我打了一个哆嗦,就听到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唤我何事?” 这感觉太熟悉了,狐狸上身时,也是这样,就仿佛我的身体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知道赵秀秀已经来了,连忙问她:“你知道仙家受伤了怎么治吗?” 赵秀秀控制着我的身体微微转身,就看到了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狐狸。 “被你咬伤的?”赵秀秀的音线很直,没有感情起伏,这样的问题问到我,我只能呆愣着点头。 “我也不知,狐仙的功力比我高,若是他都无法自己恢复,我也没有办法。”赵秀秀说完,我身上那种冰冷的感觉一下子消失,那阵阴风也停止了。 我知道赵秀秀已经回去香炉了,狐狸怎么办? 我绞尽脑汁,忽然想到另一个人,我赶紧跑到包袱那里,翻找着一个本子,里面记录了不少太爷爷抓鬼的事件,也记录了秀姑的电话。 我拿起电话给秀姑拨了过去。她当时说有不懂的可以打电话问她,我小心翼翼按着数字按键,等着那边接通。 嘟嘟嘟响了五六声,那边才有声音传来, “喂,谁啊?”是秀姑的声音没错。 “秀姑,我是陈瑶,我想问下,仙家受伤了怎么办啊?”秀姑那边沉默了一瞬,接着狐疑地问:“胡银皎受伤了?” 我点点头:“嗯。” “一般仙家都是很鸡贼的,遇到难缠的对手,早就跑了,打不过非要打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这个狐狸倒是个例外,这样,你给他念念道德经,反正萨满教和道教是同源,这种事我也没遇见过,你试试吧。” 挂断电话,我从包袱最底下翻出一本道德经,这还是临出门时,狐狸特意提醒叫带上的,果然有了用处。 我跪在蒲团上,一遍一遍,一晚上不知道念了多少次,最后意识模糊昏昏沉沉之际,突然落进了一个略微冰冷的怀抱。 第11章 五芒星盘 我的意识陡然清醒,我看着将我抱在怀里的狐狸,心里好像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挠着,酥酥痒痒,让我想挠又不知从何处下手。 我微微正了正神色:“你怎么会晕倒?” 狐狸清澈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声音温和从容:“你以为为你增寿是容易的事吗?” 为了我? 我脸上的热意散去,幽幽开口:“可这一切也不是我愿意的。” 狐狸听到我这些话,明净的眼眸暗了暗,将我扶起来:“有方法可以摆脱我。”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里不知是悲是喜,狐狸凝视我半晌,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类似石盘的东西。 盘身印刻着类似人身豹尾形状的人,身穿五彩天衣,手上拿着一柄类似权杖的东西,正做着朝天地供奉的动作。盘面上东西南北中还分别有着五颗颜色暗淡的珠子镶嵌其中。 “这是什么?”我接过石盘问, 狐狸看着我拿着功德盘细细打量的样子,神思有些涣散,他呆怔了一瞬,才回过神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五星盘,也是功德盘,你助我将盘面的五芒星点亮,你就自由了。” 我把玩着这古朴雅致的功德盘,心里总觉得很熟悉,翻来覆去地看。 “你从哪里拿出这个的?”我问, “功德盘不轻易面世,想要他出世必要有特定的机缘,你六亲中,双亲因你而死有怨,双亲为你而死是缘,你又得了灵蛇相助,重获寿岁,所以我才有机会将功德盘请出。”狐狸耐心给我解释,可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点一点沉下去。 “你说,五芒星亮了,你就能离开我?对吗?”我忽然觉得手上的盘子不好玩了,抬起眼睛直直盯着狐狸。 狐狸勾唇笑了一下,邪魅横生,他倾身靠近我,声音喑哑:“当然,所以你要努力,为我积功德,好让我早日修成狐丹,你就能重获自由。” 狐狸说完,经过我身边,走向窗台那边,连同我手上的石盘一齐消失不见。 我的脑子懵懵的,点亮五星就能离开狐狸了,这应该是高兴的事,可为什么我却心口闷闷的? 我试着扯唇让自己看起来欢喜一点,可样子真丑,比哭还丑。 我们在铁岭边缘找了个民房住下。我每日精打细算,偶尔狐狸带我出去算算卦得一些进账,日子过的也算清闲自在。 一天,我正在厨房煮面条,一个老大娘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拍我家的院门。 我赶紧灭了灶膛的火,走出去。 大娘一见我,抹着泪哭:“好姑娘救救我家老头和儿子吧,他们去山里,三天三夜了还没回来。” 我一惊,赶忙问:“现在入冬了,不是不给进山了吗?” 那大娘哭得更大声了:“我儿媳妇刚生了孙子,家里没有吃的,媳妇没有奶,孩子饿得整宿整宿哭啊。我老头就带着儿子提了一杆枪说进山打点野兔什么的,给媳妇补补身子,怎么拦都拦不住啊!” 这个大娘姓赵,自从我搬过来这边,就一直很照顾我,经常给我送菜送豆。看到她哭得涕泗横流,我再冷的心也忍不住动摇了。 “狐狸?狐狸?狐狸?”往常我叫一遍,狐狸就会应,今日,我一连叫了三遍,都没有回声,这是狐狸拒绝的信号。 “我”看着赵大娘揩着眼泪,嚎啕大哭,我实在狠不下心断掉赵大娘最后一丝希望,拒绝的话被我吞进了嘴巴里。 “大娘你把大爷他们进山的路线图给我,我帮你去看看。”冬天进山凶多吉少,山上那些黑熊,豹子伤人的概率极高,不然赵大娘也不会这么久也没找到人帮她进山。 秋天刚来这边时,我也和村里人一起进山过几次,对山上的路还是比较了解的。大娘见我愿意帮她,忙不迭从身上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大爷临出发前画的他们此次狩猎的地图,跟着地图,大概率能找到他们。 我回屋收拾了一下,拿了一些干粮,水,和一些绳子,急救药品和一把刀。 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但备着总归安心些。 在我收东西时,房间的门被风吹得拼拼碰碰,我知道这是狐狸在表达他的不满,索性一边拉背包拉链一边说:“毕竟是一条人命,让我眼睁睁看着人家陷入险境而无动于衷,这有悖我的理念,何况,”我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不是要功德吗?现成的功德,不要白不要。” 话音一落,门就安静了。 收拾完毕,我盯着香案看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转身出门,谁知,我面前竟有一堵透明墙把我拦住,我使劲拍了拍,硬如磐石。 我恼火:“胡银皎!” 狐狸从窗帘后走出来,神色有点哀怨,一双漂亮的狭长眸子眨巴眨巴,好像在无声控诉什么:“你这个没良心的,就这样想把我丢下,我不让你去,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就非要逆我的意而为吗?” 狐狸的语气有些宠溺,虽然自从那次之后,我们之间该亲密的时候还是亲密,可我总觉得狐狸好像和我隔了一层,总让我看不真切他迷蒙的眼神后,究竟是怎样的一副神色。 我咬咬嘴唇:“那是两条命啊,我还是想帮帮他们。” 狐狸一挥手,我就跌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总是冰冰凉凉的,但盈满了山林的气息,我不由得偷偷闻了好几口。 “之前的伤还没好全呢,所以对付这山里的精怪,略为棘手,不过,你硬要上山,我且随你走一趟就是了。”狐狸的身体就压在我的身上,与我距离很近,他的气息就洒在我的眼睛,鼻尖上,引得我的耳朵尖红得快要滴出血。 我背上背包,狐狸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香案,随后我推开门,和赵大娘告别,往山上走去。 狐狸说山上有精怪,所以这一路我都仔细再仔细,遇到岔路口都用香灰撒路,纸钱开道,没有异样才敢继续往前。 爬了半天的山路,我又累又渴,找了个地方坐下吃馒头,忽然前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犹如受了惊的猫,屏住呼吸往前面山坳看去。 第12章 被当做祭祀的祭品 大兴安岭到了冬天是要封山的,我们这一块处于山岭的中部边缘地带,所以,只要进的山不深,有时候也有一些想打野猎的会在冬天上山,赵大娘给我的地图,显示他们上的山不深,可以说在很边缘的地方,可我爬了半天的山,眼看着马上就要日落了,心里纳闷,是这地图拿错了?还是我自己的估计错了? 我吃着馒头喝着水,最近狐狸总是一有时间就缩回香炉中,问他什么也不回答,我看了看空空的周围,郁闷地狠狠啃了一口。 正当我决定再往前走两个钟头找不到就回去时,前面山坳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香点着后丝丝缕缕的味道传来, 我抽着鼻子闻了几下,确定!这就是我日日供奉的味道! 可大山里怎么有香味?我突然想到前段时间听村民说有人在山里祭祖,结果引起大火烧山的新闻,想也没想赶紧往那边走去。 那是个山坳,我废了老大劲往那边爬,由于我所处的位置不算太高,所以山上阔叶林的叶子还没掉完,还有大片大片的叶子挂在枝头,挡住了夕阳的余晖。 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没有注意到已经偏离了地图的路线,等我赶到山坳旁,才发现天已经全黑,越来越浓烈的香味传到我鼻子里,我能肯定,这附近肯定有人在燃香。 我点着手电筒探着身子往山坳里看,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啥都没有,周围也很安静,静的只有我自己一呼一吸的声音,难道我闻错了?是别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拿手电筒到处照,想着什么都没看到那就回去,谁知,两个绿油油的光点在一片黑寂中毫无预兆地亮起,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着盈盈的光。 无数个鬼故事在我的脑海里闪过,我的瞳孔顿时放大,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脚踏空,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手电筒也从手里滚了出去,落在我几米远的地方。 临出门时狐狸的话音回荡在耳边, “山里的精怪” 我吓得大气不敢喘,想也没想翻身就想爬起来捡手电筒,可我一动我的脚跟就钻心地疼,一摸,还有滑腻腻的东西糊了满手。 或许是血腥气刺激到那些东西,越来越多的绿色光点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后背发凉,耳边是呜呜的风声。 “狐狸,狐狸?”我打了个喷嚏,冬天的山上真的很冷。尤其是现在身冷,心更冷! 那些光点不住地在我的不远处移动,我有感觉,他们朝我越走越近,我吓得语无伦次,握紧了拳头开口道:“你们,你们是什么鬼怪?莫要在此作恶,速速离去。” 那些光点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将我围在中间,我睁大了眼睛使劲去看,可只能看到一些随风飘动的枝丫,还有不住摇晃的草叶。 我从包里拿出之前狐狸画的符咒,紧紧捏着,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她打断了祭祀,山神生气了,就把她送给山神,平息山神的怒火吧。”一道孩子般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吓得我一个激灵。 周围越靠越近的光点渐渐退去,一眨眼我就躺在了一个长条形状的木盒里,四周很局促,我的头顶上是一块纹刻着奇怪纹饰的木板,这感觉,就像我被关在棺材里 我被那些精怪活活封进了棺材!这个念头一起,我使劲拍打四周的木板,木板很厚重,发出碰碰的声音,我反手去摸我的背包,发现什么都没有!我摸到我自己的皮肤,光滑细腻,我居然不着片缕! 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跳起来,我在心里无助喊着“胡银皎,胡银皎???”可没有一点回应。 这时,一些细碎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这次那些村民献祭的祭品看着倒是个俏模样,比开头那两个好。”依旧是如同娃娃一般的尖锐声音, “是啊,开头那两个臭男人,闻着就让我反胃,还是女孩子好,娇滴滴,把她献给山神,说不定,过个百年,山神垂怜,咱也能化形了。” 另一道声音响起:“人身难得,也不知那些人类怎么想的,一门心思要找死。” “还能怎么想的,贪心呗,祈求山神保佑他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招财进宝,家财万贯。” “” 我在棺材里急得满头大汗,浑身赤裸让我羞愤至极。 那群鬼怪一路说着笑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觉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好像这狭小空间的氧气要被我用完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断拍打木板的手也慢了下来, “狐狸,救我” 我的汗水湿了头发,眼前一片黑暗,张张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我就要死了吗? 我仿佛看见奶奶在不远处招手,看见太爷爷笑眯眯对着我笑,我好想你们啊。眼泪滑下来,我失去所有的意识,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山神的神殿中。 山神神殿位于半山腰处,远远一看就是一个破旧的庙宇。 那些精怪把我放在地方,棺材落地发出巨大的声音,这时一道类似小鸟啾啾的声音响起:“人好吃吗?山神大人吃人吗?” 一边长得像泥巴一样的精怪斜了她一眼:“你这个小小狐狸,刚成精吧,这都不知道,山神大人以前不吃人的,吃鬼,怪,后来不知哪一年开始,就要吃人了,吃人还要吃精壮的男人,听说是这样的人死后怨气重,他喜欢。” 那小狐狸瑟缩了一下脑袋,一双水滴般的漂亮眸子忧愁地看了棺材一眼。 这时,一阵风吹来,那些精怪仿佛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叫嚷着“山神大人来了,快走啊!”随后四散奔逃。 我被困在棺材里,气息奄奄,只剩最后一口气,这时一股清凉从一个柔软的贴着我嘴唇的东西渡进我的嘴里,甜丝丝,凉津津的,舒服极了。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跳得让我脑仁疼。但好在意识在慢慢回笼,我努力睁开眼睛,所见之处还是一片漆黑,熟悉的符文还在我的眼前,我知道我还在棺材里。 一股巨大的恐惧从我的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 “别怕。”我刚要伸手使劲拍棺材板,有人轻轻握住我的手腕,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温柔地响起:“我会救你。” 第13章 降妖符 狐狸的声音干净妖媚,听在我耳边,仿佛高坐九天的神终于听到我的呼救,愿意将我救出泥淖。 我屏住呼吸,一言不发,感受狐狸压在我的身上。 我赤身裸体,狐狸穿的也不算多,他的长袍多是丝绸质地,薄薄一层挡在我和他之间。 “不要生气了好吗?我一直跟在你身边。”狐狸说着,伸手擦了擦我挂在眼眸上的泪珠, 他的手修长白皙,指尖圆润带着淡淡的粉色,摸在我的眼睑处,勾起一阵酥麻。 “我怕”我哽咽着低语,低着头往他的胸前靠了靠,想要多此一举地遮挡住胸前的风光。 “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陈瑶,你要信我。”狐狸一本正经地说着,他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我抬起眼睛,不知为何,即便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我依然能看到他晶亮透彻的眸子,淡银色眼底似有光辉流淌。 我缓缓点头,才敢伸出手抱住他。 他似乎很高兴,呵笑了一声,有熟悉的山林的气息涌来,他侧身支颐,另一支手摸着我的脸颊,继而握住我一缕头发把玩。 “你知道山神为何要吃人吗?祭祀?他们说的祭祀是什么?”有狐狸在身边,我就好像吃了定心丸,稍微一缓过来,问题就接二连三蹦出来了。 “山神?这样的恶鬼怎么配称神呢?应当是某个修炼得道的精怪借山神的名义乱世吧。”狐狸语气淡淡,似是对这山神毫不放在心上。 “等会你出去,山神见你没死,必定会觉得惊奇,你把这个符咒想办法让他吃下去,记住,我自有办法对付他。”狐狸说着,夹着一张黄符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符咒?对付得道的山神,有效吗?”我不是怀疑狐狸的能力,而是对方是山神,能在此作恶这么多年还没被除掉,肯定有一番不小的能耐。 狐狸倒是不恼,俯下身在我的脸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一边哑着声音解释道:“降妖符。” 我还想再问,可狐狸的吻已经落在了我的嘴边,他的手也在我的身上不停游走,那种熟悉的仿佛有一条毛绒绒的东西又不停地扫着我的大腿,我被亲得意乱情迷,呼吸急促,现在?在这里?大脑还剩一丝清醒,我艰难地抬手抵在胸前。 狐狸似乎极为灵敏,尤其是对于这些事,只要我表现一点不愿意,他就会停下动作,带着疑问的目光深深地望着你, “他们说山神快到了。”一出声,自己都惊到了,我的声音出奇地娇媚,引得狐狸不着痕迹咽了一口口水,线条精致的喉结上下缓缓滑动了一瞬。 “好。”狐狸亲了亲我的额头,又亲了亲我的手,再次开口:“别怕,我就在外面。” 我垂下眼睛不敢看他,红着脸蛋点头。 狐狸睁着他那双彷如碧潭一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我被看得全身皮肤都在隐隐发烫,这时,他的手在我身上轻轻拂过,一套衣服就穿在我的身上,我看了看,是狐狸的衣服,随即,他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我顶上的棺材板似乎受到极大的外力冲撞,一下子弹飞,强烈的光线瞬间涌入我的眼睛,我被刺得眯了眯眼。 传说中的山神向我走近的脚步声响起,沉闷又厚重,同时有玉石敲击的声音响起,叮咚叮咚。 我微微睁开了眼睛,望向同样偏着头看我的山神。 “活人?!”山神的声音像山涧泉水滴答落在青石地板上那般清润,带着一点惊异,看向我的目光添了几分戒备。 我的眼睛好受多了,想到狐狸的话,深呼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扒拉住棺材两边把自己从棺材里捞出来,我踏出棺材,走到外边,细细打量着山神。 这山神都是这么帅的吗?说是风姿绰约,俊秀非凡也不为过啊。 男子姿容潋滟,一头油亮润泽的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墨石质地的玉簪固定,长眉入鬓,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微微翘起,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光泽,他的肤色白皙鼻梁挺直,唇峰犀利唇瓣红润,有种摄人心魂的美。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袍子上绣着繁复的纹饰,看起来像是山川湖泊之类的形状,腰带上挂着一个同样纹饰复杂的玉佩,玉佩下缀着两颗白色玉珠,走动时环佩叮当。怪不得刚才听到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他的玄色里衣外套着一层拖地的同色外衣,整个人看起来矜贵高傲。 “你作为一山之神,居然用生人为祭,你不觉得愧对你的神职吗?”我仗着狐狸说他在附近,直接开口扣给山神一个大帽子。 “神?这世间还有神吗?神不都陨落了吗?”山神的声音也出奇地好听,似乎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当然有!只要你一心向善,神就在我们心里,你快快将那对父子和我一起放了,我下山后,会告诫村民,让他们对你心存敬意,好好供奉的。”我一心想快点离开这里,没注意这个山神庙发生了些微变化。 “我在此上千年,千年时间我看着我的信徒一点一点抛弃我,我一个神,却没有自己的神庙,你看,这山神庙,如今破成这个样子,我还算神?没有人间的供奉,我要存在这世间下去,只有让他们以生人祭祀。”山神一边说,一边朝我走近,我一步一步往后面退去,眼看就要退出山神庙了,当我做好准备往外跑时,顿时傻眼了。 神庙四周的出口都被疯长的藤蔓堵住了,那些藤蔓互相缠绕,将几个出口堵得牢牢的。 我捏了捏拳头,稳住心神,转过身,朝山神微微一笑, “相识即是有缘,我有点渴了,你既然要吃我,总要满足我死前最后一个愿望吧。”狐狸给我的降妖符还在我的袖管里。 他画出的符咒,遇火则烧,遇水则化,只要有水,我就有办法哄骗那个山神把符咒喝下去。 山神看了我片刻,他虽然穿得很黑暗很霸气,但看他的行为以及衣服上那些纹饰,不像是野蛮之人。 毕竟野蛮人不会想到在衣服上纹上竹纹,山月之类的东西。 我在赌,赌这个山神还有一丝神性。 第14章 妖居然会锁神咒? 山神好像无所谓一般,淡薄着眉眼向我走近,绅士地停在距离我三步之处的地方, “怪不得你还能活着和本座说这么多,你是妖?或者说和狐妖有染的人?”山神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是确定。他微微一笑,让我有种漫天星辉尽收他眼底的错觉:“告诉我,和你同行的还有谁?” 山神的声音就像开了扩音器一样回荡在这破旧的神庙,我心里一惊,居然被他猜出来了! “我如今虽为恶神,可依然是皇天后土所封,山野精怪岂能伤我,你可想好了。”山神朝我走近了一步,他的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五,又身穿宽肩上衣,一种骇人的压迫迎面而来。 狐狸,狐狸打不过他?对,狐狸说了,他的伤还没好,怎么办?看起来这个山神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双手死死捏着衣裙,腿边的衣料都被我捏出层层褶皱。 “你想做什么?”我开口问道, “我对你很满意,你三魂七魄虽然附体,可你确是个已死之人,我很好奇,你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说着又朝我走近了一步:“你这样的人,世间罕见,不若你与我联手,狐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山神的声音充满蛊惑,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距离我不过一掌之隔。 我眨眨眼,山神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毕竟一个狐狸修成的妖怎么能和正统封的神做比呢? “你能为狐妖驱使,想必,他握了你的把柄在手上,只要你和我合作,我可以帮你破了狐妖的禁制,不仅如此,我还能帮你杀了他。” 山神的话音一圈一圈回荡在我的脑海,我的意识突然回到家乡的村子里,昏黄天际下,漫天的纸钱洋洋洒洒。好多死人,好多的死人啊,村门口一排一排摆着的都是死人,其中还有太爷爷,奶奶,爸妈他们面色青黑或惨败,都大睁着眼睛,一双眼睛如跗骨之蛆一般死死盯着自己,我不由自主悲从中来,他们是无辜的,无辜的 这一切都是狐狸造成的!狐狸死了就好了,死了我就解脱了! “想好了吗?”山神的低嗓再度响起,我木讷地转过头望着他,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山神似乎很满意,勾起一边嘴角,那张脸一半神相一半恶鬼相,说不出的诡异。他的手掌摊开,一杯酒出现在他宽大的掌心。 “既如此,那我先恭贺姑娘脱离苦海。”铜制雕兽纹的酒杯中荡漾着清澈的酒液,我端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想了想,将酒杯伸到了山神面前。 “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这杯酒应该我敬你才对,就借花献佛,谢谢你了。”我的面上一派坦诚,眸子里全是对山神的敬佩与感谢。 山神倒是不扭捏,端起我手上的酒,仰起头喝了个精光。 只是酒刚入喉,他的面色就变得难看起来,望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幽暗,他将酒杯放到身后的香案上,才转头对我轻蔑一笑,说:“区区降妖符就想镇住我,你们也太异想天开。” 说完,朝我一挥手,宽大袖摆从我的面前拂过,我被一阵风带起来,在空中翻了几个滚,以为会摔在地上,没想到直直落在一个怀抱里。 “降妖符自然镇不住你,毕竟你也不是妖嘛,不过,试试锁神咒的滋味如何。”胡银皎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他将我放在身后,温声细语道:“照顾好自己。”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已经奔上前和山神缠斗起来。 山神的招式恢宏,招招直击命门,好几次差点将狐狸的心口抓碎,看得我心惊肉跳。狐狸的身法更加矫健,虽然受伤还没痊愈,但在和山神的对阵中也没有落于下风。 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几次犀利的招式差点将我伤到。我四处找可以躲藏的地方,最后决定藏在香案后,许是山神察觉到我的动作,这一次,他竟撇下狐狸,直直朝我而来,他闪身躲过狐狸的咒术,顺势朝我更近一步,一只手更是已经抓住了我的肩头,我被带得踉跄了几步,这时,一条恍如白雪般毛茸茸的东西将我死死缠住。 我的上半身被山神抓着,腰杆却被狐狸的尾巴缠着,整个人痛得像是要被扯成两半。 狐狸看我紧皱着眉头,心口一跳,两人僵持了片刻后,他突然抽回了尾巴。 我只感觉身上一松,就被山神提着飞了起来。 正当我痛得迷迷糊糊间,山神突然抱着头挣扎,一边挣扎还一边自言自语“一只狐狸怎么会锁神咒?不可能,不可能!啊” 此时正是在半空中呢,山神这一挣扎,连带着我一齐从半空中直挺挺地落下去, “这样着地应该很不好看吧,也不知会摔成什么样?”我的内心很平静,感受着身体往下落得速度越来越快,失重的压力将我的五脏六腑挤得生疼。 这时,山神似乎也回过了神,掐诀念咒间,我和他下坠的速度都放缓了,可扔阻止不了我们往下落的趋势,划过的枝叶将我的身上脸上留下道道红痕,渗出殷红的血丝。 我以为我会就此死在这里,却没想到山神竟然落在我的下面,而我直直摔在他的身上,只听得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即吐出一大口血,黑色的血。 我也被摔得头脑发蒙,几个呼吸都没有回转过来,就这样压在山神的身上,直到狐狸过来,看到这幅场景,浓眉一蹙,一挥袖我就出现在他的怀里。 “陈瑶,陈瑶醒醒。”狐狸的声音清冷地仿佛北方冬天的雪,我嘟囔着:“冷,冷” 狐狸掩下眸中的神色,只是怀抱更温暖了。 我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正缓缓从心口传遍全身,舒服地我情不自禁喟叹了一声,狐狸就这样含着深情,看着我从他的怀里醒来。 我直起身子,一脸的懵:“我还没死?” “就那么想死?”我刚刚肯定是看错了,狐狸怎么可能深情呢,这样的薄情才符合他嘛。 我赶紧站起来,看着前面大坑里的山神。 山神似乎也缓了过来,他擦了擦嘴角的乌血,温润如玉的脸色挂满红红黑黑的伤痕:“你一个妖怎么会锁神咒?还有,你是如何把咒下在本座身上的?” 第15章 救了个道士 狐狸看着我没什么异样了,收回一直扶在我背上的手,他重新站起身,长身如玉,风度翩然。 “我如何会锁神咒自然不需你知晓,你空享神位,却屠戮人命,实在该死。”狐狸说着,手心凝聚起一团青蓝相间的火焰。 那山神看到这火焰,怔愣了一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双如深潭般的黑色眸子直直望着我,开口道:“那杯酒。” 我顿时瑟缩了一下,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躲在胡银皎的身后。 似乎胡银皎对于我的示弱很受用,往前微微一动,就将我遮的严严实实。 “这世间难道只许他人负我吗?我不服!既然他们向我索取,那我让他们拿出供奉又有何不可,狐妖,你不也是这样?” “你生而为神,自该担起神职,世道变化,人类心性变化,这何尝不是考验?可惜了,你杀害那么多人,便是神,也是恶神,恶神人人皆可杀之。” 狐狸说完,手上的光球就向山神飞去,山神想要逃脱,但见狐狸左手放在胸前,掐诀的同时嘴里念念有词,浑身衣袍猎猎,发着光般迎风而立。 那山神眼见自己逃脱不开,那种激天荡地的痛处又如巨浪一般喷涌而来,顿时发出刺耳的咆哮声,这声音,震得整座大山都在颤动,那些山野的精怪,受了惊吓发了疯一般逃下山去。 “锁神咒为西王母瑶琼所创,专克仙神,你逃不了。”狐狸开口说着,语气淡然中有着莫名的晦暗。 “瑶琼。”那山神嘴唇蠕动着念出这两个字, “原来你”山神刚要说出口,陡然间身上燃起熊熊烈火,那烈火不是一般的橙红火焰,而是如墨一般的黑色,将山神烧得整个人像化了冰的泥巴,不住地往下滴着红黑的液体和肉块。 山神扬天大笑,但是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他笑得流了满脸的血泪,整个人糊得看不清他之前的面貌,但是那双眸子却闪着异常的光辉。 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山神将最后一瞥投在我的身上,那目光中有着深深的不甘以及眷恋? 我看看胡银皎,他眉头淡淡地锁着,漠视着即将烧成一片虚无的山神。 远处天际传来一缕白光,天要亮了。山神许是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任凭浑身的烈火将他吞噬。 狐狸挑了挑眉,一挥袖将山神化身的粉末摧毁。 “嘶~”有人喘气的声音传来,我赶紧回头去看,只一转身,却听到后面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的声音。 我回头,发现胡银皎不见了,趴在地上的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 “你怎么了?”我蹲下身,望着狐狸,狐狸的眼皮耷拉着,平日子熠熠发光的皮毛此时已经黯淡无光,只剩粉色的肉肉鼻子一耸一耸, “你和山神斗法,伤到自身了吗?”我将狐狸抱在怀里,小声地问,狐狸也不回应我,只是将雪白的爪子放在我的手臂上,一动不动。 “我们回去。”我转身想走,可,这里应该还有人,要救他们才行。 我沉思想了一会,拿出赵秀秀的符纸,做好手势原地唱了一段唱词。 自从上次在旅店我唤了赵秀秀后,狐狸便教了我如何请她上身。 清风与妖仙不同,他们不听咒,更爱唱令。 一阵起舞唱喝,一股阴风像是有目的一般吹向我,我背后凉悠悠一片,这种冷和天气冷不一样,清风附身的冷是冷到骨子里,让人忍不住心绪低落,这就是为什么心志不坚的人容易被鬼附身的原因。 我收敛了神色,对赵秀秀说:“这方恶神已经死了,可这里应该还有活人,你帮我看着他们,我先下山找人来帮忙。”话音刚落,我就像是开了天眼,清晰地看到这山林中不少冤魂鬼魂在游荡,他们像是没有意识般飘荡在山林中,有的鬼浑身泛着青黑之气,隐隐有成厉鬼之势,数目之多,数以万计。 “这里怎么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怎么不去投胎?全部在这里游荡?”我抱紧了怀里的胡银皎,惊得咽了一口口水。 “这里仿佛有结界将他们困在这里,他们出不去。”赵秀秀传音告诉我,我心一沉,古往今来,生死有命,死后走黄泉路,过奈何桥,进酆都城,再入轮回消罪孽。这天道昭昭,皆是如此,是谁敢违抗天命将那么多幽魂怨鬼拘在这里?! 一瞬间,我想到山神死前说的话,他到底说的什么?还有那缕烟?究竟是什么? 事态紧急,容不得我多想,我赶紧问赵秀秀:“那有什么方法破了这个阵吗?” 赵秀秀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有人来了。” 她刚说完,就见一个年轻小伙子一边哀嚎着一边骂骂咧咧朝我走来。 “还好祖师爷保佑啊,不然我小命就丢在这里了。”那小伙子胖胖的,个头不是很高,一双小眼睛里透着精明,头发绑成一个小揪揪,穿着一身道士模样的衣服,看起来有点讨喜。他的腰间还佩戴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灯笼模样的玉饰,只是玉饰上不像一般人用金线缠绕,他用的墨线。 他往山下走着,刚好看到站在一边的我。 “你来山上干什么?不是说了不能进山吗?还真有不怕死的!”那年轻人还没走近就大声朝我说, 我一头雾水:“我”话还没说完,他那双闪着精光的小眼睛就看到了我手上的狐狸, 立刻咧开了嘴:“我说今天死里逃生啊,原来是你们救了我。” “我救了你?”更糊涂了。 年轻人这时走到了我的身边:“你手上抱着的是你家的仙吧。” 我点点头。 “我前几天路过此地,发觉此地十分诡异,方圆五十里内居然不见幽魂飘荡,后来在一个瞎眼老太太口中得知这里每年都要举行祭祀,所以我往山上去,结果,遇见几个精怪,我和他们斗法时莫名其妙摔了一跤就晕了过去,一觉醒来居然被黄土埋了一半,我旁边有两个人也差点就被埋进土里了。” 年轻小伙子瞅了瞅我,又瞅了瞅我怀里的狐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继续道:“想必大师也发觉此处的不妥了吧。” 第16章 三道血痕 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可他满脸挂着笑,眨巴着眼睛望着我。 我明白,这是在考我呢,看我是不是有真本事,我抿了抿唇,如有所思地朝四周看了看,随后像模像样地说:“你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有一个阵法,将方圆几十里的幽魂全部拘到了这里,若不处理,后患无穷。” “大师高见!我乃九辰山岚阳观的关门弟子,元岁,不知大师如何称呼?”袁岁似乎肯定了我是很厉害的人,对我的态度比刚才又好了不少。 “我叫陈瑶。你既然能看出来这里有问题,那你可有法子破了这个结界。”那元岁看了看我手里已经奄奄一息的狐狸,开口道:“大师,我出来得匆忙,这样的大阵我也是第一次见,我且试一试吧。” 元岁说着,从他的包袱里翻找出一些专克阵法的相关物件,我大概瞥了一眼,有木剑,法尺,法鼓之类的东西。 术业有专攻,我没有问太多那些法器的用处,元岁正在根据罗盘的方位寻找阵眼布置法阵,我则根据他之前的指示去到那两个被埋的人的那里,把他们挖出来。 我到时,那两人被埋得几乎只剩头在外面了,仔细一看,正是赵家父子,他们面色惨白,一看就是魂不附体的征兆。 我赶紧找来枯树枝,顾不得害怕,趴在地上一下一下将他们挖出来。忙活半天,终于连拖带拽将二人从坑里拉了出来。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即便是初冬的早晨,我也热的汗水混着泥巴往下淌。 都说死人比活人重,这话一点都不假。 我看了看周围,元岁还在跑来跑去放置法器,我趁这个时间将赵秀秀请了出来, 那种熟悉的阴冷遍布全身,我有点不习惯但已经不怎么害怕了:“赵秀秀,如何让他们魂魄归体?” 赵秀秀似乎有点惊讶:“你能看出他们已经亡魂失魄了?” 我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我刚拿草叶试了一下,虽然很微弱,但他们确实还有呼吸,但是面色青紫,想来应该是受了惊吓,丢魂了。” 赵秀秀温柔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想的没错,他们确实是丢了魂,人有三魂七魄,也就是天魂地魂人魂,三魂之中,天魂最为重要,天魂若归天路,那人就死了,这两人,肩头都燃着细微的灯,说明天魂还没走,但是地魂和人魂已经离体,你现在需要把他们剩余的二魂招来。” “我不会招魂。” 我老实回答,毕竟小时候掉了魂,都是奶奶吼几声我就好了。 “此处荒凉,就用最简易的招魂术吧。你将红线缠绕在他二人的发上,记住务必缠单数,再用朱砂笔在他二人的眉心点一下,这里没有童子尿,你就用燃香将他二人绕一圈,你再进到里面去,他二人魂魄归体之前不能出来。你要注意,此处游魂冤鬼颇多,不要让别的横死鬼占了他们的躯体。”赵秀秀说完,我一眨眼又能看到那漫天遍野形状可怖的野鬼。 我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从包里拿出红线和朱砂笔,边绕边疑惑:“为什么缠单数?” 赵秀秀的声音幽幽响起:“古人云:七生八死。” 我立刻噤声,拿出朱砂笔在他二人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青黑的面容加上殷红的朱砂,看得我不禁一抖。 “开始喊魂吧,记住了,一定要大声,最好以唱词的形式,仪式开始就不能私自停下,否则你会受到极大的反噬。” 我轻轻点点头,咿咿呀呀唱起来:“赵大叔,赵大哥,快点回来了,家里的好菜好饭等着你们哟。” 音还未落,只见那些乱飘乱蹿的怨鬼像是被启发了一样,竟然开始摇头晃脑往我所在的位置飘荡,黑压压一大片朝我而来,我心口一紧,哽住喉咙说不出话来。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上落下。 我坐在香阵里,捏着手势继续招魂,那些无名幽魂凭着本能往我这边撞,却被那些清香燃烧出的烟气织成的网挡在外面,他们还是死命地撞,并且前仆后继般,一个倒下另一个接着上,那些香在阴风的吹拂下,燃得极快,很快,就将那些快要化成厉鬼的鬼魂引了过来,他们的力量更强大,一撞上来,我都能感觉到香墙连带着地面都在震动,一瞬间金光四溢,密密麻麻的恶鬼像浪潮般一波接一波,若是香燃尽了,后果怎么样,我不敢想。 我继续哆哆嗦嗦叫着魂:“赵大叔,赵大哥,你快快醒过来,醒过来,家里有大胖孙子等着你们咯。” “” 我急得手心都出汗了,在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后,终于在香墙后的一排恶鬼中看到两个熟悉的影子。 就是赵大爷父子俩。 按照之前赵秀秀说的,我需要熄灭一炷香,给赵家父子留出一条回到躯体的路,同时,我要守好这条路,不能让其他鬼占了他们的身体。 我抓了一大把香灰在手上,抖着身体走向赵家父子的鬼魂旁,这两个魂和其他鬼魂一样,眼眶里全是眼白,脸色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连带着全身都是惨白的那种,他们面无表情,只是凭着本能听到我的叫声朝我靠近,我忍着心里的巨大不适,将他们面前的一根香熄灭。 那根香熄灭的瞬间,那道香墙就像是被人从墙根挖了一角,留了一片空白出来。 我嘴里念念有词,那两个幽魂被我引着往香墙里去,正当一切都很顺利,我甚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只隐隐有成厉鬼的鬼魂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猛地回过头,只见那张脸虽然被黑气萦绕但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眼眶一片漆黑,隐隐泛着血红。全身都是漆黑一片,若隐若现。 我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手里的香灰向他撒去,香灰像是金粉一般落在恶鬼漆黑的躯体上,他狂叫一声,尖锐的指甲黢黑混着泥土,一把从我的手臂上扯下去,三道骇人的指甲血痕触目惊心,我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又将移开的那根香重新插在原来的位置上,继续嘀嘀咕咕叫着魂,让赵家父子的魂回到他们各自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赵秀秀突然控制了我的身体,随即一阵高亢的婉转咒声从我嘴里唱出来:“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咒语激荡着朝四方而去,那些厉鬼像是如临大敌般四散奔逃,整个山林都是呜呜呜的鬼叫声。 看着越来越干净的四周,我彻底松了一口气,赵秀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站起来,走到赵家父子身边,盯着看了很久,他们的面色虽然还是青黑,但比起刚才的死寂已经好了不少,应该不多久就会醒。 我放下这边,往元岁那边走去,元岁看到我,眼睛里透出晶亮的光芒。 第17章 聚魂幡 “陈大师,你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吧。”元岁一边忙活一边问我, 我走近,点点头,只见元岁已经在这片空旷之地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阵法。 “此处也不是道场,做出的阵法会不会效果不好?”我看着他割破指尖,将中指的血滴进面前那杯子里。 元岁胖胖脸笑起来,像极了年画里的娃娃:“其实不然,天地自在本心,这一草一花一木都可以为我所用,用得好他们都能成为阵法中的法器” “你的意思是,你能破了这个结界?”我欣喜地问道, 元岁嘿嘿一笑,拿出一截布头缠住指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若是我师傅在,指定可以,我的功力还不能破了这个阵,但能打开一扇门,让那些还没完全丧失意识的鬼魂逃出去,一会儿我破阵的时候,你就站在东北方向帮我护阵吧。” 我嗯了一声,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是一个类似八卦的阵法,地上的石头都摆成了特殊的图案,一旁还点着清香,一小块黄布中包着一小沓金纸。元岁拿着罗盘对着太阳的方向不断观察着,微微侧身,正了正神色,随后取下身上的那枚灯笼模样的玉坠,在西北方向挖了个坑埋进去。 做完这些,他盘腿坐下,闭目养神,元岁沉默了一瞬,陡然睁开眼睛,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凌冽,他的双手快速翻转着,同时配合脚上的踏步,他大喊了一声:“破界”,这声音听得我灵魂为之一颤,就见空中原本往南吹的风向变得杂乱无章,树枝好像没有头绪一样左摇右摆,我大气不敢出,只见元岁犹如神兵天降般岿然不动,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无比。 我站在一边,紧紧抱着怀里的胡银皎,狐狸这么久都没动静,我担心得要命。可也不能抛下这边离开,皱着眉头等着仪式结束。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元岁重新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时,他的眼中恢复了之前的神色,我知道破阵应该结束了。 男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腼腆笑着:“我这个口开得也不算大,估计能跑出去的怨鬼不多,要想彻底破了这个结界,得找到一样法器。” “什么法器?” “聚魂幡。” “在哪里能找到?” 元岁掐指一算,我充满期待地等着他会像电影戏里演的那样,直接告诉我答案,结果他拿出了手机:“这山上没有信号,等下山了我打电话问问师傅。” 我沉默地收拾好背包,把那两个人叫醒,跟着元岁下了山。 回到山下,才知道赵家父子是被人诓骗进山的,前段时间村里来了一伙人,游走在大街小巷,专门骗人上山。赵家父子因想捕猎给自家媳妇补营养,正合了那群人的意,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一幕。 “我的天爷啊,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啊!”赵大娘听了元岁的话,又是一番哭天抢地,赵大哥的媳妇拖着刚生完的身体执意要给我俩跪下,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吓得我赶紧把她送进了床上。 “谢谢,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救我父子一命,这一家老小不知道怎么活。”赵大爷还是拉着赵大哥直挺挺给我俩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我和元岁都吓一大跳,赶紧把他们扶起来,我张了张嘴,想到了狐狸,毕竟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若你们一定要谢的话,你们就在自家祠堂里立个牌,上写胡银皎,日日清香清茶供奉,他是我的仙家,这次为了救你们,出了不少力。”我说着,一边的赵大爷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看来我赵家命不该绝啊!遇到好人了,遇到仙家了!” 一家子在这边哭闹的声音惊动了街坊四邻,大家也都围过来看热闹,知道我是个神婆之后,纷纷拉着让我给他们看。 狐狸不在,我哪里看得了,只好囫囵地给那些乡亲们说:“只要大家存好心,行好事,天无绝人之路!” 在赵家待到晚上才回到家,元岁从他师傅那里得知聚魂幡在铁岭的一所大学里,那所大学此前因为发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聚魂幡就一直镇守在那边,如要取走,必要将那边的事解决了才行。得到了线索,我和元岁决定第二天天亮就出发。 晚上,我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狐狸还是紧闭双眼的样子,看起来萎靡不振,我心里难受,毕竟是因为我他才变成这个样子。 我摸着他暗淡的毛发,另一只枕在枕头下的手突然碰到了一个东西,就着月色一看《道德经》。 出于一种本能,我翻开了书页,一页一页读起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 一晚上,我不知念了多少遍,直念得自己筋疲力尽,无法自制地往后倒去,却被人从后面搂住了自己。 “狐狸,你好点了吗?”我问道,声音是沙哑地难听。 “你累了,先睡一会吧。”狐狸抱着我,不知为何,我感觉我的眼皮重的很,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狐狸又抱着我抱了很久,才把我放进被窝里,细心地掖好被角,才在转身行走间消失在原地。 村内祖坟内,一个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他穿着一身青绿衣裳,一条同色发带隐在万千银丝之间。他的神态清淡,眉眼之间皆是凉薄。 旁边是一个烈衣如火的姑娘。姑娘千娇百媚艳美绝俗,明艳不可方物。她站在男子身侧,脸上噙着淡淡的担忧:“山主大人,您动用了锁神咒?这样的咒法针对天神,有极大的反噬,您是如何恢复人身的?”姑娘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洒脱,听着舒心悦耳。 “她的身上似乎有极大的能量,我也以为这次要调息月余才好,没想到,大概是我的地马心诚吧”胡银皎薄唇倾吐,转过头望着姑娘,但那双眼睛却望向姑娘身后那个破旧房子的方向:“胡艳,找到玉姬的转世了吗?” 第18章 千年前古战场 被叫做胡艳的女子头埋得更低了:“山主,目前还没有线索,不过,属下在之前陈瑶住过的村子闻到了一丝玉姬的味道,但味道很淡,属下也不知道味道从何处传来。” 胡银皎背在后面的手摩挲了一下:“继续找。” 胡艳刚想点头应是,又开口道:“可是您这边需要人手,您因为锁神咒的反噬伤了自身,就让属下在您身边保护您吧,寻找玉姬的事,属下也会交给机灵的人去做。” 胡银皎收回放远的目光,定定地盯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吧,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 胡艳的眼眶里闪过惊喜的光,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胡银皎虽然已经能勉力化成人形,但也支撑不了太久,所以当我和元岁决定去大学时,他还是化成了一只狐狸,被我放进了包里。 “陈瑶,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仙家的?放吾出去,吾要待在宽阔敞亮的地方。”我一听这话,默默把村民送的一些吃食饼干全部还了回去,里面有好些之前省钱都舍不得买的零食,委屈巴巴着又重新把狐狸抱在了怀里。 我劝散了说要送行的村民,自己捏着手里的东西去到了赵家。 “赵大娘”我推开篱笆门,就看到赵大娘正在煮浓稠的稀粥。见我过去,隔着老远招呼我,顺势从厨房里给我拿出了两个馒头。 “做粥干什么?”我问。 “媳妇没有奶,小宝饿得大哭大闹,给他煮点烂粥,好歹能吃两口。”赵大娘说着,一双眼睛里透着无奈。 “赵大爷他们呢?”我四处看了一圈,不见家里男人的身影。 “跟着村里的人去镇子上找活干了,不出去找活,都没有米下锅了。” 哎,我在心里深深叹一口气。 “大娘,我这里还有一些闲钱,你留着买点吃的给张姐姐补身体,也可以去买点奶粉,给小宝喝,小婴儿不能饿的。”我说着,将手里捏的皱巴巴的钱塞给她,她浑浊的眼睛里顿时装满了泪水,直接拒绝了我:“姑娘,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啊!” “大娘,你拿着吧,就当我给小宝的见面礼。” 我正说着,张姐姐抱着孩子出来,应该是要给小宝喂稀粥了。我走上前,摸摸小宝的脸蛋,他的眼睛大大的,清澈透明,干净地就像两颗无尘的宝石,我捏捏他的小手,细细的小小的,许是见到我脸上带着笑,小宝也朝我勾勾唇角,笑了起来。 “妈,你看,小宝朝陈妹妹笑呢!”张姐姐的脸上满是疲惫,但我却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阵舒服的温和之气,她怀里的宝宝更是若有似无地散发着阵阵金光。 “赵大娘,这个孩子是个贵子呢,你们一定要好好待,以后光宗耀祖呢!”我带着笑,这话说的很大声,果然从她二位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我拍拍张姐姐的手,将我仅剩的几百块钱塞进了她的手里:“一定要记得我的话啊。”两人不住地点头。 我说完,抱着狐狸走了出去,直走到很远,还能看到那那两母女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门口,遥遥望着我。 “你把钱都给了他们,我们后续怎么办?”虽然狐狸的声音凉凉的,但语气里一点听不出恼意。 “那就只能拜托元大师了。”我讥诮一笑,往村口走去,却没注意到一只小小的灰色狐狸一直跟着我。 “什么?你没钱?”火车站门口,元岁瞪着大眼望着我,满脸不可置信:“你这样的大师,都会没钱?我不相信!” 我撇撇嘴,无奈表示道:“我真的没有钱,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了。”我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元岁。 元岁“唉”了一声,摸出钱来买了火车票。由于他也没有多余的闲钱,这一路我们选择的硬座。 坐了两天硬座的我,在下火车那一刻,感觉天旋地转,腿都是软的,谁说的坐火车舒服?我真想和他掰扯掰扯! 元岁一把扶住我,却在同时闷哼了一声,他忍着手上的痛处,将我扶到车站里的座位上,随后卷起衣袖,一看一个殷红的梅花印。 我默不作声看着怀里的胡银皎,狐狸此时抬起头,一双琥珀般的眸子睨着我。元岁还在奇怪他是怎么受到暗害的,我心虚地咳嗽了一声,转过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取聚魂幡啊?” 元岁把袖子放下来,一本正经道:“我师傅已经给学校那边打电话了,明天咱们直接去。” 当天晚上,我们住进了铁岭市中心的一个宾馆。 狐狸仍然和我一个房间,不知为何,一进宾馆,我就想到之前和狐狸住在旅店发生的荒唐事,红着脸把他放下来。 狐狸直接卧在沙发上,半闭着眸子,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我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开始供奉他们。晚上我依旧睡得很沉,胡银皎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一闪身消失不见。 他们出现在城市边缘的树林中,狐狸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找本君何事?” 胡艳一闪身也显出了人身,她朝狐狸见礼接着道:“属下发现一只从大兴安岭跟过来的狐狸,要怎么处理?” 胡艳一说,手一提,一只胡乱扑腾的灰色狐狸就被她掐住了命运的喉咙。 “她的身边有我一只狐就行了,这只你直接丢了吧。”胡银皎淡漠地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胡艳拦住:“山主,此次你们要去的地方,是千年前的古战场,您现在失了法力,能扛得住吗?” 即便已经过了千年,可古战场遗留下的慑人的气势和恢弘的咒法残留,依旧是十分庞大的,不然也不可能历经千年,那里依然有许多鬼怪作乱,他们一部分是受骇人的气势压迫想要逃离,一部分是借着咒法残留修炼更高的法术。 胡艳一脸担忧地看着胡银皎,胡银皎却不以为意,仰头看着高挂天际的玄月,今夜黑云压月,注定明天不会安稳。 他闲庭散步般走出树林,顺手摘了一朵殷红冬梅,回到房间,将梅花轻轻放在熟睡的女孩子枕头边,随后化成一只狐狸,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狐狸挨着我睡,一身绒毛蹭的我痒痒的,我转过头看看天色,已经要天亮了。 我将狐狸搂在怀里,睁着迷蒙的眼睛问:“你昨晚去哪里了?” 第19章 神祭 狐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他的爪子搭在我的手臂上,尖锐的指甲正好扣在我的血管处,他眸子里倒映出我清澈的影子,只听我懒懒地问:“我梦到你离开我了,将我一个人抛下了。” 胡银皎从我手上跃下,瞬间就化成了人形,站在我身边:“仙家和地马结契,除非双方自愿,否则,咱们是分不开的。” 我点点头,看着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如银月皎皎,遗世独立。我红了红脸,嘟囔着让他出去,说我要换衣服了,一转头发现了枕头上的红梅,红艳似火,灼灼无比。 胡银皎出去准备早餐,我刚洗漱好,就听到拍门的声音,又粗又响亮,是元岁无疑了。 我打开门,他一眼就看到我房间里的男人,登时眼睛都直了:“这这这这是谁?” 我支吾想着要想个什么说辞好瞒过胡银皎的身份,谁知,狐狸朝元岁淡淡一瞥,元岁愣在原地,他强忍住想要直挺挺跪下的欲望,朝胡银皎鞠了一躬,此时胡银皎正在摆早餐,突然心内一阵气血翻涌,他抬起眼睛若有所思看了元岁一眼,放下手中的东西,径直走去了卫生间。 “这大仙是怎么了?”元岁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也很奇怪。 胡银皎一进卫生间,刚把门关上,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洗手池和镜子上,胡银皎双手撑在洗手池边,一脸凝重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胡艳此时悄然出现,她走近了两步,神色比之前都要焦虑:“山主,您体内灵海翻腾,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胡银皎用手将嘴角边的血迹擦去,淡声吩咐:“查查元岁这个人,此人必有蹊跷。” 胡艳还想帮胡银皎疗伤,却被胡银皎出声打断:“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快去。” 胡艳恋恋不舍地闪身消失,胡银皎呆了一会才转身出去,他直接无视元岁的殷切目光,丢下一句话:“送客。”就进了另一个房间。元岁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话也不敢多说,抓了桌上两个包子就溜了出去。 我开门走到胡银皎身边,却见他已经化成了一只狐狸。 “你怎么了?你什么事都不说,我真的很担心。”我说着,将狐狸抱在了怀里, 狐狸的声音很虚弱,但还是听出了几分魅惑:“你能帮我,你愿意帮我吗?”我望着狐狸,他此时也直直看着我,四目相对,我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下想到了之前的种种,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一瞬间我怀里的狐狸力量变得很大,他将我压在床上,化成人形欺身而来。 “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我需要狐丹。”狐狸一边说,一边在我的脖子耳后落下绵密的吻,我被亲得意乱情迷,抓着床单的手骨节分明,却还是问道:“狐丹对你很重要对吗?” 狐狸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听得我浑身的血液滚烫,他一个翻身,将我搂在胸前,紧紧抱着我。 我嘟囔着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的熟悉的毛茸茸触感又出现在两腿间,我疼得几欲昏死过去,又被狐狸热烈的亲吻吻醒,他这次的索取似乎格外得多,卧室里一如往常的黑暗,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情爱味道,两道沉重的呼吸互相纠缠,两条人影耳鬓厮磨间抵死缠绵。 我筋疲力竭,一身粘腻,分不清身上是谁的汗,狐狸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他撑在我的额头边:“陈瑶,我的娇娇儿,我快要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那就不要离开。”我意识昏昏沉沉,模模糊糊说出这句话。狐狸眸光一沉,不知想到什么,又朝我亲下来,堵住了我不停嘟囔的嘴。 一上午的时光又这样过去了,当我醒来收拾好一切,叫上元岁出发时,他已经吃过午饭了。 面对元岁滴溜溜看着我的目光,我的脸上红了一红,狐狸则显得云淡风轻,他淡然开口:“走吧。” 一行三人出了宾馆。 来到大学门口,一边早就等着的人立刻朝我们走过来,脸上带着熟稔的笑:“元大师的弟子来了,欢迎欢迎。” 元岁似乎对他们很熟悉,朝他们介绍了我们,一行几人上了一辆漆黑的小轿车往学校里去。 元岁负责解释当前的情况,他转头对我说:“这是学校的人事主任,姓秦,我都叫他秦老师,十三年前,我随我师傅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我记得死了五六个人吧,还都是投井而死的,对吧。”元岁问向坐在副驾驶的中年男人秦老师。 秦老师讪讪一笑:“元大师,还好你们来了,最近学校又有一些异样了,我们都想去找你们了。”说着,他压低了声音:“主要是最近政府为了建设校园,扩大学校规模,叫了施工队对后山进行改造,刚开始好好的,可这几天已经死了四五个工人了,死状都是异常惨烈。校长觉得事情有点不对,打算这几天亲自上九辰山岚阳观,临出发就接到了元大师的电话。” 元岁沉下眼睫:“之前师傅不是说过不能轻易动后山吗?那块地方都被我师傅下了阵法,你这样贸然改造,动了阵法,指定出事!” 秦老师面上有点挂不住,他挂着笑解释道:“听校长说,动工之前就已经提醒过,哎。” 我坐在一边,看着元岁和秦老师一问一答,注意到胡银皎从进学校就一直沉默,还微微蹙着眉。 我将包里的薄荷糖递给胡银皎,狐狸看向我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情愫了,我抬抬手,示意他接着,狐狸拿过薄荷糖,捏在了手心。 我不知道狐狸这么反常是为什么,可他不说,我也不想追问,毕竟,我不想将自己放在很卑微的位置,那样,太苦了。 车子行了半个小时,终于停在了一片山石中,秦老师转头对我们说到了,我们一个接一个下了车。 “怪不得会出事!你们破了阵法是其一,其二这里已成火形朝山,向之大凶之势!”元岁用手指着面前那座山,比比划划。 我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他,他眨巴了两下眼睛,耐心解释道:“这边这座山本来山为二峰,但挖土机在半山腰处开挖,无形中让本就两峰的山变成三峰,远看三峰成火,已有大凶之象,对面的学校对着它,不出事才怪。且山下我师傅设了阵法本来镇压着这些孤魂野鬼,但是因为外界的破坏,这些阵法已经失效了,导致那些鬼魂四处游荡,到处害人。” 我点点头,一瞥发现胡银皎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元岁,里面有我看不懂的意味。 “大师分析得到位!如何应对啊?”秦老师跟在元岁身边,一脸的焦虑。 元岁没有理会这老师,反而转头看向胡银皎:“大师如何解?” 胡银皎此时的目光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的充满探究了,他淡淡开口:“神祭。” 元岁会心一笑,随后看向我:“陈大师,就劳烦你了。” 第20章 萨满舞祭 我懵在原地,胡银皎拉住我的手离开了学校。元岁根据天干地支择了一个吉日,时间定在三天后,这三天我们都住在学校为我们准备的教师宿舍里,同时,听狐狸说,我需要在这三天内,学会萨满舞蹈,也就是跳大神。 我一听胡银皎这个提议,眼睛都瞪圆了。 我小时候在农村也看过好十几场跳大神,可真正轮到自己,我还是胆怯的。 “别怕,我会叫人帮你的。”狐狸将我一把拥入怀里,他熟悉的山林气息将我层层环绕,我又快要陷入他的温柔之中了。 次日清晨,我猛地睁开眼睛,清醒过来不停敲着自己的头,陈瑶啊陈瑶啊!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在美色面前,一点矜持都没有了!我在这边懊恼着,一双长手伸过来搂住了我的腰,“早啊,陈瑶。” 胡银皎的声音带着清晨半睡半醒的那种独特的砂砾感,就像砂纸一样滚过我的心口,我伸手按住不停狂跳的心脏,不着痕迹地深呼吸。 “快起床吧,等会元岁就过来了!”我说着,想要推开那双钳住我的大手。 “你要推开我了吗?”狐狸突然变得委屈起来,他把我抱得更紧了,像个孩子撒娇一般依偎在我的身侧。 我拉了拉即将滑落下去的睡衣,无奈地开口道:“不推开啊,但是现在我们要起了,人类就是这样的,有固定的生物钟,白天到时间就要起床,因为要干活啊!” 狐狸嘟囔着人类真麻烦,但还是顺从地撤回了他的手,他大喇喇地掀开被子下床,我看清他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后,羞得立刻转过头去,一瞬间整个人红得像一只烧红的虾。 狐狸呵笑了一声,房间的温度都燃了三分。等狐狸都穿好出了房间,我整个人还晕晕乎乎,出来看到狐狸那张清隽地似谪仙一般的脸,极限的拉扯在我的头脑里浮现。 我深呼吸一口气,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才开口问他:“你,你昨天说有人叫我跳大神,是谁啊?”我微微别开眼,不敢看他。 狐狸坐在我对面,拿起一个面包,正色道:“陈瑶,那不是跳大神,那是神祭,最开始的时候是表演给上方神看的,是很神圣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点点头。 吃完早餐没一会,就有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发现来人不仅是元岁,还多了一个红衣女子。女子长得极为标致,面容尤其地媚。 他们进了房间,胡银皎拉着元岁去了另一边商量接下来的事宜,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那个女子。 红衣女子笑容灿烂,明眸皓齿,她朝我走近两步笑道:“我是山主大人派来教你学习萨满神祭舞的,你叫我胡艳就行。” 又是一只狐狸。 我心想着,还是挂起了微笑:“我是陈瑶。” 胡艳身姿妖娆,她的一颦一笑,一招一式都是那么的好看优美,不知为何我感觉有点酸溜溜的。 看我正做着手势发呆,胡艳轻轻推了一下我:“陈瑶?你怎么了?” “啊!”我赶紧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做着手里的动作。 “先别练了,咱们先休息一下。”胡艳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过去。 我点点头,有点不自在地坐在她旁边。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能看得出来山主大人很喜欢你,陈瑶,你是个善良的人,心里有爱,山主喜欢你,也不足为奇。”胡艳说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我听得一脸不好意思。 “所以你不用把我当做敌人,我们是朋友。”胡艳漂亮的眼睛眯着望向我。 由于时间紧急,我们没有闲聊多久继续投入训练中,萨满神祭中的舞蹈,每个手势以及脚的踏放,都是有专门动作的,不仅如此,还有唱词和咒语,咒语也十分重要,用以沟通天地,若是念错了,那就起相反的作用了。 整整三天,我可以说是不眠不休都在学习这一套舞蹈。 终于,在胡艳严肃的目光中,她点了点头。 我累得瘫倒在地,胡艳却若有所思地开口:“这套舞蹈我当初练了三个月才学会皮毛,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有它独特的意义,陈瑶,三天你就学会了,还跳得这么好,你天生就该做神婆。” 我累得不想说话,在昏昏沉沉中感觉到被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来人亲了亲我的眉眼,温声软语道:“辛苦你了。”我没有给出回应沉沉睡去,由于神祭之前要修身养性起码三天,所以这三天都是狐狸亲亲我的脸或者吻吻我的额头,我则抱着他的腰,枕着他的手臂入睡,这样的淡淡温馨竟让我有种现世安稳的错觉。 次日就是元岁择的那个吉祥日子,一大早,胡艳就带着一套花花绿绿的装备等在客厅。 “这是什么?”我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是萨满服饰,你等会表演需要穿这套衣服。”胡艳一边说一边拿着衣饰在我身上打量着,“还真合身。”她感叹道。 听她说,这套衣服是胡银皎派她去取的。 “他为什么不亲自去?”我问, 胡艳正在帮我穿祭祀神衣,闻言,才抬起头看着我说:“男人不能碰神衣的。” 我点点头,在她的帮助下,我终于穿上了那套繁复华丽却显得诡异十足的萨满服装。 衣饰是连衣带裙一体的,上面缝贴了各种爬虫的形状,有龟、四脚蛇、蛙、蛇等,神衣与古代的对襟马褂相似,各种颜色都有,但大体是黑红的,看起来庄严肃穆。下裙纹绣了很多奇形怪状的符文,各种兽类的形状。腰间还缠着腰带。 胡艳说,腰带是拿来系铁腰铃的。 我把玩着腰间的腰铃,刚摇晃一下,就感觉到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将桌上的经书吹得哗哗作响。胡艳见状,连忙按住我的手:“神祭用品不能乱动”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慌张。 胡艳一边帮我整理一边说:“这套衣服从前也有一人穿过,那个人死了,就搁置了。你长得漂亮,四肢又纤长,跳起来肯定好看。” “谁穿过啊?”我一边正帽一边漫不经心问着, 可胡艳手上的动作却慢了下来。谁?那个不能说的名字。 我见胡艳不回答,以为是什么禁忌便不再问,可还是忍不住感叹:“这套衣服保存得真好,甚至内里都一丝褶皱都没有。” 千年时光,确实保存得很好。 第21章 全是鬼 临出门,我拿着神鼓,胡艳挽着我的手,一打开房门刚迈出一只脚,陡然间便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不知为何,一进这里,我就觉得凉飕飕的。 胡银皎正斜斜抱着手臂靠着门框站在前方不远处,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长褂,一头银发变化成短短碎碎的样子,看起来,有种撕裂的美感。 只是他的眉眼依然是好看的,矜贵高傲,不可一世,看向任何人任何物都是淡漠的,好像他游离在世间之外。 他百无聊赖地盯着一幅画看,随后转向我,那张如嫩玉般清澈的眸子怔住了,他凝视着我,一眨不眨,脸上显出庄严敬重的神情。 我与他遥遥相对。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我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可距离太远,我听不清。 胡艳跟在我的身后,看向我的目光掺了几分疑惑,我没有听见,但她听见了,她听见胡银皎在说。 瑶琼。 我提着宽大的神服裙摆,美滋滋跑到胡银皎面前,献宝似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好看吗?” 胡银皎扯了一下唇角,眼睫微颤几不可查地点点头,我满意地笑笑。 周围还有不少工作人员走来走去,他们似乎已经得到通知,今天学校会举行一场神祭,所以大家对我的穿着见怪不怪。 学校特别聪明,对于这次的法事,他们给出的名头是对传统文化的熏陶。 很快,大礼堂就坐满了人,胡银皎将我拉在后台,低着头靠近我,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紧张吗?” 我实诚地点点头,毕竟第一次在一个几乎上千人的会场表演,是人都会紧张。 “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说着,呵出的气息洒在我的身旁, 我抬起眼睛,直直地望着胡银皎,他的眼眸碧波如水,荡漾出无限清辉。 我朝他走近了一步,尝试抱住他,却发觉他的身体十分僵硬。 他不自在地别开脸,不着痕迹将我的手拨开低声说道:“该上台了。” 我将脸上的面具放下来,遮住整个脸。握紧了手里的神鼓,一步一步往台上走去。 看着下面坐着的数以千计的学生和领导,我心里又害羞又紧张,可随着悠远雄壮的乐曲响起,我不自觉踏起步来,好像身体里有什么在支配一般,乐曲与我的灵魂得到共鸣,让我不由自主想要纵情欢舞。 “山主,您就这么放心让陈瑶在这跳?被镇压的东西里说不定有得了机缘,到时候伤了陈瑶可怎么好?”胡艳和胡银皎站在大厅角落。 “这件事也只有她能做,如果真躲不过这一劫,那也是她的造化。”胡银皎眸子冷淡地望着远处台上的我,神情冷得像一块冰。 “还有我去地府查了元岁这个人,前十世都是道士,也算是十世好人,但奇怪的是,每一世都不过而立就死了。” 胡银皎微微移开了目光,看向一边正在布置法阵跑来跑去的元岁。 “不对,若是十世好人,本君又如何不能享他的拜祭,你再去查。”胡银皎说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上的我。 我在台上,远远能感受到胡银皎的注视,这让我心里有了几分安全感。 一开始我并不害怕,反而从心底腾起几分欢喜,那种欢喜无以言表,好像我就该这么做,早就该这么做。 我沉浸般闭上眼睛,任由肢体舞动引导着我踏出一个又一个闪烁着金光的步伐。 当我一个回转,随手虚空一指,眼睛倏然睁开。 整个礼堂的人突然变多了,甚至气氛都变得更沉闷了。 那些观众席一排一排,密密麻麻全部坐满了人,不止那些大学生,大学生身边也坐着好多穿着古代或者民国服饰的人。 仔细一看,有些人没有脑袋,有些人耷拉着长长的舌头,有的冒着一团一团黑气,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有的一本正经双手交叠安安稳稳地坐着,翻着一双或全白或全黑的眼睛,他们都一动不动地转向舞台,朝着舞台看! 怪不得都是男大学生进场,健壮男人阳火旺,即便被短时间侵犯了,几道符纸下去,也就了事了。何况那些阴灵常年浸染在学校,也是机灵的,若是大礼堂里没有人,他们也不会贸贸然来看表演。 我身上汗毛倒竖,汗水一滴一滴流下来。将我脸上的涂料划出一道道可怖的形状。 我手脚慌乱,完全没有刚开始的镇定自若,手势也错了,念得咒也磕磕绊绊,更要命的是,我因为紧张手心出汗,神鼓从手上一下子滑落下去,发出沉闷的“彭”的声音。 一瞬间,那些本来直挺挺坐着的鬼魂突然像是得了某种号令,全部躁动起来。他们身边的男大学生都受了一些影响,有的眉心泛着黑气,有的坐立不安。 我还在磕磕绊绊地表演,那些阴灵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站起身,左看右看,焦躁不安。 “开始了”胡艳看着眼前那一幕,蹙着眉头,低声说着, 胡银皎只遥遥看着我,一言不发。 那些鬼魂动作很迟缓很机械,看得人心里发毛。我咬着嘴唇继续表演,可神鼓接二连三从手上落下来,我已经抖到握不住神鼓了。 那些鬼魂,密密麻麻从座位上站起来,其中一个佝偻着腰没有脸的鬼魂望向我,其他的鬼魂像是得了启发,齐刷刷望向我。 我顿时像炸毛的猫,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所有的鬼魂全部向我缓缓靠近,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鬼从四面八方,将我团团围住。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我看着那些一点一点向我移动的鬼魂,只觉得我要是被他们围住了,那这世间估计就没有我这么个人了。 我将目光转向狐狸,狐狸仍然是冰块脸,只是眼看着就有一只怨鬼的手抓上我的脸时,他突然开口,朝我说了一句话,距离太远,我没听见,可我看清了他的口型。 “神调,不怕。” 神调,神调,神调!!! 乐曲声还在继续,我重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跟着乐曲的音调开始起舞。神鼓在我手上继续发出有规律的调子,低沉缓慢。 我念着狐狸教的咒语,结合神调唱词,坐一下右一下跳着神舞。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胡归山。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楞紫金砖” 我咿咿呀呀唱着,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的阴气渐渐消退。 阳人自然看不到我这场舞蹈中的奇特,可对于那些鬼东西来说,这场舞却在他们面前闪闪发光,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第22章 心被偷走了 他们本就是久居阴暗之魂,有些历经百年之久,早已忘了光明是何物,可这场神祭,却让他们感受到久违的光明。 总的来说,不管死了多少年,他们依然心向光明。 随着乐声慢慢急促,我的舞蹈开始变得剧烈,强烈起来。五色的彩带在我身上翻飞,美轮美奂。在音乐和灯光的加持下,我看起来神态肃穆,眼眸半闭,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萨满巫师在举办一场大型祭祀,整个大堂庄严肃寂。 我还在舞蹈,每踏一步,都像一柄重锤敲击在鬼魂身上。 那些鬼魂逐渐承受不住,不再像刚才那么井然有序,他们开始像无头苍蝇,搅得大礼堂不得安宁。 这时,胡银皎低声对元岁说:“启阵。” 元岁皱了皱眉头:“可陈大师还在这里” “她自有我庇护,你先带其他人出去。”胡银皎一眨不眨盯着台上跳舞的我,眸子沉黑得可怕。 元岁扬起手中的红色火焰形状的旗子,已经事先支会过那些领导和学生,如果有突然状况,就跟着红色的旗子离开礼堂。 很快,大礼堂就空了下来,那些怨鬼还在到处乱窜,整个大礼堂乌烟瘴气。 我看着底下那些人有秩序地走了出去,心里疑惑。我这边还没结尾呢。 可胡银皎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神祭没结束之前,不能停。 我继续踏着鼓点,手指摆动。忽然在一群鬼魂中,我见到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是个女孩子,年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和那些大学生差不多的样子。 她穿着一条天蓝连衣裙,绑着高高的马尾,神色很从容。 她在一众慌乱的鬼魂中显得那么特别,眼睛发光般盯着我,亮晶晶的。 她一边拍手一边朝我走来:“真美,你的舞蹈。”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就像雨滴落在竹叶上,清脆叮咚。 我放下戒心,毕竟有一些新死的鬼,他们还保留着人世的记忆,行为处事和人十分接近。 我微微一笑,转了个圈,刚落下一个踏步,那个女孩子笑着继续说:“这双腿好美,送我好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与戒心。 “眼睛不美了,应该挖出来,送给阿阴吃。”女孩子身姿轻盈地朝我靠近,脸上挂着天真的笑。 在其他鬼魂被神舞压迫得东逃西窜的同时,她居然仿入无人之境,径直走上了舞台。 舞蹈还剩最后一个八拍就结束了,我眼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其他的鬼魂听着我腰间的铃铛声,混合着手中的神鼓声音,就像躲瘟疫一样,慌不择路从元岁开的那个通道逃了出去。 只剩这个漂亮的少女! 那名少女轻轻笑着朝我越走越近,一步一步,踏在我的心里,还差三步就靠近我了,我脸上的汗水流的更多了,该死,我还剩四个拍子。 还差两步,我刚做好那个挽月踏星的姿势,还差一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不能中断仪式,不能中断仪式,不能中断仪式! 胡银皎的话还在我的耳畔回响,最后一个感谢上神的动作完成。少女的指甲也伸进了我的心口,一股剧痛传遍全身,少女揪着我的心脏,鲜血汩汩流淌,没一会儿就流了满身,我整个人瘫软在地,望向站在一边冷漠地看向这边的胡银皎,我不明白,为什么说保护我,却任由我被鬼物所伤,我死了,我就这样死了? 少女把手拿了出来,她的指甲锐利带着弯钩一手的鲜血,手心中还有我跳动的温热心脏,我像个破布袋一般被丢在了一边,“咳咳,咳咳”浑身的痉挛让我的喉咙收紧,我的呼吸开始不畅,引起不停地咳嗽,每咳嗽一声,空荡荡的心口都像是撕扯一般痛。 我睁着眼睛,瞳孔涣散,无力地望着天花板,此时,脑海里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玉姬,等我回来,玉姬,等我回来” 玉姬?玉姬是谁? 朦胧中,一副画面展现在我的眼前。 “夫君,此次出战,为妻在此候你凯旋,望夫君莫忘了归家”一个身穿白玉衣袍的女子正在为一位穿着将军服饰的男子戴着头盔,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满身的煞气,但是面对眼前娇弱的女子,却异常温柔,他的大手搂住女子的腰,托得女子朝他身前拥去,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女子俏丽的脸上立刻飞上了两抹红晕。 “阿玉,等我回来”男人的声音浑厚,带着势不可挡的锐气。 他要为了部族而战,却只为了一人而还。 只是可怜的女子没有等来她的夫君,她流干了眼泪,日日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一声一声的叹息湮灭在风里。 那样彻骨的痛让床上的我皱着眉头不停挣扎着,胡银皎凝神在我额间一点,我满身的怨气和怒意渐渐消退,整个人好似躲进了冰凉的水里,通体舒畅。 我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所见是熟悉的地方。我腾得坐起来,一双手着急地在心口处摸来摸去。 “怎么了?”狐狸的声音在身边传来,我赶紧转过头,看着他语无伦次:“我的心脏被人拿走了!胡银皎,我的心脏不见了!” 我的眼角急出了眼泪:“我看到我的心被人挖走了!救救我,帮我找回我的心脏!”我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地挣扎。 狐狸一把将我紧紧箍住,声音柔和:“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找回你的心脏了,你感受一下,它在你的心腔里跳动。” 狐狸一边说一边握住我的手,将手放在我的心口的位置。里面传来熟悉的心跳,咚咚咚咚 我整个人大汗淋漓,别过身:“你为什么没有救我?” 明明你说了,你会救我的。 狐狸没说话,只是抱着我,我在床上睡了两天,这期间,狐狸每次的试探都被我以冷漠打发了。 他站在床头,端着水杯像个无助的孩子,无声地望着我的背,胡艳实在看不下去了,接过胡银皎手上的东西:“其实,不是山主不救你,是他陷入了毒后冥鱼的幻境,三山六界没有几个人破得了,在你闭上眼睛之前,山主强行突破幻境,救了你,为此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第23章 少女的求救 我麻木得闭上眼睛,只是一直颤抖的睫毛暴露了我不安的内心。 胡艳张张嘴,剩下的话被吞进了肚子里,他看着一边胡银皎朝她摇头,放下餐盘退了出去。 “山主,您为何不让我告诉陈瑶真相!你失了狐丹现在又换了一半的心源给他,你撑不了多久的。” 胡银皎的面色略显苍白,眼角似乎有了一条小小的皱纹,他浑然不在意,淡淡开口:“她的心脏我一定会取回来,倒是冥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占用了人身,这件事十分古怪。冥鱼选中那个人,一定有内情,你去查看后可有发现什么?”胡银皎依旧是淡定从容的模样。 胡艳压下心里对陈瑶的不满,开口道:“山主当时以自身本源之力克制冥鱼,冥鱼脱身而逃,她脱下的壳居然是个活尸,她现在已经醒了。” 活尸,就是死前遭受了重大创伤,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却对人世有着极大的眷恋,即便死了也遵循着生前的习惯行事,由于行为习惯太像正常人,所以她才能这么久不被发现。 “带我去看看。”胡银皎神色很淡,他走了两步,却听到房间里传来有人下床的声音,又折返回来。 “我也要去。”我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没注意到一边的餐盘上放着水杯,水杯被我一挥手摔在地上,我失重一把扑在碎玻璃渣上,一手的鲜血,钻心的痛楚让我皱紧了眉头,可眨眼间,那血肉翻飞的伤口就这样在我眼皮子下愈合了,我翻了翻手,确定没有一点伤口。 我一度怀疑我眼花了,可地下滴落的血迹确确实实证明了我刚才受伤了。 我看着赶进来的胡银皎,一脸的茫然和惊恐。 “没事了,没事了。”胡银皎把我扶上床,我坐在床沿边,充满疑问地盯着他。 “这么快被你发现了,那就不瞒你了,我没有保护好你,我食言了,你的心被冥鱼偷走,我只好分一半我的心给你,所以你的身体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狐狸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他拿着纸巾细细地擦拭着我手上的血迹。 “你的心给我?那对你有什么影响?”我看着胡银皎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真心诚意。 “当然没有,我是你的仙家,你要相信我。”狐狸说完,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给我穿上:“天气冷,多穿点。”我垂下眼睫,我似乎从没在胡银皎的嘴里听到真实的话。 他说会保护我,却任由我被人所伤。 他说让我相信他,可却从来不对我说真话。 胡银皎带我去了关押那个女子的地方。外面阳光日暖,里面却漆黑得犹如进入黑夜。 元岁在前面拿着手电筒,我和胡艳一左一右跟在胡银皎的后面。 我由于躺太久了,行动稍有迟缓,看着胡银皎和胡艳郎才女貌那么登对,那种熟悉的酸涩重新萦绕在心口。 胡银皎似乎能明白我的想法,转过头看着我,朝我伸出了手,他的手宽大指节修长,我呆愣了一瞬,才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那个女子被关在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房间四面涂上了特制的鬼物克制之物,有几处地方还封上了黄布,黄布上浸了黑红的东西,头顶上方一颗硕大的黑玉悬挂,女子就趴在黑玉的下方。此时她的眼珠漆黑一片毫无神采,完全没有冥鱼附体时的神采奕奕。 胡银皎走上前,一手掐诀一手拿着黄纸念念有词,随后在女子身上几处大穴都点了点,随着咒语越念越快,那女子开始有了反应,她晃晃悠悠,原来胡银皎在尝试唤醒女孩的神智。 可唤醒女孩的神智,意味着要强行帮女孩续上已经燃尽的命灯,相当于在和阎王抢人。 “山主”胡艳刚想出声,我拦住了她:“先看看他想做什么,不要打扰他。” 我看到狐狸幻化的碎发一点一点变长,这是灵力退散的标志,虽然我不解狐狸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我莫名地相信他。 他的满头银发重现在大家眼前,那名女子也已经是恢复人的模样了,比做鬼时更加清秀了几分。 “你们?你们是谁?”她小鹿般的眼睛惊恐地望着我们,不知所措。 “我们是来帮你的,告诉我,你之前看到了什么?” 狐狸用了沉灵之术,这番话相当于浸透在她的灵魂中,她果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像是陷入回忆中, “妈妈,爸爸,舅舅,阿公,阿婆,叔叔们,救救,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女孩突然癫狂起来,眸子里的戾气一瞬间遮住了清澈的眉眼,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成尸邪的前兆! “我们会救他们!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胡银皎继续问, 可女孩不为所动,她的指甲疯长,若是活尸直接化成尸邪,凭在场几个人的力量,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她,何况她背后还有一个阿阴。 我见状,赶紧上前,拉住女孩的手,轻轻念着神咒。 神咒对于鬼物是大克之物,可对于人,却有着安神宁心的功效。 许是我之前跳过神祭,念出的咒语功效比较强的原因,女孩的的癫狂之色逐渐退却,她一双翻着黑气的眼睛幽幽地望着我,我轻轻抚着她的头。 “没事了,没事了,你把你看到的,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我们会帮你的。”我有种直觉,这个女孩应该不是坏人。 女孩眼里的黑气慢慢消散,她重新恢复了神智。 清醒那一瞬间,她咬住自己的手,越咬越深,手背上一排深深的殷红牙印,她哽咽着:“他们,他们被丢下了水,一个接一个,丢进了水里,村子,村子被人一把火烧了!” 女孩抱着胳膊哭,哭声响彻在这阴暗的房间里,回音阵阵,听得人心口发紧。 我们答应女孩去她的村子,帮助她处理那些村民的事,作为交换,她要将冥鱼为何附身于她告诉我们,女孩思索片刻,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晚了,今晚不是个好天气,无月也无星辰。元岁那个灯笼玉佩突然散发出异样的光芒,显得尤其刺眼。 学校那些进了大礼堂的鬼,全部收在了元岁的玉佩里,此刻他们正叫嚣着,有冲破封印的架势。 元岁眼看就要镇不住,胡银皎看向我,一双眸子眨啊眨。 我也眨眨眼看向胡银皎,却眼睁睁看着狐狸眼里透出无奈的神色。 “把赵秀秀唤出来。” 我顿时囧大了,一想到刚刚狐狸对我眨眼睛,我以为是在暗戳戳对我表示什么呢,喜到不行,结果是这样。 我面无表情拿出了赵秀秀那张符纸,并念了一段唱词。 唱完一段,赵秀秀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做一身古代少女打扮,看起来秀丽有余,魅惑不足。 “劳烦你进去帮我看着那些鬼,让他们不要妄动。”我开口道, 赵秀秀微微扬了一下唇角:“妾听令。”随即化成了一缕烟,飘进了元岁的玉佩。 果然,清风一进场,那些小鬼小怪全部安分了。 第24章 白乔的村子 说了帮白乔就要说到做到,第二天我们便向学校告辞。 白乔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她说她住在北方一个偏远山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当我们问她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她却神情恍惚,神不附体的样子,无奈只好作罢。 去白乔村子的行程依旧是坐火车,不过这次的我学机灵了,毕竟我手里有了学校给的三万报酬。 这笔巨款当场就被我捐出去了两万五,用作资助那些贫困学子,我则拿了一小部分,用作我和胡银皎日常开销。 我给元岁也买了卧铺,毕竟谁都知道硬座真的太难了,饶是走南闯北的元岁一听到我们买卧铺,也开心地找不着北。 火车走了三天两晚才终于在则照县停下,正当我打算直接去白乔家时,被狐狸拦住了。 “明天再去吧,明天正午十二点再进村,现在太晚了。”狐狸一发话,我连连点头,元岁望了望不远处的方向,蹙着眉头,如果没看错的话,远处也有一个巨大的结界,结界内一团一团的黑雾模糊不清,比大兴安岭那个结界小一些,但能量也十分霸道。 我们找了一个客栈住下。我一进到房间就对狐狸说:“不知为何,一进到这边县城,我就问到一股味道,类似什么腐烂了,你有闻到吗?” 狐狸扬扬眉走过来,直接抱着我的腰,语气暧昧的说:“闻到了,很浓郁,应该是白乔村子里发出来的。” 我和狐狸呼吸相缠,我的耳根子都红得滴血:“那你为什么要我们明天才进村?” 狐狸抱着我,额头抵在我的锁骨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我的锁骨窝里:“进去那样凶险的地方要提前做准备,我可不想你受伤。” 我抱着狐狸的头,两个人都滚到了沙发上,我死死地仰着头,雪白的脖颈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我没拒绝也没答应,狐狸就一直亲吻着我的身体,绵密的吻落遍全身,勾的我从脚心到头顶泛起阵阵酥麻。 “你说,你想我吗?”狐狸撩人的嗓音又响在耳畔,此刻他正一下一下似玩耍般咬着我的耳朵!天知道,那是我全身最敏感的地方。 我不禁抖了一抖,抱着他劲瘦的腰,死死地将头抵在他的胸口。 狐狸的身材十分好,浑身的皮肤雪白细腻,肌理线条清晰自然,触感紧实,即便动情,他也克制有礼,此时,他的碎发尖尖上挂着一颗透明的汗滴,落在我的额头上,灼得我浑身颤抖。 死狐狸一定要我说个愿意或者想你,才肯做出下一步。 我红着脸不敢看他,嘟囔半天才说出来个想你,狐狸似乎极为满意,勾唇一笑,压在我的身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听到狐狸压低了声音一遍一遍低语着什么,听着像是我的名字。 昨晚闹到凌晨两三点,可我的身体一点也不疲累,想来应该是半颗狐心的缘故。一大早,狐狸就不在床边,我眯眼一看,发现阳台有个模糊的人影。 我蹑手蹑脚走下去,想给狐狸一个惊喜,所以屏住了呼吸,却没想到,不止狐狸一个在那里,还有一个人,听声音,应该是胡艳。 “山主,您要寻找的玉姬有线索了,我们的人找到了玉姬的法器弯月聚仙灵。”胡艳说完,拿出一个一个类似琉璃的透明花瓣的东西。 狐狸将法器收起:“千年了,终于要找到她了,她欠我的,也该还回来了。”他的语气晦暗不明,让人听不出他是喜是悲。可躲在窗帘后的我却心生疑窦, 玉姬?又是玉姬?玉姬是谁?我不断回忆着之前那个梦里模糊的声音,头却阵阵发痛起来。 “山主,那只狐狸还跟着我们,要除掉吗?” “不必,随她吧。”胡银皎的声音永远是克制又矜贵,不屑泄露多一点情绪。他掀开帘子走出来,刚好与我四目相对。 胡艳也看到了我,脸色有些不自在,她退了下去,房间里又只剩我和胡银皎。 我忍着头痛问他:“玉姬是谁?” 狐狸似乎也不想瞒我了,开口道:“一个故人。” “什么故人需要寻找千年?她欠你什么了?胡艳说你之前陷入了幻境才没能及时救我,幻境里有这个人吗?”我颤抖着问出这些话,直愣愣地盯着他,一瞬间忽然不想听到回答了。 我到底是受了什么蛊,才会喜欢一个一不开心就报复村子,心狠手辣的主! 狐狸伸手撩开我额头上的杂乱头发,忽然宠溺地笑了一声:“吃醋了?玉姬是我的一个故人,我和她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要说有关系,也是有仇。” 狐狸一下一下刮着我的脸颊,我心烦意乱地转身走远。 元岁他们买了很多香蜡纸烛以及一些金银元宝,还有不少的香油面粉和三只公鸡两只母鸡。 我有点不明白,做什么法事需要用到这些,可看着他和胡银皎两个人不停商议着接下来要做什么时,我还是厚着脸皮凑了过去。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我问狐狸, 狐狸看了我两眼:“有,进到村子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慌乱,一切以你自己为先。” 我心里的酸涩又下去了不少,点点头。 中午十二点,我们到了村口,狐狸停在前面,看着那薄薄的一层透明结界,手势翻飞,掐诀捏咒。而一边的元岁将鸡冠子割破,随着胡银皎低低的一声“破!”元岁将鸡冠里喷涌而出的鲜血洒向天空。 虽然我没有被附身,什么都没看到,但那一瞬,我却感到扑面而来一股强烈的罡风,直接将我的裤子吹得咧咧作响。 胡银皎等到风停,随手在虚空比比划划,伸手一拿,一张金黄纸符就出现在手上。 “你把这个戴在身上,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摘下来。”我拿着黄纸符,心里有点发怵,毕竟上次秀姑给了我一张纸符,之后招来狐狸的报复。 狐狸将纸符塞进我的手里,提着香烛等东西就走在了前面。 “陈瑶,你看山主踏的什么步?”胡艳走在我身边,问我, 我仔细观察,发现胡银皎踏的是七星步,什么概念呢,就相当于有人在一片荆棘丛生的乌糟之地硬生生为我们走出一条路来。 我掩下眸子里的异样,跟在后面往村子里走去。 一路走来,村子里倒也没有什么异样,山野碧绿,田埂间青苗被微风吹拂,泛起一阵波浪。远处还有人在农作,牛儿在山坡吃草,一派温馨宁静的景象,我们正感叹东北还有这么漂亮类似世外桃源的地方时,白乔默不作声出现在我的后面,叫住了我。 她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一瞬间晕眩,但转瞬就好了,我以为是我被吓到了,转过头细细打量着白乔。 狐狸说之前给白乔借了十天的阳寿,今天已经第四天了。 第25章 梦到脏东西 白乔还和普通人一样,整个人恬淡地笑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手里的五色饭拿出来,分给大家:“我妈妈说,来村子里的客人一定要试试我们当地的五色饭,会带来吉祥的。” 我看着手里的饭团,纠结要不要吃,可看元岁和狐狸吃得好好的,强迫自己小小吃了一口,味道真的很不错,满口大自然的清香。 我们一路吃着到了白乔的家,白乔的家在山上,到时,正好碰上晚饭时间,白乔妈妈很热络地招待了我们,席面看得出来的丰盛。 我一路吃了不少五色饭,导致晚饭实在没胃口,草草吃了几口蔬菜就下了席,胡银皎也跟了过来:“这里美吗?”他问道, “嗯,很美!有星星,有花草,还有悠闲朴实的人,以后退休了能在这里生活也不错。”我坐在场院的凉椅上,看着远方说道, “我们出去走走?” “嗯!” 狐狸和我一前一后在村子周围转了转,四处很静谧,低矮的丛林中还能看到飞舞的萤火虫,我拉着胡银皎往闪烁着光点的地方走去,只听见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姑娘啊,那边去不得啊,那边就是山崖了,掉下去就麻烦了。” 我转头一看,是一个老爷爷,他佝偻着腰,手上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镰刀,铲子等农具。 “谢谢老爷爷,您这么晚才回去啊?”我疑惑问道, “眼看着要立夏了,我得尽快把田弄好,栽种蔬果了。”老爷爷一边说一边走远,我感叹这里的生活还是最原始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时,却没注意到胡银皎越皱越深的眉。 我们回到白乔家,大家正在分配晚上怎么睡,当然是女孩睡一起,男孩睡一起了。但说是睡一起,实际上大家都在一张大通铺上睡着,所以,我的左边是胡艳,胡艳的左边是白乔,我的右边第一个就是胡银皎。 月色从窗户洒进来,我就着这清冷的月光打量着胡银皎的眉眼,这淡薄的眉眼,真是和此间的月亮有得一拼。 我看了半晌,转过头,正打算闭眼睡觉时,一阵细微的踢踏的脚步声响起 趿拉趿拉在这沉静的夜听得人心里发毛。 我正想睁开眼,狐狸的手突然放在了我的手上,轻轻点了两下,我放缓了我的呼吸,装作睡熟的模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有推门而入的声音响起,我的手心渐渐起了汗,狐狸已经收回了他的手,我捏捏空荡的手心,一阵金属器物的声音传入耳朵,像是铁之类的东西相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那道声音混着脚步声,朝他们睡觉的地方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隐隐约约的河腥气混着腐烂味飘了进来。 一瞬间,我立刻想到了白乔第一次说的话,他们被丢下水,一个接一个,若是从河里爬起来,那确实身上应该有腐烂的味道! 这个念头一起,我浑身的毛细血孔都张开了,那声音似乎在绕着房间走,走走停停,此时已经走到了饭桌那边了,再走几步就到他们这里了! 胡银皎,胡银皎!我在心里大声喊着,可一点回应都没有,腥臭味越来越浓烈了,熏得我忍不住想要深呼吸,可我又不能睁开眼睛, 那鬼物似乎听到了我内心的喊话,径直朝我过来,趿拉趿拉 我紧闭眼睛,躲在被子里的手掐着肉才勉强不让自己叫出声,忽然!有水滴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彻骨,我额上的冷汗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抖得太明显,越来越多的水滴落下来,落在我的额头,眼睛附近,腥臭气息越来越重,那鬼物似乎观察了很久,才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走远,我侧耳听了很久,直等到脚步声和金属声消失不见,才睁开眼睛! 没想到,一瞬间一个肿胀发烂的人头出现在我的眼前,他的全脸已经腐烂难以辨认,但头上包着的那布却让我觉得熟悉,我一瞬间气血翻涌,他扯着咧到耳根的嘴,桀桀笑着,一双已经空洞的眶子似乎都在诡异地笑, 啊!!!!!!! 我尖叫起来,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月色,熟悉的胡银皎,原来,刚开始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时,猛然想起,那个包着布的头颅,那个布,那个布 是那个老爷爷!!提醒他们小心悬崖,说要栽种蔬菜的老爷爷!他的篮子里放的就是铁制的农具! 一瞬间,冷汗浸透我的全身,我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却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传来,有点像谁在吃东西,我不敢动,也不敢转身去看胡银皎。 等胡银皎将他的手搭在我的肩头时,我被吓得叫出了声!那个吃东西的声音瞬间停了,胡银皎低低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别怕。” 我稳着不动,虽然闭着眼睛,可一晚无眠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将胡银皎拉到一边问他怎么回事,胡银皎没说什么,只是将我带去了养鸡的地方,里面三只公鸡原来油亮发光的毛此时暗淡了不少,其中一只英姿勃发立着的冠子也倒了下去,两只母鸡都不见了。 我背后一阵发凉,转头问胡银皎:“怎么办?很明显这不是人为的。”还没等胡银皎回答, 白乔妈妈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你俩在这啊,叫我好找,过来吃鸡肉喝鸡汤了,昨天杀鸡,今早一早就给炖了!软烂着呢。” 我将怀疑的目光转向白乔妈妈,狐狸却挂着淡淡的笑容应了她。 我们去到饭桌上,这鸡肉炖得恰到好处,里面还散发着阵阵药材的香味,只是席间只有我们一行人,白乔不见了踪影。 当胡艳问起白乔时,白乔妈妈的神色一瞬间有点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往常,她笑了笑,无奈道:“这孩子大了,就有心思了,当妈的也不理解她了,你们是她的朋友,你们好好开导开导她,这村子后面好看着呢,等会啊,你们就和白乔去玩玩,让她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和爹妈作对。” 我点点头,吃过早饭,白乔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们一起往村子附近走去,入目和进村那天看到的景象差不多,宁静自然,和谐。 一条绕村而流的河将村子围得严实,白乔虽然情绪不高,可明显能看出她对这条河发自内心的抵触,我们心知肚明,也不强硬着要求过河,越走越远也越走越偏,忽然一座佛庙出现在一片绿荫中,看起来古色古香。 “你喝鸡汤了吗?”胡艳边走边问,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我一愣,问她为什么那么问,告诉她我喝了一小口。胡艳还是笑了笑:“那不是鸡汤,那是人肉汤,里面那么多药材只是为了掩盖人肉的酸腐味。” 我顿时脸上一阵煞白,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忍不住跑到一旁捂着肚子弯腰呕吐起来。 胡银皎跟着走到我身边,拿出水壶递到我面前:“胡艳拿你打趣呢,你就这么不经吓。” 第26章 阴罗刹 白乔似乎格外害怕那古寺,拉着我们就想径直穿过,可一直沉默的狐狸却停了脚步:“佛道不分家,既然遇到了,哪有不拜之礼。” 元岁也在一边点头:“对对对,路过了古寺还是要进去拜拜的。” 一个这么说,两个也这么说,白乔拗不过他们,只好引着我们往古寺去,只是每走一步,我怀里的黄符就发烫一次,等到我们走到古寺门口时,黄符不仅发烫还冒着金光。 我看了胡银皎一眼,对方神态淡淡,我压下心里的异样,跟着他走进了门。 白乔一进古寺,原本就白皙的脸蛋一瞬间变得惨白,她向我们介绍,这原本是一座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废弃古寺,后来,来了一行人,他们说要重建古寺,就留在了村里,一直到现在。可有一天,寺里的人都死了,死状极其恐怖,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躲在暗处,想救他们,可我无能为力,他们死死盯着我 白乔似乎又陷入了回忆中,话还没说完,突然身体瘫软,倒了下去,我赶紧将她接住,慢慢放在蒲团上。 这是一阵风将寺门砰的一声关上,元岁赶忙跑过去开门,可怎么都打不开,胡艳做出十足的警戒样子,扫视着寺内每一个地方,这地方看起来平平无奇,既没有鬼气也没有邪气,甚至一丝阴气也没有。胡银皎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冷冷开口:“既然我们已经来了,阁下又何必故弄玄虚。”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自门外吹进来,将寺内的巨大经幡吹得咧咧作响,放在香案上的经书不停翻动着,隐约能听到古寺后院传来敲钟的声音,咚咚咚 我一路上提心吊胆,怀里的符咒烫得吓人!我看向大雄宝殿内端坐的佛像,佛像悲悯,眼含慈柔。 有脚步声响起,沉稳矫捷。应该是个年轻人。 一阵风过,那人就出现在门口。是个身穿青布禅衣的僧人! 僧人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起来佛性十足。要不是他身上萦绕着黑气眸子里一团漆黑,看起来真像个佛学大师。 他目不旁视,直直走向倒在地上的白乔,我有意将白乔护住,可胡银皎拉住了我。 僧人蹲下身,随手将散乱的衣袍整理好,才伸手抚了抚白乔的清丽的眉眼,那神态,像极了久别重逢的恋人。 白乔微微皱了皱眉,挣扎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她迷蒙了一瞬间,接着眼眸瞪大:“你快走,你快走,村子有鬼,将村子里的人都杀了!你快走啊!”白乔神色激动,不停拉拽着眼前的僧人,全然没有注意到僧人的异样。 白乔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大雄宝殿,忽然,她停住了,不敢置信般回头:“不对,是你,是你,是你杀了那些人!村子还有僧人!都是你杀的!” 白乔惊恐万分放开了拉着僧人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僧人看着突然落空的手,僵硬地做了一个合十的动作:“白乔,我犯了大错,自有我的因果,可他们伤了你,我无法忍受。” 白乔双眸通红,泛着密布缠绕的血丝痛苦不已,蜷缩在地上:“你杀了他们,他们是我的亲人,朋友,其中还有你的师兄弟们,净无,是我们错了,我错了!” 净无还做着双手合十的动作,他的神态依旧悲悯:“此生不悔,如月杳杳,心逢执念,微光如旧。白乔,你就是贫僧的执念。” “不是的,不是的!净无,这执念是错的,我已经尝到了勾引僧人的罪孽,我愿意放下,舍我一身罪孽,你呢,你愿意放下吗?”白乔哭得不能自已,她的呼吸急促,脖子上青色的筋脉跳动,一张脸若有若无地泛着黑气,她撑着身子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净无,眼神里带着微弱的祈求。 “贫僧不觉得自己错,又何须认错,白乔,你看,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了,师尊说,爱欲,如逆风执炬,可你看,我已经给你创造了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为何认错!”净无脸上神态没有变化,但周身翻动的黑气却越来越强烈,他走近了一步,想靠近白乔,却激得白乔像触电般后退了好几步。 “白乔,你不愿与贫僧在一起了吗?你想违背我们的誓言了吗?”净无说着,往前跨了一大步,直接抓住了白乔的手,白乔一脸惨白,惊恐地望向这个曾经深爱的人。 “不,不是的,我们原本就错了,错了,我们的开始就是错的!你还不明白吗?你杀了那么多人,杀了你的师尊,你的师兄弟,你造的这个假象只能骗你自己罢了!”白乔几乎咆哮般吼出这些话,意料之中的,净无周身的黑气剧烈翻滚,很快就要将白乔裹在其中了。 “不好!”元岁在一边低语:“白乔的命灯要熄灭了,一旦彻底熄灭,她就变成不生不死的尸邪了!” 胡银皎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净无,飞身上去想要将白乔抢回来,可净无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他一挥手,将胡银皎逼退了好几步,狐狸嘴角勾了勾手上不停,虚空画着符咒,一把将符咒打入白乔的身体,一瞬间,白乔仿佛撕裂般,她的脸一半笑一半哭,一半阴一半阳,诡异非常。 净无看到白乔受到伤害,身上的黑气顿时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没一会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那些原本青绿的禾苗快速枯萎成一片昏黄,村子里到处是死气沉沉,他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胡银皎,嘴唇咧成不正常的弧度:“贫僧已是满身罪孽,再多几条又何妨?!”他将白乔慢慢放下,身形如鬼魅般逼近胡银皎的面前。 胡银皎掐诀捏咒,一次次抵挡净无势不可挡又恢弘霸气的进攻! 净无是僧人,即便已经成邪魔,可他每一次攻击依然带着压迫人心的力量!当他低声吟诵佛经时,那股子压迫,直逼得我心口跳动,喉头腥红不自觉想要吐血,胡银皎瞥了我一眼,眉头一皱,跃到净无身前,打断了净无的念诵。相比胡银皎的左支右绌,净无似闲庭散步般一步一步逼近我。 第27章 白乔往事 胡艳已经被净无伤到躺在地上不停吐血,元岁早就昏了过去,我靠着怀里的符咒才撑到现在。 胡银皎在和净无的斗法中,身上不时传来清脆的类似骨头折断的声音,鲜血一缕一缕从他的嘴巴溢出来,他的身上开始出现血痕,一条条,所过之处都是血迹,即便这样,可还是撑着不让净无靠近我们,他的每一次蓄力进攻,都被净无轻松化解,而他却一次次伤倒在我的面前,狐狸退回我身边,用手背擦过嘴角,才轻飘飘说:“大意了,没想到居然是个快要成佛的罗刹。” “什么是罗刹?” 狐狸似乎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就是鬼,厉害的鬼物,他生前修禅的,如果没有白乔这个意外,这一世过去,就能成佛,可惜了。” 我眼看着阴罗刹朝我们越走越近,将喉咙里憋了许久的一口血吐出来,他快要把我们逼近墙角,就在他高高举起的手挥向狐狸时,我猛然站起走到胡银皎的身前,捏紧了拳头大声说道:“净无!”这一声呵斥,让他带着罡风的手掌堪堪停在我的耳边,吹起我侧边的头发不停飞舞:“你既然是修佛的,那一定会很多佛理,你一直说白乔爱你,你也爱白乔,那你真正懂爱吗?爱是什么?你告诉我?如果你的回答让白乔满意,那我们就束手待毙,成为你的傀儡!” 净无似乎怔了一下,走向我们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我,好像在思索我的问题,我趁势继续道:“你将白乔放下来,恢复她的神智,你既然爱她,想必这个答案不难,你敢应下这个赌吗?” 净无双手合十,朝我鞠了一躬,念道:“阿弥陀佛,贫僧应下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已经死在了护村河里的村民开始一个接一个往岸上爬,他们浑身肿胀不堪,血肉糜烂腥臭,行动僵硬迟缓,每走一步身后留下一滩莫名发绿的液体,他们听了净无的号令,从河里淤泥里爬起来,行到在古寺外面,将我们团团围住! 整个大雄宝殿似乎又恢复了宁静,白乔跪在蒲团上,她似乎心有灵犀般,朝外面跑去,刚才还硬如磐石的门被她轻轻打开,她在一众死尸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那些是她的亲人。 元岁已经醒了过来,我在一边照顾胡艳,胡艳脸色苍白得可怕,可还是强撑着坐起来调息。 净无知道白乔不想看到他,一阵青烟,地上出现一个木头娃娃。 白乔看到那个木头娃娃,眼里又溢满了泪水。 那是她刻给净无的。 当年,白乔才十六岁,净无他们来到村里,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古刹,于是着手重建。那时,白乔认识了净无。 净无生得唇红齿白,是个清秀少年,让少女一见倾心,此后,经常以送东西为由来到寺里,你来我往,两人也就熟络了。可方丈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净无说,爱欲如露亦如电,转瞬即逝,要他不要沉迷,红尘美色不过劫之一字,不可贪恋。 少年净无年轻气盛,又佛学渊博,自以为无所不能勘破,当即表示,劫难本就是要渡,渡过劫难方能成佛。 于是,他欣然接受了少女的示爱。少年会在大雨瓢泼时撑着伞送白乔回家,也会在晴日春好时,将一束开得正盛的野菊放在女孩每日必经之路,爱意虽然没有明说,但也一点一滴体现在日常琐碎中,体现在两人的一个眼神里,一个示意里,一个问候里。 原以为两人只是浅尝辄止的爱恋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不可收拾,终于,他们偷吃了禁果,犯下大错。 那年,白乔十九岁,也正是这一年,白乔考上了大学,她跟其他女孩子一样,向往外面的世界,即便不舍,还是决定离开家乡外出求学 。从此,净无便一直等在村里,一等,就是四年。从最开始的满心欢喜到漫长没有尽头的等待,支撑着净无的是女孩留给他的东西,木娃娃也好,竹笛也罢,都不能缓解净无心里的欲望和贪恋,他开始想要更多,佛他要,爱他也要。 白乔在世俗中成长,慢慢地开始畏惧世俗,她害怕她和净无的行为会触怒众人,又不想净无因自己而一辈子无法拿起经卷,重披袈裟,所以,她决定和净无分开。 只是没想到净无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大,两人第一次的商议不欢而散,那时的净无为了让白乔消气,还去后山峭壁上摘了白乔喜欢的果子,怀着满心的期待去到白乔家时,正好听见白乔的妈妈和白乔商量以后就搬出村子,远离这里。只因他们都听说了白乔和净无的闲言碎语。 白乔闷着头胡乱答应,这在净无的心里便是白乔决定背弃他们之间的誓言。 他把果子丢了,回到了寺里,那几天,他形容枯槁,只在禅房里坐着念经,他本来是师尊名下最为出色的弟子,师兄们眼中最好的师弟,师弟眼中最好的师兄。 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从来没有红过脸,即便已经烦闷到极点,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消化情绪。 而现在,师尊不再开解他,师兄弟们远离他。 他一遍一遍念着经文,试图让自己混沌一片的神智恢复清明。这日,又在后院禅房附近的一颗山楂树上看到了熟悉的青绿布条,那是他和白乔专属的联络方式。 他以为他可以得到救赎,兴高采烈去赴约,可听到的还是白乔要和他分开的话。 他心内似有万千只蚂蚁啃噬,他几乎要淹没在怒火的海洋中,这时,一个村民发出了惊叫,原来,有个村民因肚子痛过来这个偏僻的地方想要方便一下,结果看到了在这里私会的两人,村里的风言风语得到了证实,在这个小村子,还保留着最原始也最残忍的惩罚方式,白乔就这样被他们活活淹死在河里。 可白乔死不瞑目,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去,到了晚上,月色照耀在河底,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接着慢慢从河里浮起来,她手脚并用爬了上岸,她脑子里没有其他的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可刚走没几步,就看到村民们像猪一样被关在笼子里,笼子里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石块,。 他们一个接一个被一个穿着僧衣的人丢进了河里,那僧人的面目好熟悉,可却想不起到底是谁!白乔躲在树林里,看着僧人面无表情,眼底晦暗地将那些人丢进水中,一阵阵恶寒从根本没有跳动的心口升起。 白乔想回家,这个想法前所未有地强烈,她机械地回到家里,家里还亮着灯,却没有人,她的脑子好模糊,似乎有个声音响起,她在呼救! 她又转回河边的小树林,果然在一众村民中见到了自己的爸妈! 她想救他们,可那个穿着僧衣的人莫名让她害怕,他的身上似乎有着某种禁制,压迫着她,她无法靠近。 救他们,救他们,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周身怨气横生,阴气盛到让她忘却前世,不记得净无。 第28章 玄女爱世人 那个僧人将那些村民像猪狗一样丢进水里,几乎没有水花,一个个人就沉了下去,白乔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被丢进了水里,眼眶里全是血红。到妈妈了! 那个僧人开口问,话音里满是凄厉和悲恸:“你是她的妈妈,你为什么不救她?你也觉得她伤风败俗吗?该死,你们都该死!!” 妈妈在笼子里不断磕头求饶,一滴滴泪水从眼角流下,忽然她抬头看向树林边,看到了白乔,可妈妈什么都没说,嘴巴张着,似乎在说什么。 白乔看明白了,妈妈在说逃,逃 妈妈还是选择了那条死路。 村人全部被丢进了水里,一个接一个,和白乔之前说的一模一样,就算这样,净无还是不打算收手,他趁着夜色,一把火将整个村子和整个寺庙都烧了,师尊,师兄弟们全部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而净无,选择在后山那个他和白乔一起偷偷赏月的地方自戕,由于他本身就佛学渊源,死后一缕残魂化作罗刹,生出的巨大怨念将这个地方给笼住,形成一个结界。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个地方十分古怪了?”我转头问胡银皎, 胡银皎神色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再想想。” 我看着远处那已经灰败的山坡:“对,现在是冬天,前几天,你还提醒我多穿一点,但一进到村里,却是夏天,那个老爷爷还说要趁着立夏种蔬菜水果!” 一想到那个老爷爷,我顿时头皮发麻:“你知道吗?那个老爷爷早就死了,那天晚上我还梦到他了。” 狐狸永远一副宠辱不惊的神色,他附在我的耳畔低语道:“那不是梦,那个老者确实来了,不过他只是来求救的,所以我没出手。”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胡银皎:“你知道我被吓得多惨吗?” 死狐狸眨巴着眼睛:“没办法,在他们的眼里,你就相当于一个闪闪发光的太阳,他们找到你想让你帮忙是顺其自然的,并且,你也应该学会面对这些。” 虽然狐狸这么说有道理,可我总觉得有种被抛弃的难受,毕竟,我真的很害怕。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可在结界里面是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的,唯一能证明时间过了很久的就是我和元岁的肚子开始不约而同地响起来。 我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开口:“净无,你想好了吗?” 张望半天,殿内没有一点反应,时间一天两天过去,狐狸和胡艳他们不用吃东西,可我和元岁还是肉体凡胎啊,就在我俩快要交代在这时,一袭青色的衣摆出现在眼前。 “想好了。”净无仍然一副白璧无瑕的温润模样,他看着跪坐在一边的白乔道:“爱是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他遥遥凝视着白乔,盼望白乔对他点头,可端坐蒲团的女子轻轻摇头, 唉,一声长叹。 “爱是你我,是天地,是众生,是一切生的希望。” 女子摇摇头, “爱是什么?”净无喃喃道问自己,一瞬间,他的面容扭曲,四肢疯长,青绿袈裟碎成片片,他的头发涨到地上,漆黑一团的眼眶里赫然出现一个红色的点,弯曲尖锐的獠牙伸出来,沉重的呼吸声听起来就是索命的风箱, 他每走一步脚下就出现一个血红佛的印记,他一步一步走向白乔,浑身的戾气深重地狐狸抱着我往后退了好几步,白乔这一次没有后退,她抬起澄澈的眼睛坚定地道:“爱是付出,是给予,是放手,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是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是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是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净无,你不应该困在这里,你是要成大道的人,我很庆幸喜欢过你,爱过你,只是我们都应该学会放手,为让村民顺利转世,我自会在酆都服役千年,你呢?你可愿放下,放那些村民离去?” 白乔的回答,聪明如净无怎么会没有想到,只是他说不出口,如今白乔点破了这一切,他如果不放手,那白乔也永远无法转生,白乔在拿她自己做赌。 “白乔”净无此时已经完完全全是阴罗刹的样子了,面目可憎,恐怖异常,可发出的声音却仿若溪流清涧般朗润,那瞬间,白乔似乎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坐在护村河边的柳树下,一袭青衣,手执经卷细细读着的温润少年僧人。 “我们一起走吧。”白乔说完,一瞬间光华大现,女孩的额上显出七瓣莲花的描金印记,她周身穿着也变了,彩带翻飞,衣袂飘飘,就像画壁上走下来的仙女一样。 胡银皎正了正神色,随后恭敬地朝女孩揖了一礼。 女孩此时面容沉静,虽然她还是那张脸,但可以肯定已经不是白乔了,她神情慈悲,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胡银皎,疏离有矩:“多谢仙君,若不是仙君,吾此刻还辗转红尘不得自悟。” 原来,白乔是九天玄女转世渡劫,一劫毕,重登仙位。 她重新看着净无,眼中盛满了悲天悯人,一步一莲花朝着净无走去:“我会去酆都镇守千年,你愿替我守护人界千载吗?” 净无似乎没想到,即便已经勘破劫难重登神位的白乔,却还记得和他的约定,他的眼眶流出漆黑的一行泪,那个眉目清秀少年缓缓地重新出现在白乔的眼前。 他后退了两步,双手合十缓缓朝白乔作揖,眼睛深深地望着这个他无比欢喜的爱人,那是他愿意放弃成佛也想喜欢的爱人,只是,不能再爱了,不能再爱了罢了。 他的眼神眷恋又缱绻,随着动作慢慢压了下去。 净无没有留下一句话,还是化成了一个木娃娃,木娃娃眉眼带笑,一身袈裟,手里拿着经书正仔细地看着。 一声轻叹随风而散。 玄女走上前将木娃娃捡起来,随手将上面附着的一丝黑气散去,接着将木娃娃交到我的手上:“你们要取走聚魂幡,就要有替代的东西镇守,净无将自己封在这个雕像里,可代替聚魂幡的作用,你们拿去吧。” 就在我伸手接过雕像时,玄女的一道声音传进我的心里:“人与仙终究殊途,你若真心喜欢狐仙,就要学会放手,希望你不要重蹈我转世的覆辙。” 我愣了一下,接过木娃娃,情绪低落到不能自已,这一切究竟是谁错了?是动了凡心的僧人的错?还是勾引僧人白乔的错?还是为了遵循那吃人礼教愚昧不堪的村民的错?好像大家都没有错,事情却一步一步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随着净无的自封,玄女的离去,整个村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那些楼房坍塌的坍塌,破败的破败,狐狸护着我,一行人往外面走去,那些死去的人们魂魄无法支撑肉体,一个个歪七扭八,痛苦爬行。 元岁已经醒了过来,胡银皎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开始吧。” 第29章 超度 元岁得令,将刚进村买的那些香蜡纸烛,金纸元宝,以及一大袋面粉全部放在香案上,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血,那是刚从公鸡冠子上取下来的。 “超度阵法为什么要用到鸡血?”我疑惑问向元岁, 元岁一脸笑意:“这里的鬼物长期受阴罗刹的驱使,之前又享受了不少的供奉,有的已经有些能耐了,若是不拿鸡血镇阵,怕出事。” 我突然想到白乔之前说要取走我的眼睛,给阿阴吃,想来就是给这些鬼东西吃,不禁从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元岁他们很快就将超度阵法准备好。这次他们准备地十分充足,他换上了道士专用的衣服,一手执剑一手掐诀,很快,那些亡魂便被召集起来,其中有几只一直试图做着反抗,胡银皎放出自己一直刻意收敛的压迫气息,那些小鬼们一个个都安静了。 在阵法加持下,很快他们慢慢褪去可怖的面容,身上的黑气逐渐散去,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我在一众村民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老者,是那个老爷爷,他此时正在微微笑着。 本身超度阵法就是送那些阴物顺利去到阴间,可惜这些鬼魂他们被羁押太久,早就忘了黄泉路怎么走,胡银皎指挥我用黄纸折一些纸船,纸船上燃着香烛,只要香烛不熄,他们就可以通过忘川河,到达冥界。 我将一只只纸船放进水里,那些纸船上都放置了一小截香烛,足有上百个纸船,他们像是约定好一样,固定朝着西面游去。 元岁还在一边念着安魂经,一边摇晃着铜制小铃铛,铃声悠悠,传出很远,这经咒一旦开念,没有一天一夜不能停歇。 我看着那些小船越走越远,心里默念:今生受尽苦楚,来世一定要享福,要快乐。 第二天,仪式结束的瞬间,整个村子重新恢复了宁静,好像一切终于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收拾好东西出了村,毕竟,村子里的异样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我们要赶在别人来到之前离开。 拿到了阴罗刹自封的木娃娃,我们马不停蹄往学校赶去,在客车上,元岁抱出一只灰色的狐狸,我瞪大了眼睛:“你从哪里捡来的?” 元岁眨眨眼:“超度完后,我看到这只狐狸睡在路边,顺手就带走了。你看看,她是不是受伤了?” 我转头看看胡银皎,他此刻隐身状态,撇了一眼那只狐狸,神态淡漠得很:“受伤了,晕了,应该是净无和我斗法时,伤到了她。” 我转头对元岁说:“这只狐狸受伤了,还晕着呢,你确定要带着她上路?” 元岁似乎很兴奋,使劲点头:“我从小就喜欢小动物,可我师傅说我自己都养不活还养什么动物,现在有个现成的机会,我正好过过瘾。” 胡银皎听完,似乎来了兴致,唇角一勾:“那就让他养吧,看看是谁能把谁送走。”比起灰色狐狸,胡银皎更感兴趣的是元岁。 毕竟这只狐狸好歹有点道行,可在他和阴罗刹的对阵中,还昏迷这么久没醒,但元岁区区一个凡人,居然那么快就醒了,这其中实在不可思议。 还有他身上那个灯形玉佩,总觉得有点眼熟。胡银皎若有所思看着元岁憨憨地将那灰色小狐抱在怀里,一副喜滋滋的样子。 到了学校,领导很高兴地接待了我们,可狐狸在之前的斗法中终究受伤,我们决定休息几天再举行换阵仪式。 他伤得不轻,甚少时候显露人形,迫不得已显露也是隐身状态。 这三天,我做好了衣不解带好好照顾他的打算,可晚间时候,狐狸却对我说他要离开三天,等换阵仪式开始时,再回来。 我不解,问道:“你要做什么去?” 狐狸靠近了我一些:“我离开昆仑这么久,要回去看看了,何况我这一身伤,在这里是好不了的。” 不知为何,听到狐狸说要离开,我的心一下空落落的:“那你早点回来。”狐狸似乎看不到我低落的情绪,拍了拍我的头,嘱咐我早点睡,没有丝毫留恋地起身离开。 我呆坐原地很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隐隐约约,那个温柔却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玉姬,玉姬”梦里,我似乎一直在一团迷雾里奔走,不管我跑到哪里,这样的声音如影随形,我不是玉姬,我不是玉姬,你究竟是谁?? 我满头大汗,打着哼哼,拼命想要发出声音但喉咙好像堵的死死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想挥手求救,可手脚都动不了!梦魇了!我又梦魇了,我拼命咬着舌尖,一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对此刻的我来说都需要费十足的力气还不一定能完成,梦里我还在不停奔跑,那样的声音还在我耳边纠缠,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追上我了! 啊!!!! 我尖叫着醒来,头脑昏沉得厉害,我摇摇头,撑着身体坐起来就着洒进来的月色,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原来我昨晚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姿不好,双手将自己的心脏压得死死的,才会做噩梦, 我长呼一口气,外面的天色还很黑,虚着眼睛看了看墙上的表,才晚上两点左右。 我拿着水杯站起来,边走边喝,想要缓解一下狂跳的心脏,这时一声叹气声在安静的房间响起,我的耳边仿若炸雷一般幽幽响起两字:玉姬 我定在原地!手中的水杯一下子滑落下去,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浑身的冷汗冒了出来,我醒了吗?还是我还在梦里。 即便已经喝了一口水,可我仍然觉得口干舌燥,心口又在砰砰跳起来,跳得我身体一阵阵发紧,我不敢转身也不敢动,任由脖子边阴风阵阵。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谁?谁能来救救我? 我猛然发现,狐狸不在,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你也应该学会面对那些,你也应该学会面对那些,狐狸的话重新响在耳边,我捏紧了拳头,做好了准备,打算转过身后不管不顾直接给对方一拳。 我深呼吸一口气,提起勇气即将转身时!“砰砰砰”一阵凌乱的敲门声响起。 第30章 鬼公路 可身上那股骇人的压迫却消失了,我挪动已经僵硬的脚走到门边,把门打开,是元岁。 “你怎么了?”元岁看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探着头往门里看,我一愣,问他:“你是怎么发现我这边的异常的?” 元岁指指怀里的小灰:“她一直很不安,在床上动来动去,刚刚一直在咬我的被子,我想到是不是你有什么事,赶紧过来看看。” 我想也没想,叫元岁进了门,严肃地问:“你知道玉姬是谁吗?” “玉姬?”元岁摇摇头:“不过我们观里有很多上古典籍,说不定里面有记载呢,我等会打电话给我师兄,让他帮我查查。” “你为什么会突然问到玉姬?听名字应该是以前的女子名字。” “我最近总是在梦里,听到这个名字,但我又没有印象听过这个名字。”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 “会不会是这几天你太紧张了,你要是害怕,我可以把小灰借给你。”小灰狐狸不住地巴拉着元岁的手,似乎极为不满。 我一把抱过小灰,可以可以,没有胡银皎暖被窝,有小灰也不错。 元岁回去了,我把小灰放在床上,她打着圈在床上走来走去,时不时耸动着小鼻子闻我身上的气味,随后又离我远远的。 比起胡银皎那股子高冷劲,小灰平易近人多了。 我抱着小灰睡觉,倒是没再做梦。 半夜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床边,来人没有影子,他低下头看向我,一张脸上满是一横一竖的条纹,类似树皮。他越凑越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透我的灵魂,怀里的小灰缩得更里面了,瑟瑟发抖。 “乖,不闹。”我的面上总若有若无吹拂着冷气,我以为是小灰在调皮,翻个身将小灰压在身下,沉沉睡去。 早上给小灰喂面包时,发现她的眼神总是闪闪躲躲,好像十分害怕。 以为得了三天空闲,谁知第二天,我就接到一个电话,那人说是张磊介绍过来的,他们家好像遇到了一些事让我抽空帮忙看看。 反正没事,我打算和元岁一起过去,那户人家距离我们不远,坐了一个黄包车,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眼前是一排民房,前面是街道,后面是陵园,不是个好地段。元岁刚下黄包车,就眯着眼睛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我赶紧下来扶住他。 “好重的怨气!” 我抽着鼻子,到处闻了闻,没闻出什么。我们上了楼,几声敲门之后,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满头白发,一双眼睛昏黄浑浊。 她看着我们,神色慌张地把我们迎进去。 “大师,你快看看,我儿子自从出车回来,就一直神神叨叨,一直说有人,到处都有人,这两天把他爸都吓得住进医院了,大师你们快看看。” 这是个普通的居民房,内里的摆设也都规规矩矩,没什么出格的,也没什么亮眼的,唯一值得推敲的是墙上那幅图,那是一幅表面看是祭祀的图,可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这图里祭祀的哪里是神,分明是鬼嘛!这幅图要是挂满7天,这幅画的主人也就到头了! “这幅图是谁的?”元岁问道, “是我儿子前几天拿回来的,就是最近一次出车之后拿回来的,拿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不出来!” “这就对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精血供奉那些鬼物,鬼物怎么舍得让他出来!”这话把老太太吓得快要站不稳, 元岁继续在他家转了一圈,厨房厕所都不放过,最后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道:“你儿子说得不错,你这房间不止有活人也有死人。” 老太太拍着膝盖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怎么会,我们住在这里一辈子,怎么会有死人?” 元岁在一边给老太太做着详细的讲解,我则走进了她儿子的房间。 他儿子一看后背就是那种长得很壮实的人,身型非常魁梧,尤其是肩膀上的腱子肉,一圈可以打翻两个我。 他此时正垂着眼睛安静地坐在桌前,整个房间都很昏暗,窗户处都用黑色的窗帘遮住,我走到窗子那,伸手拉开了一个缝隙,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钳住:“不要打开,他们说不能打开窗户,不能有阳光照进来。” 我被老太太儿子的模样吓一跳,这是怎么一副面孔呢,就像是失血过多,脸色煞白,嘴唇乌黑,眼底一片青紫,他的指甲短到已经见了肉,看指甲那个钝感,像是用嘴巴咬烂的,我打了一个寒战,突然想到狐狸说过,遇到阴事,找赵秀秀最好。 我赶紧出了房间,借着老太太家的客房,给赵秀秀上了三炷香,随后掐诀开始唱起来。 “山连山,水连水,山水十八弯,此间有亡魂,恭请赵夫人来把关,把的什么关?问清死因和冤屈,好将他们都送走。”一开口,熟悉的凉意开始蔓延全身,等我全部唱完,我的身体已经全部由赵秀秀支配了。她抬着头四处看,随着她目光的转动,我看到这个房间好多鬼魂,有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甚至猫猫狗狗的魂魄都有。 “我去,这是闯了鬼魂窝了吗?”我惊诧不已,只听赵秀秀语气冷冷说道:“就算这家住在陵园附近,可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鬼魂也不应该,毕竟生人和阴人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你去问问老太太,她儿子是做什么的?” 赵秀秀还回了我身体的支配权,我走到老太太跟前问:“大娘,您儿子是做什么的?” 老太太已经从元岁口中得知了家里鬼物泛滥成灾,哆哆嗦嗦开口说他家儿子是做长途运输的,以前出门都没事,就是这一次出去了大半个月,回来就成这样了, 看着老太太这焦心的模样,赵秀秀在我身边叹了一声:“怪不得。” 我看着赵秀秀重新支配我的身体,开口道:“你儿子应该是跑上鬼公路了,人界和鬼界向来泾渭分明,可人一旦走背运或者阴气太盛的时候,就容易闯到另一个世界,这些鬼魂都是你儿子自己载回来的。” “那怎么办?大师,有什么办法救救我儿子,再这样下去,他就没命了!”老太太老泪纵横,捏着我的手捏得生疼。 元岁朝我撇撇眼,小声道:“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啊!” 我叹口气:“人家求到你面前来了,怎么也要帮人家处理一下,何况,这也是积功德。” 说到积功德,我突然想到之前解决了白乔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点亮功德盘,等胡银皎回来,一定要问问。 “赵秀秀,你有办法送走这他们吗?” “大多可以,但执念太深的没法送走,毕竟她们是人主动接回来的。” “那要怎么做才能送走那些执念太深的魂?” “这些魂之所以在鬼公路上徘徊,应该是已经忘却了通往冥界的路,等会我问问他们有什么要的,一般只要心愿达成,再讲条件,应该能送走他们。”赵秀秀说完,走进了老太太儿子的房间,毕竟那个房间盘踞的都是有能耐的鬼。我拿出了三支清香,点燃后,赵秀秀支配着我的身体开始吟唱,唱的应该是鬼界的一些令,那些鬼魂听令般全部由松松散散的状态朝我靠拢, “阴有阴路,阳有阳道,你们不分阴阳,搅乱活人的世界,可知违反天道,今赵秀秀在此遣各位速速回到阴间,不可怠懈!” 第31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规规矩矩站着的鬼魂骚动起来,其中有几个鬼娃调皮难挡,他们穿着红肚兜嘻嘻哈哈笑着,跑到那男的面前吹气抓眼睛抠耳朵,更有甚者跑到香案面前,一个劲吹着那些香。 小鬼难缠。 “既然诸位不听劝告,那就只有将各位打回阴间了。” 说完,元岁换了一身道士衣服,手里拿着一节黑漆漆的枯树枝进房间,许是他身上的正气太盛,一进门,那些鬼魂不受控制想要跑出去,可四周已经被他贴了符咒,哪里逃得掉! 元岁嘴里念念有词,拿着树枝如手执利剑般挥舞着,将那些鬼魂全部驱赶到了一处。 “回去吗?”元岁闭着眼睛问道, 那些鬼魂发出凄惨的哀嚎,鬼哭狼嚎真的污糟耳朵!我不自主地捂住耳朵! 元岁挥舞着枯枝又走近了一步,浑身势不可挡:“可愿回去?” 原本那些平常的小鬼在这一步,早就忙不迭同意回到鬼界,但这些鬼物却像是提前通气一般,硬是不回应。再往前走,这雷击桃木枝就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了。这是大不可的,毕竟他们死了,就不归活人管辖了,可以将他们赶回阴间,但处置事宜,自有阴间的管事做主。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我看不下去了,那些鬼魂抱头鼠窜的样子真可怜。 “我想投胎!” “我想见我亲人一面。” “我要托梦把我藏的私房钱告诉我爸妈,他们被我媳妇赶出去了!” “我要他死!”其中一个背着孩子的女鬼满脸血泪,她的面目已经看不清了,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的五官在不停地沁出血来,地上很快黑红一片,可转瞬又消失,她的言语无比凄厉带着强烈的怨气! “我跟着这个人十年了,当年,他开着货车将我儿子碾压致死,我跑上前想要救儿子,他又开车将我活活压死!大师,这般深仇,我怎么能不报!他得祖荫庇佑,这十年都过得顺风顺水,我找不到机会,最近,他开始走背运,我才有机会将他引到鬼公路上,那里全是找不到轮回路,生生世世徘徊的恶鬼,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只要再过三天,我就能吞噬他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来!你们为什么要救他!!”这女鬼说着,全身散发出浓烈的绿幽幽的气息! 此时,那静静燃烧的香灰也掉了一截下来! “不好!”元岁皱着眉头说着,开始掐诀捏阵,一阵阵低吟声绕遍整个房间。 我一看香案,倒吸一口冷气!人最忌讳三长两短,香最忌讳两短一长! 此刻香案上的清香就是两短一长的状态! 赵秀秀似乎也意识到,操控着我的身体一下跃到女鬼面前,将她身上几处鬼穴全部封住,那女鬼暂时安静了下来, 可随着女鬼背上的孩子哇哇哭泣,那尖锐的哭喊声直接将女鬼震醒,她不停地360度转着头铆足了劲冲破禁制,元岁还在一边安抚着其他受到女鬼影响而不停骚动的鬼魂,无暇顾及我这边,我一个愣神,那女鬼竟将她的头给硬生生掰断了,掉下的头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殷红的嘴巴一张一合!我的头皮发麻,只见赵秀秀丢下一句:“这不是我能掌控的了,陈瑶,你自己保重!”就直接下了我的身!果然秀姑说得不错,仙家都是很精明的! 我踏着坚实的地板,低头一看,那头颅已经不见了,周围渐渐升起一圈白雾,且白雾蔓延的速度非常快,很快,我的眼中除了一片白茫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莫名的恐惧萦绕在我的心头,我小心翼翼转动着眼珠,就怕突然之间出现一个可怕的东西!那女鬼似乎也懂我的心思,我刚将目光从地下的白雾移上来时,一颗巨大女人头瞬间出现在我的眼前,她的巨大獠牙泛着血红,满口几乎有几百颗长着倒刺的牙齿!最可怕的是,喉头深处还坐着一个小娃娃,看起来像是女人背上那个孩子! 她把自己和孩子吃了?! 那女人头越长越大,比我还高了好几米,大嘴一笑,一张大红唇都咧到耳朵根去了,嘴里发出一阵阵阴森森的怪笑一口朝我咬来! “完了!”我还没谈恋爱,我还没结婚,我还没享受美好世间,我就要死了! 没有了狐狸和赵秀秀的帮忙,我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谁都能将我轻易杀死! 女人头喷出的血腥气混着臭气熏得我直恶心,就在我以为我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阵听着很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身体内传了出来:“放肆,连我的人都敢欺负!” 这是谁的声音?随着话音一落,一道十分模糊但莫名颀长端正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站在我的面前,双手一挥,纯白衣袖打在女人头上,女人哀嚎着吃痛连忙后退几步。可女人头不死心,瞬间变大无数倍淌着发黑的口水继续朝我咬下来!眼看我和那个男人就要葬身鬼口!突然男人伸手将已经吃了我半个脑袋的女鬼口用力撑开,拼尽全力叫我逃出去! 我慌不择路,赶紧往后跑了好几米,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豁出一切不顾一切地救我!就在男人转头叫我逃走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脸!居然是山神!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还在我的身体里!一瞬间无数个问题冒进我的脑子里,山神却不以为意,还是那副温润如玉额样子:“你以为就凭你们区区凡人和妖物就能弑神?本座的肉身已毁,但本座依然不死不灭!” 他的话音刚落,女人头突然癫狂起来,血泪滴下来,糊了我一脸,她发出震天动地的哭声不断刺激我的耳膜,我的脑仁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翻搅,痛得我脸色煞白!忽然一阵无形的如利剑般的气息朝我打过来,我眼看着就要打上我面门,这时一道灰色的小身影冲了出来,挡在我的面前,随后轻飘飘落在地上。 我想杀人!我想杀人!我的双目赤红,随手摸起一柄防身的匕首,想也不想就朝山神砍去,正好砍到山神的后背心口处!他此刻还死死撑着那个女人头!我的匕首刺进去,他闷哼了一声,随即轻笑:“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他闭眼念念有词,很快,我心口那股想要鲜血的欲望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我呆怔地看着我的手,手里握着一柄匕首,满手鲜血! 我杀人了! 第32章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失神般退后一步,匕首从山神的身体里退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之前我和狐狸联手坏了山神的肉身,现在我又给了他一刀,我只觉得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绝望得不知所措,也不敢看山神的眼睛。 山神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呵笑了一声:“这就觉得对不起我了,陈瑶,你对不起我的事何止这一件。” 哦对,还有联合狐狸杀他那一件。 我看着山神之前那身漂亮庄严的袍子处处变得破破烂烂的,袖子处还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内衣,浑身上下只要白色显露的地方一定带着殷红的血,看起来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 “本座神身虽死,但也不是尔等能轻视的”他说完,奋力一挥,将那女人头丢了老远,随即掐诀捏咒,我见势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符咒递到山神面前,山神看了一眼符咒,伸手想拿,但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本座不需要这个。” 我讪讪收回手。 这时,那颗女人头急速缩小,最后又恢复了女人的样子,只是她背上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那些鬼魂眼看女人都打不过面前这三人,纷纷表示愿意回去,但希望他们能帮着完成心愿。看着那些鬼魂跪倒一片,我心软了,元岁看我同意帮那些鬼,赶紧出去找老太太拿纸笔,要把他们的心愿一笔一笔记下来,记完最后一个心愿,那些鬼魂拿着自己的香烛都走得差不多了,唯独这只女鬼。 “你有什么愿望,本座可以帮你实现,但取人性命坚决不行,若可以,本座愿替你下酆都一趟,查看此人的三世因果,你看了再决定如何做,行不行?”山神还是一如既往温和的模样,那女鬼满头黑发遮着脸,看不到她的情绪变化,但从她的声音里,能听出她有些犹豫。 “你要想好,如果你要了他的命,你就再也不能轮回,你和你孩子的缘分就彻底断了!”我在旁边补了一句。 “好!我想看看这人的三世因果。” 山神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我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本座没了肉身,只剩一缕残魂,酆都阴气太盛,本座不好前往,如此,只好借你的肉身一用。”山神说完,便化成一缕黑气钻进了我的身体,却没注意到之间在大兴安岭被鬼抓的三道痕迹处已在散着同样的黑气。 元岁在老太太家的客厅辟了一个宽敞的地方为我设置结界,他在我的小手指上系了一根红线,我的面前燃着香炉,香炉旁边一些金银纸钱:“你到了下面,除了鬼差,其他人跟你搭话,你可千万不能应,也不能跟那些人走,如果有人拦你,你就把你手上的纸钱给他们,鬼都是见钱眼开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拿了钱肯定不会为难你,你问清楚了这个人的三世因果,就要回来,若你耽搁了,我会在香燃尽之前叫你回来!切记!一定要在香燃尽之前回来,不然你就困在阴界了。” 我点点头!端坐在蒲团上,任由元岁在一边念念有词,很快我浑身颤抖起来,那种颤抖并不是从我自身来的,而是外界带来的震颤,导致我颤抖不已。 颤抖了好一阵,我忽然感觉浑身冰凉,入目之处是一条漆黑无比的道路,道路似乎没有尽头,好黑,好黑! 我踌躇着不敢上前,这时,一道悠远又缥缈的声音传来:“糟了,忘了给她点香烛了!” 随着话音一落,我的眼前就好像在隧道的尽头出现了一盏灯,幽幽发着微光。 我一步一步往里走,就算有了光亮,我心里也害怕得不行。四周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我的脚步声也没有,我看了看我的脚,当场快把自己吓出毛病,我居然是踮着脚尖走路的! “陈瑶,不要怕,继续往里走,你不要耽误时间,错过了回来就麻烦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我明白有人只指引我,在声音的带领下,我往前走去,很快就穿越了那片光点融入进了一个集市! 说是集市也不像,更像是黑白默片组成的世界! 里面的人都没有颜色,灰扑扑的,街道像是古代的样子,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也有茅草堆砌的破房小屋。路边的摊贩沉默地守在自己的小摊前,去买东西的“人”也都是沉默地付钱拿走自己的的东西。 种类之多!千奇百怪! “别耽搁,继续走,穿过那个城门。”很温和的声音接着响起,我收回乱看的目光,低着头匆匆往城门走去,可一晃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好像是 我追着那个人影跑了过去,可熟悉人影在我面前露了一面就转瞬消失。 “陈瑶,快进城。” 我重新往城门走去,上面赫然三个龙凤凤舞的两个字“酆都” 进到酆都,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人就多了起来,有牛头的,狗头的,猪头的,还有老鼠头的,他们张着动物头但是都有人的身体。 “十二生肖里面,每个生效都有相应的鬼差,所以你看到这些也不稀奇。” “噢!”我在心里回应那个声音。 没走两步,就被一个牛头拦住了道路,它穿着古代那种屠夫的开衫,手上提着一柄刀,孔武有力。 “你是谁?为何擅闯酆都?”牛头的声音也粗噶得难听! “我是来这里寻人的,还劳烦您行个方便。”我一边笑着,一边把手上拎着的几大包纸钱,分出一包给了牛头,牛头一看我的孝敬,看了我一眼,接过纸钱就走了。 我长呼一口气,这时,一边一个跟了我很久的男的,施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一张嘴巴艳得像唱戏的:“小娘子,从你一来这里,我就知道你不一般,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神仙世界!” 我还想着元岁的话,千万不能理这些人,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往前走,可那男鬼不死心,居然伸长了胳膊想要拦住我,我一个转头看向他,他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个哆嗦,就瘫软在地。 我疑惑地转过头,继续走, “你放心,本座不会让他们伤害你。”那个温和的声音一直都是山神发出的,我心里暖暖的,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快速穿过酆都城,来到鬼域。 山神说这里有一面三世镜,只要把那个人的血滴在镜子上,就能看到那个人的三世因果。 可是想要找到三世镜不是那么容易得,必须过刀山,火海,油烹这三关。 这原本是地狱最烈的惩罚,用在找三世镜上,倒也说得过去。在山神的指引下,我左走右绕,穿过好长一个游廊,终于在一个房门前停下。 “陈瑶,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深呼吸一口,捏了捏拳头,点点头! 门应声而开。 里面坐着的居然是胡银皎,只见胡银皎头戴玉冠,身穿月牙白的朝服,朝服上描金鎏银,举手投足尊贵又得体,而他的面前是一个穿着宽袍广袖的女子。 那女子仙姿玉貌,高高挽起的流仙髻似有若无地飘动着,她的神态矜贵,目下无尘,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边胡银皎看向她的脉脉目光,专心地看着手边摆着的一个玉质笏板,嘴里一张一合。 她在说什么我完全注意不到!因为我看到她的脸,居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第33章 三世镜 我从没见过胡银皎那样的目光,虔诚,敬畏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好像从目光中多泄露一分心思都是对眼前人莫大的不敬。 我下意识踏步走了进去,脑子里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出现别的景象: 胡银皎亦步亦趋跟在女人后面,沉默得仿佛一个透明人,只要那女人一声令下,胡银皎就领军出征,所过之处,妖兽皆亡,而他自己即便伤痕累累,也一声不吭,回到女人面前复命,迎接他的依旧是冷漠的表情,但我却听到他在心里说,疼。 疼!疼你就说出来啊,让那个人帮你疗伤啊,可座上的女人依旧神色高傲,她淡淡点了一下头,便将他遣了出去。我想跑上前去看看胡银皎身上的伤,毕竟那些妖兽都是身经百战骁勇无比的,他身上的伤大大小小几百处,我心疼得团团转,可怎么也触摸不到他。 画面一转,那个女人亲自上战场了,这次的战斗异常凶险,他们连续征战数月,白骨如山,浮尸千里,血流如注!女人身边的能人异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可女人还在勉力支撑!终因寡不敌众,神陨在了胡银皎的面前。胡银皎忍着通红的眼眶化成一只银狐跑到她的身边,狠狠一口,将她的血肉咬下一大块! 女人此时的目光依旧是冷漠的,看向胡银皎时带着一丝疑惑,她不明白胡银皎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可毕竟是自己的小宠物,她在散作莹尘消失天地间时,还是伸手摸了摸胡银皎的头。 她是西王母,她是姚琼,她掌管天地律法,维持天地秩序,她最终死了。 胡银皎满口鲜血,仰天长啸,啸声一圈圈荡漾开,夹杂着无尽的苦楚和悲痛,他的眼角一滴接着一滴的泪水流淌下来。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多么痛,唯有我。 我的泪水湿了眼眶,笨蛋,你喜欢她,你要说啊,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可最后留下了什么? 我哭着想要奔过去将那只卧在硝烟漫天的战场中的银狐抱起,跑了几步,却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扯住,我瞬间回过神来,看向拉着自己的人,是胡银皎。 我眨眨眼,又转头看向房间里,哪里有什么女人,哪里有什么穿着矜贵的狐狸。 “你陷入幻境了,再往前走一步,掉入深渊就神魂湮灭,永世困在酆都了!”胡银皎淡淡说着,眉宇间一丝无奈,神色和我刚才在幻境看到的判若两人。 我看着出现在房屋中央的一处深渊,深渊底下电闪雷鸣,满是漆黑, 我后怕地连退好几步:“你不想知道我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吗?”胡银皎转头看向我,阴鸷一闪而过:“我不是让你好好待着,你怎么那么不让我省心。” 他这话一出不知为何,我心里十分委屈,使劲挣脱开狐狸的手,赌气一般往外面走,眼里也包满了泪水。 “说你两句,你就这么耍性子,以后谁受得了你。”狐狸跟了上来,重新拉上我的手,“你是要找三世镜?三世镜不在这边,这边是回溯轮,看到的多是前尘往事,告诉我,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狐狸的语气莫名温柔起来,仿佛刚才那不耐烦对我的人,是我的错觉。 我低着头不说话,犹豫着要不要将山神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我还没想好,狐狸又开口道:“往事回溯也不可追,把握今生不是更好,你说是吗?阿瑶。” 胡银皎从来没有叫过我阿瑶,那瞬间,我觉得我心里软得要滴出水来,正想和他说山神在我体内时,胡银皎带着我左绕右绕,避开了无数的鬼差,来到了鬼域深处的一个结界内。 那道结界犹如闪着金光的罩子,将三世镜罩在里面。三世镜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一个小小的铜镜,而是一面巨大,足有四层楼那么高的一面如水波般荡漾的玉镜。 玉镜边缘勾勒着繁复的花纹,有虫鱼鸟兽,山水河川,甚至还有人界四景,恢宏霸气,处处透露着玉镜的威严。 “这面镜子是千年前一位大神陨落时掉到鬼域的,受冥界阴气侵蚀,变成了一件鬼界至宝,你要看那个人的前世今生,带了他的鲜血没有?”胡银皎捏着法诀看向我。 我点点头,拿出一张灰扑扑的布料。这是我下阴间之前,几个人合力压着老太太他儿子刺破他的中指取出来的血。 胡银皎撇了一眼,随手一挥,那张布料就被扔进了镜面水波之中。 本来风平浪静的镜面忽然波浪滔天,胡银皎掐诀的同时念念有词,随着狐狸说完最后一个字,抬眼看向三世镜时,他原本人类的淡绿瞳仁彻底变成了狐狸眼,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三世镜。 三世镜翻了几个大浪,慢慢平静下来,接着镜面像徐徐展开的画卷呈现一幅幅景象。 这个人!真该死!居然前世今生都是恶人!前世为屠户,不计其数的兽类惨死他手,后来,甚至朝廷动荡,他又跑上山,占山为王,以劫匪为生,杀人掠货,恶贯满盈。今世延续了前世的恶缘,能有次劫,完全是咎由自取。 只是因果连三世,到了第三世,他就惨了,转世成了一头猪,还是人们圈养的家猪,日日困在一小方臭气熏天的猪圈里,还要看着同伴一个接一个被杀掉,也算惶恐过完一生。 我还想再看,但狐狸却一挥手,将眼前的镜面恢复成原来平静的样子。 “看太多天机,对你没好处!”狐狸说完,拉着我的手往回走,可走了一步,停了下来:“你这么胆小,是谁教你走到这里来的?” 要不说狐狸狡猾呢,他不问的时候,我还想着告诉他,他一问,我顿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支支吾吾没说个什么,狐狸也不缠着问,这时一道悠远缥缈的声音传来:“陈瑶,陈瑶,快快回来,不可耽误” 狐狸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直看到我发毛,抱着我的腰,手一挥,整个人就被胡银皎抱着飞了起来。我死死抱着他的腰,却没注意胡银皎总是似有若无地看着我被风吹起的袖子露出的手腕。 第34章 因果连三世 一眨眼,我的眼前一阵光华大作,浑身又抖个不停,元岁在一边急得汗流浃背,不住地唤着我。 我听着元岁焦急的声音,摇晃着脑袋醒过来。 一睁眼,最后一截香灰瞬间掉下去,至此,三根香全部燃尽。 “你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我唤你好久!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看着元岁额头边的汗水,我心里一暖,但狐狸叮嘱过,上去之后,在和女鬼讲清三世因果之前,不能开口讲话,否则,在阴界看到的景象会瞬间忘记。 我拍拍元岁,站起身,揉揉已经酸麻的腿,一瘸一拐走进男人的房间。我将赵秀秀重新请出来上我的身,使得我能看清房间里的情形。 那个女鬼还跟在男人的身后,浑身雪白,一头长发蜿蜒到地上,地上到处是暗红的血迹,她死死地从背后抱着那个男人,典型的厉鬼缠身的样子。 男人木讷地坐着,眼眶下的乌青比我之前见得还严重了,整个人面白唇红,就像棺材店里的纸扎娃娃。 我走到女鬼身边,开口道:“我已经去了阴界看了他的三世,他前两世作恶多端,下辈子投畜生道去了,一生惶惶不可终日,你可以安心地去了,不要误了你和你孩子的来生。” 这时,狐狸也走了进来,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女鬼:“今日子时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不走的话,飘荡百年,无人供奉,饥寒交迫,最终被恶鬼吞噬,你做好决定了吗?” 那女鬼从男人身上下来,肉眼可见那男人仿佛轻松了一点,腰杆都挺直了些。 女鬼不说话,站在一边,扭成一个奇怪的姿势看着背后那个空荡荡的脏脏的襁褓:“我的孩子和我还会相遇吗?”她这话如泣如诉,听的人肝肠寸断。 狐狸掐着指关节,沉吟了片刻才开口:“你孩子与你的羁绊不浅,以后你们终会相遇的。” 那女人哭得不能自已,血泪一行一行流下来,她还是低垂着头,在最后一秒接过了狐狸手上拿着的那根蜡烛。 “跟着光走,不要回头。” 女鬼拿着蜡烛穿过墙壁,消失在了这里。 看着一瞬间变得干净了的房间,我忽然有点不适应。 那男人也像是大病一场,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随后晕在了沙发上。 “我的儿,我的儿啊!”老太太被我叫进房间,一看到这场景,顿时老泪纵横。 元岁看了看突然出现的胡银皎,好似见怪不怪,他上前探了探男人的鼻息,伸手在男人左手中指末节处摸了摸,那里鬼脉平稳,他点了点头,接着摸了摸男人手心,也没有乱跳。 看来已经干净了。 他转头对老太太说:“你房间的东西已经送走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你们家最好茹素三个月,三个月每逢初一十五要去庙里烧香供奉!另外,客厅里那副图直接扔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太太眼睛里还盈满了泪,我看得心酸,就算是恶贯满盈的人,也是她的孩子,只是可惜这位母亲,若是不及早和男人划清界限,这老太太的结局也不会很好。我看着守在沙发边的老者,她满脸沟壑,老人斑手上脸上到处都是,一双眼睛充满疲惫与无神,我走近了一步,蹲下来,看着老太太, “你儿子之所以招来这么大的劫难,是因为他身负血债,欠了别人的命,你要是和他在一起近了,祸及亲眷,怕对你不利。” 通过这些事,老太太也明白了些什么,她愣了半晌,才缓缓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眸子里微弱的光在闪耀。 “老太婆一把年纪,也知道万事有因果。”她说着,拉起儿子的手,一阵一阵轻轻地抚摸着,“可我是他的妈妈,没把他教好,我的责任最大,就算以后有什么艰难困苦,我也要陪着我儿子一起走下去。小姑娘,谢谢你们了,你们救回了我儿子一条命,我老太婆往后吃斋念佛,念着你们的好!” 老太太说着就要跪下,吓得我赶紧把她扶起来。 我已经提醒了,可老太太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唯有一声叹息。 按照胡银皎的吩咐,我从这家拿了五万的香油钱。老太太搜刮了好几个银行卡,又打电话东拼西凑了好些钱,终于在凌晨的时候凑够了五万。她颤抖着手把钱交到我手里,我犹豫了再犹豫,最后在狐狸冰冷的注视下收下了钱。 回去的路上,我默不作声!我生气为什么狐狸要价那么高,一点没有仙家的样子。 元岁抱着受伤的小灰急匆匆地先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胡艳出现在我身边,她看着我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道:“这本就是那家人的劫难,如果不拿走他们的钱,很可能下一次的劫难就是身体上的病痛或是丢命,山主是在救他们。” 胡艳一说,我茅塞顿开,知道自己错怪狐狸,面上顿时有点挂不住。 看着胡银皎恢复得还不错的模样,我走快两步跟上他:“你不是说三天后才回来吗?今天才第三天,你就回来了,这么快!事情都办好了吗?” 狐狸瞥了我一眼,姿态高傲无比:“你是我的地马,你有危险,我远在千里之外都有感应,事情办好了一半吧,等学校的事了了,再抽时间回去。” 狐狸这样说,我自然是高兴的,毕竟看到狐狸我就莫名放下心来,虽然是凌晨但好在距离不算远,几个人沉默地走了回去,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次回来,我总觉得胡银皎对我的态度更冷漠了。 一路打着哈欠回到学校的宿舍,我闭着眼睛胡乱睡着,却在一阵密集的亲吻中意识渐渐清醒。 “陈瑶,我要怎么办?陈瑶,你告诉我该怎么办?”胡银皎的低语一声一声响在我耳畔,让我浑身血液滚烫,我一把抱住他精瘦的腰,竭尽全力迎合着他。 狐狸双手撑在我的耳侧,第一次,我看到他毛茸茸的耳朵露了出来,两只三角形的,雪白的耳朵立在头的两侧,我惊讶地直接搂住他的脖子,撑起自己的身子,一口亲在了耳朵上,没想到狐狸居然像是触电一样抖了一下,随后看向我的目光更加深邃。 我一点一点顺着耳朵吻下来,刻意在他泛着肉粉的耳朵深处加深这个吻,我能听到一向冷静自持的狐狸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好像在克制着什么,又听到他咽着口水的声音,这简直是致命的毒药。 第35章 小灰修成人形 狐狸全身烫得可怕,死死地箍住我,看向我的目光犹如野兽般带着强烈的掠夺! 我有预感我完了!果然一整晚,我都在欲生欲死,忽冷忽热中度过,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时,我都分不清我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日光透过一抬眼,我就看到胡银皎深沉的目光对上我,我心里一咯噔。 “大白天的,想什么呢?”狐狸已经穿戴整齐,看我起床了,收拾起床铺来。 我赶紧一瘸一拐出了门,胡艳看到我脸上红艳的样子,本就低沉的目光更加晦暗了几分。 胡银皎收拾好床铺走出来,胡艳刚好走近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山主,之前我说过,在陈瑶的身上探得玉姬的气息,您还是不愿下手吗?” 胡银皎的目光凝成实质看向胡艳,胡艳顶着巨大的压力直视着胡银皎,在陈瑶身上找到一缕玉姬的真灵之气确实不假,还是在之前割破陈瑶手的那片碎镜子上发现的!那就更不可能有假了。 “再看看吧,说不定玉姬的一缕精魂只是附在陈瑶身上,她并不是陈瑶呢。” “山主!你从前不是这般心慈手软!” 千年的寻找,不是没有找到别的有着玉姬气息的人,那时候,胡银皎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如今证据确凿,胡银皎却心软了。 胡艳看着胡银皎居高临下投下来的带着压迫意味的注视,不甘又愤怒地缓缓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就像山里的野兽一样,做出了臣服的姿势。 “本君自有安排,由不得你们插手。”胡银皎轻飘飘丢下一句,就走向陈瑶。 此时我正在分着学校发下来的早餐,加上胡艳一共四个人,四个碗里各有一个馒头,一杯豆浆,还有一个鸡蛋。 看着胡艳走过来的脸色不是很好,我以为臭狐狸又骂人家了,赶紧朝她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桌子边:“吃早餐,吃饱了才有力气!” 我胡乱把早餐放在胡艳的面前,胡艳面色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对我笑了笑。 这时,隔壁房间元岁传来惊天动地的惊叫声,随后就看他只穿了一条灰色裤衩就跑到我这边房来,满脸的惊恐,眼眶瞪得大大的,含糊不清道:“陈瑶,救救我,我被妖精缠上了!那个妖精把我的小灰吃了!” 一个大男人,边说边往我身后躲,我身边有胡银皎在,胆子大很多,迟疑着就往门口走,果不其然,一个长相精致,身段无比妖娆的女子裹着一条长毯子瑟瑟缩缩地站在门口,及腰的长发垂顺黑亮,一脸的无辜模样。 胡银皎只淡淡瞥了一眼,就径直走到餐桌前,慢条斯理又优雅十足地吃起早餐。 胡艳看了门口两眼,淡红的眸子精光一闪,才笑着走过去拉起女子的手:“没想到你还有这个造化!” 这话说得我和元岁一头懵。 “这是小灰啊,之前一直跟着我们,后来被元岁救了,她本就有了道行能够修成人形,可她长在山里,没什么劫难,这一次替陈瑶挡了一击,倒是促成了她这一劫,现在她已经脱去狐狸皮,化成人身了!” 居然是小灰! 我围着小灰转了一圈,戳了戳小灰白皙得仿佛剥皮鸡蛋一样的手臂,心里想着,小灰这个名字不适合她了。 胡艳张罗着要给小灰重新换一套衣服,挽着小灰走了。元岁也不好意思地向我告别,他要回去穿衣服。 我走到胡银皎身边坐下,带着羡慕问胡银皎:“你们动物仙都是这么好看吗?个个都是赛天仙似的。” 狐狸勾唇笑了一下,他的眉眼深邃修长,当真是面如净月,眼似莲华,垂眸不语的样子让我想到高坐云台的神。 此刻他化成了有着一头短短碎碎银发少年的模样,一笑,勾得我心脏漏了两拍。 “可即便这样我们不还是在追求化成人形,陈瑶,人才是万物之灵,人才是最具有神性的,你要摆正自己的观念。”狐狸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好像发着光。 我赶紧低下头,试图想要掩饰自己掩藏不住的喜欢,他是仙家,是狐狸,现在迫于淫威和他不清不楚,可终有一天他会离开,等到他修成了狐丹,他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到时候,大家尘归尘,土归土。 这么一想,我心里酸涩得眼前的大馒头都吃不下了,深呼吸了两口,我问胡银皎:“上次打败了山神,功德盘有点亮吗?” 狐狸微怔了一下,才开口:“没有,那点功德微不足道。” 我哦了一声,讪讪低下头继续味同嚼蜡般吃着馒头。 这时元岁重新推门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好些学校领导。 今天就是元岁推算的举行换阵仪式的吉时了。 我快速喝了一口豆浆,背起背包就跟着狐狸他们往外走去。此次换阵仪式在后山,我们到时,后山已经清场完毕,按照之前元岁的祝福圈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形阵法。 胡银皎双手插兜斜斜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元岁在里面忙活,元岁一点没闲下来,他将漆黑的木娃娃放在香案上,与之一同摆放的还有很多东西,有银器玉器和一些冥器之类的。他忙的脚不沾地,终于在一阵念念有词后,跟着手上罗盘的方位,找到了之前他师傅埋聚魂幡的地方。 元岁定好位置,就指挥人开挖。旁边的几个穿着工人服装的大叔默不作声,拿起铲子开始挖起来。约莫半个小时,看到了朱漆的衣角,但是因常年累月被泥土掩埋,此时看着斑斑驳驳,红漆掉的厉害。 几个大叔看到那一角,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恐惧。元岁走过去,每个人封了一个红包,告诉他们,红包没封口,等到他们把箱子抬起来,自己封口,那就什么事都没有。 大叔们有节奏地将那个朱漆红箱子抬起来,随着彭的一声沉闷的声音,大红箱子落了地。 随行的领导很多都只是听过学校的传说,却没见过,现在都争先恐后地探着头,想要一看箱子里的究竟。元岁让那几个大叔,赶紧离开,随后念念有词,他的木剑上洒了一层清水,随着清水沾湿封在箱盖的黄符,元岁一点一点将那黄色纸符揭下来。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转眼一看,胡银皎的状态似乎很不好,他从来都没有流汗的额头此时冷汗岑岑,我忍不住悄悄靠近他:“你怎么了?” 那一波一波的罡气和煞气仿佛钻进的毒咒一样,刺激着胡银皎,尤其是此地还是千年前的古战场,那时,他就是在这里失去了瑶琼,从此千年光阴再不得相见!胡银皎淡银的眼眶开始泛出丝丝不同寻常的殷红,他盯着元岁,一点没顾得上回应我的问话。 “狐狸,你到底怎么了?” 第36章 山神的局 狐狸还是没有回应我,只是看着元岁的目光更阴鸷了。我认得这样的目光,在秀姑家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看着自己。 我见状不对,拉了拉胡银皎的衣袖,如果狐狸破坏了换阵仪式,放出了这里的众多恶鬼,那之前积的那些功德全部功亏一篑,这里还有那么多学生! 我想将胡银皎拉开,可此时的狐狸死死盯着那即将出世的聚魂幡,细长的眉头压着一动不动,我急得不知所措!他的眼睛已经全是缠绕的赤红血丝,看起来就像骇人的野兽。我甚至清楚感觉到胡银皎的手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他要在这里现原形?我使劲拽着胡银皎,可他就像入定了一样,重的犹如一座山! 我的额头很快沁出了汗水,短短几秒钟,对我而言却像过了几个世纪!被人发现胡银皎是只狐狸,我的下场估计和白乔一样吧。 我绝望地想着,看着元岁将拿出来的聚魂幡用红布包好,把木娃娃重新放了下去。我一颗吊着的心还没放下去,一阵青烟不知从哪里传来,很快便蔓延了整个阵法。狐狸似乎嗅到了什么,转瞬回过神来!他面上的异样快速消失,手心的绒毛触感也消失不见。我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却被下一道声音惊得睁大了眼睛。 “本座的东西,原来在这里?陈瑶可真是我的贵人。”这话简直太熟悉了,第一个字出来,我就知道是谁! 山神! “你还活着?”胡银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他的目光似有若无从我的面上过了一圈,我的脸烫了烫,不由自主抓紧了拳头。 “本座当然不会死,胡银皎,你不好奇本座一直躲在哪里吗?”山神的声音响在我们的前方,朦朦胧胧中出现一道修长如竹的人影。狐狸没有丝毫犹豫,以手作武器,锐利指尖直接划破袅袅青烟,可对方却丝毫不畏惧,站在那里直直地迎接狐狸这蓄力的一击,金光从山神的虚影里穿过,狐狸皱了皱眉:“你已经不是神,沦落为妖了?”说完,拉过我之前被厉鬼抓过的手臂轻轻摸了摸,“你一直藏在陈瑶的身体里?好计谋。” 狐狸话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看那个抓着我的厉鬼有点眼熟,联想到之前我还递了符咒给山神,他想要伸手拿却放弃的异样!我忍不住开口:“你一直藏在我的身体里,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想到山神看了我一眼,眼里流淌着无限的波光:“我做尽恶事却也不过想要活下去,你们一进山,我就知道我的大限到了,可我还是想看看我是怎么死的,凡人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求的就是这一线生路。” 原来!那都是山神提前做好的一个局,在我们到那个村子或者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将整个大兴安岭给封住了,利用那些厉鬼的憎恶怨气滋养他的那具鬼魂,等到时机成熟,他的神仙之体被毁,利用我给赵家父子叫魂之便,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安置好的鬼魂唤醒,并通过那三道血痕,钻进我的身体里。 “一心向善的人才有生路,而你,没有!”狐狸说着,身形一闪,就出现在山神的面前,狐狸双手抱住他的头颅,似乎直接将那魂魄给捏实了,用力一拧,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传来。听得我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同时也对胡银皎的狠戾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狐狸轻飘飘扔了山神的头颅,退后两步,可地上的头颅转眼化作一缕烟,山神光秃秃的头上又十分快速地重新长出一颗头。 “本座不欲和你争斗,忘了说,本座的新名字——雾渊,陈瑶,你记好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疾风直接将我掠起,我被高高扬起离地足有十几米,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使劲大喊:“胡银皎??”我摸着我发不出声音的喉咙,不过一瞬,刚刚还是暖阳高照的白天,此时已经完全黑了,我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地上一片枯枝烂叶,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我皱着眉头爬起来,摸索着想要走出这片密林。 月光幽幽,借着月色我眯着眼睛看向眼前那几个反着光的石块,是墓碑!我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环顾一圈,这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少说也有上百个。此起彼伏的土堆冒起,将我深深嵌在其中,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虫鸣鸟叫也没有,唯一的声音是我仿佛风箱一样粗重的喘息声和响如擂鼓的心跳, 我咽了咽口水,重新站起身,这时,一道脚步声响起,脚步踩着枯枝落叶,发出窸窣的声音,将这死寂割裂。我惴惴不安地抬眼向前看,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黑色斗笠的人站在我的面前,他全身漆黑,分不清哪里是衣服哪里是皮肉。 “陈瑶,欢迎来到我的家。”雾渊的话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说着,继续朝我走,我吓得后退了一步,打起精神问他:“今天是换阵仪式,你突然出现是要做什么?!” 雾渊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深深地凝视着我,给我一种他在看情人的错觉。 “玉姬,我的玉姬,我终于找到你了。”能听出音色后藏着的喜悦,是那种小心翼翼失而复得,又极尽压制的渴望。 可我不是玉姬!尤其是听狐狸说玉姬是他的仇敌之后,现在听到玉姬两个字,我下意识地抗拒。 “雾渊,你疯了吗?我是陈瑶,我不是玉姬。”我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脸上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哎”一声叹息过后,良久的沉默。我和雾渊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开口,谁也不往前一步。 这个人穿着一身玄黑的衣袍,衣服上还纹绣着一些看不懂的复杂符文,他背对着月色,整个人像坠落在黑暗中,完全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让人分不清就是他是黑夜还是黑夜是他。 第37章 我是玉姬? “我做了太多的恶事,生怕等不到你回来,所以作茧自缚,利用他们将自己的神体毁了,如今我已是妖鬼之身,就为了能继续等到你,我的玉姬。” 雾渊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特有的蛊惑,我晃了晃脑袋,无力地垂下头。 “玉姬,你为何不看我?我找了你上千年,这千载岁月漫长,我很想你。”那人说着,朝我跨了一步, 此刻的我应激反应,自发地后退了一大步,没注意到这人暗下去的眼眸。 “也是,这么久了,你在红尘悠长岁月会忘记也是应该的,你跟我走,我会让你想起一切的。”雾渊说着,朝我伸手,他的手洁白如玉,从宽大的黑色袖摆伸出来,一瞬间,我感觉我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了,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最后要放上去时,一道银白如狐狸的萤尘掠过我的眼前,一口咬在雾渊的脖子那里,雾渊扯唇笑笑,不甚在意,一挥袖,将狐狸打了下去, “你现在的法力还能与我争?千年前你就没有资格,如今就有资格了吗?”雾渊的姿态比最开始见到的胡银皎还要高傲,看胡银皎时眼尾高高翘起,仿佛在看一件丝毫不起眼的物件。 狐狸喘着粗气,身上的血顺着皮毛滴答滴答往下淌。 “你这臭狐狸,不是很厉害嘛。”我带着哭腔把他抱起来,小心翼翼捂着他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本座倒是小看你了,狐狸,那些山中精怪居然没能拦住你。” 那些数以万计的精怪是山神为狐狸毁了他的神体而特意准备的礼物。每只精怪都有着不俗的造化,能将那些精怪全部降服倒出乎山神的意外! 我抱着狐狸,眼眶里浸满了泪水,许是我脸上的悲悯惹得雾渊不悦,他的语气沉了下来,“他要挟你,控制你,让你为他修妖丹,你不是最想摆脱他吗?现在就有这个机会,玉姬,你过来,我能帮你。” “狐狸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同样心狠手辣,且兽类都是薄情的,你过来,我带你去找你的家人,我让你的家人团聚。” 雾渊话音刚落,我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般,额间黑印一闪,眼里对狐狸的担忧顷刻间消失, 对啊,这一切都是这只狐狸造成的,如果狐狸死了,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奔波了,如果不是狐狸,我还和奶奶平静地生活在一起! 想到这,我慢慢抬高了手,几乎一眨不眨,松开了手。 狐狸像个破败的毛绒玩具一样落在我的脚边,我却似乎不解气,抬起头,平静地对雾渊说:“你能杀他?你杀了他,我就跟你走。” 雾渊一双如琉璃般明澈的眼睛融进了一丝笑,他的语气暧昧,缓缓靠近我:“我帮你。” 我就像个傀儡一样,看着雾渊伸手划出一道锋利如刃的黑色萤光朝狐狸而去,内心毫无波澜。 “碰”仿佛刀剑相撞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火红衣裙的女人站在狐狸面前,她举起手中的长剑,剑指雾渊,杀意十足。 “又来一个送死的”雾渊依然从容,他转过头语气轻柔地说:“玉姬,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我木讷地点点头,就见雾渊闲庭散步般,如扶风摘柳一样,硬生生避开了妩媚女人的杀招。 女人一脸焦急,她知道自己不是妖鬼的对手,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山主死去。她一边护着狐狸一边焦急地看向我。 “陈瑶,陈瑶!陈瑶你醒醒啊,胡银皎要被打死了!” 陈瑶,陈瑶是谁? 我听到有人在叫陈瑶,可我不是陈瑶,我是玉姬,我是蚩尤的妻子,玉姬,陈瑶又是谁? 红衣女人节节败退,身上的血将衣服染得更鲜艳了,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反而更兴奋了,杀吧,杀吧,杀光了一切就结束了。 我想要飞过去助雾渊一臂之力,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飞不起来。 我的法力呢?我为何变成肉体凡胎? 红衣女人身上筋骨寸断,发出悦耳的咔嚓声,我舒爽极了,闭着眼睛享受。 雾渊杀招尽现,红衣女人被雾渊的法器,天月剑斩断筋脉,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此刻匍匐在地上苟延残喘,却仍不忘护住身下的白狐狸。 雾渊转头看我,眼里满是迷恋,他蓄满力量,只待最后一击,聚能彻底将眼前那个碍事的胡银皎除去,永远地除去。 我面带微笑,迎接着雾渊的目光,四目相对,脉脉情愫涌现。 他朝红衣女人挥刀斩下,四周风云变色,阴风阵阵。剑气裹挟着强烈的杀意奔向那两人,我突然心里刺了一下。 就在这瞬间,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激荡在周围,龙吟轻松地化解了雾渊的剑气。红衣女人趁雾渊分神之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带着狐狸消失在原地。 雾渊眉头微皱,“还是跟来了,阴魂不散。” 听到了龙吟的我,脑子里像浇了一盆浆糊剧烈痛起来,我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被关了起来,怎么拍门都出不去,感应到狐狸要死了,心里一阵阵生疼。 我猛然抬头,就见到雾渊正在和一道散发着金光的人交战,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天上地下,到处都是他们交战的身影。耳边风声阵阵,两人的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我无暇顾及他们,因为我发现狐狸不见了?! 阴风吹遍我身上,我搓搓胳膊,一转眼就看到站在身边的赵秀秀,吓一大跳, “你怎么来了?”我问她, 赵秀秀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茫然,“胡爷之前叫我此时过来这里保护你。” “狐狸和你说什么了?”我追问, “没有,胡爷什么都没说,只说带你离开。”赵秀秀说完,双手拉着我,顿时我又有了那种腾空的感觉。 一眨眼,我就到了一座破烂的道观前。 外头原来还是日头高照,赵秀秀虽说是清风中的佼佼者,可也抵挡不了正午时分的毒烈日头。我刚站稳,她就化成一阵烟躲进了我背包里。背包里面有写了她名字的红符纸。 我推开道观已经腐朽破烂的门,往里走去,迎面而来都是蜘蛛网和灰尘。那种空置几十年的朽木的腐烂气息熏得我不停咳嗽。 我捂住嘴巴一边挥手打断蜘蛛网一边往里走,终于在看到了胡艳。 “你在这里,胡银皎呢?”我赶紧跑过去,还没靠近,胡艳一挥袖将我打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 “你干什么!打我干什么!”我坐着揉大腿根,气愤地盯着眼前那个怒气冲冲看向我的女人!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都忘记了?也是,你本来就是妖鬼那边的,你离我远点,否则凭你之前的举动,我定将你杀了!”胡艳咬牙切齿的说,即使怒不可遏依旧美的惊心动魄,我看着她生动的眉眼,颤颤巍巍站起来。 第38章 白仙医治 “我做什么了,就要把我杀了!”我小声嘟囔着,委屈得很。 胡艳的怒容有所缓和,“你当真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了?” 我反问:“我刚才做什么了?” 胡艳一脸明了的样子,若有所思道:“听闻这世上有一术法名曰摄魂,我观你今日言行,像是中了摄魂之术,此术法果然名不虚传。” 我正欲追问,只听得外面传来震天动地的一声响。 我连忙跑到道观门外,只见一条通体金黄的巨龙落在前面那片空地上,金龙的身上熠熠发光,只是龙尾处大片的鳞片被硬生生拔掉,一片血肉模糊,金龙看起来有几十米长,龙头上的龙角雄伟壮观,就像两根金黄鹿角一般,只是金龙此时躺在地上,连抬头的气力都没有,龙须随着吭哧的呼吸一动一动。 看来受的伤不轻。 我认出这是刚才和雾渊缠斗的金龙,上前两步,抬起头,“你和雾渊打,你输了?” 金龙撩开眼皮瞅了我一眼,呼吸更重了。这时,胡艳也走了出来,一看到金龙,眼冒精光。 所谓宇宙洪荒,三山六界,山灵一族以狐为尊,神族以盘古大帝为尊,海族则以龙族为尊。眼前这条龙,奄奄一息,拿来给山主大人疗伤正好。 想到此,胡艳凝神聚气,试图给金龙致命一击。许是感受到危险,金龙睁开眼睛,看向我,鼻子里不断喷出气息。 我感受到身边的咧咧风声,转头看胡艳,那招式我再熟悉不过了,她想取金龙的性命! 我拦在金龙前面,“你要做什么?”胡艳勾唇一笑,千娇百媚不过如此。“自然是取金龙性命,为山主疗伤” “可是它已经受伤了,刚才也是他从妖鬼手上救下你,你怎么能杀了他?”胡艳斜睨了我一眼,“如果不是你,山主怎么会受伤,你倒好,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我压下心里的烦躁,再次解释道:“胡艳,我明白你想救狐狸的心情,可为了救一命就要害另一命,我们和那妖鬼有什么两样?” 胡艳呵呵一笑,周围的花应声开了一大片红艳艳的,就像幽冥的曼陀罗,“山主大人现在很虚弱,只要能救他,我胡艳什么都可以做!” 说完,她的眼睛里杀意毕现。抄起手上的剑就朝金龙砍去。 我连忙转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愿意成为我的出马仙,为我所用吗?” 金龙金色的瞳仁直勾勾盯着我,时间在这一瞬间变慢了,接着他仰天长啸,周围地动山摇。随后他的身体逐渐变小,化成一个人行倒在地上。 胡艳一击不中,正想再次补刀,可现在的金龙和我有了一层契约在,算是我的仙家,她动不了了。 胡艳恶狠狠瞪了我一眼,“你收了他,就是害了山主!” 我上前搀扶起金龙,往道观走去,经过胡艳时,略顿了顿,“狐狸是我的仙家,我不会让他死的。” 金龙的脚受伤了,森森白骨都能看到,我皱皱眉。要说人受伤了,还能叫医生,仙家受伤了怎么办? 我和胡艳大眼瞪小眼,她守着胡银皎,我身边睡着金龙。 金龙是被雾渊所伤,伤口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且他额前的白金仙印若隐若现,看起来气息十分不稳。 “就算我不要他的性命,他伤得这么重,没有医仙给他医治,也是死路一条,死了被别人捡便宜了!” 医仙?我问胡艳:“医仙是什么?” 胡艳似乎对我什么都不懂,感到很意外:“医仙就是以医术修炼为主的仙家,一般是白仙居多。可现在在这里,我没闻到一丝白仙的气息。” 我似想到什么,翻开背包,拿出我的小灵通给秀姑打了电话去。秀姑一接电话,就是一阵亲切的熟络,我也不寒暄,问她可以从哪里找到白仙。秀姑一听我要找医仙,沉默了一瞬:“胡银皎又受伤了?瑶妹儿你学得挺多,都知道医仙了,也罢,我就帮帮你,我已经叫了我家白仙去寻你们了,你记得在你那里燃三支香火,烧一片你的衣角,他们好不迷路。” 我连连道谢,刚想挂断电话,就听秀姑压低了声音道:“瑶瑶,你可不能喜欢上胡银皎啊,那些都是畜生,他们没有感情的,你陷进去了哭的也是你自己!” 我咬着唇不做声,默默地点燃香,还没回话,就听到墙脚边传来窸窸窣窣有小动物爬过的声音,我给秀姑说白仙来了,慌忙挂断了电话。 来人就是白仙,他确定了地方之后,在一阵烟雾缭绕中显出人形,是个白胡子鹤发童颜的老头儿。那老头儿穿着一身粗布衣服,除了那张脸,看起来就像个儒雅的老学者。 老头刚一站稳,就发出了惊天大叹:“哎呀!老头我这辈子还能为一条龙诊治!”这声音真是又尖锐又刺耳,胡艳听不下去,直接拎着半人高的老头儿到胡银皎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先给他治。” 老头被气得胡子直竖,眼睛瞪着大大的:“哪有你这样威胁本仙的!本仙不治!”老头说着,叉着腰,把头傲气地撇向一边。 “你不治的话,我就一根一根拔掉你的刺猬毛!”胡艳说着,阴恻恻地看着白仙。 好歹白仙也是从秀姑堂口过来救我们的,闹得太僵也不好,我赶紧出声打圆场:“不好意思白仙,我们太着急了,才会鲁莽,冲撞了您老人家,这狐狸确实是伤得极重,您先给看看。”我蹲下身,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哼!”白仙乜斜了我一眼:“作为地马,和自己的仙家鬼混,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伤成这样,一半是与你鬼混,一半是你不作为!” 不愧是修医道的,居然一眼就把我看穿了,我的面皮一阵青白,但还是笑着对白仙说:“您老人家说的是,都是我的错!以后一定改正!这只狐狸此时命悬一线,希望您老先给看看。”我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狐狸身上的毛已经呈现灰白色,再晚点真就来不及了。 半人高的白仙扬着下巴,终于将目光投在了狐狸的身上。 “伤得这么重,再晚个一时三刻,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将那条金龙挪过来,我一同医治,我救人时,不能受打扰!”白仙发话,我和胡艳将金龙少年搀到狐狸身边,纷纷转过身,胡艳更是直接盘腿坐下来,掐诀捏咒,直接置起一个结界。 身后传来一阵类似骨头被捏碎又重建的声音,空气中一阵阵幽幽异香。好一会,我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时,才偷偷转过身,发现白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半闭着眼睛的小狐狸和已经化成原型的小金龙,小金龙太细小了,几乎只有我小手指那么粗,约莫十公分左右的长度。 小狐狸把自己蜷成一个球,他抬起小小的圆溜溜的淡绿眸子望向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正想伸手抱起他,这时!一阵恶臭裹挟着罡风将整个道观吹得摇摇欲坠,是雾渊来了!人还没到,但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胡银皎,你使的好计谋,居然用假的聚魂幡骗本座!” 第39章 带我回昆仑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山神这么气势汹汹的声音,完全失了刚开始的风度,他一个闪身出现在道观外,一步一步踩着往里走,大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狐狸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摇晃着小小的狐狸脑袋,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我,小爪子小心翼翼巴拉着我的手! 怎么办?要怎么救他们!我急得团团转,胡艳一脸严肃紧张地盯着破门处,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发抖。 原来狐狸之所以能从那么多精怪的手里逃脱,一方面是他确实杀了很多精怪,另一方面是他将假的聚魂幡扔去了南海之滨,那些精怪受了妖鬼的控制,争先恐后去找聚魂幡,找到后第一时间又交到妖鬼手上。 所以,你才能那么及时地找到我?我抱着狐狸,将脸贴在他毛茸茸的头上。 一瞬间,怀里的小东西似乎恢复了神智,他从我的身上一跃而下,化成一个翩翩少年。 “你想到摆脱妖鬼的方法了?”我赶紧上前问道, 胡银皎依旧是淡薄的眉眼,他勾了勾唇,似乎有点不喜欢空气中的味道,他一把拉过我的手,邪魅一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说罢一挥手,我眼疾手快将那条小金龙一把抓在手里,两人消失在原地。 “胡艳呢?”我靠在胡银皎的怀里,艰难问出声。 “她自会跟过来。” “白仙呢?”我继续发问, “医仙善医术也善占卜,他早早知道有危险,已经提前走了。” 我一颗心安下来。 “那我们去哪里?”我的眼前还是一片时空快速掠过的画面,根本看不清落脚点在哪里。 “回去学校,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呢。”狐狸话音一落,我们就重新落在学校后山。 元岁还是保持着将木娃娃放进去的姿势,甚至每个人都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就像被谁定住了一样。 狐狸似乎不想解答我眼中的疑问,一挥袖,时间重新流动,元岁把箱子关上,重新封好封条。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你不怕雾渊追到这里来吗?”我低声问狐狸, “怕,所以我们要提前离开了。”说完,他拉着我的手走向元岁,向元岁告别,元岁一脸懵,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要离开,可事态紧急,我也不能解释太多,将我的小灵通的号码告诉他,就匆匆离开。 狐狸说要带我回昆仑,我心口狂跳。 我想象中的仙家的家宅,应该是金银铺地,玉石为墙,可,翻过几座大山,又经过几个法阵,我看着眼前那一个小小的茅草屋,傻眼了。 狐狸嗤笑了一声,随后念了几句法诀,那小小的茅草屋消失在原地,一座古色古香的宫殿从地上冒出来。傲然地立于山巅之上。 那檐角的风铃,那木刻的凭栏,我忽然觉得很熟悉。 胡银皎拉着我的手走进去,一路有不少穿着古代裙衫的女子朝胡银皎行礼,都和胡艳一样,称呼他山主大人。 “我觉得这里好熟悉啊,我是不是来过这里。”这句话在我看来就像是一句调侃的话,可狐狸却微微沉了沉眼色:“你确实来过,红狐引路,皎月相送。” 我还想这狐狸又在说什么鬼话,忽然想到我之前做梦!确实来过这里!没错,我还记得山巅湿漉漉的雾气,还记得那大床上缠绕着血红一般的丝绸。 我的脸顿时红得能滴下血。 狐狸带我去了他的卧房,一进去,他就将我抵在门框上,迫不及待将我身上的衣衫褪了个干净。 “阿瑶,你是我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你知道吗?”狐狸湿暖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一到昆仑,他身上的山林之气越加重了,每一口都很清新,奇怪,明明提神醒脑的味道为什么越闻越醉。 我被狐狸拦腰抱在怀里往床榻边走去,一路都是我们散落的衣服。 我勾着他的脖子,承受着来自他绵密的亲吻,鼻尖相碰,满身的战栗。他的手很宽大,游走在我全身,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我被他亲得意乱神迷,却还是竭力保持一丝清醒。淌着满身的汗,我问他:“胡银皎,你爱我吗?” 狐狸的左掌托着我的头,我能感受到他浑身的肌肉一紧,很明显地怔愣了一瞬,顿时,两人心里火热的激情被这个问题带来的冷意浇了个大半。 我明白他的发愣代表着什么。 狐狸没再继续,他从我的身上退了出去,一个翻身下了床,胡乱地披了一件外衣径直走了出去。 狐狸一走,我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我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何况一个女人在情浓的时候问自己的身边人爱不爱她,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还是说胡银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遍遍回想着刚才狐狸的异样,我打算去找狐狸,和他说清楚,我只是一时口快,这样的问题在人类社会很常见,让他不要介意。 我飞快地穿上衣服,支棱着耳朵听着胡银皎光脚走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的啪啪声。 我循着声音走去,发现在胡银皎寝室的最右边还有一座宫殿,宫殿的奢华程度和狐狸的寝殿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龙楼凤阁,桂宫柏寝。檐角似乎所有的世间好物都被搜罗放在这里,一张张铜制奢华雕刻梳妆台上,摆放着不计其数的各种形状的钗环,他们华贵无比,闪闪发光,彰显着高贵身份,旁边还有不少的法器和绫罗绸缎,都是各式各样的宽袍大袖。 我无暇顾及太多,跟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往一个深邃的密道走去。 密道很黑很暗,不时有点滴萤火从我的身边飞过,我虽然害怕,但想到胡银皎就在前面,鼓着勇气想要追上他。 不知走了多久,我的眼睛在终于适应黑暗时突然光芒大现,刺激得我不由眯了眯,只见一个晶莹的棺椁摆放在空旷的殿内,而胡银皎正斜斜躺在三级台阶处,他的脸色潮红,眼睛里有着我从未见过的潋滟之色,我知道,那是动情的颜色。他的月白衣裳散乱,地上还蜿蜒着一条他用来束腰的带子。 第40章 西王母娘娘 即便在我的身边,即便我已经欲生欲死,可狐狸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眼睛永远是清冷疏离的,可此刻,他的眸子里波粼阵阵,似乎能淌出水来,他迷蒙地望着那个棺椁,手在身下不停地翻动着,喉咙深处溢出的闷哼沾染了无尽的春色。 那样一副被欲望驱使的神色,那样一副飞蛾扑火的神色。 我不忍看下去,我不知道狐狸经历过什么,我只觉得我虔诚捧到他面前的一颗心,被他摔了个稀烂。 我跌跌撞撞往外走,脑袋一片空白脚下一个落空,我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胡银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现了我,他的眸子迷离地望着我,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对我的渴求,他不由分说便吻了下来,任凭我如何拒绝如何推搡都无济于事! 我和狐狸的唇齿相碰,我实在做不到即便发现胡银皎心里有别人,还能心无旁骛地和他做着那样的事。 嘴巴里顿时血腥味弥漫,我被铁锈味刺激得忍不住干呕,可胡银皎还是不肯放开我的唇,死死按着我的头,忘情一般亲吻着我。 我失去了抵抗他的力气,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狐狸趴在我身上,从脚下一直吻到我的脸颊,他低语道:“陈瑶,你吃醋了?” 话虽然是问话,可语气却是肯定, 我气急地想要摇头,可狐狸却一把按住我的手:“想好了再回答。”他的眸子恢复了清明,看着我时甚至带了一丝笑。 我赌气地别过头,不想回应他也不想看他,狐狸也不恼,只是细细密密地吻着我的全身,专心地吻着我的全身,我虽然心里生气,可我身体却无比诚实,不过几个吻,就自动回应了胡银皎,胡银皎低低呵笑了一声:“你看,你是吃醋了。” 说完,抬起我的腿,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又陷入了起起伏伏的海洋里。犹如濒死的雀又像折了翅的蝶。 一晚上,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此起彼伏,我终于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我已经出现在胡银皎寝殿的大床上了,空荡的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回想到昨天狐狸那场景,我心里还有点气闷,打算抽个时间再去一探究竟!非要知道棺椁里的人是谁不可! 我刚醒,外面的侍女就像有心电感应一样,敲了敲门,请示要进来放置我洗漱的东西。随着我的回应,厚重的殿门应声而开,一列至少十人的队伍鱼贯而入,他们有的奉巾帙,有的手拿托盘,里面整齐放着我等会要换洗的衣服,有的托盘里放着漂亮闪烁的朱钗,有的放着古代才能得见的胭脂,还有一些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我被一群侍女拥着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倒映出的自己,我抿了抿唇。虽然从小到大一直被人说好看,但这么仔细打量自己还是头一次。铜镜里的人粉面桃腮,柳眉星目,顾盼间烟波流转,真可称得上一句漂亮。只是此刻面前人微微蹙着眉,似乎有说不口的心事。 我掩了掩眸子,藏好心里的郁闷,看着那些侍女在我脸上涂涂画画。那群侍女一个个敛眉肃穆,不管我问什么,他们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知。几次下来,我无奈只好闭上嘴,安静地充当一个洋娃娃。他们的手脚麻利,没一会就将我打扮成一个古代贵家小女的模样。我看着从未见过的自己,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也不怪从小到大,表姑老是打趣自己和表哥,一直唤自己是她家的小媳妇。 那些侍女们帮我换好宽袖窄腰的飘逸长裙,便一个个恭敬地退了下去。这时,胡银皎缓步出现在窗边,他的神色有些倦怠,但眉眼依然精致得无法言说,他的气质比剑眉星目更阴柔,但又说不上温润如玉,实在很难形容。 他今日穿了一身靛蓝色的长袍,衣摆领口都绣着银色流云纹,给他添了几分贵气。我心里还气昨天那事,故意转过眼珠不看他,谁知,他右手一撑窗沿,直接从窗口跃了进来,活脱脱的少年气。 “你要干什么?”我看不懂胡银皎的套路,若说他喜欢我,可他对我时冷时热,若说他不喜欢我,可他好几次生里死里都是为了我。 “我姐姐他们要从天上下来看我,我想带你和他们认识认识。”狐狸说着,伸手在我的玉石耳坠上拨了一下,顿时叮咚的声音传遍整个寝殿。 我点点头,总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他们为什么从天上下来?你们不住在一起吗?”我们一路往大厅走去,狐狸也耐心向我解释:“他们已经修成了上方仙,现在住在天上,管辖着手下的动物仙。” “那你受谁的管辖?” 我嬉笑着问胡银皎,却没注意到他的眼角暗了暗,“我受瑶琼管制。” “瑶琼是谁?” “瑶琼是西王母,不过,千年前已经神陨了。” “好可惜。”我喃喃,狐狸的眼眶微红,看向我的目光又浮现出我看不懂的情愫。一路快步,还没进大厅,就听到一阵爽快的声音,似乎在和胡艳说话,“阿艳啊,从前我就知道你是个美人胚子,怎么样,这么多年,你和小银成了好事没有?”话里的讥诮让胡艳咿咿呀呀羞得什么都说不出。 见我们进去,胡艳赶紧站在女人一边,朝胡银皎行礼后,对着我微微一笑。本来见胡艳的第一眼我就不舒服,现在听胡银皎他姐姐这么说,心里更是酸涩得要命,连带着脸上都不好看起来。 “小银来了啊,这么长日子不见,你这修行倒是越发退步了。”坐在上首的女人言笑晏晏,穿着一身绛紫旗袍,脸上的妆容也是淡淡的,头发漆黑发亮完成一个低垂的发髻,看起来高贵典雅,像人间最时兴的贵妇人。 她不过轻轻一嗅,顷刻间便察觉了胡银皎的灵气中混杂着不少欲色,一看就是不加节制,损伤自身。 狐狸应了一声大姐好,面不改色地把我往前推了两步:“大姐,这是我在人间的地马,陈瑶,这次是为了躲一个仇敌来到山上。” 女人这才转过头打量我,只一眼,她脸上的笑意般隐了去。眸子里一丝瑟缩闪现,她犹豫地嗫嚅了一句:“西王母娘娘?” 第41章 他有几个地马? 我疑惑地看向胡银皎,他走近女人:“大姐,这是陈瑶,不是瑶琼。” 瑶琼就是西王母,就是狐狸的前上司?我在心里想着,却见女人眼里的惊诧之色快速褪去。她走下了上座,拉着我欢喜地道:“你看,我都糊涂了,看来不得不服老啊,陈瑶是吧,我是胡银皎的大姐,我叫胡蓉英,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山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就给我说,我差人去帮你买。” 胡蓉英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让我坐下,旁边的胡艳眼尖地给我端过来一杯茶, “我们家小银从来都是不省心的,有你规劝他,我也能放心点啊,对了,妹妹是做什么的?” “我之前一直在读书,后来跟着狐狸出马,就一直到现在。” “小银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不让你读书呢?等姐姐好好和他说说,让你回去读大学。”这话一出,我欣喜地眼泪都要掉下来,天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读大学的人。 “女孩子还是要多学点知识,我在天上的时候发现凡间的女子,一个个知书达理,就知道妹妹肯定也不错。日后小银再胡缠着妹妹,妹妹可一定要好好敲打他。” 我听不明白胡蓉英话里的意思,木讷地点了点头,这时,几只小花狐狸从一边的花厅跑了过来,蹭着胡银皎的脚,十分亲昵。 胡银皎弯腰直接把两只全部抱起来,小狐狸转着湿润的小眼睛:“二哥,你这么久才回来,我都想你了!” “是啊,二哥这次去凡间,去了好久,足有十年吧。” 两道声音一唱一和,胡银皎摸了摸他们的头,微微一笑,慈爱地往地上一丢,两只小花狐狸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显出人形,都是小孩子的模样。 “这是我的弟弟妹妹,胡豆豆和胡花花。”胡银皎一边指着他们一边向我介绍。 我看着胡豆豆和胡花花脸上还留着几根长长的胡须,不禁笑出声来,那两个小家伙长得实在太可爱了,圆嘟嘟的脸,胡豆豆眉清目秀地,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日后定是风姿卓绝的男子,胡花花更不得了,小小年纪,脸上稚气和媚气并存。她的眼睛圆如杏仁,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此刻正呆呆地看着我。 “二哥,这是谁啊?” “二哥,这是谁啊?”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问胡银皎,胡银皎一边走过去拉他们一边回答:“她叫陈瑶,是我的地马。” “哦,二哥这次去凡间,就是为了她啊。”胡花花走到我身边,撑着脑袋看着我,“没有之前的几个地马好看,她太丑了。” 我刚喝进去的茶差点一口喷出来,胡银皎还有其他的地马?那他也和其他的地马做那样的事?我的脸色立刻垮了下去。这时,有侍女来禀告说可以用膳了。 胡艳带着两个小家伙先走,胡蓉英看了我一眼,也笑呵呵地走了。大厅里只剩我和胡银皎。 “你骗我!你说我是你带回来的第一个人,可你妹妹都说,你之前有过其他的地马,你也带他们来过昆仑!” 胡银皎倒是呵笑出声,似乎一点不怕我的质问:“之前的地马缘尽便散了,花花之所以见过,是因为我从前经常带他们下山入凡间玩,她碰巧见过。” 狐狸这样的说辞让我的心气顺了一些,可还是别扭抽开他想要挽着我的手,自顾自往饭厅走去。 过去的时候,席面叽叽喳喳都是胡豆豆和胡花花的声音,两人似乎在争吵甜汤到底属于谁。 胡银皎腿长,两步走到他们身后,拿起那碗甜汤就放在我的面前:“都别闹了,食不言寝不语,知道吗?” 两道小奶音立时噤声,委屈巴巴地看着我面前的甜汤。 我受不过这两个小奶包的可怜目光,直接将甜汤一分为二,又重新端到他们面前。 两个小家伙眼里冒着精光,迫不及待接过甜汤乐不可支叫着姐姐姐姐。我被他们逗得心花怒放。 席间,胡银皎给我夹了一些菜,又给我勺了一碗汤,我颇有一种被他暗戳戳秀恩爱的感觉。 快吃完时,一队侍女来向胡银皎报告,说山上的黄三娘听说胡二爷回了山,特来拜见。黄三娘?狐狸思忖了一下,见我已经吃完放下了筷子,转过头温声细语道:“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吃完了就当消食也不错。” 胡蓉英秉承着餐风饮露的仙人习性,不与我们同桌吃饭,是以此时桌上只有胡豆豆和胡花花。 两个小点点大概是因为我分了他们甜汤,此时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瑶姐姐,你不要去,留下和我们玩嘛。” 望着两个孩子湿漉漉的目光,胡银皎勾唇开口道:“你们这样叫她,也不怕折了她的福,按照你们的年纪做她的太爷爷奶奶都够格了。” 我一听,转头问他们:“你们都多大了?” 胡豆豆此时嘴里塞着一嘴的菜,包着快要合不拢的嘴巴,含混不清地说着:“我两百岁了。” 胡花花嫌弃地看了胡豆豆一眼,给他抽了一张纸巾:“我今年两百零一岁。” 好家伙,我差点惊掉下巴。 胡银皎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径直站起身:“你确定不去吗?”我看着被胡花花死死抓住的衣摆,无奈地摇摇头。狐狸挑了挑眉,跟着侍女出了饭厅。 胡银皎一走,两个小家伙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拉着我去了后院疯玩起来。 “瑶姐姐,你给我讲讲人间呗。”胡花花玩累了,趴在我旁边,要我讲人间给她听,正在玩着地球仪的胡豆豆一听也来了兴趣,扔下地球仪跑到我身边。 一朵朵海棠花落在我的裙袂边,我随意捡起一朵,插在胡豆豆挽成一个啾啾的头发上,笑嘻嘻地给他们说不讲! 谁叫他们刚刚说我丑!我心里还生着气呢! 我转了转眼珠子,温柔地告诉胡花花要是想听现在的人间怎么样,就要告诉我胡银皎之前有几任地马。 果然胡花花挠了挠头发,一张精致的小脸皱起几条褶子说胡银皎当年说过不能让她说出去。 我一听,意兴阑珊地表示那我也不能告诉他们人间有好玩的碰碰车,摩天轮,大摆锤 第42章 情引香 胡花花脸色一沉,左右看了看,伏在我的耳边道:“我给你讲了,你不要告诉二哥哦。”我赶紧点头。 “我见过的有三个”胡花花开始数着手指头掰扯:“有一个是我五十年前见过的,有一个是一百年前,还有一个一百五十年前,后来我和豆豆被送到云巫山金花教主手下学道,之后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看了看我:“你真的是那几个地马当中长得最丑的,但是我很喜欢你,所以你喜欢我二哥,我同意了!”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二哥?” “你的脸上写着呢,你喜欢二哥,可是又害怕,害怕什么呢?看不清楚。”胡花花盯着我的脸眯着眼睛嘟囔。 我抿抿唇,不好意思地侧过脸,只听胡花花继续说着:“我还没学好相面呢,你让我看看你的手相,我能看得更多些。” “你还会看手相?” “你不要小瞧我呢,我虽然技术不如师姐他们精,但师傅一直夸我算得很准。只要我看过的,没有不准的!”胡花花说完,拉起我的手,小手放在我的手掌心指着我手心纹路细细地看着,时不时皱着眉头,时不时叹息一声。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出声,这辈子除了刚出生时被一个道士相看过,还没有人算过我的命呢。 胡花花啧了一声,“姐姐这个相很奇怪,如迷雾行舟,前程发生什么都是一片模糊,可周围光华大作,说明姐姐命格矜贵,至少非富即贵的那种,这条仙脉粗实且绵长,代表姐姐有很强烈的仙缘,但是仙一般都是正气凛然,姐姐看着是黑渊压城还腥风血雨,真奇怪,真奇怪!” 听着胡花花连说三个奇怪,我讪讪收回自己的手,脸上阴沉地能滴出墨来,豆豆见状,赶紧安慰我:“花花你才学多久,能看得多准?姐姐不要听她的!” “是啊是啊,说不定我看错了呢,姐姐。”胡花花也瑟瑟地看着我。 我轻叹一口气,一左一右把两小只搂住怀里:“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好了,有来有往,我也给你们讲讲人间的变化。” 我挑了一些有趣的事讲给他们听,两小只乐得哈哈笑,此时天际的元日渐渐落下去,山上的日落总是来得更快些。 胡银皎把两只赶去练功,随后坐在我的旁边:“昆仑山巅才是看日落最绝的地方,你想去看看吗?”我转过头,看到狐狸利落的下颌线,挺鼻薄唇。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狐狸搂住我的腰,轻轻一提,就将我圈在怀里带着我飞了起来。我的心怦怦跳,此刻距离胡银皎那么近,近得能透过随风飞动的发丝看到他澄碧的眼睛。 他将我搂得很紧,我心里倒是不再慌乱,周围的景物一点点模糊,我和他距离落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是一轮怎样的落日呢?恢弘,霸气,又透着无限的温柔,淡金的光晕洒在我的身上,洒在周围的景物上,仿佛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辉。 胡银皎把我放在山巅一块险峻石头上,脚下云雾缭绕,四周也是白茫茫一片,不见树也不见花,只有这块大石头。云海翻腾,涌起一波一波雾潮推向我,我只觉得身上凉津津的。 胡银皎对我说让我坐下,随后坐在我的旁边。 “这里是我小时候,不开心的时候,一定会来的地方,在这里,谁都找不到,就像天地只剩我一个人。”胡银皎看着那沦落日淡淡开口,语气里有着丝丝眷恋。 “你小时候过得不开心吗?”我悠闲地晃着腿问他,想更多地了解他。 “我父母他们一心想要修炼成仙,没空管我,最后却阴差阳错,死在一场天劫中,大姐延续爹娘的遗愿,以修成仙为己任,无暇顾及我,我只能自己照顾自己,那时我的力量很弱,昆仑山上仙家众多,他们看不起我,总是欺负我,我只有这一个地方可去。” 望着胡银皎说起往事时淡然的眉眼,我心里一阵阵心疼,“没事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没事的,以后跟着我,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眼前的画面和记忆中的画面完美重合,胡银皎一瞬间失神,抬起手摸着我的眉角,却转瞬反应过来,勾勾唇角,无奈地点点头。 你像她,可你终究不是她。 我们在山上呆了很久,直到星辰闪烁,才披着满身的星光准备下山,转身时,狐狸一把抓住我的手,语气十分认真地问我:“陈瑶,若有一天,我需要你拼尽全力帮我,你会帮我吗?” “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仙家,我们本就是一体的,我肯定帮你啊!”狐狸看到我眉心一点红印闪过,一抹不知是苦涩还是满意的笑容漾开。 他的手凭空一放,一枚类似古代香囊的物件出现在他的手心。香囊一出,阵阵异香扑鼻,闪烁了几下就归于平静。 “这是什么?”我拿过香囊问狐狸。 “这是情引香,也算是狐族至宝,日后你若是寻不到我,可以掐动香诀,就能知晓我的方位。” 这不就是古代版gps吗?我在心里腹诽,狐狸却抓起我的手,径直将香诀传进我的脑海中,“记住了,有这个就能找到我。” 我点点头,私心里把它当做了定情信物。 我们回到宫殿已经很晚了,可狐狸却张罗着要教我画符咒,原因是他近日总觉得不安,这对于仙家来说不是好兆头,一定要让我今天学完符咒才能入睡。 第43章 少年救我 我呵欠连天,等侍女把笔墨纸砚一众工具全部摆上台面之后,狐狸连拉带抱将我从榻上带起来。 “我真的太困了,你让我先睡吧,我求求你了。”我迷蒙着眼睛讨好狐狸,狐狸吞咽了一下口水,性感的喉结滑动,呵气如兰在我耳边说道:“那我帮你精神精神。” 我还没意识到什么,只感觉一只手掐住我的腰,另一只手透过裙摆蜿蜒而上。狐狸的手指微凉,所过之处,激起一阵阵战栗。 我不自觉嗯哼一声,狐狸的手上动作一停,继而更加用力,我的意识快速回笼,脸上爬满了红晕:“你干什么?现在在你家呢!” “我家又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这样吗?”狐狸此刻正捏着我腹部的软肉轻轻挤压,引得我脸上一阵盖过一阵的红霞。 他的气息就喷在我的颈间,明明微凉的气息却激起更多的红晕,我整个身体都因他的动作开出大片大片的红潮。 “现在清醒了吗?能学画符了吗?”狐狸的身体牢牢贴在我的后背,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 狐狸呵笑一声,我心魂荡漾,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裙袂已经不在她原本的位置了,我快要撑不住, 可狐狸却像恶作剧一样,假模假样地握着我拿毛笔的手,冷静自持道:“符咒是克制基础鬼物的低级法器,可用得好,它的效用也非常大。画符最关键的是心静,符与咒同出同收,讲究一气呵成,你的心智越坚定,咒术越强烈,符的效用就越大!” 胡银皎在我耳边默默念着咒语,念完一遍就问我学会没有,我面红耳赤,身上仿佛有数不尽的蚂蚁在啃噬。 怎么可能记得住,只能一遍遍摇头,狐狸轻轻叹息,“哎,学不会就要一直学,直到学会为止。” 他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丝毫不考虑我现在的状态适不适合学习,这样的老师是不合格的啊! 我额头的汗水滴湿了符纸,胡银皎轻飘飘拿走,让我重新画,我只好重新打起精神,又画了一张给他。 可狐狸只瞥一眼,面无表情地说着不行,又扔掉了!我心里那个气啊,可臭狐狸还是一副我行我素无辜的神色。 足足两个钟头,才有一张合格的符咒! 我已经筋疲力尽,他从我身上退出来的瞬间,我的双腿酸软差点栽倒在地上,胡银皎眼疾手快把我捞了起来,圈在怀里。 “没事的时候要多加练习。” 我甚至不想理他,直接窝在他怀里,书桌到大床几步的路程,我却已经睡熟了。 后面的几天,每日跟着胡豆豆胡花花疯玩,整座山几乎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脚印。 此时,我们站在一个山洞门口,胡花花一脸神秘地和我说:“从前二哥说过,不准我和豆豆进去,也不告诉我们里面有什么,姐姐,你敢进去吗?” 我站在洞口看了看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山洞,心里怵得慌,可又不想在两个小毛头面前掉了面子,硬着头皮道:“我当然可以进去啦,只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等下次你二哥不忙了,我再进去。” “哼,姐姐就是不敢,姐姐还是二哥的地马呢,二哥好歹也是快修成上方仙的仙家,姐姐能力这么低下,怎么给我二哥做地马啊?” 我一愣,顿时有点火大,进就进,谁怕谁! 我左看右看,捡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掂量了下,一步一步朝黑越越的洞口走去。 我摸着石壁,慢慢朝前走,石壁很滑,长满青苔,如果不小心摔了,估计就直接滑下去了。 我小心翼翼往前探着,打算走几步就出去,再乱吹一通时,洞里的光全部熄灭了,不知什么时候,我手上的树枝也不见了。 我摸着滑溜溜的青苔,一手冰凉的水,我大气不敢出,转身就往外面走去,却没注意脚下一颗长了青苔的石头,一脚踩上去,我整个人后仰,连呼救的话都没来得及喊出口,就往山洞深处栽去。完了! 这时!一阵裹挟着腥味的罡风朝我扑来,我被卷在一个长条状的东西里。 我魂不附体,死死拽着这个长条状东西,触手粗糙带着磨砂的质感,但整体平滑而干爽! 紧紧抱着不敢撒手,感受着长条状东西一把将我拉出了山洞。 我重重摔在地上,眼前金星闪耀,可感受到周围的日光,安心无比,我歇了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 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少年站在我的面前,脸上带着诡异的红色,连耳朵都红了,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坏事! 我认得他,是那条金龙。 此时他整个人神采奕奕,长眉深目,眼睛里闪烁着剔透的褐色光泽。 他的头发高高挽起,却在颊边各留了一缕刘海,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他身穿白色里衣,衣领竖起,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绣金纹的劲装,窄腰紧袖,就像个稚气未脱的武家少年郎。 我欣喜得不行,直接忽略了她红得像猴屁股的脸蛋,拍拍屁股站起身朝他走去:“你好了?你那么重的伤都好了?” 少年似乎有点羞涩,他点点头又抿抿唇,眼睛都不敢看我。 我继续笑眯眯问道:“是白仙治好你的吗?” “白仙将我断掉的经脉重新续上,之后上了昆仑,这里灵气充沛,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他说着,眼睛似有若无地瞟过我,我心中疑惑。 刚想问他怎么了,胡花花和胡豆豆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嚎啕大哭起来:“姐姐,呜呜我还以为姐姐掉下去了,呜呜” 我摸摸他们的头,心里一暖,这世间我孤身一人,还有人会为我的安全担忧,我嘴角边挂着笑意语气温和:“安心啦,不要哭了,你们瑶姐姐我命大着呢,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胡花花抽噎着看着少年,有点害羞道:“多谢哥哥相救,要不是你救了姐姐,姐姐一个凡人掉下午准没命了!” 说完,两小只恭敬地弯腰对少年行了一礼。 少年摆摆手,脸上温柔和煦:“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胡花花垂下眼睛不敢看她,紧紧搂着我的手,我安慰了一下他,就听见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胡豆豆抽着鼻子闻了闻说二哥来了。 第44章 鬼缠身 话音刚落,胡银皎就闪身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先上下扫视了一圈两小只,然后目光凉凉地掠过我直接投在少年身上。 “仙家身上的伤好了?”狐狸眸子里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光,沉默一瞬继而开口。 “此处灵气充沛,我早已大好,你就是此处的下方仙?”少年吊着眉眼,似乎因狐狸的轻慢而有所不满。 我蹙着眉头盯着胡银皎,好歹人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问清楚就这样的态度,很不好啊! 我正欲开口,只听胡银皎又问:“听我手下人说,你已经成为了陈瑶的仙家,不知仙家从前任何职?长何种道法?” 仙家修习,并不是全部都学,他们修习的类别也看自己的天赋,就像胡银皎,他擅长掐诀画咒,所以成了跑堂仙,连累我跟着到处跑。 有的擅长看阴病,解决下面的问题,就像秀姑堂口的仙。 而胡花花则在相学一途上有天赋,所以以后她出马,是以算命看相为主,此时狐狸问少年他长何种道法,也是合情合理。 少年有些傲气在身上,声音也大了些:“龙行九天,我长于风水一途。” 我点点头,怪不得古代风水好的地方被称为龙脉。 他说完,转过目光柔和地看向我:“镇压在泰山下的妖鬼破阵而出,我需得离开一段时日,到天上去禀告此事,你若遇到什么事,可拿着这个唤我的名字,我名敖阡。” 他伸手递给我一个类似鳞甲般金灿灿的东西,上面蜿蜒着好些类似潮汐一样的符文。 我刚想问这是什么,敖阡朝我行了一礼,闪身消失。 狐狸看出我的疑惑,回去的路上告诉我,那块玉佩是他们龙族的信物,龙族从前生来便是上方仙。 可后来被派去镇守海域,算是明升暗贬,想要升为上方仙也是要修炼的,让我把他当做普通仙家不用太在意。 我看着狐狸沉得能滴出墨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私自收了他做我的仙家,你不生气吗?” 狐狸冷哼一声:“你救了他,如今他救了你,我为何生气。结善缘得善果的事,我为何生气。” 狐狸虽然这么说,可这一路都没再理我,我知道他定然是生气了。 秀姑从前就告诉我,那些动物都是善妒的,尤其是修炼后的动物,更是将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让我尽量和自己的仙家处好关系,要是关系弄僵,吃亏的只能是我。 我手里拿着烫如山芋的玉佩,想了想还是揣进了兜里,毕竟这也是敖阡的一点心意,到时候等他回来了,再还给人家, 回去的当晚,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狐狸冷得像一块石头,问他什么都是回答嗯,或者哦,气得我也翻过身不想理他! 睡到一半,我突然如坠冰窟窿一般,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我看到一团黑气在我的身边萦绕,床还是那张床,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可我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有水滴的声音传来,滴答滴答还有人匆忙来回的声音,踢踏踢踏我死死捏着自己的脖子,控制不住想要掐死自己,我的动作被人控制,但我的理智却十分清醒,再掐下去就死了! 我的脸色涨成黑紫,眼眶凸出充血,全身软了下来,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得分,瞳孔一点点散开,一滴泪划过太阳穴没入枕头中。 我看着那缕黑气将我缠着裹起来,我漂浮在空中呼吸不过来,就在我挣扎着不肯断气的时候、 我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唤我,一声一声温柔又慈爱,她在喊我瑶儿,瑶儿,我的瑶儿啊 我放弃了挣扎,循着声音望去,一个我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一片烟雾中,朦朦胧胧,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是奶奶。 奶奶,奶奶,我就像是忽然又能发出声音,呓语一般喊着那个身影, “瑶儿,来,到奶奶这来,瑶儿受苦了,奶奶带你去找太爷爷。”那个身影说着朝我越走越近,我迫不及待想要去拉她的手, 陈瑶!回来! 一声利喝将我已经散失的神智收了回来,胡银皎在喊我,他在说陈瑶,回来! 我空白的大脑瞬间变得沉甸甸的,从半空重新落在床上。那个走近我的身影忽然抬起头,哪里是奶奶,分明是一个舌长眼黑的厉鬼! 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撒开掐住脖子的手大口大口呼吸。 胡银皎在自己寝殿,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现出狐狸真身,高高大大的两人高的狐狸立在我的眼前,威风凛凛。 雪白的狐尾随意在地上一起一扬,绒毛卷成钢刺的瞬间便将那厉鬼咬了个粉碎,他没有任何犹豫又追着那缕黑气扑去,撕咬,捕杀。 野兽充满怒意的声音回荡在寝殿里,香烛燃烧了一半,那黑气眼见躲不过狐狸的绞杀,寻到一个机会朝我冲来,我一个闪躲,黑气直接从我身后的窗户遁走。 狐狸喘着粗气,顺润亮如皎月的皮毛上挂了星星点点的殷红。 本身回来就是养伤,如今可好,旧伤还没好全,又添新伤。 此刻我已经完全不气狐狸了,抱着他在床上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胡蓉英和两小只得了消息才赶过来,两小只一直跟着胡蓉英,他们住的山头比较远,紧赶慢赶也花了不少时间。 一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胡银皎喘着气倒在床上,身上伤痕累累,血迹蜿蜒浸透被子,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居然还有这么大胆的敢上昆仑挑衅!小银,你可看清对方是什么人?” 狐狸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胡蓉英张张嘴想问什么,似乎顾忌到我,还是闭上了嘴巴,转身去倒了一杯茶,问狐狸要不要喝。狐狸还是沉默地摇摇头。 胡蓉英看着满脸担忧地缩在狐狸身边的两小只,抬头对我说:“瑶妹妹,姐姐劳烦你,你带豆豆和花花去隔壁殿内睡觉,他们还是孩子,熬不得。” 我看了看半合着眼的狐狸,又看看可怜巴巴的两小只,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胡蓉英劝豆豆和花花安心去睡觉,他们的二哥肯定会没事的,两小只才肯拉着我离开。 一路上我都心不在焉,我总觉得,胡蓉英是故意将我赶出去。 第45章 结阴亲 果不其然,等我将两小只送上隔壁殿内的床上,蹑手蹑脚回到寝殿时,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你现在的修行都退到这个地步了?整日沉迷儿女情事,你是仙家,以你的能力,有人潜上山会察觉不到?银皎,你告诉姐姐,你到底在谋划什么?难道你还在想着西王母娘娘,她都神陨千年了,你该看开才是!” 狐狸的声音很冷,平直得仿佛一条线:“我喜欢陈瑶,想和陈瑶在一起,大姐,你也不赞同吗?” “你糊涂!仙凡之间能相恋吗?你们不会有好结果!难道你要和天斗?” “大姐,我胡银皎从不信命,若天阻我,我非要斗一回!” 见劝不动胡银皎,胡蓉英一挥手,屋里升起一道透明结界,“我说的话,你既然不听,那你就呆在山上好好想想吧,你的地马我自会送她下山,这辈子,你都不可能见到她!” 狐狸挑挑眉,他慢条斯理坐起来,撑在床沿从身上摸出一个像香囊一样的东西,胡蓉英一看,顿时惊得眼睛都大了:“你把印香都给她了?” 胡银皎眉眼平静,嘴唇翕动,他似乎累极了,说出的话有气无力:“大姐,你知道的,只要赠了印香,除非我死,否则生生世世我都能找到她,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胡蓉英气到面色一块白一块红,“你当真是大姐的好弟弟!别以为我就斩不断你们的孽缘!”她的话音刚落,便以手作爪向我伸来,指尖长出锐利的指甲,就像猛兽一般。 胡银皎没料到胡蓉英会直接要我的命。情引香主要以情为引,以意为媒介来获取对方的踪迹,人乃万物之灵,七情六欲皆汇于一颗心,若是心碎,情自然也就断了,引香自然也就不引不香了。 即便胡银皎已经闪身过来护我,可终究慢了一步,胡蓉英的锐利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我的心脏,只是还没来得及将我的心挖出来,就被胡银皎重重一击打断。她吃痛地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瞪着胡银皎:“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打自己的大姐?” “大姐,对不起,谁都不能伤她。”狐狸转过身想要抱住被抵在门框上的我,可我一阵剧烈的抽搐,终于晕了过去。 狐狸长眉一皱,幽绿的眼眸闪过一丝精光,一把将我抱起来,神色匆忙,胡蓉英从没见过胡银皎这么慌乱的样子,还是跟了上来问他怎么了。 胡银皎端详了我好一阵,才终于证实为何这几日一直心慌,原来陈瑶被人结了阴亲,就是这两天,对方就要她进门了。 要她进门的意思就是要么要她的人,要么要她的命。可能结亲,都要本人点头同意,陈瑶这大半年一直和自己没有分开,有什么机会答应别人? 胡银皎觉得心里烦闷异常,却又不知道究竟为什么烦躁,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出来。胡蓉英吓坏了,赶忙要将自己的精气渡给胡银皎,可胡银皎只是抬手擦了擦嘴角边的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一样,推开了大姐想要帮他的手, “陈瑶被人结了阴亲,才导致那些人能潜上山来。”毕竟人家是来领走自己的合法妻子,天地都不敢阻拦!小小的昆仑又如何拦住他们。 “阴亲?你这地马怎么事这么多?”胡蓉英对我意见仍然大得很,可碍着胡银皎在这里,暂时不敢对我怎么样。 “我要带她下山,要把这件事解决了。”胡银皎说着就要把我抱起来,可胡蓉英却转了转眼珠子,伸手拦住了他,“你现在伤得这么重,能保护好瑶妹妹吗?何况要解决的也不是一件小事,你休息两天,我叫白仙来给你诊治诊治,等你好一点了,再下山也不迟。” 胡蓉英说的也有一些道理,胡银皎思忖片刻,倒也没再拒绝。 她出了寝殿便招来一个侍女,让侍女拿了她的手牌,赶紧去找白仙来。趁着她出去找侍女的空档,胡银皎用自己的长尾将我卷起,拥我入怀。 他满身清寂,似风雪加身,冰容雪貌中透着丝丝羸弱,他竟连人身都维持不住了。 我从黑暗中醒来,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还以为自己死了,慌忙站起身,却见眼前一缕缕白色绒毛起起伏伏,“狐狸?狐狸?”我四处张望,强烈的不安让我将手心的绒毛越捏越紧。 远处天际交接,一缕白线划破深黑,四周的雾气渐渐散开,我没有听到狐狸的回应,脱力般跪坐在地上,眼角控制不住地淌出泪来,就算此时身下绵软如云层也不能分去我心中的悲伤一分,我低低地抽泣继而转变为嚎啕大哭,正当我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一道苍凉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本君带你下山,没让你水淹昆仑。” 是狐狸,狐狸的声音,我喜得赶紧擦干眼泪,就着天际投在他身上的第一缕光线,仔仔细细观察起来,原来,我站在狐狸的一只巨大手掌中,他托着我,一路飞奔下昆仑。 狐狸一路疾驰,周围的景色倒影一般向后略去,我却一点都不感觉颠簸,干脆抱着膝盖坐了下来:“我听到你和你姐姐的对话了,你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狐狸呵笑一声,没有回答我,我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故意的。”那些人为什么能上昆仑,又为什么将目标对准我?就像是有无数个谜团将我围住,我解开一个又出现更多。 狐狸似乎听懂了我话里的懊恼,有点疑惑道:“你与人结了阴亲,你不知道?” 阴亲?? “结阴亲?我没有和谁结过阴亲啊!我一个大好姑娘为什么要和人结阴亲!”这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尽赶我身上来啊!我急得语无伦次,脸颊通红,“我真的没有和人结过阴亲,你要相信我。”听着我又快要落下泪来的声音,头顶上方悠悠一声叹息:“你怎么那么爱哭,凡人女子都是这么爱哭的吗?” 第46章 逃下山 “我怕被你误会。”我说得委屈, 狐狸勾勾唇,他的音色听起来比之前要明朗了一些:“我信你,所以这次下山,就是为了帮你解决这件事,另外短时间我们不能回昆仑了。” “是因为你姐姐吗?” 狐狸没有回应我,而是找了个山势平坦又植被茂密的地方停住,我被他放在地上,他在我的身后站着,耳边不断传来筋骨折断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我的身边,此时他已经恢复了人身了,只是身后那条雪白长尾却是怎么都收不回去。 “姐姐对你有误会,等过段时间我再和她解释,当务之急是下山回到你当初的村子,这件事只有和你亲近的人才能做到。”狐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以往总是走在我的前面,今天却和我并行。 我忽然觉得好笑,打趣他说:“你是不是怕我笑你有条狐狸尾巴啊!” “我怎么会怕,只是有点不方便罢了。”狐狸说完,突然皱了皱眉头,伸手捂住我刚想开口的嘴。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神色严肃。拉着我躲在一棵百年大树后面。 距离前方约莫十米处,有一只黄鼠狼和白刺猬在打架?那黄鼠狼站直了身体活像一个人,叉着腰,指着面前那缩成一团的刺猬骂,骂的内容不可谓不难听,我都有点听不下去了,那白刺猬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定在地上,纹丝不动。 狐狸不想惊动昆仑的仙家,只想静悄悄离开这里,可无奈黄鼠狼天生鼻子灵,她耸了耸鼻子,转着头往我们这边过来,正当狐狸想搂着我直接跃上树枝时,黄鼠狼已经嗅到了狐狸的气息,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胡二爷。”对方操着一口标准的东北话,听得我有点乐。 “胡二爷这是到哪里去?老白得了胡大姐的手牌,正要上昆仑殿给您看病呢,您瞧着却是很虚弱啊!”黄鼠狼说着,朝我们走近了一步,化成了一个耄耋老太,脸上的皱纹不计其数。 “黄三娘,本君现在有事要下昆仑,速速让路。” 黄三娘还是站着不动,她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狐狸,让我心里一阵发毛。 “你这样盯着本君,你的事本君也成全不了,天地有序,生死有命,若为你族中一人的死,就要扰乱凡间秩序,这是违反规定的。”胡银皎义正词严地呵斥着黄三娘,黄三娘愤愤不平地转过身,“二爷话不要说得这么满,指不定您什么时候就用得上我了呢。” 胡银皎带着我一跃而下,山林之间如鱼穿梭,须臾,就不见了踪影,自然也听不到身后黄三娘的一声冷哼。 我被胡银皎圈在怀里,拉了拉他如月色的银发:“你这样和黄三娘说话,就不怕她去你姐姐那里告发你?说你偷偷溜出山。” “随便,等她上了山见到大姐,我已经在凡间了。”狐狸说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天边的云层泛起阵阵鱼肚白,天快亮了。 我们在第一缕日光洒落之间下了昆仑,一出了昆仑结界,胡银皎松开了我倒在地上,他不住地颤抖,我知道他此时已经非常虚弱了,可我的背包都在山上,此时也不可能再上山,我焦急地守着胡银皎等在路边,茫然无措之际,一辆崭新闪烁着银光的轿车出现在我的面前,车上后座下来一个穿着藏蓝长袍的男人,男人的脸有点长,长得白白胖胖,他走近了我两步,站在我的面前,似乎在确认什么,过了几秒才开口:“您就是陈瑶陈大师?” 我不明所以还是怔怔地点头,对方见我点头,当即表示他是东北常家的管家常贵,这次来找我,就是得了他们老爷的命。 在几个精壮小伙的帮助下,我把胡银皎塞进了车厢里,长舒一口气后,才开口问:“您说您得了您家老爷的命来寻我,你家老爷怎么知道我此时在这里?” 常贵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微微侧头对我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但就是发了命令,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接什么人。 我不自觉疑惑起来,看向常贵的眼色也带了几分审视:“你家老爷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看到胡银皎伤痕累累的身体,居然也镇定十足,这其中不得不让人多想。 常贵还是淡淡的笑着,他开口道:“这些老朽也不知道,等回了宅子,陈小姐可自行问我家老爷。”他说完就转过了头。 我心里想着等会要怎么逃,可看了看车窗外,前面两辆车开道,后面还跟着三辆车,里面都坐满了精壮小伙。自己还带着一恶搞昏迷不醒的大男人,怎么想都不可能逃得出去。我急得紧紧抓住了狐狸的胳膊,不自觉越抓越紧,这时,一道虚弱的气音在我心中响起:“本来没死,都快被你捏死了。” 我心中大喜,面上却镇定十足,我假装给胡银皎擦汗,靠近了他一些心道:“你醒了?我们被一个姓常的人家接走了,前路凶险不知啊!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我等得心焦,忍不住又捏了捏狐狸的细长手指。 “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看吧,不要太急。” 狐狸的话仿佛定心丸一样,让我着急上火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我重新坐稳,靠在后背上假寐,心里想着养好精神,等会逃跑的时候,至少不能拖后腿。 车子开了一整天,中间饿了也只有那些人拿来的饼干面包牛奶等吃食,动物仙始终不同于凡人,那么重的上,他睡了一天,也已经能支撑着坐起来了,我掰了一些饼干给他吃,他好像第一次吃到人间这甜甜香香的东西一样,幽绿的眼睛里一瞬间闪现了熠熠的光芒。 “这是何物?”他伸手拿过我手上的饼干,仔细看了看。 “这是饼干啊,香草饼干,你喜欢吗?”我指着包装告诉他,狐狸像个小孩一样点点头,说好吃,很香。一路上,狐狸不知吃了多少包香草味的饼干,在我第五次出声制止的时候,前面那沉默了一路的常贵终于转过头,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客气地说我们到了。 我点点头,这次狐狸不再需要人搀扶,自己就下了车。常贵看着一天前还要人扶着进车的人现在都能自己下车,不由得脸色变了变。 可终究是大家族的管家,见过不少世面,他缓了缓,就朝我们拱手说带我们上去找老爷。 我看了看狐狸脏兮兮的衣服,处处破洞还血迹斑斑,停住了脚步。 第47章 有事求我们 “大师这是怎么了?”常贵似乎觉得奇怪,其他人挤破脑袋想要踏进这扇门,这姑娘却停住了。 我抿抿唇,还是开口道:“劳烦大叔带我这朋友去洗漱一下,我再去见你家老爷,怎么样。” 常贵犹豫了一下,毕竟老爷交代是让他们两个来见他。可看着旁边这男子,也确实太过狼狈了些,浑身的血腥气,冲撞了自家老爷也不好。他点点头,招了一个婢女交代了几句,胡银皎瞥了我一眼,就跟着走了。 我跟着常贵往宅子后院走去,越走心里越慌,不知为何,一进常家宅子,就听不到狐狸说话的声音了。在进常宅之前,狐狸就和我说好,进去之后分开行动,他的身手比我利落,就由他负责摸清常宅的底细,而我负责应付这个老爷。 越往里走越阴凉,院子周围假山水池环绕,处处栽种着翠竹,翠竹茂密,四周墙上又长着不畏严寒的爬藤,现在是冬天,阳光不胜,照不进来后院深处,看起来竟然带着点点阴森。 “你们家老爷住在这后院吗?”我忍不住开口,走在前面的常贵微微侧头,“老爷近年来身体不爽快,所以就迁到了更安静的后院,陈师傅再走走,快到了。” 我沉默地跟着继续走,穿过几个滴水长廊又绕过几座小桥,才终于在一条小河边上的八角亭上看到一个穿得很厚实的老者。家宅后院里有小河流过?我第一次见到,有点惊奇。 现在虽然是冬天,但也没有冷到这个程度吧,这位老人层层叠叠的貂皮长袍足足穿了三件,从远处看,臃肿的就像一个水桶上立着一颗头。 我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跟着常贵走到八角亭边, “老爷,陈小师傅给您带过来了。”常贵说着,微微弯腰,恭敬无比。老人像是小憩了一会儿,听见常贵的话,极为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双极为妖异的竖瞳,不过转瞬即逝,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老人从取暖袖笼里伸出手,朝我招了招,示意我过去,我边走边抬眼观察他,穿着玄黑唐装的老人看起来年近50,一头白发精神不济,但藏在圆框金丝眼镜后的一双眼睛却透着精明的光,似乎只一眼便将我的心思猜个清楚,不知为何我有点怵单独和着老人待在一处。 在老人的指引下我坐在八角亭内的石桌一边,看着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小友喝茶,我是常如山,你不必怕我,我之所以请你过来,是想请你背后的仙家帮我一个忙,这个忙不会让你白帮,事成之后,金银钱财,名誉地位,尽可开口。” 这口气,听得我内心澎湃不已,到底是什么忙,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不知小友的仙家在身边没有?”老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一圈,我正想开口,狐狸犹如一阵风站在了我的身边,“他在。” 常如山脸上的笑容真了三分:“能否请仙家现身一见?”他的眼睛也是如普通老人一般昏黄,看向我的目光充满渴望。 我看了看胡银皎,他点了点头,随后现身坐在了我的旁边。 他一落座,常如山都激动了几分:“仙家是狐仙?” 狐狸轻蹙了一下长眉,这个宅子表面看,看不出任何东西,甚至一丝妖气或仙气都没有,但就是处处透着诡异,比如整个宅子的格局,大起大落又风风火火,住在这里,若是压得住还好,压不住的话,就跟眼前这个老头一样,看样子,没几天就要一命呜呼了。 他甚至不想撩开眼皮看对面那个老人,半闭着眼睛随意地坐着。他今天还是一头短短碎碎的银色头发,不过衣服已经换成了现在人穿的白衬衫加西装裤了,本身就高挑得像个衣服架子,此时穿上这合体的一身,看得我脸上染了两片红晕。 这应该是别人拿给他穿的。 狐狸还在研究怎么扣紧手腕的扣子,听见常如山控制不住的声音,才正了正眉眼,看向对面那人。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不应该是个平常人。 “你是?”狐狸开口,声音金玉敲击般动听。 “我有事想求仙家,还望仙家行个方便。”常如山喋喋不休地说着,明显比刚才对我热络了几分,“二十年前,我在东北千山上有个工程,动工之初,我上山去查看,在半山腰救了一条白蛇,此后,我常常做梦,梦到白蛇说我救了她,要对我报恩,我也对她说,不需要她报恩,便拒绝了她,这些年我生意越来越好,有儿有女,那条蛇又找到我,非要让我立个堂口,好供奉她,我怎么都不同意,这二十年,我的生意渐渐不如从前,身体也越来越差,到现在你看,冬天刚来,就已经受不住了,我还不知道我撑不撑得过这个冬天。”老人说着,眼里晶莹闪烁,似乎要淌出泪来。 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我抬眼瞥了一眼胡银皎,狐狸还是冷得像一块冰的样子。 仙家磨人这事不是没有,反而很常见,这叫做窜窍。有些地马和仙家有缘,这缘分是天注定的,谁能解?也唯有在这个地马立的堂口,这个仙家才能发挥最大的能力,行善积德,最后才能修成正果,如果这个老人没说谎,那多半是那条白蛇的地马就是这个老人,可磨了二十年还没答应出马,这事也是很奇怪的,并且蛇类天性冷淡,嗜血且凶残,二十年都没用手段收服一个地马,胡银皎心里怀疑的点越来越多,可一时又拿不出证据反驳常如山。 胡银皎沉吟了一瞬,“你的事我知道了,也应下了,只要我能帮到你的,我肯定帮,但是现在我的地马被人定了阴亲,我需得解决这件事,才能回来处理你这件事,你可明白?” 常如山眼里欣喜的神色简直不要太明显,他连连点头,说着多谢仙家多谢仙家。 狐狸和他确定了回来的时间,就在常贵的引导下出了常家大宅,我从前没有出过村子,不知道常家距离我那个村子不远,听说我们要回浮石村,常如山当即给我们派了两辆车,又派了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着我们。 我和狐狸坐在一辆车上,四个小伙子跟在后面一辆车上。上了车,我拉着狐狸微微靠后,用气音对他说:“这个常老板又派车又派人,肯定不安好心。” 第48章 表哥死了 狐狸摸了摸我的头,倒是笑得宠溺:“聪明了一回。” 他还笑!我赶紧把他的手拿下去,“那我们怎么办?被监视了?” “我说了既来之则安之,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狐狸说着,将我的头往胸膛上靠,听着他咚咚有力的心跳,我心安了不少。 他穿着雪白的衬衫,颈间的领子散开,露出性感的脖颈,随着他吞咽说话的动作,喉骨一上一下,划出漂亮的弧度。 他本就生得白,如今看着更是像一团雪似的。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他的手掌心,他的手修长又笔直,唯一缺了一点就是没有一块好看的表相衬,“等我赚了钱,我给你买一块漂亮的表。” 狐狸呵笑了一声,交叠的双腿换了个方向,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面细碎地闪着光:“好啊,我等着。” 我听得红了红耳朵,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狐狸像是逗乐一样,伸出手从我的小腿开始往上游走。 我踢开他的手,他却一把把我的脚腕抓住,“要拒绝我吗?”我看着前面那开着汽车的小哥,艰难地开口道:“有人。” 狐狸趁我分身,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手在我的身上细细探索着。 他直接将我拎起来跨坐在他的身上,我一下子处在高位,居高临下地搂着他的脖子,眼神迷蒙。 狐狸缓缓朝我靠近,冰凉的气息喷在我的胸前,将我浑身的汗毛刺得倒竖起来,我死死压低自己的身子,实在不敢让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 虽然外面行人少,但时不时有一个,这不安刺激得我脚趾都紧紧蜷缩着。 狐狸好像十分爱看我这窘迫的样子,伸出舌头在我胸口处隔着衣服舔了一下,我的脑海中轰得一声,一串串烟花把我炸成了碎片。 我无力地垂下头,靠在他的肩头, “想什么呢,我可什么都没做!”狐狸说笑着把我重新放在座位上。 是的啊,他什么都没做,可我却有一种什么都做了的疲惫感。 这就是想多了?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迅速收回自己的思绪,转头看向窗外,外面越来越熟悉的场景将我的记忆拉回小时候。 在这里长了十几年,大部分都是开心的记忆,那时虽然很穷,但有奶奶,有太爷爷,即便爸爸妈妈不好,可他们还在,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现在什么都没了,茫茫天地间,我就是一根浮萍,到底要漂在哪里才能生根呢。 随着车子放慢速度,映入眼帘的是刻着浮石村三个大字的界碑,以前这里是块大石头,后来村里有了点钱,就将村门重新修缮了一下,换成了界碑。 车子驶进村子,村子里不是没有小车进进出出,但这么豪华的车,大部分乡乡邻都是第一次见,有些妇女揣着竹篓站在大榕树下窃窃私语,讨论着这是谁的车,眼睛里的火热一览无余。 “怎么知道是谁结了我的阴亲?”我侧着身体,问胡银皎。 狐狸淡淡瞥了我一眼,修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暗淡的阴影,“能结阴亲,必得要知道你的生辰八字,手上还要有你的随身之物,你这村子这么小,打听一下谁家死人了在办丧事不就缩小范围了。” 狐狸说得好像有道理。我讪讪地推开车门下去,双脚才落地,一道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划破我的耳膜,震得我抖了一抖。 刘三婶。 “这不是陈哑巴家的陈瑶吗?都不见了大半年了,现在又回来了!”刘三婶有一副十里八乡都认证的好嗓子,哭嚎起来她在村头你在村尾都能听到。 她的话音一落,还三三两两围在一边的村民开始向我靠近,我抬起头对着村民笑了笑,“之前奶奶去世,我悲伤得在这里待不下去,才出去了一圈,现在有点事要回来看看。” “出去了一圈回来就变了个人了,更洋气了啊!” “是啊,以前瘦斤斤的,现在都长这么高,这么壮实了。” “” “瑶瑶,你一个人回来啊?你是听说了你那个表哥死了回来奔丧的吗?”刘三嫂的声音尖锐地盖过了所有讨论我的人,我的目光顿时被她吸引过去。 “阿嫂,你说我表哥死了?”我满脸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刘三嫂。 表哥就是表姑的儿子,张子寒。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人,听奶奶说,我还在襁褓中时,穿着开裆裤的子寒表哥就趴在我的摇篮边,含混不清地一口一个瑶瑶妹妹瑶瑶妹妹地叫着。 我的眼眶里瞬间腾起湿气,熏得我鼻尖发红发酸。 刘三嫂因着那副好嗓子,还做了一个兼职,就是哭娘。哭娘就是丧事上,帮助人家哭的人。 我们这里的人笃信死者能听到我们的哭声,哭得越大声,死者的黄泉路更好走。所以,刘三嫂说这话,我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是啊,就是前几天,听说落水死的,哎,可惜啊,那么高高俊俊的一个小伙子,你说怎么就”刘三嫂还在喋喋不休,我已经推开了人群,慌慌张张往表姑家跑去。 怎么会?怎么会?表哥不是在外地读大学吗?怎么会死在村子里?还掉进水里淹死? 我脑子里乱得像一团浆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每呼吸一口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表姑家就在村子东边山坡上,房子面前一道坎,等我翻过那道坎,浑身无力地往她家挪时,胡银皎正长身玉立地站在老松树下。 他的面上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拖着身体一步一挨,朝他靠近的我。 “我替你看过了,你表哥是自然落水死亡,寒应对冬天,他家门前一道坎,过不了冬天这个坎,这是他的命数。” 狐狸的声音响在耳畔,我不想听也不想理,只是麻木地往台阶走去,上了台阶,就到表哥家了。 胡银皎挑了挑眉,带着深意望向那挂着白布灯笼,扬着白幡的房子。 一缕熟悉的气味一闪而过,他狭长的眼眸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跟着我的脚步,推开了院门。 大大的院子空荡荡的,由于表哥不算德高望重的老人,他还没结婚,算是横死的人。 按照习俗,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不会来参加葬礼,甚至表哥的墓都修在了村外,他不能进村里安葬。 我的脚下一层又一层的黄纸,踩上去感觉像踩着一层落叶。 四周刮起了阴冷的风,本来他们家住的就高,现在一阵风过,更是冷得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北方的冬天来的早,今年仿佛来得格外地急,我顾不得那风刀子割我的脸皮,脚步不停地走向堂屋,使劲一推, 正对着我的是一方褐色的木头棺材。棺材甚至都没有上漆,一看就知道是临时从棺材铺买来的,上面还有崭新的刨刀刨过的痕迹,又新又锐利,就像表哥一样。 表姑穿着一身惨白的孝服,头上带着三角长帽子,跪在棺材旁边不停地烧着纸,我一下子推开房门,明显把她吓了一跳,看向我的眼光里多了几分瑟缩和畏惧。 第49章 秀姑给我结阴亲? “是阿瑶啊,我还以为又是村里那些人。”她说着,明显松了一口气, 表哥是横死,村里人不准表姑祭祀,表姑就躲在房子里,关上房门偷偷祭,之前被那些人抓到过好几次,吓得她看见我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未退的后怕。 她平日里一双俏生生的眼睛凹陷下去,眼眶四周只剩一层青色的皮高高耸起,看起来就像骷髅头上盖了一层肉皮。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这些天表哥出事,她的眼泪就没干过,嗓子早就哑了,怪不得要叫刘三嫂来哭。 “表姑,表姑”我还没站稳,就直接扑向她,眼泪像放了闸的水龙头,再也收不住。 看我哭得这么伤心,表姑已经哭不出的眼睛,又淌出泪来,她死死地抱着我,不停地哀嚎着,“我可怜的子寒啊,你叫妈妈怎么活啊,你就这么撒手不管了,留下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好狠的心啊” “子寒啊,我的娃儿啊,妈妈真想跟你一起去啊”表姑哭得急,眼眶又充血肿胀起来,她的眸子血红,浑身又细得像干枯的竹枝,诡异得可怕。 她搂着我哭了好一会,才在我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下来, 表姑似是才看到站在我身边的胡银皎,忽然扯出一个笑,“瞧我,光顾着自己了,你们吃饭了没有?饿了吗?” 她把她手里还剩一点的黄纸扔进面前的火盆,看着火舌舔舐干净那纸钱,才拉着我的手往厨房里走。 “你哥哥走了这些天,我都没怎么吃东西,你们想吃点什么,我来做。” 表姑说着就要忙活起来,我一把拉过她,把她按在座椅上, “表姑,别忙活了,和我说说话,表哥走了,这些天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表姑父在娶了表姑不久就跑了,说是不喜欢表姑,他要去追寻真爱,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表姑一个人撑着一个家,表哥不仅是她的家人,更是她的精神支柱,如今表哥走了,我很怕表姑萎靡之下想不开。 我的眉头深深皱起,看着表姑不安的神色,以及她试图躲闪我的眼睛。 “还能怎么过,总要把你哥哥的丧事操办好了,村里那群人不让你哥进宗祠,说他还没有成婚,是个短命鬼,不能进!哼,我倒看看谁敢拦,我偏要让子寒进宗祠!” 表姑恶狠狠地说着,眸子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芒,那是一种执着,一种偏执,一种最原始的欲望。 “表姑,你这样和村里人作对,你以后怎么在村里生活?” 我轻声细语地安抚着表姑,可表姑抬头看我一瞬间眼里闪过的凶狠却把我吓了一跳, “瑶瑶,表姑已经想到办法了。” 她缓缓靠近我的脸让我觉得呼吸困难,我强撑着想要推开表姑,可浑身酸软,没有力气。 仅剩的一点力气支撑着我想要往门外走去,可歪歪扭扭走了两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浑身酸痛。 胡银皎倒在我的旁边,本来皙白的面皮浮现一抹奇异的红晕,就像人类喝醉了酒一样,他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皮,艰难地望着居高临下犹如幽冥而来的厉鬼一般望着我的表姑。 “子寒死了的第二天我就梦到他了,他说他还没和你结成夫妻,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我的心好痛,为什么我的孩儿死了,而你们却活得好好的! 既然那些村民说,没有结婚不能进宗祠,结阴亲也是结亲,孩子,你从小不是最喜欢你子寒哥哥了吗? 当年你还答应表姑要嫁给子寒,现在你就兑现承诺吧,好不好?” 表姑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朝我靠近,她的背后是夕阳余晖。本来可以照亮一室的光线被她挡在背后,只剩一个拉得长长的漆黑的影子。 她的手上拿了把菜刀,原来她刚才一直忙活,只是为了将菜刀找出来。 我哽咽了一声,咬破舌尖血,闷哼着声咿呀念叨起来,能不能请来赵秀秀就看这一举了。 表姑的菜刀已经逼近我的面门,她的眼眶里全是疯狂,看不到半分理智,我嘴巴里的唱词还没唱完, 她握着刀在我脖子间比划了一下,鲜血顿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随后她面无表情地将菜刀举过头顶朝我的脖子砍下来,我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碰”一股凉意紧紧贴着我的身体,深入我的骨髓里,我看着赵秀秀操控着我的身体,一把将表姑打翻,她手上的菜刀应声而落。 表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怎么可能,你中了千里香,怎么可能还这么清醒。” 被赵秀秀附体得我,神态高傲,睥睨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声音尖锐:“那玩意对活人有用,对我,可无用得很。” 表姑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双眼睛流下一行血泪, “阿瑶,我不是有意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是你表哥死的冤枉啊,他总是在午夜梦回,找到我,让我帮他, 阿瑶,你是知道你表哥的,你表哥他喜欢你,从小到大只喜欢你,现在死了还是惦记着你,你说,我作为母亲,在他落水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救他, 他死了,这点事我能不帮他做吗?阿瑶,这么多年,表姑对你怎么样,你也清楚,表姑真的不是有意的。” 那个瘦骨嶙峋的女人挣扎着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额头碰在石板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她的额头很快就磕破渗血,流了满脸的血。 “所以,是你做的?用我的八字结了表哥的阴亲?”赵秀秀把身体的支配权还给了我,我开口问道, “我拿了你小时候留在我家的衣服,和你的生辰八字,找人帮着结了和子寒的阴亲。” 看着表姑一张一合的嘴巴,我忽然想起,在驱大头女鬼下阴间的时候,见到一个很像表哥的人, 原来那个人不是像表哥,就是表哥,若我当时跑得快一些,跟过去看看,是不是可以救表哥一命?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痛得我快要站不稳,“你找谁结的我和表哥的阴亲?” “隔壁村的秀姑。” 第50章 头七退亲 秀姑?秀姑为什么这么做?她不是知道我已经出马了吗? 一团迷雾又将我团团围住,我力大无穷将胡银皎背在背后往外面走去, “你不能走!”表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重新捡起那把菜刀,拦在我面前,拿刀对着我。 “今天,今天内你都不能离开这里,秀姑说了,今天之后,你就成子寒的媳妇了,你喜欢子寒,你就应该去陪着他!” 表姑看着已经完全疯魔,整个人扭曲得不像个人。 “表姑!你醒醒,表哥已经死了,难道你要所有人都给他陪葬吗?” 我大声呵斥她!我并不想出手伤害她,她只是个可怜人罢了,如今知道是她结的我和表哥的阴亲,当务之急便是断了这亲事。 我正要闪过表姑往外走去,飘在一边的赵秀秀忽然蹙了一下眉头, “陈瑶,我看见你的牌位了。” 这话一出,惊得我一身冷汗,我都没死,怎么有牌位。赵秀秀飞到堂屋里,指着棺材后面被棺材头遮住的两个牌位:“在这里。” 我恶狠狠瞪了一眼表姑,对方见我发现她藏在里面的牌位,下了狠心似的挥刀朝我而来, 我一个闪身,躲过秀姑的菜刀,可刀刃锋利,一下子割破我的衣袖,刮过一层皮肉,滴滴冒出血来。 赵秀秀见我敌不过表姑,赶紧上了我的身,一瞬间我又力大无穷,更快也更灵敏。 我一脚就踢倒了表姑,两步跑到堂屋后,看到自己的牌位供奉在表哥的旁边,上面的字迹还很清晰, 清清楚楚写着“张子寒之妻陈瑶墓”,不是朱砂上色是狗血,闻着腥臭无比! “好恶毒的法子!用了黑狗血,你便是死了也生生世世跟在你表哥身边,脱不得身,谁对你有这么大的仇?”赵秀秀说着, 我顿时一阵恶汗,不说小时候我不懂事才会乱答应,可现在表哥都死了,谁还要拉着我陪葬? 我对表姑最后一点可怜消失殆尽,此时狐狸醒了过来,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让我放他下来。 他的神态一如既往的冷漠,“陈瑶,秀姑有点本事,知道用千里香困住我。” “千里香是什么?” “专克仙家之物,这件东西也只有秀姑才有了。” 千里香其实就是蛇蜕,修炼成精的蛇每五百年蜕一次皮,蜕下来的蛇皮可以是上好的药材,也能是害人的毒药。 秀姑用他家堂口仙家的皮,掺了松香油,三合土,混在一次捣成细沙,其他仙家只消一闻,三刻钟不省人事。狐狸算是昆仑灵狐,一刻钟左右也就挣扎着醒了。 “可她是怎么做的手脚?” 狐狸不说话,淡漠的眼睛盯着眼前燃着小火苗的火盆,怪不得刚才表姑一定要看着火焰吞噬那几张纸钱才走,原来是等着千里香燃尽! 我正想上前将火盆里的火熄灭,这时,天空忽然阴沉地可怕,转瞬间竟下起了鹅毛大的雪! “怪得很。”狐狸说着,就着火盆里的火点燃了房间里的蜡烛。房间暗得吓人,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堂屋正中间摆着一张棺材,折腾到现在,我还没好好拜祭表哥。 我从香案上取出三根香,点燃后插在棺材下的一块空地上, 不知表姑是怎么想的,棺材就那么直直放在地上,也不盖盖子, 我正准备插香的时候,一低头,就看到棺材里表哥惨白的脸,他的脸还是熟悉的样子, 只是白的没有血色,整个五官乌青,嘴巴也是青紫的,头发更是像上了黑漆,极致的白和极致的黑,造成的视觉冲击让我不自觉让后退了一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表哥好像睁开眼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如跗骨之蛆一样,总是在我脑海中回荡! 我把表姑绑了起来,打算等事情过后再送她去医院治病,她生病了,还是心病! 我还在继续给表哥烧纸,狐狸说要想斩断阴亲,必要逼迫表哥的魂退亲, 所以,需要我等在这里。头七的时候,表哥回魂,到时候逼他退亲,他若是不退,就是打也要打得他退! 狐狸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忍着寒意继续给表哥烧纸钱,毕竟这些都是他在下面能用到的, 今晚就是表哥的头七,按照狐狸的说法,前几天他没有带走我,今天是他能逗留在阳间的最后一天,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带走我! 我一听,手里的纸钱都抖落一些,掉在火盆里,扑起好大的火焰,熏得我扯着嗓子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我被熏得流下了眼泪,恍惚间,一道白色的影子在黑夜里飘飘摇摇向我们的房子飞来, “那是什么?”我睁着被熏红的眼睛,指着那个东西问, 胡银皎抬头撇了一眼,淡淡开口:“一件孝服。” 什么孝服能飞那么高?还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往我们这边飞? 遇到阴事,自然要赵秀秀出马。 胡银皎看了一眼赵秀秀,赵秀秀领会了其中的意思,轻轻点了一下下颌,随后化成一阵风对着孝服迎了上去。 只见那孝服又像是长了胳膊腿,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我还在不停地给表哥烧纸,狐狸说过,还没断掉阴亲之前,火盆不能灭。 胡银皎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尤其最后抵挡胡蓉英的那一击,几乎快让他支撑不住,毕竟胡蓉英是个上方仙,上方仙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微微站了一会,就喘着气坐在我的旁边,我看着天上那惨白的孝服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笔直地坠落下来, 却在快要掉到地上时腾空而起,直直朝我这边飞来,狐狸懒洋洋,一巴掌将对方拍飞, 可下一瞬间,无数的各种形状的寿衣、孝服从四面八方朝我们而来,他们没有头没有手,但行动却像人一样。 “他们是什么啊!怎么那么多?”密密麻麻有上百件。 狐狸此时也正了神色,“他们俗称鬼皮,是出殡时烧给死人的衣服,机缘巧合下吃了生魂,就变成这不伦不类的恶心玩意。” 他们原本没有意识,如今这般大规模地行动,背后怕是有人指使。 狐狸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这两年是流连不利吗? 怎么遇到的人事都棘手得不行!狐狸心里想着,手上却不敢放松,他徒手掐诀画符,一边侧头问我:“还记得之间教你画的符咒吗?香案上有红笔和纸钱。” 狐狸话音刚落,就像一道光一样闪进了众多的鬼皮中。 第51章 滴血结亲 香案就放在棺材头这边,一低头就能看到表哥的脸,刚才看到的脸是这副模样吗? 嘴角微微往上翘? 我疑惑着,手脚麻利地取出红笔,沾了一旁碗里的朱砂,开始画符。 一边微微清醒的表姑呜咽着朝我冲来,她的身子单薄得好像一棵后院的竹子,我不忍心伤害她,将她一个侧身下压放倒后, 按在了椅子上,拿了一根长凳子穿过椅子上的空隙,将她固定得严严实实。 她的嘴巴里被狐狸塞了布巾撑得胀鼓鼓的,此时呜呜咽咽着说不出话,眼眶里血色缠绕眼角边不断淌出泪,可还是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身上的束缚。 我一张一张画着符,尽量不去看外面那血腥阵阵,鬼哭狼嚎,有无数的声音在哭喊,在挣扎,在抽泣,在悲鸣甚至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一声一声。 我正想开口回答,赵秀秀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把捂住我的嘴巴,我发出的声音就这样收在她的掌中, 可表姑却在听到一个类似表哥叫她的声音,直接应了一声,“妈妈在。” 我看着表姑更加拼命想要挣脱身上的枷锁,她听到有人叫她,叫她妈妈,妈妈,一声声,叫在她的心上。 她的力气突然间无比的大,一下一下竟然快要把一寸厚的长凳撞断了,我把手中符咒交给赵秀秀, 赶紧跪在表姑面前,“表姑,你看看,表哥在这里,外面的不是表哥,你不要被骗了!” 我把表姑按在棺材边,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的孩子,可表姑却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尖叫着后退,冲破我的禁锢,往门外跑去,外面那么多鬼皮,跑出去肯定没命的! 我虽然不是圣母,可表姑这么多年也确实对我很好。 我的妈妈对我不好,她在我的生命中一直充当着妈妈的角色, 过年时给我买糖吃,买鞭炮玩,还会记得我的生日, 托人从镇上给我买女孩子喜欢的礼物,还会记得我的喜好,给我做爱吃的咕喽肉 想到这,我毫不犹豫冲了出去,外面铺天盖地的鬼皮等着我们出门, 表姑的脚一踏出去,众多的鬼皮齐齐涌上来,撕扯着将我们硬生生拽了出去, 一只鬼皮眼看着就要缠住她了,我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将之前画的符咒揉成一个小团朝鬼皮扔去! 那些鬼皮顿时发出惨叫,寿衣上也像被烫伤一样,烙出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洞,我不停地念着狐狸教过的咒语,用符咒揉成的纸团一点一点逼退鬼皮,试图将表姑从门外拉回来! 狐狸见我们这边行动艰难,一个闪身出现在我的身前,他捏起一个强大的法术,身后罩出一层幽绿的光,将我和表姑笼在里面。 “笨蛋,符咒像你那样用,真是浪费了!” 狐狸说着,用手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我没时间和他反驳, 拉着表姑就往门里跑,可还没跑几步,一阵桀桀的笑声传来,像是猫头鹰叫,又像小孩子哭。 “桀桀,桀桀”这笑声越来越近,那些鬼皮就像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一样,全部瘫软了身体,做着双膝下跪的姿势。 漫天大雪中,一行纸扎人从天上飞来。 纸扎人全身惨白,脸颊两边却红红两团,嘴巴也是血样的殷红,眼眶却是漆黑的两个黑点,那群纸扎人头顶着一顶轿子,缓缓飘来。 胡银皎啧了一声,昂首立在我的面前,他的姿态高傲,阴风阵阵,吹得他的衣袍咧咧作响。 “本君不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说吧,来此什么事??” 轿子里的是个女子,她娇俏地笑了两声,随手从轿子的窗户里扔出两张方才不小心冲撞了她的鬼皮碎片,露出一截纤纤细手。 “自然不是为了你。”她说着,冥冥中将目光转向我。 我死死盯着那顶血红的轿子,眼里透着几分疑惑,轿中的人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说道:“这么快就忘记我了,看来你的心脏对你来说也不重要。” 心脏! 冥鱼! 坐在轿子里的是毒后冥鱼! 我的眸子仿佛淬了毒一般能将那顶轿子戳出两个洞来,谁知来人却呵呵笑了两声。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放心好了,我这次来不是害你的,他们想要定你的阴亲,也得问我同不同意呢!” 冥鱼话音刚落,一个纸扎人如利刃一般从我的身前穿过,眼看着就要刺进表姑的身体里,我下意识伸手,竟在没有任何仙家附身的情况下,抓住了那枚纸扎人! 纸扎人深深刺进我的手指血肉里,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流下来,将手心的纸人全部打湿。 “哎,天意。” 冥鱼似是叹气般说了这句话,胡银皎似乎明白了什么,闪身到我身前,将我手心的纸人取了下来,在我的鲜血浸润下,纸人已经变得很软了,胡银皎直接将纸杂人拆开,略略看了两眼,就皱起了眉头! 这居然是婚书的一角! 虽然是结阴亲,但毕竟也是结婚,也是要三书六聘的,其中婚书就是不能缺少的! 如今我的血粘在上面,就像古代的签字画押,一旦刻上就不能反悔! 怪不得冥鱼会若有所思地长叹一句,随后直接消失,留下其他的纸人化成无数张纸片从天上落下来。 “狐狸,怎么了?” 胡银皎看着我眉眼的黑印越发明显,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我会想办法断了这阴亲,你不会有事的。” 我好像明白我做错事了,一种淡淡的悲伤萦绕在我的心头,我浑身凉悠悠的,好似躺在水里一样。 “狐狸,我冷,我好冷。” 胡银皎看着我越发苍白的面容,将我搂得更近了, “笨蛋,你就是笨蛋,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想着别人!” 狐狸还在喋喋不休,我的意识渐渐涣散,我好像掉进了水里,窒息感压迫得我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脖子。 我的眼前出现一个黑衣服的人影, 他的身形高大,穿着黑色大氅,头上戴着黑玉簪子,面目有点像表哥又有点不像表哥, 他朝我慢慢走近,一句一句蛊惑着我,“夫人,随夫君去,夫人,来为夫这里” 第52章 拜堂 我的意识涣散,神态萎靡,缓缓伸出手试图抓住那道身影 “陈瑶,醒醒。”狐狸拍着我的脸,低沉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我的呼吸慢慢浅了下去,只觉得自己要沉入水里了, 水里冰冰凉凉的,好舒服,我似满足地长长喟叹了一声。 表姑知道是我救了她,跪在我旁边,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混着浑浊的唾液, “阿瑶,是表姑对不起你,是表姑害了你,表姑给你赔命!来世当牛做马向你谢罪。” 她说完,就要起身朝棺材撞去。 狐狸一挥手,她就像破布一样弹开了, “你还嫌事情不够多吗?你儿子的魂魄被人吞噬了你都不知道,枉为人母,是非不明,纵恶行凶,害了陈瑶,若非你是陈瑶的亲人,我一定亲自手刃了你。” 狐狸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倒在墙脚的表姑却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玩笑,捂着嘴边笑边哭, “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被人吞了魂魄,你撒谎你乱说!!!” 她说着,径直冲到棺材边,果然里面躺着的人面目已经发生变化,不是她心里日思夜想的子寒,而是另一张眉目如画的脸。 “我孩子,我的孩子呢???” 表姑彻底疯了,她到处找她的儿子,最后从卧室里抱出一个枕头,搂在怀里,不停地叫着表哥的小名“寒寒”,赤着脚,天寒地冻的天气穿着单衣疯疯癫癫地跑出了屋。 狐狸看着怀里已经失去意识的我,深邃的眸子越加暗沉。 刚才我的血滴在了婚书上,这在天地看来我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今晚,我就会被带走,带走我的人,不会有别人,正是妖鬼——雾渊。 从一进村子,雾渊的气息就若有若无,靠近这栋房子,那气息更重了一分,若连这都分辨不出,也妄为昆仑山狐之主了。 狐狸将我搂起来,他以咒术护着我的命灯不至熄灭, 今晚,只要过了今晚,我就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今晚该怎么熬过去,他挪动了一下筋骨,浑身像是被拆解一样疼。千里香不仅会让仙家陷入昏厥,也会克制仙家的术法, 若是强行使用术法,那对自身就是极大的损耗!他方才为了对付那些鬼皮,消耗了大量精气,此刻,面色苍白的可怕。 可狐狸将我搂得更紧了,我身上冰凉得很,这应当要归咎于表哥落水。 我与他结了阴亲,便算作一体,他落水时是什么感受,我就要承受什么感受,所谓夫妻,便是如此。 我在迷迷糊糊间,进到了一个到处都是红色的房子里,古色古香的门檐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四周氤氲着浓重的雾气,看起来倒像是到了仙境,挂着红绸的大门自动朝我打开,里面鱼贯而出两队同样穿着喜庆的人, 那些人脸上打着红彤彤的腮红,嘴巴也是大红色,这模样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我拍拍头,想要唤醒记忆,可那群人似乎等不及,簇拥着我往里走去, 一路无言,四处都很安静,连挂在树枝上的红布条被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我被那群人按着换了一套喜庆的红色婚服,我想要挣扎,可他们的动作更加灵敏,我心里渐渐升起恐惧,想要大声呼救,可怎么都喊不出声。 我就像个木娃娃一样,随他们任意处置,看着镜子里我脸上血红的两团,我突然觉得不认识自己了。 我猛地站起来,想要挣脱这一切,可那些人牵动着蜡一样的脸,只是动作轻柔地将我重新按在座位上, 继续将那红得能滴出血来的唇脂一遍一遍擦在我的嘴巴上。 我使劲扭着身体,那些人互相对视一眼,将我架起来,朝着房间深处走去。 我心里知道不能跟着走,可身体却不听指挥,木讷又顺从地跟着他们进了一个更小的房间。 房间四周黑漆漆的,上面涂满了诡异的纹路,墙壁上到处都贴着黑底白字的对联,横七竖八毫无规律。 我往里看了看,被一个影子吓了一大跳,我赶紧别开眼,深呼吸了两口, 才惴惴不安重新回头看向那影子,原来是一件大红的秀禾婚服挂在墙上,像是直接钉在墙壁上一样,直挺挺毫无生气。 衣服的下面还放着两只同样红艳艳的绣花鞋,我心头猛跳,走过绣花鞋的瞬间,房间出现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香烛,奇怪的是,红色的香烛里掺杂着白色的香烛,我伸手想要将那碍眼的白色香烛拿走,这时一个冰冷惨白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 我吓得惊叫出声,像触电一样收回自己的手,来人也不恼,他全身漆黑,像是隐没在黑暗中,只是那身同样鲜艳的红色婚服异常鲜艳。 “娘子,今晚就是咱们的洞房之日,你准备好了?”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心里这样想着,可身体却悖逆我的想法,十分顺从那人的话,点了点头。 那人似乎十分高兴,拉过我的手,将我拉到那钉在墙上的秀禾衣裳那里,从衣裳衣领处拿下一方红盖头。 “乖,戴上盖头,咱们就能拜堂了。” 男人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诱得我心神都不稳了,我眼神发直,无法聚焦,顺着男人的动作戴上了盖头。 他温柔地拉着我站在香案前,此时我的面前忽然出现两盏牌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盖着盖头也能看到外面的东西, 只觉得那牌位很熟悉,异常的熟悉,我一个字一个字辨认着,雾渊陈瑶之墓 陈瑶?陈瑶?好熟悉,陈瑶是谁? 我心里出现了疑惑,身体的动作都僵硬了三分,刚要跟着男人做着拜天地的动作时,脑海中灵光一现,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陈瑶,你不能和他拜天地! 陈瑶,我是陈瑶?我拜我自己做什么? 一瞬间意识回归,我抬眼一看!面前的人哪里是人,分明是妖鬼雾渊! 见我一把扯下盖头丢在地上,男人呵呵一笑,“你醒了,真不乖。” 这话带着荡了几圈的回音,一波一波回荡在我的耳畔。 第53章 玉姬往事 雾渊朝我走近一步,本来漆黑的房间,瞬间点燃了烛火,他的眉眼依旧是温润如玉,只是脸颊边添了几道黑色的纹路,诡异妖娆。 “你阴魂不散到底想干什么?”我气急败坏想要扯去身上那一身穿得我难受的婚服,雾渊却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幽暗的光,“从前到现在,你都是我的妻,玉姬,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玉姬?她也阴魂不散啊!我刚想开口骂回去,可后脖颈一阵阵发烫,似乎在回应雾渊的话一般,烫得我焦躁不安! “谁谁是玉姬你不要认错人了。”话音一落,我的眼眸垂下,不过须臾,又重新睁开,只不过这次,我的眸子里不再闪着对雾渊抗拒的光,而像是久违的恋人,满眼皆是未尽的情愫。 “夫君,你回来了。”玉姬的声音哀婉缠绵,她控制了我的身体,满眼不舍的泪,可我的意识还残存着,死死抵住她不准她跑到雾渊那里去! 雾渊走上前两步,冰凉的指尖拂过我的脸颊,他的语气轻柔得不像话,“我会让你真正醒过来的。” 他说完,一挥衣袖,整个房间火光四射,周围成为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法阵! 我和雾渊站在中心,一左一右刚好两个阵眼, 此时,他朝我伸手要解开我的衣襟,我内心一急,挥起手臂拽下头顶上的发簪,银色发簪质地坚硬,瞬间就将雾渊的眼角划开,淌出黑红的血液。 血液染红了他的眼睛,给他添上一丝诡异的恐怖,雾渊还是扯着嘴角笑着,“你忘了吗?你忘了之前我们相爱的时光了吗?” 雾渊带着蛊惑的声音一点一点动摇我的意志,我咬破舌尖才坚持着没有点头! 想到狐狸,我的心一阵阵刺疼,我摇着头,将发簪抵在我的颈间,“我若是自杀,这具尸体你们还能要吗?” 雾渊的神色变了变,却还是波澜不惊,他继续靠近我,我的手腕稍稍用力用力,颈边的发簪已经将我的血肉割破,渗出血来。 自杀的身体断了生根当然无用,要想让玉姬复活,这具身体不能有任何损失。 男人微微朝后退了一步,“好,我不碰你,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从前。” 一个熟悉的透明花瓣类的东西从他的手心升起来,这个东西,不是在胡艳手中出现过的吗?说是玉姬的法器,怎么会出现在雾渊的手里? 我看着那花瓣升在空中,光华大作,将我的神魂都吸了进去。眼前似走马观花出现一幅幅景象。 女子巧笑嫣然,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走近了两步,还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都是一些情人间私下里的低语,女子似乎在说,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男人也不在意,呵笑了一声,转身将女子打横抱起。 画面翻转,女子似乎和男子才醒来,阳光明媚高照,男子的部落似乎已经不能承受越来越多的族人, 他们开始不停扩张的征程,每次离别,男子总是新伤去,旧伤回,可他终究不是神,他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弥留之际,他还拉着女子的手不放,轻轻唤着女子的小名,“阿玉,阿玉” 一声一声就是情人间最缱绻的低语和呢喃,带着无尽的不舍。 女子眼里的血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滴落在男子的面颊上,她抱着男人的头,给着世间最轻柔的吻,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女子决绝的身影落在床榻上男人的眼睛里,他的光消失了。 女子本就是西王母的一缕恶灵,她从西王母身边窜逃下界,不是没有做过恶。 她在人间纵火,导致千里火灾,她一时兴起天降大雨,置万民于风雨飘摇,她不开心,便掀起狂风大浪,数以千计的船沉人亡 她还做了好多好多恶事,可这位人族首领却想守着她安稳过日子,她发起火灾,他就提前布置,让民众提前离开,她天降大雨,他就提前挖通沟渠,让洪患顺着众多沟渠涌入大海中, 她掀起狂风大浪,他无法为那些失去生命的船员做什么,只好带着手下部将,一个一个地打捞, 亲手将尸体送回船员的家人手中,她做的所有恶,男人都看在眼里,并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为她收拾着烂摊子。 男人想要度这个女子,想教她向善,可太难了,她本性恶,又哪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男子微微垂首笑着, “一朝一夕不行,那就无数个朝朝夕夕,我相信阿玉一定能走上正途。” 他没有放弃玉姬,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带着玉姬感受人间美好,玉姬在一次次美满团圆与幸福中,终于得以压制恶的天性, 从相识到现在,她有多久没有做过恶事了?具体多久呢?都有点数不清了。 只是男人没想到,他的离去彻底将她内心的恶念激了起来,她将自己能号令风月的法器弯月令丢进铜炉中淬炼, 站在熊熊燃烧的火炉边女子眺望良久,终于选择以身殉令,她跳进了铜炉中。 铜炉的盖子应声合上,一声声撕裂长空的惨叫飘荡很远很远。 我被吓得从幻境中惊醒过来,额上冷汗岑岑,望向雾渊的目光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你看到了吗?以前我们是多么相爱,陈瑶,你就是玉姬,你和玉姬共生魂魄,你的魂魄中滋养着她,你与她本就是一体的。” 雾渊还在继续蛊惑着我,她让我渐渐相信,我与他确实是前世的缘分,不然为何我总是与玉姬这个名字纠缠不休? 我看着雾渊伸在我面前的手,他的手不同于狐狸,他的手更加粗糙,就像常年带兵打仗的将军,手上一层薄薄的茧。 我犹豫着要不要将手放上去,这是雾渊第二次伸手在我面前,他也没有催我,静静地等在一边, “我们真的有着累世的缘分吗?”我直直地看着他。 雾渊怔了一下,又迅速反应过来,他挂起在幻境里一样的笑,朝我轻轻点头, 可我总觉得这个人不是我心里想要的那个人,如果说是累世的爱人,至少看到他会心动,会情不自禁,会奋不顾身,可我对他完全没有爱人之前的感觉。 或许是我的犹豫刺到了雾渊,他一双幽暗的眼睛精光闪过,直直看着我, “玉姬,还在等什么?给我你的手,让我带你走。” 他的声音无限放大在我的耳廓里,我的神思一震,双眼的神采消失,木讷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第54章 狐狸会死? 雾渊勾唇笑了笑,转身想带着我离开,才发现他刚才用作结界的火焰已经变成了困住他的禁锢! 他几次掐诀想要离开都不得脱身,忽然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出来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在场的三个人听到。 胡银皎长眉压眼,摸着额心从一边的雕花屏风后面走出来,他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声音却冷得像冰棱。 “不巧,刚到,就看到了一场好戏。” 狐狸,我不是自愿的。我看到狐狸,挣扎着想要把手从雾渊的手里拿回来,可对方像铁钳一样死死钳住我的手,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很委屈,看着狐狸这么不在乎的眉眼,心酸的眼泪直流,狐狸,救我。我在心里绝望地喊着。 狐狸的眉头跳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眸子里带着审视的目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因为我刚才答应雾渊和他一起走吗? 我不是自愿的。 我刚想开口,喉咙却像收音机哑了,发不出声音。我急得直流泪,浑身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走前两步,停在我和雾渊三尺左右的地方。 “你确定她就是玉姬吗?” 狐狸略过我,目光轻佻地凝视着雾渊。 雾渊也不示弱,上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此时的场景,让我想到毁坏山神肉身那一天,只是今天的角色完全对调了。 “本座当然确定,所以本座不会让你带走她。” 雾渊侧过脸,俊秀的眉眼锋利得就像刚出鞘的刃, “玉姬,你知道你是昆仑山狐的宿敌吗?” 我一惊,望着胡银皎的目光全是不知所措,以前听狐狸说过,她和玉姬有仇,可宿敌?一瞬间,我想要伸向他的手缓缓下坠。 正当我的手臂快要无力垂下之时,胡银皎一个闪身出现在我的身边,他拉起我的手,“我还没确定,你怎么就确定你是玉姬了?” 雾渊一个凌冽的眼神杀过来,下一秒他的手臂挥起,整个人迅速涨大数十倍,嘴里不断发出类似野兽的嚎叫, 他身上的衣服被撑破发出刺啦的声音,丝丝缕缕挂在身上,眼前这个庞然大物,长着牛的脑袋,脑袋上两个眼珠子瞪得和血色灯泡一样大, 人的身体下又长着四个蹄子,我被惊得连连后退,吸气声都淹没在空中。 竟是——蚩尤。 “你竟是九黎族部落首领蚩尤,有意思。” 狐狸说着,眼疾手快,抱着我一个旋身躲过蚩尤的攻击,他铁锤般的手将将擦过胡银皎的后背,拳头与地面相触震出的气浪,逼得胡银皎硬生生吐了一口鲜血。 “你没事吧?”我看着狐狸又吐了一口血,紧张得不知所措,一遍遍问着他怎么办。 狐狸腾出手安抚般揉了揉我的头发,伸手擦了擦他的唇角,血迹被擦出斜斜的一道痕迹,“蚩尤早已经在逐鹿之战中死了,你到底是谁?还是说你是蚩尤的一缕残魂?玉姬救了你?” 蚩尤牛鼻子里喷着粗气,仗着一身铜皮铁骨,丝毫不理会狐狸的问话,径直朝胡银皎而来,他所过之处刮起的旋风打在人身上都是钻心的疼。 狐狸不欲和他多做纠缠,他搂着我,一下跳出了火焰的结界圈,这结界是雾渊所设, 狐狸在下来阴间之前,在表姑的家里摆了一个逆势的局,他在表哥尸体四周燃了九九八十一根白色香烛,并用红线将表哥牢牢捆在棺材里。 雾渊既然吞噬了表哥的魂,那就利用这一点,让雾渊的魂也出不来!果然,化成蚩尤的雾渊被困在自己设的结界里,他拼命锤打着熊熊火焰的结界。 狐狸吊着眉眼欣赏着,却没料到,设结界的是雾渊,可破结界的却是蚩尤! 蚩尤抡起大铁锤一般的拳头,卯足力气咣咣咣锤了数十次,结界的光晕就开始松松垮垮,似有崩塌的趋势! 狐狸眼一横,想带着我跳开,可为时已晚,一记带着狂风呜咽的拳头径直打在胡银皎的身上,他飞在半空的身体瞬间像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向下落, 狐狸的脑子懵了一瞬间,等他再次清醒,已经快要落在地上了,他一个鹞子翻身,翻身跪伏在地面,长啸一声,也显出了真身,是一头嘴角沁着鲜血的银色狐狸。 他全身的毛发银白发亮,如钢针的狐尾一把将我卷起放在了更远的旁边,他什么都没说,可我总有一种他在注视着我的感觉。 胡银皎,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面前的蚩尤走近了两步,地面震得咚咚的响。 “区区小儿,敢在吾面前撒野!” 蚩尤喘着粗气,从身后抽出一把钢刀,刀身发光,闪着寒芒,一出世,便是刀锋咧咧,渴饮人血的样子。他就着刀锋挥舞了几下,地面卷起阵阵烟尘。 “能死在吾的刀下,也不算委屈了你!” 蚩尤说着,举刀朝胡银皎劈来,胡银皎只是一个有着千年道行的狐狸,还只是一个人间的出马仙,上方仙都算不上,怎么有能耐抵挡得了有着战神一名的蚩尤一击! 识相的狐狸立刻飞身离开,绕着蚩尤不断转圈,试图扰乱蚩尤的神智, 可蚩尤那瞪大如铜铃的眼睛不是白长的,他直接随手一捉,就将狐狸从众多的幻影中捉了出来, 狐狸心一横,铆足气势给了蚩尤一脚,踢得蚩尤连着后退了三步!手上一松,狐狸灵活地跳了下去,与蚩尤面对面对峙! “小儿不知所谓!”蚩尤似乎怒极!咆哮着朝着胡银皎而去,他的每一步的都带着极强的压迫,狐狸强忍着心中翻腾的血腥气,和蚩尤来来回回斗了不知几个来回,终于在一阵风驰电掣中,他被蚩尤丢了下来, “咳咳咳咳战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即便只剩一缕残魂,力量竟也是如此霸道!”狐狸倒在地上,口吐人言,他连人形都难以恢复。 一口一口的鲜血将他的皮毛全部沾湿,我挪动脚步却发现腿抖得已经动弹不得,那蚩尤还不肯放过狐狸,一步一步靠近他,强大的威慑力震得狐狸不住地抽搐着,尾巴都没有力气一摇一摆。 蚩尤两步就踏到了狐狸的身前,他那牛头上长着两个长长的角,此时已经沾满了鲜血,看一眼就觉得触目惊心! 他睁着大眼睛看了狐狸一眼,随后捏起拳头,将拳头高高举起,时间在这瞬间仿佛静止了,如果这一拳下去,狐狸肯定会死,一定会死! 第55章 蛇仙的求救 我的耳边安静了,没有风声,没有蚩尤的吼叫声,没有狐狸的喘息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你想救他吗?我听见一个声音问我, 想! 我想! 我浑身无力跌坐下来,抬头的瞬间,眼睛里一丝亮光闪过,我拿起雾渊不知什么时候放在我手心的弯月令,左手捧令,右手掐诀,念念有词的瞬间,弯月令在我的手心发出异常耀眼的光泽,映照在我的脸庞上。 我的身后一道虚影慢慢出现,虚影越来越高大也越来越清晰,散发着黑金的光芒, 蚩尤的神情变得虔诚无比,他带着深深的迷恋痴迷地看着我的虚影。 女神高立神台,左手拈花,右手执杖,她的长发飘飘,彩带翻飞,本是庄严的法相却带着几分诡异,似笑非笑低垂着眼眸,俯瞰着人世间。她的眉眼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两人。 神女像是不认识他们,只感受到一个强烈的信念,一波一波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救狐狸。 狐狸。 神女眼眸微转,随即一片花瓣掉落,化作一叶扁舟将胡银皎载着飞走了,蚩尤眼看着狐狸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救走,怒急攻心,一伸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将小船拽了回来。 “阿玉,你不认识我了?”他的魂魄不稳,在此地耗了太久,下一次想要出来不知什么时候,蚩尤含着眼泪望着神女,一滴滴血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女神视若无物地掠过他,一挥手中的权杖,便将他掀翻在地。 “阿玉”蚩尤本就是一缕残魂,修养了千年才出世一次,和胡银皎一番斗法已经快要耗尽他的心神,如今又被玉姬这样一击,庞大的身躯倒在神女脚下,姿态可怜。 他由最初的抽噎变为震天的嚎哭,如山一样的身躯一抽一抽,女神眼中毫无悲悯,眼里脑里只有一个信息——救狐狸。 神女正想再次拈花作舟时,我怀里的玉佩一阵发光,打断我的捏诀掐咒,神女无知无觉转头的瞬间骤然消失,伴随着一阵长长的悲鸣,蚩尤也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身破衣烂布的雾渊。 雾渊像是大病了一场,虚弱地可怕,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朝狐狸走去,还不忘以手做势,对狐狸发动最后的攻击! 那一掌打在狐狸身上,他还是活不了! 我还是救不了他吗?喉头腥甜,一口鲜血从口里喷出来,我挣扎着向狐狸爬过去! 雾渊抬起了他的手掌,朝着地上不时抽搐的狐狸脑袋拍了下来, “不!!!” 我目眦欲裂,满目赤红!尖叫着不能自控! 空气被划破的毕波声响起,一道闷哼传来,雾渊被什么击中,连着退了好几步! “你,你回来了?”我喜得热泪盈眶,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地看着犹如神兵天将般站在面前的少年。 神采奕奕的少年郎穿着一身黑线绣金纹的劲装,他的头发高高束起,配着一根耀眼的黑玉簪子,转头看向我时,发丝飞扬,朝气蓬勃。 他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眼睛弯弯,好看得很。少年朝我扬了扬手里的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咧嘴一笑,“不要怕,我带了宝物来收拾他!” 我虽然不认识,可雾渊却认得,那是大印,一般上方神掌管一方时,手中有印,就代表着掌握了这个地方的千军万马,犹如一个将军一样,有了印,出师便有名,能号令这个地方的军马和帮兵。 没想到,这条小龙竟然请了龙八爷的大印。 敖阡用手拖着大印,开始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念出,四周开始阴风阵阵,不少的脚步声响起,有细微的,有方正踏步的,甚至还有爬行的 咒语念完,四周就像聚集了一个兵团,各种形状的人鬼仙都有,他们手里拿着各自的法器,里三层外三层将雾渊围住。 “雾渊,你私自从泰山地下逃出,又在人界兴风作浪!此番本君要押你回去,你服是不服!”敖阡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可雾渊一个眼风都没给到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此刻顾不上雾渊的目光,死死抱着胡银皎,他的气息微弱,每呼吸一口,都吐出一口鲜血,我被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许是雾渊对敖阡的无视激怒了他,敖阡一挥手,口中念叨着“攻” 那些帮兵和仙家齐齐朝雾渊攻去,雾渊本就受了很重的伤,此时应对众多的仙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如强弩之末一般,做着最后的殊死顽抗,身上处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往外流着血,眼神越来越灰败,越来越死寂、 即便在打斗中,他也怀着一丝期待的目光,希望我能看他一眼。 我抱着胡银皎哭个不停。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雾渊的口里溢出来,最后一个蛇仙提着剑朝他砍去的时候,他突然卸了所有的抵抗,直着身体愣愣地站在那里,任蛇仙蓄了千斤重量的剑砍下他的头颅。 雾渊就这样死了?他的头颅咕噜噜滚在蛇仙的脚边,一头黑长的头发将头颅丝丝缕缕缠绕起来,成了一个诡异的发茧。 蛇仙一撩衣袍,单膝跪地将头颅捡起来,递给敖阡。 正当敖阡准备将头颅随意丢给一个仙家时,我连忙开口:“别丢!把他烧了,身体和头都烧了,我怕,怕他会活过来。” 之前不就活过来了吗?还引起了这么大一件事,害得狐狸差点死在这里! 我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意,赶紧提议他们把雾渊的身体和头都烧了,永绝后患才好。 敖阡看了我一瞬,就着结界的火光,一挥手,将手中的头丢了进去,那具无头尸体也一并扔了进去。火焰犹如一条长舌,瞬间吞噬了这外来物,不断吐着火信,似乎叫嚣着要将一切都燃烧干净! 表哥,表姑,我帮你们报仇了。分不清我是哭还是笑,盯着那熊熊火焰,我的嘴角也被扯成一个扭曲的角度。 火苗几下窜起就将一具尸体吞噬殆尽!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敖阡正准备掐诀鸣金收兵,忽然那个砍了雾渊头颅的蛇仙朝我们跪了下来。 仙家一向自诩尊贵,从不轻易折腰,更别说朝人下跪,这又是怎么了? 我耐着性子看向他,眼里带着询问的含义。 敖阡看懂我的意思,朝蛇仙问道:“这位仙家是怎么了?有何事相求?” 蛇仙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极为艰难地靠我开口道:“求陈大师救救我的妹妹。” 第56章 表哥转世 敖阡示意蛇仙起来,让他慢慢说。 蛇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才开口道:“我与妹妹本是东北千山里两条修炼的小蛇,二十年前,因忽感天劫将至,遂按照金花教主的旨意,下山寻找地马,修功积德。我妹妹的地马,一心钻研金银,于出马一途没什么天赋,可妹妹看在他们缘分一场,仍尽力辅佐于他,可近些年来,那人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过分,我妹妹早已到了功德圆满之际,即将飞升,可那人不知从何处寻来了邪术,将我妹妹藏了起来,我苦寻不得,才来求助二位,请二位帮帮我,若能找回妹妹,柳一是愿为二位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敖阡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这么大的事,我有什么能力去处理?人家仙家都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现在狐狸又成了这个样子。 脑子里乱成一团,我烦躁地转过头,那蛇仙以为我不愿意帮他,急忙又要朝我跪下,一见他的动作,我心软的毛病又犯了,“你先别跪,我不是你的地马,咱们之间无恩无怨的,受不起你的跪拜,你说的这个忙,我肯定帮你,只是,现在狐狸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能不能让他好点了,再帮你查,你看行吗?” 蛇仙慌忙朝我们作揖,说着感谢我们之类的话,可我一点听不进去,只想让敖阡赶紧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敖阡明白我的意思,朝我点点头,拿出大印,掐诀捏咒,那些帮兵和仙家都尽数如一阵风一样消失。 我也像疾驰了几千里一样,脑子晕晕乎乎,只记得死死抱着怀里的小狐狸,敖阡叮嘱我拉着他的手被我偷偷换成捏着他的衣角。 狐狸这么爱吃醋,醒来发现我握着别人的手,肯定会不高兴的。 一阵天昏地转,我全身抖个不停,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倒在表姑堂屋里,怀里还抱着一只血迹斑斑的银狐。 四周漆黑一片,已经是后半夜了,天上残月倒挂,隐隐约约透出今晚的不平凡。 敖阡解开绑着表哥尸体的红线,一边解还一边低语:“这狐狸还有点人性。” 我撑起身体站起来,深呼吸一口才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敖阡从衣服袋子里拿出一颗圆溜溜的东西,放在我的手心, “是金丹吗?” 敖阡嗤笑一声,“果然凡人真如画本子说的那样,看什么都像金丹神药,这是糖,你刚从阴间回来,浑身阴冷,吃点糖会好些。” 我脸颊红了一瞬,讪讪接过糖,捏在手里,继续道:“你刚才说狐狸有点人性,是啥意思?” 敖阡看了看棺材里的尸体,“狐狸用黄纸封住这具尸体的七窍,再以捆尸绳绑住这具尸体,已经极大地削减了吞噬这具尸体的宿主力量,可还不够,若是将这具尸体的心窍封住,那才是最大化地削减雾渊的力量,但是那样做了,这具原身的魂魄就永远回不来了,会跟着雾渊的消散而彻底消失!” “就是我表哥连来世都没有?” “可以这么说。” “那现在呢?我表哥在哪里?”按照敖阡说的,狐狸没有封住他的心窍,那雾渊死了,甚至魂体都被烧了,表哥能逃出来也说不定啊! 我带着骐骥看向敖阡,眸子里泪光闪动,忽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悠悠响起。 “瑶瑶”我呆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机械地转过头,表哥就站在堂屋门框的一边,看着我浅浅地笑着,他的魂魄惨白,在黑夜的映衬下尤其明显。和其他鬼魂不同的是,表哥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很大斗争,浑身都冒着黑气,魂魄也是遍体鳞伤。 他的脸色铁青,七窍都在往外冒着黑色的血迹,全身上下只有胸口那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哥”我忍着强大的悲伤想要靠近他,可敖阡一把拉住了我,“他现在虚弱得你一靠近,他就会被你的阳气灼伤,伤了魂魄,转世会留残疾的。” 我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脑子里都是小时候和哥哥上山摘花,下山摸鱼的快乐记忆。 那时候,哥哥虽然小,但却能把更小的我照顾得好好的,和哥哥一起,不用担心没有新鲜的果子吃,没有最甜的糖水喝,没有最香的饼干吃他自己一身脏兮兮,我却总是干干净净。 他的功课特别好,村里人总说,咱们这大山里终于要出一个人才了。他去到隔壁镇上读书,每个周末都回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我的功课,遇到我不会的题,他会不厌其烦地给我讲,一遍又一遍,他是最好的哥哥,也是最好的张子寒。 这样好的哥哥现在却以一副残魂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不能亲近,即便相对也隔着阴阳,犹如天堑。 “哥哥,你放心地去,我会帮你照顾表姑的。”我哽咽着开口,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张了几次嘴,最后汇成一个字,“好。” 我哭得不能自控,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慢慢转身,向外面漆黑的天色走去。 他一步一步走在雪地上,没有一点脚印,也没有一点声音,四周空寂得只剩月光洒落的声音,但我却听到了一句飘在我耳边的话,“瑶瑶,妈妈没有说错,我真的喜欢你。” 我的泪更汹涌了,抱着膝盖蹲下来哭,不住地喃喃着。 不知过了多久,敖阡蹲下来拍拍我的肩,示意我时间不多了,要尽快让表哥的尸体入土为安。 我忍着发嗡的头,选择将表哥和奶奶葬在一起。 天刚亮,奶奶的坟茔边垒起了一个新坟,由于没有来得及准备墓碑,我找了一根木头当墓碑,用朱砂在上面写字。 ——张子寒之墓—— 我在坟边坐了很久,给奶奶的坟堆拔了草,讲了好多我这大半年发生的事,临了还希望奶奶能保佑自己,说完,自己都苦涩地笑了。 太阳渐渐西沉,我看了看远处天际的天色,怕拍身上的尘土,和奶奶表哥告别回到表姑的家里,一进门,发现那颗敖阡给我吃的糖掉在地上,一直安静睡在八仙桌上的狐狸不见了? 第57章 你会死的! 胡银皎不见了,这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我冲了出去,茫茫雪地,毫无头绪地四处乱窜,敖阡把我拦下来,强行带回了家。 “你这样是找不到他的,现在的情形,要么他自己走了,要么被人带走了,不管哪一种,肯定都会有痕迹!” 我抬起发酸的眼睛问他:“你有办法找到他吗?” 敖阡还没说话,一条青色小蛇从墙脚蜿蜒着爬了过来,嫩绿如翠竹一般的小蛇扬起它的头,吐舌猩红的蛇信:“我能帮你们找到他。” “你是?” “柳一是,我一路跟着你们,见到是谁带走了狐仙。” “是谁?” “一个红衣女子。” 蛇仙说着,晃晃脑袋,一阵云雾缭绕,一个身穿绿色长衫的男子从云雾中走出来,清癯瘦削,狭长的眼尾处一颗血红的痣,姿态仪表像是文人一般,一点没有那天斩杀雾渊头颅那般的刻骨戾气。 “我不认识那个女子,但那个女子的味道我认得,和狐仙一个味道。” 是胡艳。 胡艳带走了狐狸? “那你能找到他们吗?” 狐仙思索了一阵,才点点头,“昨晚对战妖鬼,我也受了伤,那女子来时,我正含着草药敷伤口,想必那女子应该沾染了药味,顺着药味去应该能找到。” 蛇仙说完又化作一条小青蛇,兜兜转转从大门游出去,一会左一会右,但总体是在向着山坡上去,我紧紧跟在后面,敖阡放心不下我也跟着我往山上走。 约莫半刻钟,青蛇在一棵大槐树下停住,绿色的小脑袋朝我点点,示意我过去,我匍匐着腰,趴在小蛇身边,顺着青蛇的目光望去,山顶大石头上,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我定睛一看!正是胡银皎! 他恢复人身了! 我正想走过去,却看到胡银皎将胡艳压在身下,眼色朦胧地望着她,而胡艳脸色红得能滴出血,一脸羞怯地看着胡银皎。我心里火气腾得一下起来,想要直接转身直接回去,一股子不甘心却驱使着我往狐狸那边走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甚至连狐狸轻轻抚摸胡艳的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说什么喜欢我,都是骗人的!我的眼泪在眶子里打转,只想将狐狸拉起来问个清楚。 我加快了脚步往狐狸那边走去,可无论怎么走,都都不到狐狸身边,急得我不由小跑起来!我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整个人像是迷怔了一样往前跑, “够了!”一道熟悉的厉呵打断我的脚步,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站在山顶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就直直掉下山崖了!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往后望了一眼,发现狐狸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他身边跟着胡艳。 我心里火大,转身跑到他面前, “你好些了吗?”本来想骂他乱跑的话,到嘴边却成了关心他的话,狐狸的眉头压了压,伸手拿过我捏了一路有些温热的糖果,剥开糖纸想要喂给我吃,我推开他的手,“这是我留给你的,敖阡给我的,想必应该比一般的糖果有用!” 狐狸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勾唇笑了笑,还是把糖果喂进了我的嘴里。 胡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地看着我,我寻思我也没有惹到她,反而是她把玉姬的法器给了雾渊!她为什么要把玉姬的法器给雾渊? 想到这,我直接问了出来,胡艳看了看狐狸,又看了看我,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却被狐狸打断, “是我叫胡艳给雾渊的,那是玉姬的东西,也算是物归原主。”狐狸这样说,我也没有了再追究的理由,糖果在嘴巴里化开,一股温温热热的力量蔓延到四肢百骸,舒服得很,神智都仿佛清醒了些。 狐狸没再说话,牵着我的手下了山,到了村口,一直等着的常家小伙赶紧把我们请进车里,常家宅子已经连发好几通讯息,要他们赶紧把陈大师带回去。 我不放心表姑,还是在敖阡的帮助下,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她,她浑身都是伤口,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只是神态诡异的满足。 死死抱着怀里的枕头,我叹了一口气,给了一些钱给村长,希望他能送表姑去医院, 村长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向同情表姑,接过我的钱,忙不迭点头, 我抱了抱表姑,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表姑一直嘿嘿笑着,正当我蹲下给她穿鞋时,她忽然收住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瑶瑶,你不要跟他们走,你会死的!” 一瞬间我以为我听错了,可那确确实实是表姑的声音,就像毫无征兆的预警一样。 我抬起头,“表姑,你说什么?为什么我会死?” 表姑不理会我的问话,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抱着枕头,笑个不停。 心里有疑问,可常家那边催得紧,没办法,只好跟着狐狸重新坐上了常府的车。 回去的路上,狐狸告诉我,我在山上遇到了“山魈”,山魈就是山里的人和动物死了很多年,相伴相依在一起,最后合二为一的精怪!是一种低级又恶心的存在。山魈给人制造的幻象与冥鱼的幻境不同,山魈多与人的七情六欲有关,所以陷入他们的幻象中,看到的也多半是情欲之事。 狐狸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开口问:“你看到了什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满肚子气, “我看到你和胡艳卿卿我我。”我凉凉地开口,丝毫不顾及胡艳就坐在副驾驶上。 胡银皎倒是毫不在意,眉尾扬了扬,“所以你吃醋了?” “我才懒得吃醋,本来你就是仙家,可以长生不老,以后我会老会死,你当然可以毫无顾忌!” 说到我会老会死,我突然想到表姑对我说的话,不由得正了正神色, “表姑说我这一次去了,就会死,狐狸你是仙,你说,我会死吗?” 第58章 没用的 狐狸的神色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怎么会,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听到狐狸的保证,我安心地抱住了他,一点没在意胡艳就坐在前面,听着狐狸有规律的心跳,我一颗心砰砰地简直要跳出来。 我可以确定我真的很喜欢胡银皎。 但是狐狸对我的态度一向若即若离,让我琢磨不透。 我眯着眼睛,连日来的奔波让我一闭上眼睛就要睡了,这时,我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这号码怎么那么熟悉, 铃声响个不停,我接起电话,熟悉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查到之前你问的玉姬这个人了!” 是元岁! “怎么说?” “玉姬是千年前的恶神啊!火烧千里,降下暴雨洪灾,造成人间不知多少生灵涂炭!但是后来就销声匿迹了,书中记载,可能已经神陨了,你问这个人做什么?” 我看了看狐狸,他半闭着眼睛,似在假寐。我微微坐直了身体,捏着手机小声道:“狐狸和这个人有仇。” “怪不得!对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报了现在的地址后,听到元岁说巧了,他也在那里,和我约好碰面后,我挂断了电话。 狐狸睁开了眼睛,我小声说着是元岁,他要来找我。 狐狸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窗外,念叨着元岁。 车子一路疾驰,以最快的速度终于在晌午之前到了常府。 常贵早早等在了府门外,还没等车子停稳,就走到了车门边, “陈大师快些吧,老爷催了好几遍了。” 常贵也不如之前那般从容镇定,领着我们脚步匆匆就往内院走去。 一进内院,感觉更湿冷了,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狐狸见状,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套在我的身上,我心里一暖,看着他笑了笑,自然没注意到胡艳渐渐收紧的拳头。 “大师快帮我看看,我身上疼得很!”常如山一看我们进了屋,赶紧站起来,皱着眉头朝我们说着。 常贵带着周围的仆从退了出去,把门一关,整个房间能看到的人只剩下三个。 常如山似乎是疼得受不住,居然在我一个黄花大闺女面前脱衣服! 我正想开门出去,可狐狸拉住了我,“你是出马弟子,这些也要学着看。” 闻言,我只好站在一边,常如山穿得比之前那次还多,足足穿了四五件貂皮大氅,还带着皮围巾和毛毡帽子! 远处看,就是个桶了。 “大师,你们走后没多久,我身上就出现了这些伤口,可是不疼不痒,你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常如山一件一件脱着衣服,随着衣服的减少,一股子腥臭若有若无地飘在空气中,似乎是什么东西腐烂了,沤在一个封闭灼热的空间里,气体不断发酵,恶臭腥臭一层盖过一层。 正当常如山脱下最后一件上衣时,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我终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常如山似乎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难闻,脸色微微变了变,压下心里的异样,上前一步走到狐狸跟前,“劳烦大仙看看。” 狐狸倒是神色如常,他镇定地在常如山身上里里外外地观察了一圈,随后看向我,“你说,他这些伤口都有哪些特点?” 我硬着头皮看常如山身上,他身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擦了一块肉,但却没有血液流出来,血肉翻着,有些地方还泛着青黑。 我快要吐出来,这个人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但他即便已经这样,整个人还是能吃能睡,一看就知道是不能送去医院看的病。 “是阴病?” 狐狸点点头,“人间有句老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想想你有没有做什么类似的恶事。” 常如山眼睛里挤出两滴泪,看着就要给我们跪下,那膝盖行动间发出咔咔的声音,像是骨头碰撞的声音,所以他不止上半身这样,而是全身都已经几乎见骨了。 “老头我一辈子行善积德,从来没有做过恶事,这可能是那条蛇干的!大仙,您行行好,救救我吧,我这幅样子,又怎么敢见人!” 常如山眼泪鼻涕一起流,本来温文儒雅的一个人,此时已经扔掉了所有的颜面只求救他一命。 “我此前说帮你,便一定会帮你,但是,若让本仙知晓你诓骗本仙,那这个罪过你也承担不起。” 狐狸扔下一句话,就带我出了门去。 一路往前,很快就到了常家为我们准备的客房,一进房间,胡银皎吐出好大一口血! “他是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胡家大姐给的药也不能全部治好他,陈瑶,你出去,我给他渡点灵气。” 敖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身边,他示意我出去等,便搀着狐狸去到了床上。 弦月高挂,外面冷风阵阵,吹得院子里那棵大槐树枝丫不停摇晃,我心里着急,一刻也不敢离开,就这样硬生生等在外面。 “胡仙,陈瑶不知道玉姬是谁,可我知道。陈瑶是陈瑶,玉姬是玉姬,你最好不要对陈瑶有任何想法,我不会放任你伤害她的,何况,很快你就是罪仙了,罪仙怎么有资格行善积德,行走人间?” 敖阡挑了挑眉,收回自己的灵力,双腿一伸下了床榻。 “若识相,现在就赶紧回到昆仑躲着,或许,你大姐可以藏你一阵子。” 胡银皎充耳不闻,眼皮都不撩一下,他也收回自己的灵气,继续打坐。 我在外面看着敖阡推门走了出来,刚想进去看看,却被他拦住,“我们去弄点吃的,我饿了。” 毕竟敖阡也出了力,我也想要给狐狸熬点粥,干脆跟着他去了小院西侧的小厨房。 他想要来帮我,却被我推了出去,我想自己熬粥给狐狸喝,至少能让狐狸明白我的心意! 敖阡眸子暗了暗,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听我说到常家格局很奇怪时,他一把拉住我,“你忘了?我就是看风水的,我带你看看去!” 我连忙拍掉他的手,粥就快好了呢!我把粥勺进碗里,不太熟悉大锅灶,手背被掀盖冒起来的蒸汽熏红了一大片,我顾不得疼,小心翼翼给狐狸端过去。 敖阡发现我手上的红肿,嘟囔着,你对他那么好,也是无用的,他不会心软的! 第59章 一介凡人,妄图欺仙 “你说什么?”我一边小心着脚下,一边问敖阡, 敖阡只是一脚把路边的石头踢得飞起,一边讪讪地回答我没什么! 谁又惹他了,我心里想着,推开门进了房间。 狐狸似乎还在小憩,我把粥放在圆桌上,想要等他醒,可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他还在睡着,敖阡等不下去了,非要拉着我出去看风水。 我无奈只好跟着出去,刚一出门,狐狸就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晦暗。 “出来!” 一个红色人影出现,是之前莫名其妙消失的胡艳。 “山主,如今已经确定了陈瑶的身份,您还下不了手吗?还是说您不愿意下手?”胡艳单膝跪地,少见的满脸严肃的神情。 “本君自有主意,何须你来替本君操心。” “山主您别忘了,狐丹还在陈瑶的身体里,您如今已经将瑶琼娘娘殓得差不多了,就差狐丹了,狐丹里蕴含的精魂,足够将娘娘唤醒了。” 胡艳捏着拳头说道,头埋得更低了,若非山主越陷越深,她也不愿意提起瑶琼。 听到瑶琼两个字,胡银皎原本淡漠的脸色变得深邃起来,他将自己的情绪收起藏好,浑身的冷意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三分。 胡艳却渐渐欣喜起来,变成原来的样子吧,回到那个杀伐果断冷情冷意的山主吧。 四周静谧,胡艳退了下去,留足了时间给胡银皎细细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槐树顶上,敖阡瞥了一眼从房间里出来的红狐狸,丝毫不在意将她抛在脑后,有他在身边,没有人能伤得了陈瑶。 少年人的意气就是这样盛,可他低估了胡银皎,也低估了陈瑶对胡银皎的喜欢。 “你带我到树顶上干嘛?这么高,怪吓人的!”我拉紧了敖阡的衣袖,敖阡没理我,还在继续眯着狭长的眸子将宅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一个遍, 随后他指着一个房间问:“那个房间是谁住的?” 我顺着方向看去,“是常家老爷啊!” “那个房子贴了很多符咒,那些符咒阳气很重,鬼差看了都要避着走。” 正说着,身边一阵阵冷风吹过,敖阡笑嘻嘻道:“范谢两位大人在此徘徊多久了?怎么还没将人勾魂索魄带去阴间。” 我摸了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手臂,“你在和谁讲话啊?” 话音刚落,两道虚影在我的眼前显现,是两个男子,他们穿着一白一黑的西服,崭新西服上还打着领结,两人都是三七分的头发,梳得油光水亮! 他们隐隐朝我们走过来,空气里似乎有皮鞋踏地的声音响起。 “你小子还不快将那些符咒去掉,好让我们进去拿人!” 那两个虚影对着敖阡说着,敖阡给我使了个眼色, “两位大人,你们也知道,我不管阳间事,这次,是为了我地马的事,想要拜托你们,这家的家主,按理说应该死了,可为什么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谢无咎开口道:“这个人五年前就该死了,是他的仙家用自身仙寿为其续了三年的命, 三年期满,本应拿他,可不知为何,那仙家又为他续了两年的命,此后,他在自己的住所附近摆了很多法阵,请了很多符咒,专门对付我等, 我今日同你讲这么多,也是希望你能帮我,早点处理了此件事情,我等好押他回去复命,不然乱了阴阳,此乃大罪。” 敖阡朝他们拱手,表示一定相帮!范谢两位大人点点头,随即消失不见。 这样看来,那常老爷骗了他们!他其实已经出马了,并且还和仙家关系匪浅!怪不得能一眼就看出自己身上带仙! 我问敖阡怎么破坏那些法阵时,敖阡微微一笑,指指脸蛋让我亲他一口再告诉我, 我气得直骂他混蛋,正嬉嬉闹闹,胡银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敖阡见状,拉着我从槐树顶上跳了下来,飞在半空,却见狐狸一个旋身飞了上来,伸手把我从敖阡的怀里搂了过去。 我顿时羞得耳朵尖都红完了,三个人落了地,好一阵尴尬的沉默。 “阵眼就在这里。”敖阡说着,眼睛看向眼前那棵大槐树。 槐字,有木有鬼,是最好的天然阵眼。 说着,就想将槐树推倒,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不能撼动槐树分毫。他红了红脸,咳嗽一声想要继续推。 却听见狐狸凉凉开口:“这树下面镇着铁棺,两者早已融为一体,又是你一个小小龙仙能撼动的。” “铁棺?这么恶毒!”敖阡忍不住惊讶道,他的话还没说完,柳一是就急急现了身,“大仙,你说,下面有铁棺?是了是了,铁棺属金,金锁阳,怪不得我搜寻不到妹妹的气息, 是被锁住了,这铁棺犹如一口大铁锅,不管是人仙还是鬼,扔进去,都像是受烈火滚油般的酷刑!这个凡人怎么这么恶毒!” 柳一是说着,眼眶已经红完了,身形晃动竟是快要站不住, “要想救你妹妹出来,只有一个办法。” 狐狸说着,抬眼看了看我,“请钻井队的来,硬生生钻开,不就好了。” 敖阡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随后忍不住低低笑起来,有时候,最笨的方法反而是最有效的,人乃万物之灵,当人的意志汇聚到一起,便是任何力量也要为之让路。 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钻井队进常府。 正当一伙人愁眉不展时,狐狸继续冷冷开口:“控制常老爷不就行了,一个凡人,你们还怕吗?” 他说完,一边的胡艳像是得了命令一样,径直走到常老爷的房间,一阵平平碰碰的声音传来,常老爷被裹成一个粽子拎了出来。 狐狸随手摘下一根槐树枝,随意在手上抽抽打打,神色清淡得像一汪水。他俯下身体,将槐树枝点在常老爷的脸上, “一介凡人,妄图欺仙。” 第60章 白蛇 常老爷跪在我们面前,他脸上的肉也开始出现血红色的裂缝,嘴角边的一条裂缝深可见骨,说话的时候,咧到耳朵根,看到我忍不住头皮发! “你们知道了?我也没想过瞒你们多久,可你们也答应我了,要治好我!你们是仙家,不能做言而无信之徒吧!” 常老爷说着,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猩红色的肉缝一下张开一下合上,让我忍不住想呕。 他激动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一双红丝纠缠的眼睛更是猝了毒一般盯着我们。 “本仙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在这之前,你先让他们带钻井队进来,把这里钻开。” 常老爷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叫来常贵,常贵一看大晚上这么急忙地叫他,领了常老爷的命令就去叫钻井队。 常府是当地的大户,没有两刻钟,两台钻井机器就装在拖拉机上进了常府。 “就是这里,开钻。”敖阡指了指槐树根部,坐在钻井机器上的大爷启动机器。随着哒哒哒的有节奏的声音响起, 被钻开的地方开始冒出黑色的水,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的腥臭,和常老板身上的腥臭一模一样! 周围阴风阵阵,吹得槐树枝丫不停晃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后退了两步,机器还在不停地钻着,一台机器钻得发烫,就换另一台机器来, 如此,直到远方传来鸡叫,机器才堪堪打到一个再也钻不进去的地方。 钻井的大爷正要开口向我们汇报,狐狸勾了勾唇角,“就是这里,继续钻。”他说完,示意胡艳给两台机器上都贴上了一张黄符纸。 大爷继续操纵着机器,继续往下面钻,他的额头上开始沁出密密的汗水。 随着越往下面钻,常老板脸上的伤口开得更多,越来越多的血液往下流,很快,他的血液就把整个衣裳浸透了,但他眸子里的狂热映射出阵阵精光, 反正,这狐仙说了要救我!我不会死! 他感受着钻心的痛,机器每钻一下,他的皮肉就如撕裂般痛一分,到了最后,他竟支撑不住身体似乎要倒下了。 老大爷费力地操纵着机器,终于在鸡叫第四遍的时候,一种钻空的脱离感随之传来,他迅速收回机器, 我学着之前元岁的模样,给大爷包了一个大红包,没有封口,叮嘱他回到家之前自己封口就没事后,老大爷忙不迭开着机器离开了。 既然钻通了,那之前的法阵一点效用都没了,这一次,敖阡轻轻一推,那十几米高的大槐树应声倒下, 常贵叫了几个家仆开始挖铁棺,第一缕晨曦划破夜空时,一口方方正正只有巴掌大小的铁棺出现在众人面前。 胡银皎轻轻挥手,那棺材盖直接弹飞起来,一条小蛇纠缠着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柳云!”柳一是红着眼睛跑到铁棺旁边,丝毫不顾及地上的黑水将他的脚灼烧,他小心翼翼将小蛇抱出棺材。 原本一条可可爱爱的小白蛇,此时变成一根血肉模糊的肉条了。 柳一是目眦欲裂,捧着肉条不知所措,悲戚地求我们救救她。 “救她?除了我谁能救她?她自愿为了我而死,这都是她自愿的!”常如山一脸的癫狂,看起来像是魔怔了。 没有人理他,大家都关心着柳云那边,柳一是正在给柳云渡灵气,她已经虚弱到连呼吸都很微弱, 狐狸摸了摸衣服袋子里的两颗丸子,刚想抬步,胡艳低声阻止了他,“山主,灵药只剩两颗了,您还需要用。” 狐狸顿了顿,继续往柳云那边走,摸出一颗圆溜溜的药丸,掰碎了放在柳一是的手上。 这是天上的灵药,是胡蓉英也不舍得多吃的灵药,这次算到胡银皎有难,才叫胡艳带了三颗下来,如今胡银皎身上只剩一颗了。 胡艳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深深叹了一口气。 果然有了灵药的加持,小蛇浑身发着光,全身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只是依旧不能恢复人形。 她盘成一团,睡在柳一是的手上,几个呼吸,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和狐狸一样,有着一双嫩绿的眼睛。 小小的白蛇脑袋抬起来,迷茫地环顾四周,在看到柳一是的时候,终于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女孩子娇嫩的声音传出来, “哥哥,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一是双手捧着小蛇,喜极而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人关进铁棺材里,还加了这么多阵法镇压你?” 小蛇一听柳一是问这话,蛇身颤抖了一下,悲切地开口:“是常如山囚禁了我,我的地马当年在山上救了我,我算出他是我的有缘人,所以让他为我立堂口, 他照办无误,一开始,他还肯为我在人间行走,行善积德,可自从他接管了家族的生意,就一门心思钻研邪术,不仅胁迫堂口的鬼仙为他搬金搬银,他还使手段害别人!” 小白蛇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堂口的仙家走的走,散的散,我本也想离开,可这凡人居然说喜欢我,哥哥,他是人我是蛇仙,怎么能喜欢? 我厉声拒绝了他,并想解开和他的契约,谁知,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群人,那群人竟置阵法,让我逃不掉,躲不得! 哥哥,我在棺材里面,生不如死,只想一死了之,我的一身皮肉全部磨烂了也没有人来救我。” 小白蛇泣不成声,柳一是又好到哪里去,两兄妹抱头痛哭。 这边小白蛇恢复得极快,那边常如山身上的伤也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此时,他的脸已经恢复如常了,甚至看起来更年轻了些。 “同生咒,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咒术了。”敖阡开口,像看一条蛆虫一样看常如山。 可常如山置之不理,甚至有力气站起来朝他们走近。 “小云,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不然你也不会用自己的寿命为我增寿啊!” “你胡说!那时你重病垂危,我念你心地善良,特许你三年寿命,可你尝到甜头, 那以后就像疯了一样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常如山,这世上凡人求长生,哪个不是历经劫难重重!可你却以为我在骗你,竟将我困在铁棺内!” “可现在我们之间有着同生咒,只要你活着,我就活着,我也能享永生!” 同生咒,是要以双方的血液共同浇灌彼此心脉,每日一次,硬生生割开自己的心脏,滴进血液,持续四十九天,才可完成咒术。 远古的时候,这类咒术在军队中较为常见。可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毕竟是损阴德的事。 常如山卑鄙地走近了柳云,被柳一是一脚踢得老远,他的鼻子磕在地上出了血,柳云的小鼻子那里也流出了殷红的血液,看得柳一是一阵心慌! “你不要做梦了!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这样的祸害留在人间!” 小白蛇说着,掐诀念咒,浑身震颤,竟是要自爆了! 第61章 舍弃半身命格 “等等,”狐狸淡淡开口,他转向常如山,“我还有最后一颗灵药,这灵药你方才也看到了,柳云吃了一颗,便脱胎换骨,筋骨重塑,你只要答应解开和她的同生咒,我就把这颗灵药给你。” “山主!这是你最后一颗药!你怎么能给别人!”胡艳忍不住出声阻止, 可常如山却是真的疯魔了,他看着狐狸手中那颗和一颗糖豆差不多的药丸,丝毫不加犹豫,直接点了头。 他跑进房里,拿出一片白色的蛇蜕,柳一是认得!那是蛇的七寸蛇蜕!七寸蛇蜕是蛇的命门!尤其是对于修仙的蛇类来说。 常如山摊开那张巴掌大的蛇蜕,取出匕首在自己的胸口划了一刀,鲜血汩汩流出,滴在蛇蜕上。 与此同时,柳云全身光芒大作,她由一条小蛇渐渐变大,成了一条缠绕在院中的巨大白蛇,随后一阵云雾缭绕,一个纤瘦的女孩子走了出来。 柳一是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眶里遮掩不住的喜悦。 “药呢?”常如山不废话,直接问胡银皎要灵药。 胡银皎一双幽深的眸子却直直盯着柳云,“要给吗?” 柳云惨白的脸上拂过一丝不忍,终于别过了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次就让他自己选吧。” 胡银皎拿着灵药再问了一遍常如山,“你要?” 常如山不再回答,直接拿过灵药,吞进了肚子里。 哎,一阵叹息随着风声飘荡好远。 常如山身上一阵白一阵青,完全没有柳云吃灵药时身上光芒大作的现象,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像被碾碎一般痛,痛得他站不稳,直直倒在地上不断哀嚎,他的整个身体像沾到熔岩一样迅速熔化。 灵药之所以是灵药,便就不是给人吃的,就像之前敖阡给陈瑶吃的那颗糖果,也只是掺杂了丝缕灵气在里面。 若功德不够,吃了灵药,便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胡银皎问柳云,也是想让柳云决定要不要让常如山经此一劫。 可喜的是柳云醒悟过来,她把选择权交给常如山。 现在这样的结果,是常如山本人自己造成的,与任何人无关,与任何人没有因果。 看到地上不停挣扎喊着她名字的男人,柳云垂了垂眼,盯了半晌还是选择转身离开,此时她脸上金光一闪,一颗宛如白玉的仙印出现在额头上。 她功德圆满,如今已经修成上方仙了。 一顶仙撵从天上被几个仙子抬着飞了下来,柳云轻飘飘一跃,飞了上去,“诸位的恩德柳云记在心中,日后有用得到柳云的地方,柳云一定鼎力相帮。” 柳一是抬头看了看柳云,即便不舍,但还是决定留下。 他微微一笑朝柳云道:“当时为了找你,我特地求助了这位陈小师傅,如今找到你, 你也修成了正果,老哥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我在人间留下这样一段缘分, 也是飞不上天的,我日后会成为陈小师傅的地马,助她修行,妹妹,你上天了,也要勤加修炼,等着老哥我。” 柳云站在轿撵上,周身衣袂翻飞,她眼睛怀着清亮的泪珠,朝着柳一是点点头。 柳一是目送着仙轿上了天,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红纸,让我写上他的名字。 名字一写完,柳一是朝我拱拱手,化作一阵风消失不见。 此时,只剩地上那具即将被熔化成一滩水的死尸。 “哎哎哎,他可算死了,可魂魄也被烧没了?”范谢二位先生又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出现了,围着地上那滩水看了又看。 “总之,死了就死了吧,这样的恶人,也该有这样的报应。” 两位鬼差一边商量着回去怎么上报,一边朝着我们点头示意,皮鞋踏步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了。 胡银皎勉力撑着直到院中渐渐归于平静,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我赶紧扑上去,着急地问敖阡怎么办? 敖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么重的伤,便是白仙来也无济于事。狐狸的气息不稳,心跳也不规律,一会快一会慢。他的眼神迷蒙,似乎想要抬起手摸我的脸, 我颤抖着手握住他的手掌,他的手心渐渐出现绒毛, “怎么办?怎么办?”我抱着他,慌张地问胡艳,“有什么办法救他吗?大姐呢?胡家大姐呢?” 胡艳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对着我恶狠狠开口,“若非是你,山主怎么会受此重伤,陈瑶,你就是个祸害!你的家人被你害死,如今山主也快被你害死了,你就是个天生的栽秧!”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要这样的 敖阡站在我身边,看我哭得不能自已,和胡艳对骂起来,可我一个字都听不下去,要怎么才能救狐狸?? 胡银皎的气息越来越弱,即便勉力支撑也还是维持不了人形,我抱着白狐狸不知所措,身边是敖阡和胡艳对决传来的兵器交接的冷厉声音。 “都住手!”一声女子的呵斥让胡艳和敖阡都停了下来。 女子站在院中,就着朦胧的月色,我认得,胡家大姐胡蓉英。 她亲自来了。 胡蓉英不由分说从我手里抱走狐狸,神色冰冷,“我弟弟与陈姑娘之间的仙凡契约,就此作废,陈瑶姑娘,保重。”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的衣角,匍匐在地上,样子卑微:“狐仙娘娘,你救救狐狸。” 胡蓉英不着痕迹移开了被我握住的衣角, “我弟弟命该如此,陈姑娘无需介怀!” “我想救他,他不该死的,他的狐丹还没修成,功德盘的功德也没修满,他不会死的!”我哭得脑仁发疼,语无伦次地说着。 “陈姑娘真想救二弟?”胡蓉英缓了缓口气,对我说,我急得赶紧点头。 “那需要陈姑娘付出极大的代价,陈姑娘也愿意吗?”胡蓉英抱着狐狸,蹲在我身边看着我, “什么代价?”我红着眼睛问, “我初见陈姑娘,就知道陈姑娘不是普通的人,你的命格矜贵,眉心带红,若你能舍弃半生命格赠与小银,或许小银还有一线生机。” 第62章 棺椁里是谁? 胡蓉英的话一字一字落在我的耳朵里,我却咧嘴笑了起来。 “不可!” “我愿意!”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是敖阡和我都在说话,我看着敖阡一脸怒气瞪着胡蓉英的样子,垂下眼睛,“狐狸是为我而伤,这都是我应该的。” 我咬破嘴唇,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现有关狐狸的片段, 有他低垂着头淡淡微笑的模样,有他见我危险,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的模样, 有他轻声细语对我说让我背道德经给他听的模样,也有晚上在我身边紧紧相拥似乎要将我拥进骨血的模样 “命格天生,是上天的赐予,世代修习的结果,怎能轻易分给旁人,何况对方还是一只兽!”敖阡似乎极为不解,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拉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我救!”我的眸光从未有过的鉴定,没有丝毫犹豫。 “陈瑶,你细想想!得道之人怎屑于以他人命格壮己身!” 敖阡有些极其败坏,晃着我的肩膀。 “我救!”我开口,声音轻飘飘的,眼睛一直盯着胡蓉英怀里抱着的狐狸,从未移开。 敖阡见再劝不动我,怒气冲冲地转身消失。我呼出一口气,问胡蓉英怎么做。 胡蓉英见我如此坚定,心里对我的意见少了几分, “赠与命格是极为痛苦的,你要承受如刮骨割肉,神魂撕裂的痛苦,你能忍受吗?” 我看了看蜷成一团毛色灰败的狐狸,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再不救他真就死了。 “我能行。” 胡蓉英见我点头,开始掐诀捏咒,脚下每次踏步都有光圈闪过,是在布阵。 四周慢慢显出一层淡淡的粉色结界,我盘腿坐下,狐狸就在我的面前,我摸着狐狸的毛,像往常一样传音给他:“臭狐狸,不要怕,你救了我那么多次,这次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胡艳的咒语开始生效,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酥麻从四肢传来,接着迅速传遍全身,那种酥麻越来越剧烈,最终演变成刺骨的痛。 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极度纠缠,每个细胞都在割裂,痛,太痛了。 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就算我刻意隐忍,那种溢出来的闷哼却像是打开了我痛苦的一把钥匙, 我开始捂着身体,在地上不停翻滚,四肢百骸像是被全部截断又像是重新组合,汗水湿透我的全身,我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一样。 头和心脏像是要炸裂般,我呼哧呼哧喘着气,死死咬着嘴唇,满口的血腥气让我意识清醒了些,不然我恐怕迷迷糊糊就要开口反悔了。 我不知翻了多久,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眨眼皮都用了全身的力气。 胡蓉英在阵法结束的一瞬间,立刻朝我跑过来。她抱住我,眼泪流出来,不断说着谢谢。 我甚至没有力气眨眼睛,只能怔怔地望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第一句话就是:“狐狸怎么样了?” 虽然只是气音,但胡蓉英扯开一个笑告诉我,“他没事,谢谢,谢谢你。” 我精神耗尽,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全身剧痛,像是和人打了一场三天三夜还打输了,被人按在地上暴揍的架一样。 我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狐狸耷拉着眼皮像往常一样睡在我身边。 他的双手紧紧抱着我,就算睡着了,眉头依然皱着,察觉到我呼吸的变化,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认真盯着他的眼。 “阿瑶你醒了,你知道吗?你睡了七天了。” 狐狸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对我说着,头朝我的脖子蹭了蹭,紧紧锢住我,好像失而复得了一件至宝。 “你没事了吗?”我的嗓子像被火烧一样干裂,强忍着开口问他, “我没事了,阿瑶,谢谢你。”胡银皎应该从胡蓉英那里听说了我救了他的事,对我的态度简直温柔到可以溺出水来。 “阿瑶,我想送你一件礼物。”狐狸说着,将我从床上轻轻抱起,我窝在他略微冰凉的怀里,忍着浑身的痛,抿着嘴笑。 我们还住在常府,只是常府里的奴仆已经连夜逃走了,此时的府里安静得很,他赤着脚,抱着我穿过层层走廊,忽然停住了脚步,像是重新做了一个决定一样,低头对我说,“我带你回昆仑好不好?” 他的眉眼冰清,看向我时却充满了柔情,一缕银发落在身前,随着风细碎地打在我的脸上,搅得我意乱情迷,我将头埋得更深了,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狐狸勾唇一笑,他抱着我直接从原地消失。 回到昆仑,狐狸脚下不停,带着我继续往前走,这条路我认得,当时偷偷跟在狐狸后面时,我有认真观察过, 四周的墙面雕刻着极为复杂的纹路,看起来和功德盘的样式差不多,我忍不住开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狐狸呵笑了一声,风中似乎都隐匿地流转着情意,他一字一句对我说,“我想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 我偷笑个不停,即便全身从里到外都痛得让我直冒冷汗,可我真的很高兴。 我终于可以揭开罩着狐狸的那层面纱。 狐狸不再言语,抱着我进了那座更加宏伟庄严的宫殿,解开隧道的封印,抬步向里走去。 他赤着脚,脚下不断发出清脆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穿鞋?” 我小声问着,回音荡了好远。 “忘了。”狐狸淡淡瞥了一眼脚下,碎石割破他的脚底,汩汩流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 他这么注重打扮自己的人,竟然会忘了穿鞋。我在心里疑惑着,不一会儿,就走通了隧道来到了空旷的内殿。 殿内依然只有一副棺椁。 狐狸轻轻扣动石壁上的雕像,一阵轰隆的声音传来,另一个棺椁从地底下升了上来。 这两副棺椁上面刻的符文,不论是祭祀场景还是山川异域,都是一模一样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似的。 狐狸低头看了看我,搂着我径直跳进了另一个棺椁内。 我心惊不已,死死抱住狐狸,由于之前在大兴安岭那次被那群小鬼们关进棺材给我留下了阴影,导致我之后一去到密闭的空间,就觉得胸闷气短,要被憋死了。 “你知道那副棺椁里是谁吗?”狐狸的声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他侧身在我旁边,静静地看着我。 第63章 我死了 有个答案隐隐在我的心口盘旋,但我却莫名不敢说出口,只带着疑问的目光望着狐狸。 棺椁里面的空间很大,狐狸翻身躺了下去,和我并肩躺着,“是西王母。” 胡银皎的声音似染了一层霜,他就像陷进了一场很久远的回忆中,喃喃着, “千年前,有一位恶神,她作恶多端,被西王母以自身法力镇压,但还是被她逃了出去, 她在凡间造成无数杀孽,最后竟然妄图摧毁世间,西王母为了拯救天下人,不惜以身殉道,死后魂归天地, 她的尸身是我花了千年时间一点一点找齐收殓的,阿瑶,你说西王母好不好?” “好,她这样的慈悲心肠才是真正的神!” 比起让人类生祭的山神,西王母简直就是正神典范。 “那你知道恶神是谁吗?”狐狸继续问道, 我抿了抿唇,小声说道:“玉姬。” 说着,我转头想去看狐狸,可周围太黑了,我看不清狐狸的脸色,他似长舒了一口气,“那你觉得玉姬该死吗?” 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萦绕在我的心头,压迫得我的心脏狂跳,我的指尖忍不住发抖,碰到冰冷的棺椁冒出一身的寒意。 我咽了一口不存在口水,顶着压力几乎只有气音说道:“该死。” 几乎一瞬间,我感觉到有什么压在狐狸身上的东西消失了, 他的状态很轻松,说出的话更加清冷,“所以,我这千年也一直在寻找玉姬或者玉姬的转世。” “那你找到了吗?”我的牙齿开始不由自主发抖,不知为何,整个棺椁内越来越冷, “没有,每次都是找到一丝气息,又叫她逃了,不过,那些沾染了她气息的人,也是该死的,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狐狸说得轻飘飘,可落在我耳朵却如遭雷击。 “那我呢?”我几乎本能地和狐狸隔开了一点距离,不由自主地问出口。 “你与他们不一样。”狐狸说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我,里面有流转的波光,有无尽的眷恋,唯独没有浓浓的情意。 我的眼皮狂跳,故意撒娇道:“我好冷,我们离开这里吧,你的秘密我下次再听好不好?” 我伸手拉了拉胡银皎的衣袖,他的大手精准地握住了我,整个人翻身压在我身上,头埋在我的下巴那里,贪恋似的轻嗅着。 “狐狸”我低低地喊着,声音却被他尽数吞进嘴里,他含住我的唇瓣,一阵轻磨慢碾后,着急地将我身上的衣服褪下。 在棺椁里不好吧,我刚想推开他,可双手却被狐狸抵在头上,一点使不上劲,只好任由狐狸予取予求。 棺椁内原本冰凉的温度此时烫得吓人,我和狐狸的头发互相纠缠,汗水滴下分不清到底是谁沾湿了谁的身体。 欲生欲死的纠缠中,我好像听到狐狸在小声说着什么,对什么的,我想问,却被他密密麻麻的吻遮掩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一眼就看到熟悉的房子,我们已经回到了常府。 外面日头高照,今天是个好天气。 我洗漱好去到外面,刚好看到狐狸一身白衣站在倒了的槐树下, 他负手而立,莲白衣角被吹飞,整个人高冷得好像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 “醒了。”他招招手让我过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一步一步挪过去,刚站稳,狐狸左手拉住我,右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 他的手掌凉得像一块冰,似乎在这里吹了一整晚的风,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知道吗?我想了很久,我找不到别的理由?” “什么理由?”我眨巴着眼睛问他, “留下你的理由。” “?”我正疑惑间,狐狸左右顺着我的手臂向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在我的胸上了, 我刚想开口问,一瞬间,他的手上突然生出好长的指甲,整个手掌不再是修长纤细,变成了指节粗大的兽爪。 “你要”我的问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将爪子对准我的心脏,指尖用力刺了进去。 顿时,血肉刺穿的剧痛灌遍我的全身,鲜血顺着胸口这个大窟窿不住地往下淌,很快就打湿了衣裳,在脚边晕出一个血坑! “对不起。”胡银皎淡淡说着,眼里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他扭动手掌,血肉撕裂的声音冲击着我的耳膜,他竟硬生生将我体内的心脏扯了出来,血淋淋一片。 我整个人恍惚起来,对的,昨晚他好像一直在喃喃对不起。 我直挺挺倒了下去,这次没有人在我后面接住我,我整个人摔地弹动起来,抽搐了两下才彻底陷入死寂。 狐狸似乎想要回头,他的脚步踌躇了一瞬,可下一秒,还是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感受着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身体流出去,带走我身上的温度,我想大声呼救,可连张嘴都困难, 是说不出还是不想说?我分不清。 他一走,胡艳来到我身边,蹲在我头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多谢你为山主温养狐丹这么多年,还有,你知道你之前的地马结局是怎样的吗?他们都是被山主杀死的,你也不例外。” “咳咳咳咳”我的嘴角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流出来,呛进气管里,止不住地咳嗽。 “严格说来,你和他们也不一样,他们只是身带玉姬的气息,而你,你就是玉姬,所以, 用你来温养瑶琼娘娘的神魂最好不过了。” 胡艳眉飞色舞,说起我就是玉姬的时候,整个人有种癫狂的痴迷。 她边说边站起来,走了两步,似想到什么,回过头来:“你还能挣扎半炷香,好好享受你仅剩的人生吧。” 胡艳说完,站起身拍拍手也出了府门。 我一个人眼含血泪望着天上的太阳,死死不肯闭眼! 我恨,我怨,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捧着一颗心到另一个人面前,对方不仅不领受,还将我的心挖走了! 原来他说的礼物,就是拿走我的命! 我从没做坏事,甚至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我有这样的结局? 我不死心想要挣扎出去找人求救,忍着身体的剧痛哆嗦着一点一点爬到门边,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迹。 我伸长的手,想要拉住门槛,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扼住喉咙的感觉快要把我逼疯,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我睁着血红的眼睛,浑身抖个不停,望着前面那条路,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个出现在视野中的人。 他越来越近了,可下一秒,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我断气了。 含着无尽的怨气和怒气,断气了。 第64章 杀了胡银皎 今天的太阳真好,可惜今天的日子不太好。 我的魂魄飘飘荡荡,一路疾驰不知到了哪里,世间在我眼中一片灰暗, 我的神思混沌,只觉得心中怨气难消!胸口的愤怒让我想要杀死每一个我见到的人!可,一种柔软的力量禁锢着我, 一路浑浑噩噩,周围越来越黑,我的眼前出现一座漆黑的宫殿。 宫殿内灯火闪烁,我刚想飘进去,一个熟悉的人影被人簇拥着来到我的面前。 女人一副古代豪门贵女的打扮,头上簪金戴银,身上绫罗绸缎。 她的脸也精致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柳眉隽逸,双目含情。 她细细地盯着我,眼里闪过慈祥的光芒,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瑶儿,你受苦了。活着很辛苦,但你只有活下去,才有为自己讨公道的一天。别怨也别怒,奶奶永远在你身边。” 女子说完,在我的眉心一点,那萦绕在我眼前的黑雾逐渐消失, 她一挥袖,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掀了起来,“回去吧,回去一切都有转机!” 旋风裹挟着我急速往后退,朦胧中,我看到有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宫殿里走了出来, 他一手搂住女子的肩,一边轻声和女子说着什么。 “天上来捉她的人已经到冥界了,你就这样把她送回去?” 女子娇嗔地勾唇冷笑:“谁也别想在我手上抢走陈瑶。” 男子拍了拍女子的肩,无奈地摇头宠溺地看了女子一眼,随后两人转身退回了宫殿。 周遭都是嗡嗡的风声,一点细微的声响在我耳朵里都像放大了无数倍! 可我的眼皮重的很,怎么都睁不开,身体也沉得像石块,动也动不了。 谁能?谁能帮帮我?我脑海里有意识,甚至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就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她怎么还不醒?”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熟悉。 “她的魂魄离体太久了,还不好操控身体。” 元岁的声音?元岁也来了? 我挣扎了一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死了,我被胡银皎杀了。 用自身身体为他蕴养狐丹,最后被他掏空心脏死了。 我越想越怒越想越怨,身体渐渐发烫,烫得我四肢不由自主痉挛起来。 “不好,要起尸了!”元岁说完,伸手在我身上几个大穴点了点, 他还念着什么咒,我的神识好像被安抚了,渐渐地,我身体上的热气退了下去。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既然醒不来,那就竖着耳朵听,至少还能听到声音。 “要怎么才能唤醒她啊,总不能抱着一个昏迷的人逃亡吧!”元岁顿了顿,继续道, “你这里有什么神丹妙药,拿出来给她吃吃,说不定激荡她的神魂,她就醒了呢!” “你当我是卖假药的?什么都有?我是修毒不是修仙!哪有什么灵丹妙药,倒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药有的是!” 女子含着薄怒的声音呵斥着元岁, 这声音,真的很熟悉,我在脑海里不停搜索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这时,另一道娇软的声音急切地响起, “元岁师兄,冥鱼大人,有人打上山来了!” 冥鱼柳眉倒竖,双眼圆瞪,“是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上我冥鱼的府邸!你好好看着她,我出去看看。” 元岁点头如捣蒜, 他指挥那个女孩子带上他的东西,边收拾边说:“小灰,不是我说你,你也修习了大半年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算了, 下次你就好好在山上待着,不要和我一起出来了,带你出来,我还得看顾你,分身乏术啊。” 女子似乎沉默了一瞬,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小灰?就是那只可可爱爱的小狐狸? 我好想睁开眼看看小灰现在的样子,可挣扎了半天,眼前依然一片昏暗。 这时,一阵异香传来,带着寺庙里那种烛火燃烧后的余香,袅袅不绝地传了进来。 元岁刚站起来走了两步,结果传来两道重物倒地的闷哼声。 元岁,元岁? 小灰?小灰? 我的意识不停地喊着,可再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互相交替的踏步声让我判断出这是一个人! 是谁? 我的意识急得团团转,可就是睁不开眼睛,四肢也像被人绑住压上了大石块! 来人朝我越走越近,他的脚步轻缓,不疾不徐, 气息也很缓,缓得几乎没有喘气声。 他走在我的身前,似乎端详了我一瞬, “我来祭你了。阿瑶。” 胡银皎! 我的头皮瞬间炸毛,他才把我杀了,不会发现我又活了,还想再杀我一次?! 我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尽力克制自己发抖的手。 “阿瑶,为什么瑶琼死了,你也死了?”他靠近了我两步,有冰冰凉凉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你知道吗?瑶琼没有醒过来?为什么没有醒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刻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胡银皎仿佛在自言自语,“他们说,取了内丹还不够,还要你的神魂,哦对,你的魂魄还没祭五芒星盘。” 这是什么绝世大渣男! 让我为他温养狐丹不说,还要我的命,要了我的命还要让我魂魄祭盘,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另一个女人醒过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一腔真心就是笑话,自从遇到胡银皎,我不断面临亲人的离世,人生的颠沛流离。 遇到他后,我经历的每件事,都沾满了我的血泪! 一股股热意重新烧起来,我的身体渐渐不受控制,我的意识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最后汇成无边无际的黑海。 胡银皎,当初如果杀了你,是不是我会过得比现在更幸福! 念头一起,暴戾随之增生!我的意识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被操控了的傀儡,只有一个目的! 杀了胡银皎! 即便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可我的獠牙疯长,我张开大口!一口咬住了胡银皎的脖子,鲜血四流! 第65章 请神诀 满口的血腥让我难耐的内心好受了些,可我还是觉得不够!不够!还要更多的血!还要胡银皎的命! 我像个丧尸一样,以诡异的姿势立起来,朝着胡银皎的胸口抓去。 胡银皎还在继续他的深情戏码,他死死抱着我,用他的手臂紧紧把我抱在怀里。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后悔了,阿瑶,我一定可以想到别的方法救瑶琼,我也能想到方法救你,阿瑶,你醒醒。” 他还在喃喃自语, 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整个人力大无比,浑身的灼热让我忍不住再次开口咬向胡银皎,这一次,咬在了肩上! 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推开我,只是紧紧地抱着我,鲜血流遍全身也浑然不在意。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撕咬他的血肉,嘴里充满了肉末和血液,我能意识到即便闭着双眼,可我的眼睛已经血红如兽了。 “阿瑶,是我错了,我不会再推开你了。” 狐狸说完,将我打横抱起来,正要出去,却被人拦住了脚步。 “住手,狐仙。” 是雾渊? 雾渊没死?上次烧了他的身体都没死? 我长着满口是血的嘴巴呆愣地转过头,朝着雾渊的方向“看”去。 “好久不见。”狐狸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雾渊走近了两步, “你体内有着上古战神的一缕精魂,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惊讶吗?” 狐狸说着,那双原本嫩绿如宝石一般的双眼变得深邃无比。他望着雾渊,眸子里的雾气浓重得让人看不清。 “想要带走玉姬?自不量力。”雾渊呵气般说着,闪身就出现在狐狸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狐狸将我轻轻放在石床上,一挥手,无数的藤蔓将我缠绕起来,最后直接裹成一个茧。 死狐狸,臭狐狸,有机会一定要把狐狸杀千刀! 我还想挣扎,可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仅凭他们的呵气声判断谁被谁打了。 狐狸这次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异常的强悍,是因为拿回狐丹的缘故? 我已经听到好几次雾渊倒退吐血的声音,可他还是一次次站起来,阻止狐狸带走我, 这一次,雾渊又被狐狸的钢针狐尾甩了一身的刺,浑身汩汩流着血,喘气声也渐渐一声大过一声。 狐狸把裹成茧子一般的我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可雾渊还是从后面追了上来,他纠缠着胡银皎,不给胡银皎出这个门的机会! 我心里只想胡银皎死,凝神细听,一道划破空气如利刃一般的掌风朝狐狸打来, 好机会!我死死咬住舌尖,可一点用没有,狐狸带着我左闪右逃,硬生生避开了雾渊好几次杀招。 我暴戾四起,黑色的识海波涛汹涌,惊涛骇浪,卷起的风浪一层盖过一层,突然眉心一闪,我开始念请神诀。 请神诀是地马与仙家建立契约时,仙家自发告诉地马的驱使口诀,念了口诀可以驱使或者请仙家办某件事。 我念着与胡银皎建立契约时的请神诀,并将我自己的意念灌注期间,果然,狐狸的面色变了,他看着我,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顾不得那么多,继续念着请神诀,口诀念完,狐狸越来越慢的身体终于站着动不了了。 杀吧,杀了他吧! 我炽热地想着,眼里全是疯狂。 雾渊看了一眼胡银皎怀里的我,蓄了满力的一击,重重打在胡银皎的身体上,只是,我与胡银皎是契约关系,又是因我之故,狐狸才会这样,不出所料,我受到了严重的反噬! 即便在识海中,我也感觉到我的肉身嘴角溢出了鲜血。 雾渊见状,不敢再打,可我的意志仍然牢牢控制着胡银皎,导致胡银皎只能硬生生接下雾渊又一记重击! “噗”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脑子里乱作一团,痛的我双手抱着头不停抽搐,一刹那,我的识海闪过一缕白光,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无数的藤蔓尽数散开。 我眨眨眼看着两个立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黑色的长惟帽,整个人像是极力把自己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另一个男的,一头飘逸的银色长发,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绣金纹的长袍,此时长袍上也沾了不少的血迹,斑斑点点,看起来触目惊心。 即便伤成这样他的神态依旧傲慢,狭长的眼睛轻蔑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双眸子里带着无尽的冷意。 “你今天带不走她。”黑衣男子出声,一个闪身跃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想要带走我。 “放手!”银发男子说着,扭动了脖子,随着平平碰碰类似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银发男子一步一步挪动脚步,像是初次学步一样走到我的面前,两个人的呼吸都很不稳,可银发男子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吓到我,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 银发男子还想将我拉走,可我下意识地想要逃开,他伸来的手,扑了个空,我闪身躲到黑衣男子身后,探着头看着他。 “我劝你快走吧!上方仙已经发出了法令,三山六界通缉你了!” 另一个声音传来,我抬头看去,一条金色的小龙盘旋在头顶,随着小龙越来越大,他直接一个俯身冲了下来,在即将落地的瞬间化成人,是一个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少年。 他向我们走近,脸上勾着一抹明媚的笑。 “恐怕现在已经得了消息,正往这边赶来。” 银发男子一口鲜血喷出来,他有狐丹,又得了那么多功德,对付雾渊绰绰有余,可因为我下的那个令,导致他硬生生接了雾渊两次致命的攻击,他觉得识海一片翻腾,浑身气血翻涌,逆流而上,直冲丹田。 他举起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嘴角,随后朝我裂开嘴笑了一下,还想要对我伸出手,我被吓得一个瑟缩,直接躲进了黑衣男子的身后,不敢再伸出头。 银发男子见状,似是无奈,垂下了手。 是我吓到你了吗?以往你都是躲在我的背后,现在也会用这样害怕的眼神看我了吗? 狐狸想笑,可嘴角抽动竟笑不出来。 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似乎有一些人闯了进来。银发男子侧头看了一眼,趁着这间隙, 黑衣男子带着我还有小金龙,直接从房间里消失不见。 我的意识模模糊糊,只觉得一个呼吸,转眼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这里山清水秀,有亭台楼阁,是个古色古香的地方。 小金龙化成了一条金色镯子,缠在我的手腕上。黑衣男子推开我面前的门,入眼就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栽了好多花好多树!其中一棵树正开的如火如荼!火红如羽的花瓣一片一片落下来。 第66章 雾渊 我赶紧放开男子牵着我的手,走到花树下,细细看了半晌后抬头问他, “这是什么花?这么好看。” 黑衣男子眼底的眸光闪动,他搂着我一个旋身坐在了花树的枝丫间, “你喜欢这花吗?” “嗯!喜欢!”说着,我还伸手摘下了离我最近的一朵,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着,时不时还闻一闻。 “它叫相思,是我,”男子顿了顿,继续道:“是我死去的夫人栽种的,我夫人很喜欢这棵花树。” “你夫人一定很漂亮吧。”我拿着花朵,无意识地随口一问,可却明显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声。 我咬咬嘴唇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将我放了下来。他带着我推开了一扇雕梁画栋的房门。 里面很宽敞,整整齐齐摆着几排书架,上面放满了书。 我不知道男子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可我还是好奇走了进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你过来。”男子朝我招招手,他已经脱去了外面那件带帽子的罩衣,露出他的五官。这个男人生得很好看,与之前那个银发男子差不多的好看,银发男子,不知为何一想到他,我的心里没来由地瑟缩了一阵,只觉得后怕,想要远远地躲开他。 黑衣男子将书桌前的圈椅挪开了一点,示意我过去,我坐稳后,男子才站在我旁边,拿起一支毛笔,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 “我叫雾渊,你记住了。”他说着,伸手指着白色宣纸上的两个字。 我点点头,随后,雾渊像是记起什么似的,“你会画符咒吗?” 我刚想说不会,可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我被某个人压迫着不断画着符咒的画面, “我会。”我迟疑着说出这两个字,雾渊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我半信半疑从笔架上取下另一只毛笔,蘸上赤红色朱砂,屏气凝神后,像是笔走龙蛇般流畅地画出了一个符。 盯着这个符,我呆愣了半晌,“你教我的吗?” 雾渊摇摇头, 我转头看着那个符,不停地回忆脑海中那个画面。 有一人站在我的身后,他握着我握笔的手,将头抵在我的颈窝处,温热的气息将那块皮肤都熏红了,他一下一下教我画,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那画面中的人到底是谁? “我是不是忘了很多东西?”我虽然不聪明,可从我一睁开眼睛,就感觉所有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银发男子和雾渊对峙时的剑拔弩张,自己脑海中多了一段自己都不知道的记忆,还有那条由人化成的金龙镯子。 “我知道,我应该忘了很多事,雾渊,你能告诉我,我忘了什么吗?或者,你能让我重新回忆起来吗?” 一想到那个银发男子,我心里没来由的害怕与恐惧,让我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是不是就要被他取走性命。 这种感觉很难受! “你真的想要记起那些吗?那些记忆很惨痛你也愿意吗?”雾渊站在我旁边,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意味。 “嗯,想。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完,我转头看着他,“还有你,我也不了解你,你究竟是谁?” 雾渊似乎思索了好一阵,才悠悠开口,“我是雾渊,只是雾渊而已。” “你是不是喜欢我?”我直白地开口问,引得雾渊抬眸看了我好几眼。 他忽然呵气般笑了一声,随后缓缓开口:“嗯,喜欢。” 我哦了一声,随后转头继续画着符咒。 他喜欢我,所以对我这么好,可我不喜欢他,我无法回应什么。 雾渊见我沉默不说话,开口道:“想要找回那段记忆,也不是不可以,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带你去。” 我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将画好的符咒妥帖地放在包里,才抬眼和雾渊说到:“三件事可以,但不能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违法乱纪的事,损德造孽的事。” 雾渊笑了笑,就像一缕春风将冰冻了好久的池水化开,我看到他眼里浮现出点点柔情。 他长着一双多情眼,看向你时含情脉脉,但我总觉得他在通过我,看另一个人。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我的头发,可我往后退了一步,不知为何,我不想让人摸我的头发,好像这个动作曾经有人做过 雾渊讪讪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有一点尴尬,“答应你。” 雾渊说完,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将房间里的书本画册吹得咧咧作响。一副挂在墙上的画被吹落在我脚边。 我想伸手去捡,雾渊抢先一步,他将画册捡起来,细心地用白绢布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重新卷好,放在了书架上。 我撇撇嘴,不让看就不看吧。 雾渊看了看天色,拉着我的手,“那就做第一件事吧。” 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他拉着我的手出了书房直奔后花园而去。 后花园里各色奇花异草更多,相比前院开得更茂盛,我看着眼前这个场景,心里渐渐疑惑起来。 这里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好像自己曾经来过! 我往前走了几步,凭着记忆左转后,那边赫然出现一个木头凉亭,凉亭檐角铜制风铃的位置都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是不是来过这里?”我问雾渊,可还没等雾渊回答,就看到他嘴角滴答滴答溢出血来。 我心里一惊,赶紧走到他面前,弯腰把他搭在身上:“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有人打过来罢了。” 他也不着急离开,示意我扶他去到凉亭里歇息。 可他不停地捂着胸口,脸色迅速变成惨白的样子。 “你不出去迎战,就躲一躲吧,你这样硬生生挨着,会死的!”不知为何,想到雾渊会死,我心里有个角落就晦暗得如同下了一场大暴雨。 听我说了这话,雾渊像是眼睛被点亮一样,他握住我的手,“你是说,你愿意和我一起躲起来?” 我想说不愿意,可看雾渊这样子,再不逃走,真就被什么东西打死了。 我点了点头,“先逃吧。” 雾渊惨白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他伸手想要碰我的脸,却又退了回去,“好。” 他说完,我的眼前出现一个山洞,“跟我走。” 他将我拉得紧紧的,不知为何,我心内一阵狂跳,好像有什么很害怕恐惧的东西来了,我呼吸一紧,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上雾渊的手,刚踏进山洞,眼前一片光亮闪过。 第67章 阿瑶,你逃不掉的 “山主,他们已经不见了。”胡艳站在凉亭里看了一眼,确认四周都没有人影,才对着一边满头银发,脸上少见地带着戾气的清秀男子说道, “找。”他身上暴戾的气息更重了,看着这样喜怒无常的山主,胡艳瑟缩了下,才出口说了一声好。 当初山主取回了心脏,与他自己的心脏重新合二为一,又拿回了狐丹,流失的灵力迅速充盈他的身体,他又变回了曾经强盛的胡银皎。杀伐果断,剑锋所指之处所有生灵偃旗息鼓的胡银皎。 可这样的胡银皎也是危险的,他身上散发的气息裹挟着浓烈的煞气,逼得人不敢靠他太近。 他将狐丹从心里取出来,那狐丹光泽莹润,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没有被世间浊气侵染。 胡银皎拿着狐丹望了很久,久到昆仑山日升月落了好几轮,他才缓过神,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拿着狐丹去了地下宫殿,想要利用狐丹里滋养的西王母的神魂将她的肉身唤醒,他布了一个很大的法界,法界绵延到将整个昆仑山完全覆盖,这三天风急雨骤,电闪雷鸣,山上的生灵全都躲在自己的洞府里瑟瑟发抖, 三天过去,第四天天朗气清,结界破裂,可躺在棺椁内的人还是闭着眼睛,神态温和,她安静得好像在睡一个很长的觉。 胡银皎满身满脸的汗,他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可还是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瑶琼的棺椁边,他站在旁边,眸色深邃得仿佛盛了一个黑渊,五芒星内的功德,加上狐丹内温养了上百年的西王母精魂,应该足以将她唤醒才对,为什么会这样? 胡银皎望着棺椁内的女子,神色黯淡, “瑶琼,我救不了你,也害了陈瑶,我该怎么办?”狐狸喃喃着,风灌进地下宫殿,将满室的蜡烛全部吹灭。 瞬间地下殿一室漆黑。 “你在怪我吗?”胡银皎继续问,他好似失了生机与活力,躺倒在棺椁边,怔怔地看着大殿顶上,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眼角那一滴晶莹的泪是为谁而流。 胡艳在宫殿外等了三天三夜,即便心急如焚也不敢踏进去半步,只因胡银皎曾说过,任何人都不能进这座宫殿。 可那次她偷偷跟在陈瑶身后,却发现陈瑶大摇大摆进了殿,事后和山主一起出来,她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山主对她反而更好了,这更激起了胡艳的嫉妒,她无法容忍高高在上的山主就这样喜欢一个卑贱的凡人。 所以当她发现陈瑶和玉姬有牵扯的时候,她抑制不住的狂喜,可山主一次又一次地忽视自己的建议,一次又一次将陈瑶护在身后时,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偷偷将玉姬的法器弯月令丢在大兴安岭,事态的发展如她所愿,而现在,她更是得意至极! 陈瑶死了,那个碍眼的凡人死了。 此刻她揪心的是,如果瑶琼真的醒了,那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根本坐不住,从胡银皎一进地下宫殿就一直守在大殿外。 胡银皎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他下意识喃喃自语,却不知道自己念的居然是情引香的诀,刚念完,一阵异香若有若无地飘向他,他半闭的眸子瞬间睁大!似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一般,情引香只能引活人,香传来,说明人还活着! 他坐了起来,掐诀将体内的狐丹请了出来, 看着狐丹上倒映着淡淡的影子,胡银皎忽然扯唇笑了起来,他一笑,满室的蜡烛又重新被点亮, “她没死?她没死!”狐狸自言自语着,脸上带着若明若暗的笑容,他的长眉看起来更锋利,狭长的眼眸却有着点点柔情。 随着他心潮的涌动,狐丹内的景象也开始翻转,一个女子躺在石床上的画面缓缓出现。 狐狸的眼角微湿,他似乎怔了一下,伸手点了一下湿润的眼角,修长的手指上点点晶亮让他盯着看了好久, 忽地他仰头放声大笑起来,看起来好像癫狂了一样。 “陈瑶啊陈瑶,我胡银皎出世千年,自诩心无外物,唯瑶琼一人而已,可我现在才明白,”胡银皎说着,脑海里闪过很多有关陈瑶的回忆, 有陈瑶搀着他,哭着说不敢的画面,有陈瑶怕到发抖却还是铆足勇气将他护在身后的画面,还有陈瑶拿着香草饼干问他好吃吗的画面,那时的陈瑶鲜活灵动,灿烂得好似天上那个的骄阳,是他,是他亲手让太阳陨落了 胡银皎一瞬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的步伐变得轻快起来,走到瑶琼的棺椁边,他的眼似清泉,“娘娘,心不随我,这颗心将陈瑶放在里面了,我要去找陈瑶了,她还活着,这一次我不愿放弃她了。” 胡银皎说完,深深地看了棺椁内女子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胡艳等在外面,坐立不安,看到胡银皎的身影,她赶紧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不自在的笑容,她小心试探着问怎么西王母娘娘没有一起出来,得到胡银皎说她还没醒的答案后,暗地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山主,或许是五芒星内的功德积攒不够呢,也或许是功德盘的魂魄献祭不够,之前我听大姐说,五芒星需要的是五个魂魄献祭,才能激发它最大的潜力。” 胡艳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胡银皎,继续小声说着未完的话,“或许,要找到陈瑶的魂魄才行。” 胡银皎停住了脚步,胡艳跟在他的身后,差点一头撞上去。 狐狸的神色冰冷,说出的话也冷得像一块冰,“这件事休要再提,我会找到别的方法唤醒瑶琼,至于陈瑶,这都是我欠她的,自然要还。” 狐狸说完,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身影。 循着香气,他们一行人来到云山,云山是毒后冥鱼的洞府,之前胡银皎灵力衰退,一直没上过云山帮陈瑶寻回心脏,如今却是一眨不眨眼就敢直接将人家的山门踢碎,和冥鱼的几个来回,胡银皎轻松取胜,随后吩咐胡艳收尾, 就在胡银皎就要将陈瑶带走时,雾渊出现了,还硬生生将陈瑶从他的手上给抢走了,陈瑶消失, 解了禁制的胡银皎将前来捉他的天将全部打退,扔进了幽冥,那浑身的狠厉,让胡艳心尖都颤了颤。 解决完那些天将,胡银皎再次掐动香诀,探得陈瑶居然就在不远处,带着胡艳一阵风似的过去寻人,却在他们刚到时,感应到陈瑶已经离开了。 胡艳看了看胡银皎平淡如水的神色,双手止不住地发抖,这么多年,他跟在胡银皎身边,太熟悉他的脾气了,面上有多平静,内里就有多惊涛骇浪! 她应了一声好,随后消失,只剩胡银皎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的身形颀长,一头银发挽在头上,用一根白玉簪松松地固定。 眉眼温柔地望着檐角叮咚响的铜铃。有风吹过,风中似乎还带着陈瑶身上独有的香气, 胡银皎闭了闭眸子,再次睁开时,柔情中也积聚着点点雪花。 阿瑶,你逃不掉的,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有办法找到你! 第68章 人间 雾渊带着我到了都市,他说,人间百味,指的是人间的味道复杂,一定程度上可以掩盖我们的气息。 这一路,他就像个隐形富豪一样,带着我住最高档的酒店,吃最好吃的饭菜,买最贵的衣服。 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我这几天玩得太疯,以至于每次回到酒店都是双腿打颤。 我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大口水后,细细打量着穿着现代服装的雾渊。 他一头漆黑发亮的长发化成了一丝不苟的短发,平日里总被黑衣袍遮住的皮肤此时暴露在外, 脖子边白得可以清晰看到青色的血管在汩汩流淌,那双晶亮漆黑的眸子温和得不像话,他好像知道我在看他,微微侧头,对着我浅浅一笑。 这样的一个绝色大帅哥!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唉,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我这边正感叹着,雾渊已经熟练地打了前台的电话定了两个晚餐上来,还专门注明要法式的。 回想着这几天,雾渊的钱包里有各种各样的银行卡,会员卡,我不禁好奇问他:“你对人间这么熟悉,是不是经常来人间玩啊?” 雾渊一边检查先前他布置好的法阵一边回答我:“在山上待久了,就来人间逛逛,我也喜欢热闹。” “出手这么阔绰,是不是存了很多钱啊?”对于我这个穷人来说,为所欲为花钱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雾渊看着我笑了笑,他在窗户上拉了一根红线,上面缠着小小的铃铛。风吹过来,铃铛叮咚叮咚作响, “以前的时候,收了很多供奉,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攒着攒着,就这么多了。”雾渊的神色有些黯淡,似乎不想提及这些事, 我赶紧打呵呵,“那感情好,有钱了,以后娶媳妇就不费劲了。” 这话一出,我就后悔了! 之前雾渊才说喜欢自己,现在自己又说这种话,怎么有点恃宠而骄的感觉! 我想将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可雾渊的动作很快,他一个闪身出现在我的面前,整个人朝我的方向压下来, “我说了我喜欢你,要是你愿意嫁给我,我所有的身家都是你的。”雾渊冰冰凉凉的气息洒在我的脸上,他的手顺着我的眼睛缓缓移到我的嘴唇边,带着温热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唇角,气氛暧昧起来, 我恨自己此刻那么地清醒,不能全身心投入到面前这个男人费心制造出来的梦幻场景, 我眨了眨眼睛,尴尬到脚趾头都绷紧了。 雾渊似乎还在试探我的反应,见我没有太大的反抗,侧着头朝我的面部越靠越近 “等等,我今天太累了。”我伸手拦在胸前,此刻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砰砰砰”敲门的声音响起,接着传来“客房服务”的声音,将我从这场该死的尴尬中解救出来。 雾渊从我的身上离开,我长舒一口气,服务员把餐车推了进来,介绍了菜品之后,还送了我一个草莓味的小蛋糕,我端详着可爱的草莓蛋糕,嘴里却问着有没有香草味的,有人喜欢香草味的。 话一出口,在场的两个人都看着我,我疑惑地看着雾渊:“你不喜欢香草味吗?” 雾渊摇摇头, 我重新把草莓蛋糕放回去,让服务员带走。 奇怪,那我的记忆中谁喜欢香草味? 我的脑海中总是时不时冒出我很陌生的记忆,这让我觉得很害怕,感觉有一团雾将我团团围住,我怎么都看不清前面的路。 雾渊很淡然地将晚餐推到我的面前,再一次郑重地开口,“我会帮你的。” 有了雾渊的保证,我勉强吃了个半饱。 在东北玩了一个星期,雾渊看着挂在窗上的风铃响动的次数越来越多,终于决定带着我离开。 他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早点走。 当天,我们就办理了退房。听到前台说住了五天,住宿费一共七千元时,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么贵!当初我帮人看事下了一趟地府,也才拿了五万的香油钱!捐出去一部分后,我甚至连四个零的数字都没见过! 等等,看事?我会看事? 我一瞬间变得兴致缺缺,木讷地跟着雾渊出了酒店。 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我忍不住再一次跟雾渊说了我的情况,我的脑海中开始浮现越来越多的记忆,而那些记忆是伴随着痛苦血泪,席卷我的全身,让我难受得呼吸都困难! 我越说越激动,大颗大颗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来,雾渊想要帮我擦泪水,可我微微侧头躲过了他的手。 雾渊怔了一下,告诉我:“佛说三千世界,这是真的,既然这个世界让你这么难过,那我们去另一个世界。” 我听不懂他的话,可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们刚坐上飞机,一道银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我之前经过的所有地方掠过, 胡银皎细细感受着空气中淡到不能再淡的引香的气味,每经过一个残留着陈瑶气息的地方,他的眸子就晦暗一分, 那雾渊似乎故意在和他玩一样,总能在他到来之前,顺利溜走,带着陈瑶一起溜走。 他趁着夜色跃进酒店,望着窗户上挂着的铃铛,唇角冷笑一把将红色的丝线扯下,便是用这样的小把戏一直藏着陈瑶? 他望着西边的方向,垂下的手越捏越紧。 房间里铃铛一碎,陈瑶的气息便浓烈得不像话,他走到门边,看到鞋架上一双白色加绒拖鞋,不由得伸手温柔地摩挲着鞋面。 陈瑶 胡银皎浑身的暴戾让东北附近的精怪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已经有五百年没有遇到如此骇人压迫的气息, 甚至那些宠物都自发躲在黑暗的角落,等到着某位大佬的离开。 胡银皎一身黑色风衣,内里一件纯白高领毛衣,一个人安静地向着西边的方向走去。 他的眼睛淬着冰,抬头望了望高高挂着的月亮,等着黑云将月亮吞噬。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整个城市忽然像是停滞了,黑暗中,胡银皎旋身轻踏,腾空而起。 陈瑶。 他轻轻念叨着,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他念动口诀,招来胡艳, “你去泰山查查,雾渊的真身到底是什么?”胡银皎的下颌微动,吐出如魔鬼一般的低语, 他不信这世上有不死之人,仙神鬼都有自己的寿岁!雾渊,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胡银皎被勾起了好胜心,他本就争强好胜!如今看来,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胡艳领了命下去,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复盘雾渊带着陈瑶出现又消失的地方。 千山,云山,东北市,这三个点连起来就像一条南下的线。 呵,狐狸呵笑一声,睁开眸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天空重现的月亮, 整个城市像是重新开机了一样,灯火依旧璀璨,车水马龙还在继续,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除了一个端坐香案前的卷发老太,没有人看到一道狐狸似的身影直接划过月亮向着天边而去。 第69章 找到陈瑶 雾渊摆阵掐诀,划破时间的空隙,来到了佛口中的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人来往如织,穿着都是古人的装束, 我兴奋地直搓手,雾渊看我这么开心,虽然皱着眉头却还是依了我下去玩玩的请求。 来到大街上,大街两边酒肆茶楼林立,还有很多小摊贩守在自己的摊前,他们不停地吆喝着, 我看到有捏泥人的,松开雾渊一直牵着我的手,美滋滋往那边跑, 谁知一阵马蹄疾驰,飞扬的尘土四溅,我站在路中央,看着一队穿着红黑相间官服的人朝我们快速奔来,他们皆配黑刀,腕上缠着鞭子! 我傻了一样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最前一匹马跑到我的面前,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我想大声尖叫,可嗓子却像哑了一般!或许是恼我挡了他们的路,高坐红马之上,看起来类似将军一般的人物将他手上的鞭子取下来,蓄满了力照着我的身体就是一鞭, 我捏紧了拳头,害怕得紧紧闭上眼睛,可一秒,两秒,三秒,意料之中的疼并没有从身上传来, 我虚着睁开眼睛,发现雾渊站在我不远处,但离我最近硬生生挨了一鞭的人是那个银发男子。 我的心口狂跳,本来没有的汗水也密密麻麻沁出来,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银发男子才狠狠将握在手上的鞭子使劲一扯,将马背上那人扯得摔下马。 周围立刻有人将我们团团围住,胡银皎撇了一眼雾渊,语气淡漠:“你也是胆大,敢带她来这里。” “为了躲你,不得不兵行险招。” 银发男子勾唇轻笑了一瞬,两个人四目相对间,几个回合就将周围的人打翻在地,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带着我飞奔到客栈,我实在忍不住,刚想开口问,却听银发男子已经开口, “你带她来了这里,就没想过会发生意外?在这里,你的法力都用不了。” 雾渊喝了一杯茶,声音晦暗得让人听不清, “即便这样,还是被你找到了不是。”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带走陈瑶。” “你现在是被天上通缉的要犯,又怎么敢让她和你走。” 银发男子的眉眼暗了下来, “陈瑶是我的地马,她应该和我在一起,”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带走她了。” 雾渊说完,木桌子应声碎了, 银发男人似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他扭动脖子,发出一阵咔咔骨头松动的声音,脸上带着莫名的狂热, “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两个人赤手空拳,一连打了不知多少个回合,我在一边急得不知所措,要是出人命了怎么办? 客栈一片狼藉,两个人还是不分上下,我使劲敲着手腕上的金龙镯子,想叫里面那个少年出来劝架,可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若不回你的老巢看看,估计整个泰山底都被我踏平了!”银发男子一个手刀打到雾渊的面门,趁机说道, 雾渊眉头一挑,“这几天是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果然是你。” “若我猜得没错,你的命门在泰山底下吧,你若还不回去,就永远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银发男子瞥了一眼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我, “看在你没有让陈瑶受委屈的份上,这一次,我放过你。” 雾渊一个翻越,硬生生接下银发男子踢过来的致命一脚,随后转身,退出三步之外。 他收了动作,静静地看了我一瞬,朝我走过来, “陈瑶,这次我失约了,不过你等我,我一定会让你的记忆恢复的。” 雾渊说着,想要伸手摸摸我的脸,但碍于银发男子一直杀向他的眼刀,只好作罢, 他离开了客栈,留下我和银发男子两个人。 “你,等等!”我刚开口要问他是谁,他就朝我走近了两步,吓得我赶紧让他停下! “我叫胡银皎,是你的出马仙家,之前咱们降妖除魔的时候,你受伤了,所以才会失去记忆,放心,以后有我,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胡银皎说着走到我的身边,也不管我的抗拒,笑着伸手在我的头发上揉了两下, 男子打扮得斯斯文文,但额上一点红印衬得他妖艳异常。 “等等!”我心里对他还是很恐惧,那种没由来的害怕,让我的脚指头都蜷紧了。 “你怕我?”胡银皎神色正了正,凝视着我, 我不知该说什么,愣了半晌只好点点头, 谁知胡银皎却咧唇一笑,爽朗的呵气声听得我心脏似乎慢了一拍, “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找回以前的感觉的。” 胡银皎说着,一把将我扣在他身前,一双手紧紧抱住我,耳朵贴在我的胸膛处, “真好,你还活着。”胡银皎喃喃着,听着我胸腔里一声一声的心跳,将我越抱越紧,紧得我快不能呼吸。 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够了,谁知狐狸却腾出一只手,精准扣在我的后脑勺,将我一下子拉在他的面前,他的眼中波光流转,璀璨生辉, 我觉得我之前一定见过这双漂亮的眼睛,现在才会这么熟悉。 他在我瞪大如铜铃的注视下,轻轻将唇放在我的嘴巴上,浅尝止辄的一个吻。我的脑海中轰的一声, “现在熟悉一些了吗?”他在我耳边低语,我满脸通红,这个场景也异常地熟悉, “我们以前也是这种关系吗?” “算是吧。”狐狸说着,修长的手指将我的下巴挑起,一个吻落在我的脖子处,痒痒麻麻的。 “那为什么”我想问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他,可胡银皎似乎感应到什么,拉起我的手,跑了起来,“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他带着我跑到后院,伸手在一扇门前比比划划,嘴里也念念有词,随着他动作的结束,那扇门竟然慢慢变成虚无。 “走!”他拉着我一下踏了进去。 虚无的门骤然消失,与此同时,一群官兵打扮的人闯进了客栈后院。 我始终不敢和这位看起来笑眯眯但给我感觉很恐惧的男人说话,此后的几天里,我都像个木头一样,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胡银皎似乎厌倦了我这样的无趣,将我一把拉到他的膝盖上, “都几天了你还怕我?你不就是想找回记忆吗?我有办法。” 第70章 滇西求救 他说有办法找回我的记忆,我自然欣喜若狂! 狐狸从沙发上拿出一个包裹,我一眼就认出是我的东西,那是很久以前奶奶买给我的背包,怎么在这个男人手上! 我翻了翻里面的东西,一些符咒,三个小牌位三张红纸,还有一个香炉 “现在相信我给你说的了吗?你是出马弟子,你要在这世间行走,积善行德,只要你积满了足够的功德,你的记忆自然会恢复。” 胡银皎说的好像很轻松,我下意识嘟囔,“可之前那个人说好像不是很容易就恢复啊。” 狐狸撇了我一眼,“你是信他还是信你的仙家?” 我偃旗息鼓。 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胡银皎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出去给人看事,每天在厨房变着法给我煮东西吃。 我心里对他还有不少的抗拒,但慢慢的,好像抗拒也在减少, 又是一个晚上,胡银皎站在窗前看着满天的星斗,他朝我招招手, 我放下手里的电视遥控器,走到他身边, “想看星星吗?” 我抬头看看天空,还有流星划过,不由得笑了起来,使劲点点头。 “我带你去天上看。”胡银皎说着,一把把我搂住,此时,刚好一阵黑云遮住了月亮,胡银皎就这样抱着我的腰往天上飞去。 我本就恐高,此刻看着地面上小得像蚂蚁的画面,不由自主抱紧了男人的腰。 男人的腰部劲瘦,摸起来韧性十足,胡银皎似乎恶作剧一样,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吓得我我不得不死死抱着他, “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 胡银皎说出的话一瞬间和我记忆中的声音重合,我呆怔了一瞬,抬起头看着男人的脸。 他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脸似净月,目若莲花,点点星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若星河倒悬, 我们停在一朵云上,周围星辰闪烁将我团团包围,点点星光闪耀着细微的光却组成一个浩瀚的世界,宇宙万物,波光粼粼。 胡银皎拉着我坐下,他悠闲地往后撑着身子,看着我规规矩矩坐在旁边。 “以前就想带你做这些,可总是因为其他的事不能成,这样的礼物,你喜欢吗?” 礼物? 漫天星河,流星缀尾,当真是最好的礼物! 我回过头看着胡银皎,心里暖暖的,刚想说喜欢,一瞬间头脑酸胀得厉害,突然想干呕,嘴巴里也若有若无泛出阵阵血腥。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嘴角流出来,我赶紧侧过头,可滴滴殷红的血液还是落在了胡银皎的身上。 他的发丝飞扬,整个人张扬到不可一世,却在看到我吐血的瞬间,一双眸子里满是心疼与心碎。 他腾得立起来,似手足无措般捧着我的脸, “你怎么了?”狐狸满脸的惶恐, 我心里居然升起一丝得意,一丝窃喜。 明明全身都痛到不能说话,却还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胡银皎,你是喜欢我的吧? 不然这两个月不会想着办法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 带着我去到城市每个角落,爬山看日出, 还能自然而然吃掉我剩下的香草蛋糕,这些不都是恋人之间才做的事吗? 胡银皎,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我的身体剧痛,冷得牙齿不停发抖,又热得汗水直流。 他带我回了我们租住的房子,一进门,就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客厅,周围还有戏曲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 胡银皎抱着我径直进了卧室,知道黄三娘来这里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掖了掖被角,在我的额头轻轻吻了吻走了出去。 “二爷。”那道影子站在黑暗中,可出口的话却是恭敬十足。 “黄三娘,来此何事?” 胡银皎心绪烦闷,对不速之客没好气,态度自然冷到不行,可黄三娘却不恼,她走到一边打开了灯,整个客厅亮堂起来。 “陈姑娘现在可还安好?”黄三娘这话一出,胡银皎眉头压眼,带着几分审视看向她。 三娘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展开来笑了笑,“二爷别误会,三娘是来帮你的。” 说完,她拍了拍手,一个小老头端端正正出现在电视机前,手里拿着遥控,一双小眼睛像贴在电视机上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白仙。”胡银皎有点吃惊, 昆仑白仙早就到了飞升的境界,可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山上,他的地位极高,胡蓉英要想找他看病,也要拿手牌去请。 狐狸的态度好了一些,他没说什么,只转过身对着白仙微微弓腰,淡淡说着:“请。” 这个白仙比秀姑家的更仙风道骨一些,个子也更高些,他的眼睛圆溜溜的,闪着熠熠光辉, 一头黑发倒是让他显得更年轻了。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不顾胡银皎的邀请,自顾自看着电视机。 气氛沉默了下来。 黄三娘害怕白仙把胡银皎得罪透了,赶紧走过来打圆场, “老白!你都主动提出来这儿,就别耍小孩儿性子了,快去看看陈瑶妹子,她快不行了。” 他们修行的人对于生老病死最为敏感。 刚才胡银皎抱着陈瑶一过去,两人立刻就感觉到了。 白仙站了起来,瞥了一眼狐狸,“若不是这姑娘命不该绝!老头子我是怎么都不肯折腾的!” 黄三娘推着白仙往房间里去,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白仙走了出来,那头黑色的长发泛着淡淡的灰色。 “这姑娘命格不错,可惜只剩一半,如此一来,就压不住那些灾厄,这一劫,她要渡的是生老病死的病。 老头子已经暂时稳住了她的心脉,但最好给她送一个纸人下去,免得下面的人一直惦记。” 白仙刚说完,狐狸就着手准备给陈瑶烧个替身, “慢着,这纸人也是有讲究的。”白仙老神在在拿着遥控器把电视台调到戏曲频道,“要滇西赵家扎的纸人才有迷惑鬼差的功效。” 白仙说完,恋恋不舍看了一眼电视画面,转身和黄三娘没好气地说道: “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多谢老白了。” 要说黄三娘在昆仑,也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可她和鼎鼎有名的白仙是青梅竹马, 整个昆仑都在吃瓜,为什么白仙早就修炼到飞升的境界,而黄三娘的修为却一年不如一年? 胡银皎没心思去探究,第一次正视着黄三娘:“三娘此次相帮,投桃报李,你之前那件事,我帮你。” 黄三娘高兴地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心里打算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既然胡银皎已经答应相帮,那她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说了告辞准备走时,胡银皎又叫住了她, “昆仑山藏经阁里有不少上古修炼典籍,我观你不像是蠢笨之人,修为退步应该是方法不对,你拿着本君的手牌进去看看,能学多少就看你的天赋了。” 狐狸伸手一挥,一个银色的玉牌出现在黄三娘的手里。 黄三娘乐得不知如何是好,昆仑藏经阁,那是天下精怪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 没想到救了一个陈瑶,能换回这么天大的好事,她在心里对陈瑶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胡银皎看着黄三娘消失才转身走到房间,他看着陷入昏迷的我,轻轻上床睡在我旁边, 满室的静谧 过了好久,才低低响起狐狸的声音,那么缱绻又带着深深的依恋, “我好想你。” 第71章 赵家纸扎店 第二天我就醒了,像个没事人一样能跳能吃能蹦跶。 狐狸叫我收拾行李,告诉我我们要离开这里,去滇西。 我刚想问为什么,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拿起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不过来电地址正好显示滇西。 我看了看胡银皎,按下接听键。 “是陈大师吗?咱们这是滇西莫县赵家沟的,咱们这出了邪门的事,请您过来看看吧,你放心,该给您的香油钱肯定不会少的!”对面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我问她是从哪里拿到我的手机电话的,对方沉默了一瞬,才开口说秀姑。 又是秀姑? 先前表哥的事秀姑又参与,现在这件事,又有秀姑在背后撺掇。 我刚想拒绝,可狐狸走到我身边,伏在我的耳朵边轻轻说答应她。 我的脸腾得红了,木讷地对着电话说好。 挂了电话,我才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要答应她,是秀姑把我的信息给那个人的,说不定秀姑又在憋什么坏呢!” “既然想弄清楚,就要去啊,如果不去,岂不是不能看清秀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倒是一针见血。 我转身收拾好行李,和胡银皎坐了当天的火车去滇西。 没想到一出滇西火车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门口, 是元岁 我高兴得不知所措,异地看到熟悉的人,有种见到老乡的感觉,让我觉得亲切得很。 元岁朝着我们跑过来,喘着气停下,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细腰长腿的大姑娘。 是小灰。 我眼里冒着光,“没想到小灰还是个大美人啊!” 小灰害羞地笑了笑,娇娇软软叫着我陈瑶姐姐。 元岁喘的差不多时,一开口,直奔主题:“你们也是为了赵家沟赵氏纸扎店的事来的吗?” “那里的事邪门得很,求救的信息都传到师门去了。”元岁一本正经说着,眉宇间浓浓的忧虑。 一般人家里遇到事,首先会找周围的出马弟子或道家人,如果周围的都解决不了,才会由看不了的那个人介绍上一级更厉害的人物去降妖伏魔,这样一级一级传上来,看事的消息都送到了九辰山, 岚阳观当即收了消息,本来是派元岁师兄下山的,但刚好这时元岁收到了胡银皎的信息,赶紧将这事揽了过来。 看了看天色,还没黑,胡银皎决定现在就进赵家沟。 一是能尽快解决的事尽快解决, 二是陈瑶等不了了。 一行人坐着元岁新买的二手四轮车进了赵家沟,路上我还打趣元岁现在他是又有香车又有美人,生活乐滋滋啊! 元岁打着哈哈应着我,突然他嘀咕了一声,“怎么一进赵家沟,天就这么暗呢?” 胡银皎正了正神色,摇下车窗, 树林间密密麻麻立着好些人影,一动不动,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蜡味和米糊的香气。 我也闻到这味道了,抽抽鼻子,正想转头叫胡银皎闻闻时,他已经不在身边了,我慌忙回过头, 发现自己身在一个乱葬岗之类的地方,周围长着高过人的枯草烂枝,地上每隔不远就有一个坟堆, 有的坟堆的墓碑立得好好的,有的墓碑已经倒了下来,还有的已经碎成了好几块,斑驳的血迹四散,混着浓烈的腥气,其中又夹杂着米糊的香味, 我忍不住弯下腰干呕! 四周还零零散散丢着好些纸扎人,我的喉咙发干,使劲咽了一口发酸的口水,额头的冷汗迅速聚集落在地上,我撒腿往树林的另一边跑,却在脚步刚走开时,那滴汗水的地方,冒出不知多少纸扎人争前恐后想要抢夺那汗水中的人气! 我不要命地往前跑,可兜兜转转还是刚才经过的地方,四周阴生生的,没有阳光也没有月亮,昏暗无比。 胡银皎,胡银皎,救命啊! 我在心里大声尖叫,看到前面有点点光束亮起,一边大喘气一边往那边跑去, 有个高坐神台的女子,眉眼低垂俯瞰世间,她的神态温和,悲悯地望着我,忽然她的五官溢出血泪,一滴一滴,将她的神衣浸得斑驳,我吓得后退一步,吭哧吭哧的呼吸都停滞了, 眼前这个人——和我长得一样。 浸在血泪中的另一个我? 那种熟悉的头脑酸胀的痛感又席卷而来,我刚想蹲下来,就被一双手拉住,抬头一看,我又回到了车上。 小灰找了一瓶矿泉水放在我瑟瑟发抖的手上,胡银皎手里拿着一颗圆溜溜的东西。 他说把这个吃下去, 看着那颗红如血的珠子,我忽然想到太爷爷上山时,有个身影对我说的话。 “这是狐丹?”我开口问,不知为何我生出一股抗拒,我不想吃! 我伸手推开胡银皎的手,“你自己留着。” 狐狸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个人的气压比此时的天色还低。 “你刚才被这里的东西迷住了,有了我的内丹,至少你能保护自己。”胡银皎不顾我的抗拒,直接将狐丹送进了我心口的位置。 我憋闷得很,眼见气氛不对,小灰在一边轻声说着,快到赵家沟了。 赵家沟只是个名字,实际上我们去的地方是个镇。 到了镇上,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脑后挽着一个圆髻的中年妇女站在镇口处,一双昏黄的眼睛瞅了瞅我们的车牌,才弯下腰看了看车内, “请问是陈大师傅吗?” 我顾不得和狐狸置气,对着妇女点点头。 “是你们就好!”大娘说着,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宾馆,“那家店就是我家开的,你们在赵家沟期间,就委屈你们住在那里。” 狐狸默不作声,我也转过头不想理他。 到了宾馆一楼,小灰正在帮我们办理入住,大娘拉着我们坐在木沙发上,说着最近镇子上发生的怪事。 “大家都说,是赵家坏了规矩,才导致他那一家人短短两个月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就剩一个吓得半死的老头了。 这几天不少他们家周围的人也都说身体不爽快,送去医院看,又没检查出什么,这不,只好求助你们了。” “那家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祸事的?”胡银皎问, 刘大娘思考了几分钟,“好像是两个月前,他们家大儿子大晚上送了纸扎人回来,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塘子里了。 死得那叫一个惨啊,眼睛鼻子都没了,血淋淋的,都说他撞鬼了!” 第72章 纸扎人 “为什么要大晚上去送纸扎人?”我疑惑地问,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纸扎人不能见光,大晚上送过去还要包得严严实实的呢,说是不能让那些孤魂野鬼看上,给钻了空子。” 刘大娘这话一说完,一阵风吹来,吹得几人身上凉津津的。 最近的天色已经渐渐转暖,立春也就这几天了,刘大娘看着小灰把房卡给我们,叮嘱我们晚上盖好被子,也就笑眯眯走了。 本来是一人一间房,但不知小灰怎么说的,变成我和胡银皎一间房,她和元岁一间房。 看着元岁微微发红的脸,我心里一阵好笑。 吃过晚饭,我和胡银皎睡在床上,“你说,这次的事很难解决吗?” 胡银皎的睫毛卷翘纤长,一张一合之间在眼睑下投出一道浅浅的暗影,他侧过身,一把把我抱住,“有我在,你怕什么?” 不知为何,胡银皎对我越好,我心里的失落感就越强烈,我强忍着想要推开他的冲动,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我觉得我好像病了,一个问题可以翻来覆去问无数遍, 可每次胡银皎都会郑而重之地告诉我他喜欢我,就像现在一样,他在我的额头留下一个轻柔的吻,“当然。” “那你可要好好对我,如果有下一次,我会抛弃你,再也不愿想起你!”我脱口而出的话,惊到了胡银皎也惊到了我自己。 下一次?什么事还有下一次? 我想继续问,可狐狸已经压在了我的身上,“现在好些了吗?”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清新的山林的味道,我的脸迅速红了起来,甚至脖子以下都泛着淡淡的红色。 “我病了”我想推开胡银皎,可他趴在我的脖子处,用他的牙齿轻轻咬着那块敏感的皮肉, 刺激得我头皮发麻,他的手还在我的身上游走,就像一条灵动的蛇,所过之处像星火一样点起阵阵战栗。 “我轻点。”狐狸说着,将被子盖在我们身上,整个遮住所有乍泄的春光。 一晚上起起伏伏,我已经记不得第几次拒绝狐狸的请求了,只觉得要溺死在那片波涛汹涌的欲海了, 极速而来的烈焰将我烫得颤抖不已,我伸长了脖颈,哀鸣声呜呜咽咽,就像濒死的鹤。 胡银皎抱着我去到浴室,我快要站不稳了,可还是咬着嘴唇强撑着站着,结果脚下一滑,溜进了胡银皎的怀里。 他勾勾唇,邪魅一笑,晶亮的眸子熠熠生辉,“还来?” 他的气息混合着花洒出来的热水一起喷在我的脸上, 我顿时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胡银皎平日里冷得像一块冰,在那件事上又热火得像一块炭,让人捉摸不透。 他看出我的窘迫,细心地拖过来凳子,让我坐在凳子上,头往后仰,方便他给我洗头发。 他的技术相当娴熟,湿发,上洗发水,接着按摩,一气呵成,在他给我揉护发素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口了, “你这么熟练,是不是练习过很多次啊!”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给很多人都按过头! 狐狸依旧是清淡的眉眼,只是眼角的点点嫣红透露着此刻他的心情不错。 “没有,就你一个。” 我脸上装作不信的样子,心里却怦怦直跳,就像一颗心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划过,麻麻的酥酥的。 有些不自在地收紧了身上裹着的毛巾,等着胡银皎慢条斯理地洗完头。 他就着浴室里面的吹风机给我吹头发,一边吹一边淡淡开口:“这次的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你跟在我身后,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狐狸说着,脸上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点点头,头发一吹干我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元岁一大早就来找我们,看到我身上青青紫紫的点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 我见状赶紧把衣袖放下来,讪讪地说着今天的行程。 吃过早饭,我们径直去了赵家纸扎店,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很浓重的血腥气和厚重的蜡味以及越来越浓烈的米糊香。 胡银皎递给元岁和小灰一人一个黄符,这是昨天我刚进房间,胡银皎叫我三柱清香供奉堂口后,从香炉里取出来的香灰。 说是有驱邪的作用,没想到是给元岁他们,我看着胡银皎偷偷笑了笑,心里柔软一片,这是个心软的仙家啊。 推开门进去,就看到一个歪嘴斜眼的老头坐在院子里,他神情呆滞,看起来像是丢魂了。 “要给他叫叫吗?”我问, “不用,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反而能救命!”胡银皎说着,领着我们去了正屋。 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烂的纸扎物品,有高头大马,大金鸡,高楼大厦,以及数不清的人, 大大小小的人,或站或卧,形态不一,画着的衣服样式也不一样,他们有的笑,有的哭,有的嗔,有的怒,都是直直地看着你。 走了一圈纸扎店,周围什么阴气鬼气都没有, 胡银皎说可能现在是大白天,他们藏起来了,等到晚上再看看。 我百无聊赖,不知不觉走到院子里,细细观察那些足以以假乱真的纸扎马,突然,一个声音响在我耳侧, “神女娘娘,神女娘娘,神女娘娘救救她,救救她啊!”老头破锣一样的嗓子撕心裂肺响在我耳边, 她?她是谁?是老头的家人吗? 我立刻转过头,就见到那老头跪着我,一个劲朝我磕头,额头都被地上那些碎枝条刺破了也毫不在乎。 胡银皎一个闪身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把拉过我,那双眼睛冰冷却若有所思盯着老头。 “走吧。” 他淡淡丢下一句,拉着我出了纸扎店的大门,只剩那老头还在朝我磕头的声音。 吃过午饭,刘大娘过来宾馆查账,我正好有事问她,拉着她坐到一边, “你说傻老头啊?他之前不傻的,可能是被这些事吓得,他是赵家的大爷,死的那些是他的儿子孙子,也是可怜,三代单传,就这么断了根了!” 我感叹着灾殃无情,却没注意到胡银皎下了楼,就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刘大娘觉得这胡银皎身上的气息冷得吓人,推推我的手,示意有人来就走了。 “在说什么?”胡银皎拉着我坐下, “问了一下今天那个大爷的一些事。”我认真地看着胡银皎,“为什么他会叫我神女娘娘啊?” 虽然我是个出马弟子,可万万没有到让人叫神女娘娘的地步吧。 胡银皎一拍我的脑门:“想什么呢?就是一个老头的疯言疯语,你还当真了。” 我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到了晚上,胡银皎看天色差不多了,带着我下楼和元岁他们会合。 去到纸扎店的路上,家家户户都紧闭了门窗,灯也熄灭得很准时, 到了大门口,胡银皎忽然停住脚步,“你还会念唱令吗?” 第73章 左芳 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我是忘记了和他相关的事,可没忘记所有的事啊! “当然记得啊!请赵秀秀是吧。” 胡银皎点点头,我得意地做好手势,开始咿咿呀呀唱起来,唱的过程中一种阴凉的感觉席卷全身,等到唱完最后一个字,我睁开眼睛,眼里的世界和一开始看到的完全不同了。 到处黑气缭绕,时不时有影子在纸扎店跑来跑去,孩子般嘻嘻哈哈的声音不时传来,一看就知道这里有问题! 我们一行人进到纸扎店,虽然赵秀秀上了我的身,但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我看到胡银皎照例四处走了一圈,周围那些纸扎人像是活了一样,跟着他的脚步移动,等他转过头来看的时候,纸扎人又好好地定在那里,带着诡异的神情看着外来人。 胡银皎眉头轻压,他站定掐诀捏咒,随着咒语结束,胡银皎呵斥般念道:“定!” 那些一直绕着我们嘻嘻哈哈的小鬼突然不动了,胡银皎似乎想牵我的手,犹豫了一瞬,决定拉着我的衣袖走过去, 原来是几个小鬼附在了纸扎人上, 我提着灯走近了一步,那调皮的小鬼虽然动不了,却一口气把我手上的灯吹灭了! 人点蜡烛,鬼吹灯! 吓得我一把丢掉熄灭的烛台,踉跄着往后退。 胡银皎一把拉住我,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小刀,他盯着纸扎人空洞的眼睛里出现的那个黑点, 神情晦暗无比。 是谁给纸人点上了眼睛? 他用小刀的刀尖划着纸人的手臂,轻轻用力,纸人的手臂掉了下来。 “说,你们为什么缠着赵家人不放?”狐狸的声音很轻,他的耐心没那么好,这小鬼也确实难缠。 本来嘻嘻哈哈笑着的小鬼一瞬间开始嚎哭起来,尖锐又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赵家。 我的意识都被吵得捂住耳朵,但赵秀秀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正当狐狸拿着小刀在纸人的颈部比划时,一阵更阴冷的风卷来,把大门扇得哐哐直响。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纸人的后面,试图将纸人抢走。 “鬼煞?”胡银皎也不追,外面元岁已经布下了道家的天罗地网,她是逃不掉的。 胡银皎拉着我的衣袖,像闲庭漫步似的,走到院子里的一口水井边。 水乃万物之源,即是生之源也是死之源。 他割破手指,将血滴在水井里,嘴里念念有词,本来平静的水面一瞬间像被烧开一样,咕噜咕噜冒着泡,一个全身漆黑的女鬼尖叫着从里面跳出来,摔在院子地面上。 “为什么害人?”狐狸的声音高冷,甚至只瞥了一眼地上那个女鬼, 女鬼一脸的凶狠,眼角眉梢都是血红一片, 胡银皎以前说过,若是没有沾过人血,不管是精怪还是妖仙,眼睛都是本色或是清明的。 这女鬼双瞳一片赤红,很明显杀了不少人。 她的怀里搂着一个小东西,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着。 “就算下地狱,我也要这家人死无葬身之地!”女鬼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戾气, 胡银皎懒得再听她说什么,挥手想直接了结了这个鬼。 这时,那个一直痴傻的老头冲了出来,挡在女鬼面前,朝着胡银皎磕头, “大仙,大仙,你饶了她,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老大爷好像又恢复了神智,他弓着背,朝着胡银皎额方向不断磕头。 女鬼满脸的怒气缠绕,却在听到这段话时失神般流下两行血泪。 “爹,爹?”女鬼叫得小心翼翼,她想要伸出手去拉老头,刚伸出去又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把手伸回来。 “左芳啊,是我赵家对不住你,你要有怨气,就把我一起带走吧。”浑浊的泪从赵大爷的眼睛里流出来,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啊!” 赵大爷一边悲泣一边讲述那段被赵家人捂了三十年的往事。 三十年前,左芳是镇上左秀才的独生女儿,因为长得好看,和一个城里来镇上搭台子唱戏的戏班子台柱子好了,台柱子姓曹,单名一个玉,长得宽额高鼻,眉清目秀,也算是郎才女貌。 可当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左芳不止曹玉一个人喜欢,还有很多人都喜欢她,其中就包括老头的儿子,赵家旺。 赵家旺联合镇上的衙门,栽赃曹玉偷盗,诬陷他杀害寡太,就这样,他被逐出戏班子,甚至逐出了赵家沟。 那些衙门的人知道曹玉是被诬陷的,在过沟子桥的时候,将这件事告诉了曹玉, 还叮嘱他赶紧跑,曹玉犹豫半刻最终还是决定回赵家沟为自己讨公道的时候,他被赵家旺派出来追他们的人赶上了,沟子桥年久失修,曹玉还没来得及过桥,就跟着被人砍断的木桥一起葬身滚滚水流之中。 左芳不相信曹玉会做出那种事,等啊等,始终等不来他的消息。赵家旺这个杀千刀的传假消息,说曹玉在城隍庙那里等她,当着城隍爷的面就凌辱了左芳。 左芳丢了清白,左秀才说女子德行最为贵重,一日三次相劝,劝左芳嫁给赵家旺。 最终左芳入了赵家旺的门,可惜,是个妾室。 原来,赵家旺早就有正妻了。 正妻看不过左芳,一日三次的找茬,吃饭不得上席,半夜睡觉还要守夜,每日还要伺候正妻端茶倒水。 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左芳还是怀孕了,本是一件喜事,可正妻当时无所出。 就这样,越来越大的肚子成了正妻的眼中钉肉中刺。 孕期吃不饱还干不少力气活,这胎儿依旧坚强地活在左芳的肚子里,可再坚强也抵不过一颗杀人的心。 正妻在左芳发动当天,不准下人去请大夫,命令下人将左芳的双腿绑起来,自己则一把太师椅,端端正正坐在客厅, 听着左芳撕心裂肺的哀嚎,看着左芳在自己面前不停磕头求饶,她的嘴里全是鲜血,身下也的血将地板都浸透了。, 可在场的几个人,没有一个出手相帮,全都冷漠以对, 天渐渐暗了下来,左芳昏死又清醒,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顾不得流着血的身子, 跑出去给自己找产婆,可找来找去,街上看不到一个人,这时,绝望之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自己的公爹。 她求公爹救她,在地上不断磕头,可公爹看到她却吓得脸都白了。 第74章 朱富贵 左芳没有影子,她的脚尖垫着! 赵大爷一脸煞白回了家,家里赵家旺的正妻正在吃着有荤有素的晚饭。 “左芳媳妇呢?”他问, 赵家旺正妻瞥了一眼,才慢吞吞站起来,“那个不中用的,难产,生不出,已经断气丢去乱葬岗了。” 赵大爷赶紧去到赵家沟后山,左芳就直挺挺丢在那里,大大的肚子高高隆起,腿上还有绑着绳子的印记。 他连滚带爬赶过去,刚到那里,就有无尽的鲜红血液从左芳的身下溢出来,一个婴儿滚落出来。 赵大爷把浑身血红的婴儿抱起来,是个男胎,眉目清秀,好看得很。 可惜,五窍出血,早就死了。 赵大爷挖了好大一个坑,想埋了左芳母子,可任凭他怎么拽都拽不动左芳,一刹那四周阴风四起,左芳的七窍也像孩子那般流出道道鲜血来,做纸扎生意的,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左芳死的冤,心里有怨气不肯入土啊! 第二天,赵大爷找了镇上的道士先生,开坛做法后,才将左芳母子入土为安。 只是世上的事就是那么离奇,那半灌水道士偏偏选了一块养尸地,而左芳又正好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极阴之人。 短短十年,就有了不俗的力量。 她杀了赵家旺,又杀了正妻,甚至没有放过那天冷漠旁观的奴仆们, 她还将正妻到处求神拜佛求来的孩子也杀了,那孩子今年正好十岁。 赵大爷还在痛哭流涕地忏悔,女鬼的身影也越来越不稳, 她还记得,还记得为人时那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是这位爹给的。 “她也是可怜人,只是太惨了,她太苦了,才会犯下这样的错你们饶了她吧。” 胡银皎毫无波澜的眸子眨了眨,随后一挥手撤回了困着女鬼的法阵。 “就算我放过你,你杀了那么多人,天道也不会放过你,你将那些人的魂魄拘在你的棺材里,欺凌他们,可知已经引起了地府的注意。” “我知道,可我若是不为曹哥哥报仇,不为孩儿报仇,不为自己报仇,我心里有牵挂,断断不肯走!” 女鬼说着,颤颤巍巍从怀里拿出一截漆黑的小棍子,她小心翼翼捧着,像是拿着世上最贵重的东西。 “我可以放了那些人,接受你们的处置,你能护我孩儿吗?”她仰着头,满脸血泪看着胡银皎。 胡银皎注视着她手上的一小节腿骨,似乎还在犹豫, “我帮,我帮你,我会把孩子送去佛寺,他在佛前聆听,必是个有慧根的,他很快就能投胎转世!” 我上前一步,拿走女鬼手上的腿骨,小小一截,还不足我的手指长。 狐狸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女鬼依依不舍地看了我手中的东西最后一眼,起身对着我们拜了几拜。 “左芳拜别各位,左芳不求来生,亦不想满身血孽下地狱,求各位给左芳一个痛快。” 她匍匐在地上,我才看清原来她的身形那么瘦小,就像个十六岁的孩子一般。 胡银皎掐了请神诀,召来了柳一是。 柳一是听令,当即化出青蛇真身,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将左芳直接吞了下去。 如她所愿,她没有了今生,也断了来世。 那老大爷跪在一边观摩了全程,一言不发,他知道一切都是因果。 因果罢了。 老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地跪在地上,随后转过身体,朝着我郑重地拜了又拜。 在这之后,胡银皎又拜托老头为我再做一个纸扎人,老头似乎精神很好,他不眠不休,一晚上赶了出来,这一次,这个纸扎人没有被点亮眼睛。 我也没有闲下来,趁着胡银皎烧纸人的时候,给老头叫了魂,至少,他以后不用疯疯癫癫,他还有时间将纸扎手艺传给下一个继承人。 随着最后一缕火舌将纸人吞噬,赵家沟第一声鸡叫响起。 元岁从外面进了来,一眼就看出赵家已经干净了,可即便鬼走了,还有不少的祟残留,他张罗着清了清残余的邪祟,从老头手里拿走了两万香油钱,才拉着我们出赵家。 路上,我问胡银皎,为什么左芳宁愿断了来生也不愿意下地府和曹玉相见? 狐狸的眉眼深沉,“或许,她不愿意让曹玉见到她现在的样子吧。” 一身血腥一身污秽的样子。 我们谢绝了刘大娘邀请我们再住几天的请求,只因为狐狸说要去帮黄三娘处理事情。 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阿瑶,她救了你。” “这件事很棘手吗?” 我记得很久之前上昆仑,黄三娘就提过这件事,不过被胡银皎拒绝了,现在因为她救了我一次,就要狐狸帮她做一件事! 如果这件事很棘手并且对我们没好处,我怎么也不愿意让狐狸涉险。 “还好,只是杀一个凡人罢了。” 即便此刻在元岁的车上,我也忍不住放大了声音,“杀人?!” “杀人是要遭天谴的,何况你本来就是出马仙!你怎么能知错犯错?” 狐狸淡淡地看着我,淡绿的眸子闪过一丝暖意,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轻轻开口,语气亲昵:“别这么激动,也可能不是人呢。” 这次的地方很远,在黑龙江附近的一座山村。 为了节省时间,胡银皎带我坐飞机,和元岁约定好碰面的地点,我们就分道而行。 胡银皎现在也是有身份证的“人”了,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身份证,但看到他每次都和我一起出门,提着行李找座位的时候,我都感觉他是在真真实实和我一起生活, 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的幸福感。 飞机缓缓飞上天空,犹如一只穿破云层的昆鹏!机舱内有乘客窸窸窣窣发出的声音,也有空姐推动餐车发出的声音, 虽然不大,但有一种烟火气,我喜欢这种烟火气。 我眯了眯眼睛,想要睡一会,可不知为何,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我想要睁眼去看,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废了老大的劲,沁了满脸的汗,才将将睁开一道缝,一瞬间,舱内金光四射, 四五个穿着金甲,头戴金盔的“人”站在机舱内,舱内其他人似乎也陷入了沉睡,没有一点声音。 那些金甲人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缓缓移动,注视着舱内的每一个人,胡银皎呢? 胡银皎不在我的身边了? 我正想着,其中一个金甲人瞬间闪现在我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审视着我,脸上带着一丝疑惑,我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一些泛着古朴气息的画面碎片如潮水般涌进我的脑海, 孩子,救,修炼,之类的字眼在我脑海中响起。 同一时刻,那金甲战士轻微后退了一步,他的神色不变,却在接受其他金甲战士问询的目光时,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霎那间,整个机舱又恢复了那种烟火气。 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发现胡银皎明明就在我的身边。 “你刚刚离开了?”我忍不住问道, 第75章 猪妖 狐狸轻轻点头,“他们来了,我得避一避。” 已经找到陈瑶了,就不想再生事端了,胡银皎这样想着。 “我刚刚看到好些穿着金甲的人,他们是来捉你的吗?”我的眉头蹙得紧紧的,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 “嗯。”狐狸倒比我淡定得多,他喝了一口咖啡,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又品了一口。 “你不担心吗?万一被抓了怎么办?”我急得很,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毕竟狐狸干的事哪一件不是让人心惊胆战。 去到大兴安岭,直接就把山神的神体毁了,后又将天上来捉他的人丢进了幽冥。 我转过眸子,“那下一次他们来的时候,你要消失,能给我说一声吗?” 狐狸偏头看我,眉尾扬了扬,“嗯?” “我会担心。” 会很担心。 狐狸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侧头搭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听到谁在说,“对不起”, 我撇撇嘴,沉沉睡了过去。 前一天晚上在赵家沟驱鬼,一晚上没睡,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黑龙江山地区了。 “我怎么睡那么久!”揉揉发胀的头,我望着坐在主驾驶位,一本正经开车的胡银皎。 “可能你累了吧。”胡银皎向左打着方向盘,露出白色休闲衬衫下精瘦白皙的手腕一角。 “元岁分了我两万块钱,我捐了一万五,剩下的钱,我拿一半出来给你买块表送给你,你喜欢吗?”我眼睛冒着精光,美滋滋地看着狐狸。 狐狸今天上半身穿着白色的西装衬衣,手腕边的衬衣叠起,下面穿着崭新顺滑的西裤,一身衣服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服贴地直往我的心巴上钻。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一览无余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骨,他的下颌线也十分清晰,锋利如刀削。 “好啊,阿瑶买的我都喜欢。”他说着似乎觉得还不够,腾出右手捏了捏我放在膝盖上的手。 由于这次是受黄三娘的委托,所以当地没有人来接我们,汽车一路不停地开,终于停在了黄三娘说的那家人门前。 车子刚熄火,一个穿着大花棉袄的年轻女人就哭着跑了出来,满脸的淤青,嘴角边还带着淡淡的血丝。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看起来应该有个七八个月了。 胡银皎眸色深邃地瞥了一眼女人的肚子,示意我下车。 “等等,你要去哪?”我连忙开口叫住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的女人, 女子畏惧地看着我俩,往后退了几步,我见状赶紧拉住胡银皎,“你别怕,我只是问问你,你怀着孕呢,这天寒地冻的,万一摔了,就不妙了。” 黑龙江的山区不比外面,外面此刻已经入春了,可这里没有四季,只有茫茫的雪海和寒冷的冬天。 “呜呜呜呜呜呜”女人听到我的解释,竟然大声哭起来, “谁!谁他妈在外面,吵着老子睡觉,心烦!”一道难听又粗声粗气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女子立刻双手捂住嘴巴,眼睛里包满了泪水,望着我们簌簌地掉。 “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我试探着走前两步,看女子没有抗拒,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谁知刚一碰到她的肩,她就倒抽一口气“嘶” 我赶紧收回手, 这场景明眼人都明白,这是被打了,怀着孕还被打! 我心里腾得升起一股火。 “你慢慢说,我能帮你我就帮你!”我放缓了语气定定地看着她, “你们是来帮我的?”女子压抑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看了看胡银皎,“算是吧。” 女子摸了摸肚子,皱了皱眉头,靠着墙根坐下来,刚说了几个字,一股浓烈的猪臭味就飘了过来, “谁!谁在那里?”一个长得肥头大耳,身高接近两米的男人拿着一柄铁锹朝我们靠近。 “你踏马怎么还在还在这里?你个贱货赶紧滚出去给老子买好酒好菜,晚了回来看老子怎么打你!”说着一把将铁锹丢在我们面前,刚好落在胡银皎的脚边。 胡银皎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那肥头大耳男立刻凶神恶煞地朝他吼:“你踏马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把你剁了!” 坐在墙根的女子艰难地抱着肚子站起来,“富贵,别说了,他们就是过路的,我这就” 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啪”地落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满脸的淤青中又加了一层红晕,被打出来的红色尤其的晃眼,我看都拳头都硬了! “你踏马还敢跟别人说话!”朱富贵说着,又高高扬起了手,眼看着如铁锹面一样宽大的手掌就要落在女人的身上,我赶紧扑上去吗,一把抱住她,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我转头一看,是胡银皎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掌! “你们他妈到底是什么人?故意惹事是吧!好!你等着!”朱富贵恶狠狠丢下这句话,直接进了厨房, 浓烈的泔水气息扑面而来,又酸又臭,熏得我和女人两个干呕了好几次。 只见那朱富贵却直接将头埋进泔水桶,吭哧吭哧吃起来! 这哪里是个人的样子,分明就是妖啊! 四周也开始泛起若有若无的妖气,这妖气比泔水味更难闻,我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胡银皎定定地站在雪地里,他身形颀长,微微侧头带着挑衅的神色看着朱富贵, 朱富贵似乎从没受过这样的挑衅,将泔水吃完之后,直接将桶扔到一边,铆足了劲朝胡银皎撞去,像极了一只发怒的猪! 胡银皎不躲不闪,等到朱富贵靠近了,才轻轻一跃跳开了,朱富贵来了一个紧急刹车,看准胡银皎的方向,咬紧了牙关,牙齿咯咯作响,速度快得像120迈的车子朝他那边撞去,这一次,胡银皎故技重施,不等朱富贵靠近,又轻轻一跃,躲开了朱富贵的攻击。 连续三次撞不到胡银皎,朱富贵气的喘气声比风箱还大,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有本事你们就别跑,我现在就进屋请我的仙家!” 一听说他要请仙家,一边沉默不语的女人赶紧拉住我的手,“你们快走,快走吧,他那个仙家厉害得很,等会会把你们都吃了的!” 胡银皎勾了勾唇角,“什么仙家,分明是妖,你丈夫在家里供了一只猪妖。” 一听是只猪妖,女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半天说不出话! 朱富贵进到里屋,在杂乱无比的房间里找到一个小牌位,拿起香点燃,随后使劲跺了跺脚,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力大无穷!脸色已经铁青了,嘿嘿笑着走到大门口! 第76章 与猪妖缠斗 胡银皎一眼就看出附在他身上的是只猪精,只是这只猪全身刚毛倒竖, 额头间一缕黑气缭绕,身上还若隐若现一些血色符文, 怪不得黄三娘要找我,这猪妖确实棘手。 胡银皎想着,一跃到了猪妖的正前面。 “你作恶多端,此次本君也算替天行道,来杀你了。” 狐狸的声音很淡,但清晰无比传到猪妖的耳朵里, 激得猪妖脸上吊着的肉都在颤抖!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猪妖说完,操纵者朱富贵的身体,身形竟然比刚才敏捷了数百倍不止, 他一个旋身裹挟着罡风靠近胡银皎,伸手一捞想把胡银皎抓住, 狐狸反应过来,退后两步,可猪妖拳头的尖尖还是碰到了他,感受着腰部传来的一阵绞痛,他闷哼了一声。 “胡银皎!” 不知为何,没有赵秀秀上我的身,他们之间的打斗我也看得一清二楚,好像我的视力一下子变好了,胡银皎被清风吹起的发丝都尽收眼底! 那猪妖眼看几次还没有打趴狐狸,听到我的声音,咧着一张臭烘烘的大嘴就要往我这边跑, 我不由瞳孔睁大,这时,一条巨大的银色狐尾突然从高空垂下直接将我卷在了一边, 那猪妖正想一巴掌拍碎女子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还凑近了鼻子拱着闻了闻女子身上的气味,尤其在女子的肚子处停留了很久! 胡银皎见状,直接将钢针般的狐狸尾巴甩向猪妖,绒毛变作十寸长的钢针,尽数刺向猪妖! 猪妖哪里是吃素的,见状仰天嚎叫一声,朱富贵的身体开始如剥皮一样,鲜血四溢,血块掉落, 一只猪从朱富贵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那只猪妖全身漆黑!长着形如弯弓的獠牙!像人一样站着,一双阴鸷的红眼睛死死盯着胡银皎! 胡银皎也不含糊,甩了甩尾巴就朝猪妖冲去,猪妖也踢了踢身后的泥土,朝胡银皎冲去,一狐一猪打作一团,野兽嚎叫的声音此起彼伏,重物坠地的声音震得周围树枝上的冰棱都簌簌掉落! 不一会,鲜血就浸湿了胡银皎的毛发和猪妖的身体,我看得心惊肉跳,死死抓着掌心! 胡银皎,胡银皎!你不能有事啊! 我默默念叨着,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念叨,顿时一阵雪花四溅,两个身影落在雪地上,氤氲出好大一团血迹! 红的血,白的雪,晃着我的眼,我忍不住走近了两步。 胡银皎用尾巴死死卷着猪妖,张开大嘴一口咬在猪妖的脖子上,顿时黑色的血四溅,猪妖还在不停地挣扎, 可狐狸将狐尾越收越紧!死死锢着他,直到猪妖一动不动,狐狸也没放松警惕。 不知过了过久,我的身体已经僵硬了,狐狸才收回嘴,他拖着长长的尾巴绕着猪妖转了一圈,随后扬天长啸一声,跑到附近的山林中去了。 我赶紧跟过去,没走几步,胡银皎就恢复了人身走了出来。 他身上也有血迹,但不多,我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脖子处, “我担心死了!” 狐狸摸摸我的头, “若不是为了掩藏踪迹,那只猪妖,我一个响指就灭了,何须这么麻烦!” 臭屁的狐狸,我又在他肩头蹭了蹭,才任由狐狸拉着我走到猪妖那里去。 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好多黄鼠狼,那些黄皮子将猪妖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 还有一些其他的动物,比如蛇,蜥蜴,穿山甲,兔子,狼,等动物也在里面。 狐狸默不作声,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边,果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 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穿着刺绣祖母绿旗袍的女子缓缓出现,她的头上戴着一根木簪, 脖子上挂着一根和衣服同色的宝石项链,笑晏晏地朝我们走来,我没见过这个人,疑惑地看向胡银皎, “黄三娘,你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妥了。” 黄三娘!这个人是黄三娘,!就是之前那个脸上皱纹多到能织一张网的黄三娘! 黄三娘朝我眨了眨眼,才回答胡银皎的话, “多谢二爷了,以后二爷有任何差遣,我黄家自当鼎力相助!” 说开来,我才知道,原来这猪妖,修炼期间,吞噬了不少修为比他低的精怪,其中以黄家的黄皮子吃得最多! 那些小黄皮子都是黄三娘的子子孙孙,这如何能忍,可这猪妖法力又不俗,不少人都没法收服他,无奈之下,黄三娘只好求到胡银皎这里。 胡银皎倒是神色淡淡,他朝黄三娘瞥了一眼旁边女人的肚子,黄三娘立刻会意,笑眯眯走到已经吓懵了的女人身边, “姑娘,跟老身走吧,你这肚子里怀的是个猪胎,不快点取出来,你就活不了了。” 女人满脸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肚子, 她能感觉到里面的小东西在动,拍肚子一下,小东西就动一下,怎么会是个猪胎呢? 看见她的犹豫,黄三娘耐着性子开口道,“你这肚子什么时候开始大起来的?” 女子回想了一阵,小脸煞白,“就这两个月。” “傻姑娘你想想,人胎两个月肚子能有这么大吗?别不舍了,这既是猪胎也是妖胎,等过两天小猪妖出世,第一个吃的就是你。” 小妖出世,不加修炼,不知约束,全凭兽类本心行事,他们从肚子里出来,饿了,见到什么就吃什么,母体也不例外。 女人一双血丝缠绕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猪妖!她走到一边,拿起地上的铁锹,一下一下把猪妖的头都给剁了下来! 黄三娘示意另一只小黄皮子把头叼走,走到女人的身边,“跟老身走吧。” 女人朝我们跪下,“各位的大恩,川琴无以为报。只求各位以后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她说完,一阵云雾缭绕,她和黄三娘原地消失。 我和胡银皎走到车上,这边的事自然有人扫尾,我们也不想过多停留,车辆启动,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天上飘起阵阵雪花,一朵雪花飘进副驾驶,我伸手接了一朵, “为什么仙家和人不能生孩子呢?”我慵懒着问,眼皮一耷一耷的,又觉得困了。 “仙家归根到底是兽,兽是低人一等的,不然也不会有讨封这一说法,若仙家与人生了孩子,那孩子算什么?算人还是兽?三山六界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狐狸罕见地说了这么多,我嘟囔着知道了,歪过头侧身沉沉睡去。 我们回到了东北之前狐狸租的房子里,日子还是照常过,但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反而总是困得不行, 见我这样,狐狸招了黄三娘叫他带白仙来帮我看看。 一看到我,白仙无所谓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 第77章 身怀妖胎 “你过来。”他朝我招手,我看了看胡银皎,满心忐忑地坐在沙发上, “伸手。”白仙是个有脾气的仙家,他一出口,我赶紧把手放在沙发把手上。 他摸了摸胡须,才抬手把手指放在我的手腕上。 明明也就几十秒,可我觉得异常的漫长,白仙脸上的表情变化也十分精彩, 看得我惴惴不安,忽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压住我脉搏的力量都更重了!我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她怀孕了。” 这话一出,我脑海里轰的一声,现场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我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白仙侧着头对着狐狸说话,神情严肃。 “好好想想你要怎么和昆仑交代吧。” “人妖结合,必遭天谴!你现在都已经是个罪仙了,胡银皎,你当真要把昆仑架在火架上烤?” “这个孩子的去留你好好想清楚!” 白仙说着,提东西就要走,可胡银皎身手更快,一把拉住他。 他似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 “白仙,您留下照顾阿瑶吧。”狐狸沉默了片刻,继续道:“这个孩子留不得。”胡银皎的神色晦暗,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白仙睁大眼睛狠狠瞪了一眼狐狸, “你当我昆仑白恒什么人!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一边的黄三娘木讷地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白仙要动手打胡银皎了,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开两人。 “哎哎哎,别动手啊!都是自家人!阿瑶还看着呢!” 黄三娘这次出现又比上次美艳许多,一身鸡蛋皮肤,眼角眉梢都是柔情。 她朝我使劲使眼色,我赶紧站起来,拉住胡银皎。 胡银皎怕伤到我,抱着我退后两步,与激动地拳脚相加的白仙拉开距离。 “白仙,算我求你。” 白仙还在气呼呼地整理自己的衣袍,吹胡子瞪眼间猛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愣了一瞬, 他把自己乱了的长胡子捋顺,看了一眼搀着他的黄三娘,清了清嗓子才说道, “哎,罢了,医者若见死不救,也有违医道。 我毕竟不是人间的人,呆不长久,也看在你让黄三进昆仑藏经阁的份上,要想我留下也行,叫陈瑶做我的出马弟子,供奉我吧。” 我赶紧点点头,拿过红纸写上白仙的名字,白恒。 虽然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可白仙他走进香堂时朝我说了一句莫名的话,“即是人身,病了自然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我把这句话说给胡银皎听,胡银皎只微微笑了笑,告诉我他会照顾好我的,不必要去医院。 我情绪不高,哦了一声就回房了。 我原以为白仙是高冷的仙家,没想到他是个小孩心性。 经常半夜起来看电视,或者变成一只白色的刺猬,偶尔出现在厨房,偶尔出现在阳台,好几次我从菜市场拎回他。 一问,才知道,他闻到烤鸭的香气,顺着香气爬了出去想去吃烤鸭! 他还喜欢到处睡觉,有时候大喇喇睡在客厅中间,我有时半夜起来上厕所,不小心踩到他,等着我的肯定是一顿长达数小时的批斗。 吵吵闹闹日子也在慢慢过去,有些无聊但胜在温馨, 近来,我时常梦魇,经常梦到以前的事,梦到奶奶进了大花轿,梦到她对我说,瑶瑶,人生艰难,你要走下去。 今晚,我又做梦,梦到去打猪妖的场景。 那个叫川琴的女人躺在血泊中,几个小猪妖龇牙咧嘴从她的肚子里跑出来,又转过头将她吃了个干净。 川琴躺在雪地里抽搐,伸长了手指想来拉我, 一只小猪妖似乎发现了我,他龇着血红的獠牙,一口朝我咬下来!我想跑,却怎么也动不了! 我吓得瞬间惊醒,汗水打湿了整个身体,我大口大口喘着气,狐狸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咽了一口口水,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做什么去?”狐狸追问, “我浑身是汗,粘的难受,想去洗个澡。” “我陪你。”狐狸从他那边翻身下床,赤着脚一边朝我走来一边系着长袍睡衣的腰带, 他一头银色的头发柔软地垂坠着,好看的眉眼还带着一丝刚醒后的惺忪,一把把我打横抱起,脚步稳稳地朝浴室走去。 哼,一道冷哼响在耳后,我把头埋得更深了。 胡银皎放了水,试了水温才把我放进浴缸,他拿着毛巾一点一点擦拭着我的手臂,神态虔诚又认真。 “你说,我是不是也会被孩子吃了?” 我摸着已经有一点凸起的小腹,盯着胡银皎问道,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看着我道:“不会的,我会救你的。” 对于那个梦,我还心有余悸,我明知道这个孩子不能出世,可当我摸着肚子,一种异样的感觉流遍我的全身。 我似乎不排斥他,我不排斥这个孩子。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看向胡银皎,“你说,真的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吗?” 胡银皎眉头一挑,“自然。” 我闭上嘴巴,沉默地任由狐狸将我冲洗干净又抱回床上。 才短短两个星期,我就已经有孕吐的征兆,手上脚上也出现了大片的黑斑。 “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地不知所措,可白仙只是摸摸胡须,淡定得很, “你是人身,这毕竟是个妖胎,他要吸收你的精气精血壮大己身,这一关是必不可少的。老头子也没有好的法子。” 胡银皎眉眼低垂,半晌, “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么天上仙家的仙气可以压住胎儿要么海族的龙气可以压住胎儿。” 白仙看了看我手上的镯子,意味不言而喻。 我正想烧香请敖阡时,胡银皎拦住了我,“我给你度精气,用不着他。” 白仙摇着头啧啧啧了几声,化成一只白刺猬进了香堂。 胡银皎每天给我度精气,可我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几天时间, 我就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白仙见状,意料之中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 “就算取胎,也是要看时辰的,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怕撑不到那时候,若是一个不幸,母子双亡,胎灵的怒气加上你横死的怨气,可不好收场啊。” 白仙话音刚落,我的手机铃声想起来,我拿起一看,上面显示“秀姑!” 她又想干什么?之前去到赵家沟,收了纸扎店的女鬼后,也不见她后续有什么动作,现在突然打电话过来, 我试探着接了电话, “瑶妹子,你现在还好吗?我这边算到你有性命之忧啊!” 第78章 保住孩子 秀姑的大嗓门一如既往,只是我听在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有啥事吗?”我兴致不高!尤其现在又吐又呕, “你和那狐仙有了?”秀姑虽然是问话,但语气确实肯定。 我下意识捂住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秀姑这么关心我,怕不是又有其他的想法?” 秀姑呵呵笑了一下,似乎一点不介意我话里的夹枪带棒,“老婆子我这里倒是有个方法可以帮到你,就看你愿不愿意。” “什么方法?”秀姑家的柳仙是祖上传下来的,她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我下意识往厕所走了几步,想要避开胡银皎的偷听。 “不过,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做好了,我家仙家才肯吐露方法。” 我皱皱眉头,秀姑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我捉摸不清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想留下孩子?” 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我咬咬嘴唇,“你要我做什么?” “也没啥,就是看一个事,有个大官的儿子撞邪了,你们去清一下就行。” 我沉默了片刻,秀姑也不催我,我摸了摸肚子,细心地感受着里面好像心跳一样的颤动,终于下定决心, “我答应你。” 由于胡银皎不想留下孩子,而我想偷偷保住他,无奈之下,我只好独自溜出了家,我还算聪明,临出门时,请了敖阡出来。 敖阡之前被雾渊锁在金镯子里,非请不得出,可憋坏他了, 一出来,看着我有些凸起的肚子,眼睛都睁大了, “别说了,跟我走。”我看着敖阡张开的嘴,赶紧出声,再晚狐狸就该回来了。 按照秀姑说的地址,一路找过去,在一个山间别墅前停了下来, “等等。”敖阡说着,做着奇怪的姿势朝大山那边拜了拜, “怎么了?” “有地仙飞升了,送他一程。” 我也跟着拜了拜,只是刚要跪下,天上轰的平地一声雷,吓得我腿立刻直了起来。 敖阡看看天,又看看我,眼里带着丝丝疑惑。 刚进山间小道,就有个男人守在山道边等着我俩。 “陈大师吗?快快请进。” 来人戴着圆溜溜的眼镜,一双眼睛朝我的肚子上扫了过去, 我用衣服遮了遮肚子,边上山边听这人说道,原来是他儿子这段时间总是看到什么都说蛇,有蛇,还不分场合摔东西,脾气暴戾,经常半夜莫名其妙起来在外面走来走去,蹲在墙角和谁说着话 “他在出现这些症状之前,都做了什么事?”敖阡问道, 一般撞邪也分你主动招和被动引。 主动招就是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让脏东西惦记了,就来跟着你 被动引就是你什么都没做,脏东西缠上你了, 两种情况两种不同的处理方式,前者需要解,后者更多是打。 “不知道啊,我也是听说了孩子变成这样,匆匆赶回来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头上抹的发油锃亮,不愧是做官的,面相上就能看出来,宽额方脸,满面红光。 “带我先去看看吧。”敖阡身上的气质很清透,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是有大修为的人。 眼前这个男人沉默地在前面带着路。 走了没一会,面前出现一个别墅。 一个形容憔悴的美丽女人站在门口,“老公,这就是大师吗?” “嗯,小光呢?” “在楼上,我刚给他喂了一点安眠药,他已经睡了。”女人说着,让出了一条路,不知怎的,瞥过女人眼睛的时候,我感觉这个人有些眼熟,可一下子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我跟着男人上了楼,小光就是男人的儿子,此刻他安安静静睡着,虽然整个人病得脸色惨白,可挡不住那股子帅气! 我走过去,摸了摸他左手中指末节处,跳动得很剧烈,甚至手心都在一突一突的。 这里是鬼脉,如果被什么冲撞了,这里一摸便知。 “你儿子是被脏东西缠上了,主动缠上的脏东西没有那么多怨气,你儿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招人嫉恨?”我看向夫妻二人, 这话一出,两夫妻都像是如遭雷劈一样,尤其是男人, “怎么会,小光一直很乖,怎么会主动去招惹那些东西!” 也不见得。 我看着壁柜里各式各样的机车头盔,到处贴着骷髅头的手办,还有一个看起来类似玉石一样光溜溜晶莹剔透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问男人。 男人看了半天,又转头去看女人,女人摇了摇头, 敖阡打开柜子拿出那颗石头,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是头骨。” “小光的房间怎么会有头骨?”男人问女人,虽然气急但语气还是很温和,足以看出他的涵养。 女人瑟缩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 敖阡瞥了一眼女人,拿出一张画着烈焰的红符纸包在头骨上,放在太阳下,双手抱胸兴致勃勃地看着。 周围一圈人,却没有一点声音,果不其然,几分钟的时间,“哎哟哎哟!我错了我错了,别烧我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在空气中,若近若远,吓得那两夫妻瑟瑟发抖,男的还好一些,女的像是怕极了一样,直接躲进了男人怀里。 “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啊,我醒来就在这里了,有个老太太叫我和这个哥哥玩,我喜欢这个哥哥,我喜欢和他玩。”一个小小人影出现在房间的墙角窗帘阴影后,模模糊糊能看出一点影子。 “那个老太太是谁?”敖阡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她对我很好,给我糖吃,我就听她的话。” “那你对这个哥哥做了什么?”我接着问, “没做什么,我只是和这个哥哥去了一个湖边,那湖边可好玩了,什么都有!”小鬼说着,还咯咯地笑出声。 敖阡见问不出什么,收走了符纸,将头骨捡起来,放进包里。 “这附近有什么湖?”他转头问男人,男人想了想, “有有,就在山那头,过一个山凹就有一个大湖,那里我千叮咛万嘱咐,他怎么还是去了!” 第79章 山蟒脱困 女人低着头不讲话,这时,敖阡的视线落在书桌上的摄像机上。 他走近拿起来看了看,熟练地取出里面的芯片,“看看就知道了。” 画面显示小光确实去了那个后山,美其名曰探险。 刚开始去的过程倒还顺利,不知是不是往山里越走越深的关系,天色逐渐阴冷起来,还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这里的景色还挺美的。”看到画面中如烟雨江南的景色,我忍不住感慨,作为一个北方孩子,有生之年想去一次江南是我的愿望! 敖阡倒是挑了挑眉,轻笑着看了看我, 顺着画面的推进,男孩进了一个地下洞穴! 洞穴四周水汪汪的,到处都因水渍反射着波光粼粼的光。 男孩还在往里走,画面中,若隐若现传来一阵女子的低语声,男孩显然也听到了,他的神情有些慌张,有些迟疑, 但脚下不停还在继续往前走,忽然,画面扫过一块石头,赫然出现一个老头趴在石头边看着男孩,眼睛甚至因摄像机的反射,闪着两道光! 我吓了一跳,男孩好像没有注意到那个老头,举着摄像机还在继续往里走,有呜呜的风声响起,不时传来一阵水流哗哗的声音 我看得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终于男孩停下了,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一番寻找之后,他毫无所获,气得居然当场——解开裤子撒了泡尿。 刚尿完,还没穿裤子呢,忽然一阵巨大的冲击朝他袭来,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往外走,手里的摄像机极度不稳,画面晃得我眼睛疼。 就这样,男孩最后晕倒在那个湖边,还是女人带着人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回来的。 “问题就在这里。找到是什么东西吓了他,解了他的阴病,他就好了。”敖阡说着,让他们带路领我们去那个湖边。 正要走时,“你不能去!”狐狸拦住男人, “你身上的功德太重了,你去了,他们就跑了。”男人疑惑地站在原地,却没注意到一边的女人眉眼已经暗了下去。 “劳烦你带我们。”敖阡指着女人。 女人讪讪笑着说好。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选择走小路。 在路上,敖阡告诉我,刚才的头骨叫嘎巴拉,是一种文玩,很多人收藏,但属于阴物,弄得不好轻则遭受反噬重则送命。 一般人是接触不到这种东西的,毕竟是个邪物,很明显是谁故意给那个孩子的。 会是谁呢? 走小路直达湖边,天色确实阴阴沉沉的,和男孩相机里的如出一辙, 顺着男孩走的路,我们又走了一遍,这一次,好像没出现什么声音,也没什么老头偷看,很顺利就到了男孩最终出现的目的地。 我四处看了看,想找到男孩那时候在找什么,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只有水,只有石头,只有等等,我好像看到一个酒瓶。 我招呼敖阡一起过来看,脚下不停地走到酒瓶边,是个古代样式的酒瓶子,细颈大肚的款式。 “等等”敖阡话音未落,我已经拿起瓶子了,手还没收回来,整个山洞剧烈颤抖起来! “跑!”敖阡拉着我直奔洞外而去, “还有那个女人呢!”我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说着, 敖阡瞥了后面一眼,“她跟上来了。”不仅跟上来,似乎速度也不慢。 “她不是人?”我反应过来,可还没来得及跑出山洞,整个山洞都垮塌了, 敖阡抱着我滚了一圈,堪堪滚到一个角落,却见身边一条黑色的蛇鳞闪着光缓慢地从我身边游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敖阡一把拽住巨蛇的尾巴,使劲朝里拖着。 到了现在,我才知道我犯了个什么错!我把别人的封印解了,把这条蟒蛇放了出来! 女人这时也从一堆乱石中腾空而起,我以为她要帮敖阡斗蟒蛇,没想到她朝我勾勾唇,化出一柄血红宝剑朝我砍来! 这是?胡艳的剑?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胡艳朝我逼近,身形一闪,将将躲开她的攻击。 胡艳眼一横,再次朝我袭来,我转身死命朝前跑,却不下心踢到一块石头,整个人头朝下摔得严严实实!剧痛从肚子传遍我四肢百骸,我死死捂着肚子,脸上满是绝望! 那边敖阡还在和蟒蛇缠斗,巨蟒身形庞大一个甩尾就将敖阡甩得飞起, 这下我信了敖阡擅长看风水而不是武斗! 即便敖阡那边自顾不暇,可看到我即将被胡艳一剑穿心时,他还是拼了命过来保护我!他将我压在身下,死死护着我, 巨蟒盘在上空,伸着漆黑的蛇信,吐出人言,听起来是个老者的声音:“龙族就是出这些废物!可叹我们山蟒还要历经层层劫难才能化为龙!”说完,巨蟒呼啸着从空中朝我们奔来,胡艳也举着长剑朝我砍来,我紧紧闭上眼睛,心中居然只有三个人——胡银皎 一道银色的光芒闪烁,一只银白色的巨大狐狸出现在我的眼前,像一座小山似的将我和敖阡挡得严严实实,山蟒速度并未放缓,如一支穿心箭一样,从胡银皎身体穿过,狐狸闷哼一身,身形晃了一下,却并未倒下, 四周静谧无声,狐狸修长卷翘的睫毛蒲扇两个回合,胡艳就像被重击了一样,倒在地上吐着血! “山主。”她脱了那层女人的皮,化出自己原本的模样,悲戚地倒在地上。 胡银皎手一挥,一直躲在暗处偷偷看着这边的人影就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是秀姑! 与此同时,我的肚子忽然痛到不行,我咬着牙,双手颤抖着攀上胡银皎化成人身的肩膀, 秀姑双眸血丝遍布,一张脸上狰狞无比,嘴里念念有词。 “啊!”我忍不住叫出声,似有血迹从身下缓缓流出,我死死抱着肚子,惊恐地望着胡银皎, 胡银皎似乎看懂我眼睛里流露出的意思,叹了一声,才掐捏念咒。 顿时肚子那种紧绷的感觉消散了大半,可剖腹挖心的痛感还在持续,我站不稳,直接跪在地上,抱着肚子不断哀嚎。 那边秀姑脸上开始沁出密密麻麻的汗, 胡银皎最后瞥了一眼陷入执念的凡人,重新做了一个手势, 这次,秀姑明显吃力不少,可她还在念着,不知死活地念着,七窍流血地念着,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念着的是往生咒。 她想做的一直都是让他孩子重新转世。 秀姑一介凡人,和仙对抗有什么好处,最后,连她的仙家也抛弃了她。 山蟒见到秀姑,冷哼了一声, “尔等先祖将我镇压在此三百年,本仙被迫辅佐你家世世代代,今你助本仙脱身,本仙告知尔等转世之法,自此两清以后我们再不相欠!” 说完,盘旋着往山那边飞去了,而秀姑,一口鲜血喷出来,面容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第80章 秀姑死了 她佝偻着身体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 我看到那个从嘎巴拉里钻出来的孩子魂魄跪在我的肚子边,他想钻进我肚子却怎么也钻不进去, 秀姑瘫坐到地上,不停地喃喃着,“都是命,都是命啊!” “浩浩,来这里,到妈妈这里来。” 那个孩子抬起一张惨白的脸木讷地望着秀姑,却怎么也不肯走到她那边去, “孩子,快来,到妈妈这里来。”秀姑满脸的鲜血,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可孩子还是一动不动, 胡银皎轻轻念咒,随手在孩子的眉心点了一下,银光闪过,那孩子一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恢复了神采,可却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孩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恨你。”秀姑眼睛瞪大,倒抽了一口气, “你关了我三十年,你知道这三十年我怎么过来的吗?你不是我妈妈,我没有这样狠心的妈妈!” 男孩浑身戾气暴涨,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投个好胎,选来选去,一直没选到合适的”秀姑喃喃着,一双眼睛满是血泪。 “我早该轮回,可因为你一直困着我,我每天经历无数次溺水而死,你不是我的妈妈,是我的仇人!”孩子似有变厉鬼的趋势,秀姑赶忙站起来,一把抱住男孩,声音沙哑,“浩浩,是妈妈错了,妈妈自私地想要留住你,却没想到害了你,你原谅妈妈,原谅妈妈。” 血泪穿透男孩身体,落在地上,溅起一个血坑。 “妈妈和你一起走,一起走好吗?”男孩的手变成利爪,深深抓紧了秀姑佝偻的身体,越抓越用力,可秀姑紧紧地抱着他,将他扣在自己的怀里, 挣扎了许久的男孩慢慢安静下来,他只想离开,离开而已。 秀姑深呼吸一口气,对着我拜了拜,“瑶妹子,真对不起,我当初鬼迷心窍,一心想让孩子在你身上重生, 做了那么多恶事,你要打要杀,我没有一丝怨言,我看出,你是个有大造化的, 日后,肯定能有大功德,我心术不正,堂口的那些仙家走的走,散的散,已经溃不成军了, 你要是不嫌弃,就当我向你赎罪,你收了那些仙家吧。”她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 “之前的事都是你做的?为的就是让你儿子在我身上重生?”我惊讶地问她,秀姑不置可否。 “原谅我。”一声拖长了声音的低语,秀姑的身体趴着就再不动了, 我试探着出声,胡银皎却说:“她已经死了。” 我摸摸肚子,一阵冷汗直上心头,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才能人死了都放不下? 胡银皎搀扶着我站起来,胡艳还在一边喘着气,她刚才被胡银皎的一击伤得不轻,半天没有缓过来。 “你杀害同族,该当何罪?” 胡银皎定定地看着胡艳,眼里没有一丝情绪,胡艳在看到胡银皎这样的表情后,像是癫狂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山主,你真的爱上这个凡人了?难道你对瑶琼娘娘的爱不在了?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悲啊!”胡艳就像个疯子一样, “山主,你不应该爱上这样的人才对啊,陈瑶,一个低贱的凡人,贪生怕死,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若是瑶琼娘娘有一日醒过来,你要怎么和她说,你要如何自处? 山主,我是在帮你,我是在帮你啊!”胡艳一面哭一面笑。 “本君说,你杀害同族,该当何罪?”胡银皎唇薄,吐出的话显得更加的冷漠。 胡艳像是僵在原地, “我不愿意这样的,我也不想杀她,都是陈瑶!都是陈瑶!”她说着,染了红指甲的手伸向我,满脸凄厉,似乎要将我碎尸万段。 “你杀害同族,本君问你,你该如何自处?”胡银皎淡淡开口,丝毫不理会胡艳的歇斯底里。 “山主,你真的要处置我吗?我从小跟在你身边,还没化形就跟着你,你当真要为了陈瑶抛弃我吗?” 胡艳说着,身体蜿蜒得像一条蛇,匍匐着伸手想要去摸胡银皎的鞋。 胡银皎撇了一眼地上,牵着我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到胡艳流血的唇角勾起的苦笑。 “就这样厌弃我吗?山主,你曾经还差点” 胡艳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话音戛然而止!整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干嘛?让她说完啊! 我忍着肚子的淡淡痛意,用指甲尖掐胡银皎的手掌,对方毫不在意,一把把我的手抓进手心握得紧紧的。 我瞬间缴械投降。 胡银皎薄唇轻轻翕动,就决定了胡艳的命运, 这一辈子,她都出不去昆仑山地底的禁域,永远活在黑水域中,不见天日,没有阳光, 一身皮肉烂了长,长了烂,不死不休。 回去的路上,敖阡再次化成一条小龙盘在我的手腕上,胡银皎只是淡淡撇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顺着来时的路回到男人的家时,天色已经黑了,小光正在一口一口喝着粥。 看见我们进屋,男人赶紧走过来,“小光不久前醒了,醒了就说肚子饿了,看起来像是清醒了,大师,你再给看看。” 他说着,往我们身后看了看,似在找什么人。 胡银皎一脸沉静走到小光面前,伸手在他身上几个大穴处点了点,随后才开口道:“孩子已经好了, 不过,以后不要再玩那些阴文玩了,和他们待久了,在梦里迷了路,就回不到阳间了。” 胡银皎说着,转身看着男人, “你的夫人之前被我的族人上了身,是我们对不住你。” 胡银皎说着,伸手在小光头上化了一个符咒。 “此子有四十年的好运,希望能表达我对你们的歉意。” 男人一听,眼睛里瞬间涌起泪水,咬紧牙关后退了一步,“她的尸首呢?为什么会是她?” “尸首已经不在了,就算在,也不是她了。”狐狸少见地说这么多的话, “你是十世好人,我的族人修炼到一定程度要历天劫,依靠你能一定程度上降低天劫造成的影响, 所以她将你夫人吞噬,躲在你身边,可她也受到惩罚,阴差阳错,她被我的下属杀害,我已经处置了我的下属。” 胡银皎顿了顿,看着男人痛心疾首的样子,微微弯腰,“对不起。” 我震惊地站在原地,高傲如狐狸也会说对不起? 狐狸死死握着我的手,微微弯腰的影子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这是那个一双淡漠的眸子看遍天下的胡银皎? 男人赶紧站起身,声音有些哽咽,强撑着开口,“大师严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或许这就是子媛的命数吧。” 狐狸没再停留,说了告辞就带着我离开。 这个男人,日后的官位可不止现在,他还会继续往上走,平步青云。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让他们心存敬畏是一件好事,让他们知道天下之大,什么力量都存在,他们行事就会有所忌惮,有所思量。 一路上,胡银皎都沉默不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 “对不起。”我小心翼翼开口道,胡银皎看也不看我一眼, “回去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你能消气了吗?” 胡银皎沉默地开车,一个眼风都没给我, “胡银皎!你赶紧说说你和胡艳差点怎么了?!” 第81章 陷入幻境的狐狸 狐狸开车一路疾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带进房间里,“彭”的一声关上门! “你要干什么?”胡银皎压在我身上的瞬间,我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你说呢?你和敖阡私自跑出去,还问我要干什么?” 不仅私自跑出去,敖阡那厮还利用家里的风水,做了一个迷惑胡银皎的阵法,不然胡银皎也不会那么久都没发现两个人已经离开家了。 幸好,幸好最后及时赶到! 胡银皎不敢去想后果,直接从压着我的状态翻身睡在床上,修长的双手在鼻梁那里用力地按着,看起来心绪烦躁得不行。 我抿了抿嘴唇, “别气了,我错了。”我趴在胡银皎的胸口处,耳朵贴着胡银皎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缓慢又悠长。 “那你要怎么弥补?”他淡淡开口,声音里有着一丝情意的涌动。 我一点点凑近胡银皎的耳朵,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胡银皎顿时翻身起来又要将我压在身下,他的脸越靠越近,我的脸有些红晕,顺从地闭上眼睛, 忽然一阵失重,胡银皎的整个身体都压在我身上,我被他扑在床上, “狐狸?狐狸?你压着我了?”我推搡他,可他一动不动, “胡银皎??”我铆足了劲把他推开,一看,他紧紧闭着眼睛,满脸惨白。我一瞬间慌了神,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叫着白仙。 白仙本就在家看电视,听到声音,立刻就走了过来,他站在床沿边,摸着胡银皎的脉搏, 一下一下捋胡须的手顿住了, “他怎么受那么严重的内伤?” 可这一路上,他都好好的,没有一点异常啊, “我”刚想说不知道,可那条巨大的山蟒一下穿透胡银皎心口的画面顿时浮现在眼前。 “那条大蟒蛇穿过了他的胸口。”我竭尽全力保持平静,捏成拳头的指尖煞白。 “怪不得。”白仙看了看我和胡银皎,懒得探究我俩之间的事, “这些天就不要到处乱跑了,他受了伤,要静养。” 我赶紧点头。 白仙的医术很高,短短几分钟,胡银皎就睁开了眼睛,只是双眼无神,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今晚是五脏六腑重塑的时期,会很疼,我给他用了昆仑海花,雌花有致幻的作用,可能会很吵,你可以去隔壁间睡。” 白仙似乎想守一晚,他坐在卧室的双人沙发上,脊背笔直。 “我不去,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要守着他,白老您去休息吧。” “行。”白仙几乎不假思索利落地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我坐在床沿边,一眨不眨看着胡银皎,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半夜,一阵风吹过,吹得我身上凉悠悠的,睁开眼睛看见狐狸嘴巴干白,拿过水杯用棉签沾湿想给他点点嘴唇, 谁知,手刚过去,他的铁钳般的手掌就把我牢牢禁锢。 “想死?” 这么蛮悍狂暴的胡银皎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死死捏着我的手,好像我只要一动,他能立刻将我的双手拆下来。 “是我,胡银皎,是我啊,陈瑶,你醒醒”我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手腕已经青白一片,再捏下去,真就断了! 他愣了一下,眉宇间满是不屑,“呵,又耍这样的把戏!” 他说完,巴掌高高抬起竟然想要将我拍下床, 我顾不得那么多,一下子紧紧抱着他,慌乱间,肚子发着微微的光都没发现, “我没骗你,我真的是陈瑶!”狐狸有点怔愣,可还是一挥手将我摔到了地上,床头柜上的东西散落一地。 “你们都骗我,瑶琼没有死,她没有死!”狐狸喊得歇斯底里,狂躁不安, 瑶琼,瑶琼不是西王母吗?她不是死了吗?狐狸为什么一直念叨她? 狐狸还在发疯,他半哭半笑,那双眸子里有着四分五裂的心碎,看得我心里一阵阵绞痛。 “好,她没死,她回来了,她就在你身边,狐狸,你看看我,瑶琼回来了。” 我一边慢慢靠近胡银皎,一边轻声说着, “瑶琼,瑶琼”胡银皎喃喃着,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他的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比冬日的冰雪还冷。 你喜欢瑶琼吗?狐狸。 一晚上,我都用别扭的姿势紧紧抱着胡银皎。 他时不时挣扎一下,偶尔念叨着瑶琼的名字,沉沉睡去。 我却怎么都没有睡意,狐狸,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次日一大早,白仙就仙气飘飘进来给胡银皎诊脉,他看了我一眼, “都说了他用了致幻的药,会又吵又闹,让你去隔壁,你偏不去。” 我打了一个又一个呵欠,眼睛下面一片青黑。 “白老,您看看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几天就行了。”白仙又仙气飘飘走了出去。 直到日上三竿狐狸才有转醒的迹象,他不停晃着脑袋,嘴里念叨着水,水,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给他喂水,可水流顺着他紧闭的嘴唇全部流了下来, 我咬咬牙,喝了一口水,吻上他的嘴巴,用舌头轻轻撬开他的齿关,将水一点一点喂进去。 或许清凉的水刺激了他的心神,狐狸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我,那双眸子里一瞬间迷离却又转瞬清醒。 我刚好喂完嘴巴里的水,两个人四目相对,我臊得慌,这时狐狸翻身一把将我压在身下, “那天晚上还没做完的事,可以接着做吗?”他看着我小声地说着, 可我满脑子都是他晚上流着泪叫着另一个女人的画面,我瞬间心里凉了半截,沉着脸伸手拍开他禁锢我的手臂, “你还伤着,白仙说你要好好静养,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出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小气,为什么要和一个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人计较呢? 可我又确实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心里烦躁得很,正要走出房门时, “嘶”一阵倒抽气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到胡银皎按着胸口,眉头轻蹙,一脸凝重。 “你怎么了?”我又赶紧倒回来, 狐狸幽怨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我,“我不告诉你,你又不关心我。”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有点厉害。 第82章 奶奶回来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现在病了,我先出去给你弄点吃的。” 狐狸一动不动,赌气似的。 我刚想伸手抱抱他,他的声音传来,低沉冷漠:“你是想留下这个孩子吗?所以才偷偷跑出去。” 我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来。 室内一片静谧,沉默半晌,我才低低出声:“嗯” “难道你不明白吗?会要了你的命的。” “我知道。” “你知道你就不会那么做了。”狐狸的声音里,满是讽刺。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能死,死了你就修不成狐丹,不能功德圆满, 可我很想留下他,他是你的孩子,是你和我的孩子。” 我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很委屈,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掉下来, 明明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但他在幻境中见到的却是别的女人, 我吼着说出最后半句话,哭着想要跑出去。 胡银皎翻身跃起,将我抱在怀里,不停地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胡银皎,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瑶琼?”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不能自已, 狐狸抽了一张纸,轻轻将我脸上的泪渍擦去, “我现在喜欢的是你,但很久很久以前,我确实喜欢过她。” “所以,当初我在阴间幻境里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我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胡银皎,你把我当成她了吗?!” 我挣扎起来,想要挣脱胡银皎的怀抱, 宛宛类卿这样的戏码,我打死也不想和他演! “不是的,你和她不一样,你们不是一样的人。”狐狸说得很确定,半丝犹豫都没有。 我心里柔软了一瞬,对狐狸的怨气少了大半。 看见我态度软下来,狐狸继续道:“我还是个病人呢,你就对我这么凶,肚子里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个这么凶的人,可有的害怕了。” “你有办法保住他吗?”我惊喜地问,连一滴泪水挂在腮边晃悠都没发觉,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既然他能投进你的肚子,必有可以制约他的办法,不过,就是要苦了你了。” 我用手背擦去腮边的泪水,“我不怕,只要孩子能顺利出生,我不怕。胡银皎,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我兴奋得不知所措,丝毫没有发觉胡银皎捏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没事的时候,我会装模作样摸摸已经有些明显的肚子,想象自己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孩子出生后,和胡银皎一家三口的幸福画面。 心里柔软得不行,不知是不是女性天生就有一种母性,好像有了孩子,就算全世界与他为敌,也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后。 往后的日子,没有人找我们看事,元岁也顺道回了岚阳观,家里基本只有我和胡银皎两个人, 狐狸越来越尽心地照顾我,可我的身体逐渐不能自控,呼吸也越来越绵长,好像怎么都不能吸够足够的氧气,身上的黑斑已经快要蔓延到胸口处,就算穿着衣服也快遮不住了。 狐狸不止一次地问我,要不要放弃这个孩子,我感受着孩子的心跳,虚弱地摇摇头, 狐狸也不再问我,只是给我度精气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到后来,度精气的人换成了敖阡。 敖阡被胡银皎请了出来,他本身是海族,海族的龙气可以镇压胎儿四溢的妖气,可敖阡度了几天,好像效果也不明显,那些黑斑已经慢慢上移,快要到脖子了。 “这样不行!要给她找个真正的仙,沾沾仙气或许能延缓她身体的异变。”敖阡说着, 白仙也在一边摸着胡须点头。 当晚,正在胡银皎收拾行李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我打开一看,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妞妞, 住在这的这些天,我已经和周围邻居都熟络了,由于我家经常传出燃香的味道,又是在东北,谁家有香堂这事几乎都是传开的, 所以,邻居有人知道也不奇怪,可这个小妞妞这么晚找我做什么? 我赶紧把衣服的拉链拉到脖子底,把她迎了进来,“妞妞,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姑娘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说:“姐姐,你是神婆对吗?我听他们说,你家里有仙家?” 她说着,还四处张望了一下, 我给小姑娘倒了一杯水,“嗯,算是吧。” 虽然这回答有点诱导小孩子迷信的说法,可我确实是个神婆,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我还是不想骗她。 “姐姐,这是我的攒的半年的零花钱,你能去我家看看吗?我奶奶好像回来了。” “你奶奶?你奶奶不是死了吗?” 当初她奶奶死了,她父母还把她奶奶的葬礼搞得轰轰烈烈呢,怎么又回来了? 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我赶紧让她慢慢说, 小女孩看了看我,捏紧了衣角,“我妈妈这两个月越来越不对劲,这几天更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说胡话,我家的狗也快死了,他们都说是我奶奶回来了。” 我让妞妞等我,我进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就打算和妞妞一起出门,临出门时,胡银皎一把拉住我。 我拍拍他的手, “妞妞她父母都是好人,都在市上当老师的,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嘴, 狐狸轻轻叹了一口气,跟着我一起出了房门。 一路上,妞妞说她的妈妈已经两个月没去上班了,今晚上又在家里念叨着奶奶回来了,要把她带走,妞妞受不了,跑了出来,摸黑找到我家。 这么小的孩子,一路不知摔多少跤才能跌跌撞撞找到我家,我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 狐狸还在开车,大晚上,街上没有一个人,诡异的安静。 汽车左拐右拐没一会,就到了妞妞他们小区。 还是个高档小区。 妞妞用门卡给我们开了门,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去,停好车后,妞妞指了指亮着红色灯光的房间, “就是那。” 红色?大晚上的有点晦气。 第83章 五猖 三个人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我才知道妞妞他妈妈是在妞妞奶奶死了之后,才开始疯癫的,这样看来,确实是她奶奶的问题最大。 他们的房子是电梯入户款式的,所以一出电梯就是他们家。 胡银皎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又朝二楼走去,妞妞一把拉住他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手牵着胡银皎的一点指尖, “妈妈在楼上,我先上去,我怕妈妈伤到你们。” “你爸爸呢?”我问, 妞妞撇了撇嘴巴,“爸爸前几天和妈妈大吵了一架,搬出去了。” 看上放在茶几上被摔碎的一家三口合照,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妞妞小心翼翼开门,她妈妈的房间就是亮着红灯的房间。 房间里,她妈妈坐在梳妆台前,一下一下梳着头发,浑身穿着红色的大红旗袍,双眼无神。神色木讷。 小妞妞跑过去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妈妈,我回来了。” 她妈妈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继续梳头, 胡银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东西都是常见的日用品,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 唯独 胡银皎拿起放在床头的一尊雕像,雕像上刻着几个男人的模样,他们攀在一起,形态各异,几乎融为一体。 “有什么问题吗?”我上前看了看那雕像,给人第一感觉就是恶心,不舒服。 “没什么。”狐狸把雕像又放了回去, “在这里等着吧,不是说她奶奶回来了吗?看看她奶奶到底想干什么。”胡银皎说着,直接把红得看不清人的灯光关了。 整个室内一片漆黑。 妞妞妈妈还在继续梳头,一点也没受到影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个人除了妞妞妈妈,都是大气不敢喘, 忽然,有脚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像是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啪嗒,啪嗒 我瞬间一颗心揪紧了,死死抱着妞妞。 胡银皎站在门边,等着脚步声靠近了,突然出现在门口,同时一声厉喝! 吓得那个脚步声戛然而止,变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小旋风朝着胡银皎越飞越远! 胡银皎将房间的灯打开,这次是白色灯光。 只见那小旋风盘旋在客厅怎么也出不去,一边的一只金毛犬看着那旋风使劲嚎叫! 狐狸瞥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掐诀念唱令,请赵秀秀上我的身,可赵秀秀刚要上我的身时,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 看到赵秀秀踉跄的身影,胡银皎勾了勾唇角,“罢了,孩子不想你上阿瑶的身,劳烦你回去吧。” 赵秀秀嗔怒地看了我一眼,径直消失,与此同时,狐狸掐诀在我的额头边点了一点。 我重新睁开眼睛时,已经没有什么旋风了,只有一个老太太站在门边。她穿着老式的粗布麻衣,不安地拧着双手,与我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似乎发现我能看见她,惊喜地朝我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你儿媳妇,你生前儿媳妇对你还多好的。”我问老太太, 谁知老太呜呜哭起来, “我哪里是要害她,我想救她啊!再不救她,今晚她就要被那个大东西吃了!” “什么大东西?”我刚开口, 胡银皎低垂的眼眸忽然抬起,“不好!” 他转身进了妞妞母亲的房间,只见妞妞母亲此时正抱着那尊雕像,衣领敞开,做着少儿不宜的事情。 她的脸上一片惨白,眼睛下一片骇人的青黑。 我趁妞妞还没进房间,就把门关上,同时叮嘱老太太, “你先照顾你家孙女,我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完,我就开门钻了进去, 此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五个男人,那些男人衣衫褴褛,面容丑陋,身形矮小但四肢长得诡异,他们或笑或哭将胡银皎围在中间, 狐狸倒是一点不慌,他扭动脖子,松了松身上的筋骨,没有掐诀也没念咒,直接赤手空拳对上了那群精怪! 精怪可不像人那样讲义气,他们一拥而上,可胡银皎眼疾手快,速度又好,一个旋身就把他们一圈都打倒在地,其中一个男人咧着嘴朝他一口咬去,胡银皎此时正一拳一拳打着手下那个男人。 那一口正正好咬在胡银皎的手臂处,胡银皎眉头一挑,另一只手一拳从男人的下巴那里打过去,长腿一踢,一个男人被踢得老远。 一瞬间,五个男人嗷嗷叫唤,趴在一团,像极了那塑像。 “说,为什么缠着人家不放!”胡银皎神色淡淡,他坐在凳子上,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的大腿上,身体微微前倾,给人压迫感十足。 那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淤青红肿,苦不堪言。 过了半晌,其中一个头上顶着鼠尾的男人才说清楚原因,原来这家人祖上就是供奉他们的,但因后来无人供奉,他们心生怒气,将怒气洒在了女主人的身上,想让他夫妻家庭破碎。 我疑惑地看向胡银皎,胡银皎眉眼低垂,十指交握,“既如此,我给你们寻一处清净之地,你们好好修炼,将来也算有造化,你们可愿意?” 那几个男人忙不迭跪下对着胡银皎磕头。 胡银皎手一挥,“去吧。”随即几人消失在原地。 我呆愣了一瞬,我还什么都没搞明白,狐狸就把事情处理了! 只见他打开门,倒了一杯水,在水面化了一个符咒,交给妞妞,让妞妞给她妈妈喝下去。 果然没一会儿,她妈妈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一身红旗袍,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说她一直被关在一个地方,想出去可怎么也出不去,她本想放弃,可她听到她死去的婆婆一直在叫她! 妞妞每次对她的亲近,她也能察觉,可看着自己一次次做出伤害妞妞的事,她终于忍不住了! 可被囚禁的她连自杀都不能,甚至,那五个男人轮番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都是有感觉的! 这可恶的精怪! 胡银皎给妞妞房间清了邪祟,又将她奶奶送上黄泉路,才领着我回去。 一路上,我不停地问那五个男人到底是什么。 第84章 庙会 狐狸看着前面,轻轻开口:“他们就是民间口中的五通神,也叫五猖神。” 他停顿了一会,看着我求知若渴的目光,轻轻笑了笑,继续道:“他们也是横行乡野、淫人妻女的妖鬼。” 听到这,我脸红了红,怪不得妞妞妈妈会抱着五通神的塑像做那种事呢。 “这么邪恶的精怪你为什么不直接收了他们?反而给地方让他们修炼?” “他们虽已经沦落为精怪,但百年前明太祖朱元璋讨伐陈友谅,平定天下以后,在南京登基称帝,大封功臣。 当天夜里,他梦见许多死亡士卒,都要求封赏。因人数众多,太祖许诺以五人为伍,在各地立庙血食。 并命令各家都要立下一座二尺五寸高的小庙,供奉这些亡魂。” “所以,那些五通神都是那些死亡士卒的亡魂变得?”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享受不了供奉,自然慢慢沦落为那些野精散怪。” 所以,胡银皎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重新修炼。 “那你把他们送去哪里了?” 狐狸眼睛看着前面,无波无澜,缓缓吐出几个字,“黑水域”, 也好,送去当狱卒也是修炼。 汽车疾驰,天都快亮了,这时,我的手里铃声响起, 是之前那个高官打过来的,说是邀请我们去参加他之前着手重建的一个庙宇组办的庙会。 胡银皎示意我答应。 “既然是庙会,里面肯定有正神,蹭蹭那里的仙气对你有好处。” 我点点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发现身上的黑斑淡了一些, 狐狸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一边的敖阡更是刻意避开我, 这又是怎么了?我看向白仙,白仙一副看戏的表情在我们三人之前流连。 得,问不出什么。 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狐狸带着我开车过去,一路上,沿着男人说的路线过去,越走越热闹。 这边是一个靠近市区的小镇,之前因为一场暴雨,冲垮了镇上的城隍庙, 重建的事就落在了那高官的头上,为了重建事宜,男人几个月没有回家,才给了秀姑在背后作乱的机会。 我趴在车窗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热闹场景, 一列列踩着高跷的队伍从我身边经过,后面还跟着不少的舞龙舞狮队, 再后面还有不少的穿着鲜艳衣服的二人转,到处都是红红火火, 各种各样的小玩意都有,还有吃的喝的,糖葫芦甜饼等等,甚至还遇到了不少同行! 我偷笑,胡银皎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外面写着“神卦”字样的招牌, 勾了勾唇对我说:“就算是我们,也不敢说自己的卦象一定准,世事万物变化无穷,各有所归,可不能小看了其中的变数。” 我赞同,看着外面的繁华景象,忽然一穿着黑色唐装的男人开车从我身边经过, 那双眼睛瞟了我一眼,顿时有种让我背后发凉如被锁定的感觉,我转头看过去,只瞥到那男人的双眼一角,金色和黑色汇聚的一双眸子,真奇怪。 我摸了摸手腕上微微发烫的金龙镯子,问胡银皎有没有看到那个人,胡银皎说没有注意。 我晃晃头,可能自己最近睡多了,看花眼也不一定。 到了庙门前,胡银皎停好车,男人正和一堆人商量着什么,看到我们赶紧过来, “大师,你可算来了,我想着离开这里之前,一定要让你们来玩玩。” “为什么要走?”我问, “上面发函说要提我去到另一个省份去办事,这不,这几天就要走了。”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果然如胡银皎所说。我笑着恭喜他,男人嗨了一声,领着我们走到庙门前,这里挂着无数花灯花船,漂亮极了。 四周的群众早已经围成一团,里三层外三层将我们团团围住,一眼看去,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男人拉着我们走到正中间,可胡银皎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我正疑惑,揭牌的时候到了,周围几个人拉着红绸,使劲一扯扯掉红布,可随着红布掉落的还有重达几十斤的牌匾! 我顿时吓得呆愣在原地,胡银皎一个眼疾手快,将我和那些人往旁边一推,只听一阵巨大的轰,那块木匾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周围的人惊魂未定,围着我们的群众也一哄而散退出老远。 狐狸抓着我的手,警惕得抬眼看着四周,空气里的气息很杂,有仙,有鬼,有妖。 此时木匾掉落,胡银皎拉着我就想离开,可走进人群,那些带着面具形形色色的人不时将我拦住,还伸手想要将我扣下, “狐狸,狐狸”我不停喊着,周围那些人影渐渐虚幻,只是他们脸上的红白面具还戴着,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脸。 “阿瑶。” 狐狸叫住我,我回过神拉着他的手,“跟我走,不要乱看。” 狐狸抱着我,掐诀想要飞出那片人海,可我们好像被什么东西罩住了,不管怎么念咒,都出不去这个庙宇四周。 狐狸干脆停在庙前的广场上, “怎么了?”我的手心出了汗,那种被人锁定的感觉又来了! “没什么,我们只是被人留下罢了。”狐狸看我听不懂,继续道:“庙会最开始的时候是祭祀神灵,可这里突然出现了那么多鬼,就说明,这个庙里没有正神了,或者说正神已经离开。” 我忽然想到之前敖阡对着这个方向拜过,说是有个地仙上天了,难道是这个城隍爷? 还没来得及给狐狸说这件事,四周的群众就像失了心智一样朝我们涌来,一波接着一波。 “狐狸!!” 由于推搡我的都是人,狐狸不能对活生生的人出手,导致我被那些人推得越来越远,一个一个大巴掌落在我身上,我慌张地抱紧肚子,如水流中的一根浮萍被推着走。 狐狸见状,皱了皱眉头,咬破指尖血开始念咒,随着咒语的念出,那些失了心智的人似乎又开始正常起来, 他们诧异地看着城隍庙周围,疯了一样往外面跑,没几分钟,整个城隍庙周围除了那几个男人,就没有别人了。 第85章 金甲神 男人看着满地的木匾残骸,一脸惊恐走到我身边:“大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胡银皎拿起一片木匾,闻了闻,:“举办庙会,肯定会会招很多东西来,有想来饱餐一顿的孤魂野鬼, 也有想要受香火的仙神。不过,看这架势,应该是来了一位大人物才对,不然不会吸引这么多鬼魂过来。” “那该怎么办啊?”男人一听,这可是和顶上乌纱帽挂钩的大事! 胡银皎瞥了一眼男人,“你们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我再想办法。” 男人一听,忙不迭和几个手下一起开车走了,这下,整个城隍庙只剩我和胡银皎两个人了, 哦,不对,眼见那几个人走远,五个穿着金甲的武士凭空出现,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唐装的男人! 我刚想转头叫胡银皎,可那种压迫感袭来,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 狐狸将我挡在身后,偏头笑了笑,“好久不见了。” 其中一个站在守卫的金甲战士冷漠开口,声如洪钟,响彻整个庙会,“大胆昆仑狐妖!吾等奉命捉你,还不束手就擒!” 胡银皎微微一笑,“小仙犯了何错?居然劳驾五大金甲战士联合出动。” “哼!莫要狡辩!待你上天自然见分晓!” 五个金甲战士如一阵剑雨般朝我们而来,他们手里拿着猎猎生风的旗帜,每面旗帜的形状都不同,上面绘着各种各样的图案。 其中一个金甲战士拿着红色的旗帜,一挥就出来熊熊烈焰,胡银皎一个不察,险些烧着了衣服! 我急得满脸的汗,胡银皎一对五,哪里打得过,很快就落在下风,那些人拿着旗帜做武器胡银皎节节败退, 他们不停换着阵势,将胡银皎打得身上处处都是伤口,鲜血汩汩流淌。 与此同时,那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死死盯着我,而我手上的金龙镯子越来越烫, 我紧闭双眼在心里默默念着请神诀!忽然手腕一松,敖阡出现在我身边。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男人,眼里流出抗拒的神情。 “过来!”那男人朝着敖阡呵斥, 敖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紧看着我, “过来!”那个男人再次出声,这一次,敖阡即便满脸不情愿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那边狐狸正和那五个金甲战士缠斗,心领神会间,敖阡看了一眼胡银皎,朝着那个男人走了几步忽然又掉头! “大哥,你回去吧!我不回去!我也不会让你们捉到陈瑶!” 敖阡说完搂着我一阵风似的飞远了,后面那个唐装男人皱起一张满是刀疤的脸,阴沉着要飞过来抓我们! 敖阡左弯右绕利用风水暂时迷惑了他大哥,把我放在城隍庙不远处的废弃房子里, 胡银皎见我们已经消失,直接一个打不过就遁,他已经快被揍个半死了, 我急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想出去找他。 敖阡一把拉住我:“别去,他会过来的。” 我坐立不安,一直望着外面。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走来走去不停转圈,只听敖阡坐在一边道,“你不要转了,转的我头都晕了。” 我停了没有两秒!终于决定要出去找狐狸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跌跌撞撞走进来。 敖阡一挑眉,看着胡银皎走近。 狐狸见到敖阡,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我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抱住他,带着哭腔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会被他们打死,吓死我了。” 不知是我的泪水还是狐狸身上的血水,蹭了我满身。 狐狸摸摸我的头发:“不会的,你在这里我不会轻易死了的。” “呸呸呸,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敖阡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搀扶着胡银皎去了房间里面,给他度了不少精气,我守在门外,肚子一阵阵发紧。 “没想到你还是有点手段,居然还能找到这里来。” “阿瑶在这里,我当然能找到,这可是你第二次阻挡我找到陈瑶了,再有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敖阡哈哈一笑,确实,他的风水之术普天之下,虽算不上佼佼者,却也是万中无一,不然也不可能连自己的大哥都能被甩掉, 可连着两次都被胡银皎勘破奥秘,这让他有点不爽。 一阵沉默,两人都收回心神专心调养。 狐狸的额上不停淌着汗水,一颗一颗。 那些金甲战士应该是想要抓活口,所以都没有下死手。两炷香的时间,狐狸起身看到我蹲在外面,赶紧把我拉进屋,“冷不冷?” 他一问,我才发觉有点凉津津的,狐狸脱下他的外套,套在我身上,才开始说到: “刚到这边,就碰到五神将还有你哥,这一切可不是巧合。”胡银皎看了一眼敖阡,语气凉凉, “那我怎么知道我哥会来!”敖阡一脸讪讪的表情。 “真不知道吗?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迅速带着陈瑶就走。” “我,我也是前两天才和大哥取得联系,才知道陈瑶也是被通缉的人之一。”敖阡看着我,眼里一闪而过一丝暗沉的光。 我一脸木然,“为什么通缉我?” 胡银皎周身气压低得很,半晌才开口,“或许,通缉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吧。” “他还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通缉他?”我腾得一下站起来,“难道就因为他是人和仙家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要死?” 我紧紧咬着牙齿,满脸的戾气, “你先冷静一点。”胡银皎一把按住我,继续道:“之前和山蟒斗法,我用了本源力量,他们会找到我,我一点都不意外,可是,敖阡,你应该知道陈瑶是无辜的。” 敖阡点点头,“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不想害陈瑶,可也很难违抗族里的命令。 “先把城隍庙里的东西清理了,之后就离开人间吧。”胡银皎轻声说着,抬头看着天空,西边几道银光闪过,他垂下眼睛, 人间到底是待不了了。 狐狸因着我有孕带着我去到镇上,找了一间客栈睡了一觉。 “我们是不是犯错了?” 晚上,胡银皎搂着我,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肚子上,里面的小东西已经会动了, 胡银皎以前说过,有了胎灵,胎儿才算真正有了形,所以那时候,我们都在等,等胎儿长出胎灵,将他杀死, 可现在,我感受着肚子里小东西一动一动,像条小鱼似的,左边吐个泡泡,右边吐个泡泡,让我现在把他杀了,我真的做不到了。 胡银皎感受着小家伙在他手掌下拱了拱,轻轻拍了拍,小家伙慢腾腾游走了, 他才淡淡开口:“是我犯错了,不是你的错,阿瑶,你天性善良,你不该和我在一起。” 第86章 痴情女尸 我弓着背朝他怀里挤了挤,“你是我孩子的爸爸,自然是我...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小声嘟囔着, 胡银皎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后,痒痒的冰冰的。朦胧间,似乎一声轻叹响起。 第二天,一行三人刚到城隍庙, 男人一脸慌张得等在一边了, “大师,死人了,死人了!” 狐狸拉着我,跟着男人走近城隍庙里面,一眼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睡衣,浑身青紫的女人。 那青紫一条一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用力缠绕而形成的。 诡异的是,那女人脸上却带着异样的满足,那神情,就像是沉溺在情人的温柔乡里,一脸甜美的微笑。 狐狸刚要走近几步看看,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别别别碰!你碰了也要被沾上!” 元岁拖着肥肥的身体快步跑到我身边,看了看我的肚子,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可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他赶紧阻止胡银皎, “这是中毒发了癔症,死了之后才显现出的青痕。” “你怎么知道?”胡银皎看着他, “我昨晚过来这边查探,看到这个女人......”元岁说不下去,脸上耳朵上都是红通通一片, “所以你昨天就来了?”我睁大了眼睛,“怎么不和我联系?” 元岁讪讪道,“有庙会这样的好事,我怎么会错过呢,我昨天看到了你,但就一眼,你就不见了,我觉得不对劲,晚上过来查探,才意外发现这个女人的死因。” “那她是怎么中毒的?”胡银皎蹲下来,仔细看着女人,还能看到脖子处一些红点点, “这就不知道了,要不,叫她的魂魄上来问问?” “嗯。”胡银皎同意元岁的话,当场就叫男人将场内的外人清理出去,同时让敖阡出去布置结界,以便女人的魂魄不要迷路。 整个庙内只剩男人,胡银皎,我和元岁以及小灰五人。 现在,上谁的身就是个问题了, 男人功德高,鬼魂怕他,而我又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许别人上我的身,元岁是修道的,鬼见了都要绕着走,就只剩小灰了。 小灰这一路都很安静,她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听着元岁在一边念咒语。 东北管这个叫上身,南方叫过阴。 叫法不同,但都是一个作用。目的是叫那些已经去世的人来到人间,询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事,好帮他们做了,让他们安心投胎。 随着香烛的燃烧,一个飘飘荡荡的魂魄从远处走近,她在城隍庙门口瑟缩了一阵,抵不住元岁的召唤,进了来,上了小灰的身。 一上小灰的身,原本安静内敛的小灰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腾得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胡银皎面前,一双眼睛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清的情愫,仔细看了看,不是。 又走到男人面前,男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女人仔细看了看,也不是。 她继续走到元岁面前,将脸凑得很近,瞬间,元岁的脸又红得像个柿子了。 女人又摇了摇头,不是。 忽然,她哭了起来,边哭边跑,“你究竟在哪?阿渊,我想再见你一面!” 阿渊?阿渊是谁?雾渊? 我在心里猜测着,那女人在城隍庙周围绕了一圈,发现确实找不到那个男人,流着泪悲泣,“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你出来,让我见你一面。” 女人此时情绪激动,大家都默不作声,等着她慢慢收拾好心情,等到她已经止住了眼泪,元岁才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了?” 女人抬头看了看我们,眼神空洞,她似乎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元岁继续问:“那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吗?” 女人突然又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留下脸颊,“我知道,可我不怪他。” 得,是个恋爱脑。 毕竟是披着小灰的壳,看到小灰哭成这样,元岁有点招架不住,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是谁杀了你?” 女人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直勾勾望着我们,“阿渊。” 阿渊是谁? 女人正说着,天色忽然变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女人魂魄从小灰的身体里吸了出去,她不断哀嚎着,痛苦不已。 “等等。。”我跑上前,想拉住那女人,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在我面前化成了片片碎片!这个女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消失在天地间。 “他来了。”狐狸淡然出声,两步走到我身边,将我挡在身后, 我躲在他身后,偏着头看到不远处的灰蒙蒙的雾色中,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慢慢走近。 “有能力害人,你恢复得不错。”胡银皎勾着唇,定定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影, 距离我们十多米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停下。 那是我印象中的雾渊吗?他脸上的黑色符文几乎占了大半张脸,原本俊朗如玉的脸诡异地发白,嘴唇也红得能滴出血来,他的眉宇间满是阴鸷,却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一闪而过一丝惶恐。 “为了恢复吸取女人的精气,雾渊,你长本事了。”不知为何,胡银皎的音色听起来格外地朗润,看起来他的心情很好。 “呵呵,拜你所赐。”雾渊开口,声音似浸了冰,声线阴郁冷得吓人。 “你做什么选择,我又怎么能左右,恢复得这么快,想必吸取了不少女人的精气吧。” 胡银皎微微笑着,一边的元岁嫌弃地“咦”了一声,耳朵根又默默的红了。 他们打着哑谜,我却像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吃不到瓜的猹,急得很。 小灰看我满脸不解的神色,偷偷走到我的身边,刚出口一个字,一股犀利的风朝着小灰打来, 胡银皎笑着说,“这就急了,敢做不敢认。” 说罢,他掐诀捏咒迎了上去。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外面有敖阡布置的法阵,所以这次胡银皎打算放开手脚干他! 他一个跃起将雾渊踢了老远,雾渊转而闪现到胡银皎身后蓄力想要给他一掌,胡银皎察觉到,一个转身,将雾渊的脖子牢牢卡住, 第87章 雾渊的报复 之前胡银皎吩咐胡艳去泰山底下查看雾渊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他的命令是将泰山底荡平! 雾渊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精蓄锐,可如树木根系受损一样,再怎么精养,恢复也是极其缓慢的, 可为了出来找陈瑶,他连着吸食了不少女人的精气,将自己硬生生变成半妖半鬼的模样。 “就凭你?”雾渊说着,突然咧着嘴将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狐狸的手上一空,雾渊趁机一掌打在狐狸的左肩上。 城隍庙背靠大山,山上那些巨大的石块松动起来,一块一块窸窸窣窣往前移动着, 像是接受到什么命令一样,全部弹射起来朝胡银皎劈来,胡银皎左躲右闪试图避开那些石头,可还是不少的石块砸在他的身上! 他闷哼不停,两人又继续缠斗在一起,从地上到天上,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所以是你将五神将引过来的?”胡银皎趁机问道, “是又如何,就许你私自荡平泰山底,就不能我暗里将你的线索送给天上仙?”雾渊飞着后退,和狐狸隔开一定的距离。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陈瑶” “不可能” 狐狸斩钉截铁地拒绝,雾渊也不恼,他胸有成竹得很,“那看看你后面都是谁?” 胡银皎往后面瞥去,敖阡已经落在了唐装男人手上,那个男人将敖阡死死扣住,不给敖阡丝毫挣扎的机会。 敖阡之前布置的结界已经被破坏,那五个威风凛凛衣袍猎猎的金甲神绷紧了脸站在前面。 他被反剪双手,却还是朝着我大喊,“陈瑶,快跑!” 胡银皎想来救我,可那五个金甲神已经摆好了阵势,他们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看起来势必要将胡银皎捉住。 雾渊轻飘飘闪到我的身后, “陈瑶,和我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润,说话时尖细的嗓音听着尤为刺耳,带着不容我反抗的压迫。 “我不走。”我往后退了几步,刚好踢到一块石头,整个人就要摔下去, 雾渊的脸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伸手一把拉住我,可在触碰到我身体的一瞬间,就像被什么灼痛了一样,立刻收回了手。 “狐妖之子。陈瑶,你和胡银皎有了孩子?”雾渊的脸色沉得可怕。 “对!是胡银皎的孩子!所以,你不要执着我了,天下那么多好女孩子,你可以看看其他人!”我大声说着,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我艰难地爬起来,死死抱着肚子。 雾渊满是黑雾弥漫的眸子更加幽暗如深渊,他定定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闪着我越发看不懂的光。 我一门心思在胡银皎那边,金甲神这次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个法器,那法器形状像个令牌,边缘描黑内里朱红一片! 雾渊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邪恶又俊美的脸上漾出一抹不拘的笑。眼睛顺着我的方向看过去, “珍惜现在吧,胡银皎这次肯定逃不掉的。”他站在我旁边,抱着双臂,阴恻恻地说着, 狐狸昨天和金甲神打斗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刚刚又和雾渊斗法,本来就千疮百孔的身体,此刻更是力不从心。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他还是那样带着不屑看着对面拿着令牌的金甲神。 “再不束手就擒,你死无葬身之地了!”为首的金甲战士开口道, “呵,昆仑山狐宁死不屈。”狐狸说完,一个旋身显出了真身。 巨大的一只银色狐狸遮天蔽日,他修长的银色毛发蓬松发亮,四肢修长健壮,此刻正昂着头踱来踱去。 对面的五个金甲神互相对视一眼,迅速变换阵型。 众所周知,动物修炼的,一旦以本体迎战,战斗力会直接飙升。对面的人也不敢小看,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法器,其中一人拿着令牌念念有词。 四周疾风四起,狐狸迅速朝他们奔去,裹挟的劲风将地上的尘土都卷了起来, 他将五金神的阵法破坏,随后一个一个逐一击破,他化为本体,速度比人身时快了不知多少倍, 那些神将不多时就发出阵阵哀嚎,狐狸咬住他们的手,咬住他们的脚或者咬住他们的胳膊,再将他们使劲往天上一扔,等他们落地,地上一个个深陷的坑。 第88章 胡银皎倒下 眼看着那些神将溃不成兵,雾渊拉住我想要带走我,狐狸一个转头锁定了雾渊, 他的淡绿眸子显出一丝独属于兽类的阴狠,脚步轻缓,带着巨大的震慑朝我们走过来。 雾渊摇摇头,态度无所谓道,“也罢,陈瑶,即便你怀孕了,我也还是爱着你的,这个孩子我会视如己出,下次,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他一挥精致的袍子,整个人消失不见。 狐狸走到我身边,绕着我走了两圈,随后在我身上闻了闻,巨大的狐尾卷起我往空中一扬,我就落在了他的背上。 狐狸的背上绒毛又柔软得像一团一团的云,我躺在里面,被万千银丝细细裹挟,内心熨帖。 “想走?”一边的唐装男人看了这么久的戏,终于出了声, 胡银皎似乎才注意到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区区狐妖,竟然违背天道,那女人不能留!”唐装男人的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 他在敖阡身上随意比划了一下,一道泛着黑光的锁链就将他牢牢困住。 “大哥,大哥,陈瑶是无辜的,你不能伤害无辜啊!”敖阡使劲扭着身体,一边开口道, “闭嘴!此间事了,你就随我回海族!”唐装男人封住了敖阡的哑穴,敖阡张嘴我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胡银皎的面前,虽然他的形态没有狐狸大,可浑身那股子强悍的气息,却和狐狸不遑相让, “你已经身受重伤,和我相对,死路一条。你若现在俯首,我可以饶你一命!”男人浑身霸道的气势让我都心惊肉跳,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狐狸说着,一条狐尾分成两条,其中一条将我紧紧缠住,随后一跃而起投入和唐装男人的战斗。 那男人果然不是吃素的,好几道霸道的掌风都差点打上胡银皎的面门,要知道,狐狸现在速度已经非常快了! 两个人打得不相上下,狐狸嘴边的鲜血滴答滴答流了下来,他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可对面的唐装男子也不好过,他的脸上沾了点点血迹,一只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可似乎这鲜红的血激起了他的斗性, 他忽然跃起,浑身黑光闪耀,随着一声怒吼,一条玄龙奔腾而起。他在空中阵阵缠绕,最后俯冲而下,速度快到都看不清他的本体和虚影。 胡银皎一个不慎被掀翻在地,又迅速跳起来,一龙一狐陷入僵持中, 我离他们太近了,能清晰看到狐狸被黑龙抓伤的心脏,能看到狐狸浑身冒出的鲜血淋漓。 我跪在他的背上,双手合十,满脸的泪,不知道要求谁才能救救我们。 狐狸越来越虚弱,我忽然想到狐丹。 狐丹! 狐丹在我的身体里,可我要怎么把狐丹拿出来? 我伸手进嘴巴里扣,指头还没到嗓子眼,就已经恶心地干呕起来, 我拿下背包,里面除了一些符咒牌位什么的,还有一把小刀,是当初胡银皎送给我,让我防身用的。 我估摸着狐丹应该在我的心脏位置。 握着刀不停地发着抖,怎么都下不去手,可狐狸已经摇摇欲坠,他被黑龙死死缠住,淡绿的眸子已经变成猩红。 我压下心里的害怕,毫不犹豫地将刀尖一下戳进心口, 锋利的小刀瞬间割破皮肉,我忍着痛,继续把小刀往里面送! 可是狐丹还是没有出来,怎么会这样? 我的意识模糊,眼前幻影重重,重重倒在胡银皎的背上,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还在喃喃着胡银皎的请神诀。 一颗赤红如血的珠子缓缓从我的伤口处升起,像是有意识一样飞进了狐狸的身体里。 胡银皎感受着熟悉的力量迅速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他长啸一声,四爪用力一挣,挣脱开金龙的束缚!带着我飞也似得往后山跑去, 可仿佛老天都在和我们作对! 四周越来越强劲的风将我们吹得几乎要站不稳,天上黑云密布,笼罩在我们头上,我不由自主蜷缩起了身子,浓烈的黑云越聚越多,隐隐有雷声传来! 那金甲神中的一个拿着令牌的人,念念有词,胡银皎一个回头,正好看到那人将雷诀念完! 汇聚的乌云中隐隐有银光闪过,一道闪雷打在我们面前,胡银皎一个急刹带着我从另一条路跑去,四周不断有雷电降下来,击倒草木,击碎山石! 狐狸左躲右闪,可那些雷电像是锁定我, 终于,一道裹挟着万钧之力的闪雷在我的头顶发出震天响地的声音,那道雷势如破竹般终于劈在了胡银皎的尾巴上! 胡银皎吃痛!整个身体剧烈地抖动,他仰起头不住地长啸哀鸣,山体震动,不断有碎石落下去。 他的尾巴上焦黑一片,不断有火花四溅,可他顾不得那么多,拖着皮肉炸裂,鲜血汩汩的尾巴继续往前跃去。 丛林间到处都留下他的血迹。 “哼,想逃!”那条黑龙眼看有雷劫助他,盘旋着飞到我们上空,锐利的玄色爪子从我的头顶呼啸而过, 胡银皎一面要躲避闪雷,一面要保护我不被黑龙抓走,一时分身乏术! 他不断在山涧跳跃,忽然一道天堑拦在他的面前,他在那道天堑前堪堪停住! 一道闪雷刚好落下来,劈在他的躯体上,他摇晃了一下身子,直接头一歪趴在了地上,深重的呼吸一声一声,仿佛喘在我的心上, 我的瞳孔震颤,恨意从我的心口蔓延,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即便我们弑神,也是杀的恶神,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和天斗,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黑龙咆哮着说出这些话,蜿蜒着身体伸长爪子就要将我抓走, 这时,一阵血雾弥漫,几乎是瞬间就将我和前面一龙一狐吞噬,雾气越来越重,浓到我几乎看不到身下的狐狸。 我哆嗦着想要开口,可刚说了一个“狐”字,嘴巴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捂住,我的泪滚落下来,落在捂着我嘴巴的人手上,他瑟缩了一下,却还是死死禁锢住我。 我慌到全身发抖,身后那人明显也是站不稳的样子,他拼尽全力扣住我,让我不得不跟着他走。 狐狸,狐狸!!我想要挣扎,可无论如何身体都动不了,最终绝望地闭上眼睛。 狐狸生死不知,而我又不在他身边。 身后那人一手的血腥黏腻,糊得我满嘴都是猩红! 迷迷糊糊间,一阵怒吼在我的身后响起,“敖阡!你有本事永远不要回海族!” 好像疾驰了几千里,无数的河流山川都尽数从我的眼前往后倒去, 此时,身边的人已经放开了禁锢我的手,他全身的衣裳全部湿透,由里到外透着一股水润的鲜红。 “你流血了?!”我睁大了眸子,虽然以前敖阡也受伤过,但像现在这样浑身像是从血池里捞起来的还是第一次! 我紧紧抓住他不住晃动的身子,敖阡缓缓转头看了我一眼,疲倦地扯了扯唇角, 他的脸色惨白,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一个重心不稳,一下子趴在我的肩上,我们从天上急速往下掉! 我牢牢抱着敖阡,手上身上全是黏腻的血液。 这样栽下去肯定必死无疑!劲风将我的头发撩起,我们的衣角胡乱地翻飞着,就在我绝望紧紧闭上眼睛时, 第89章 造神 “扑通”,我和敖阡掉进了水里,这是一条河,天下河流皆汇聚于海,何况敖阡本就是龙族,一入水, 顿时,他幻化出原形,一条金灿灿,鹿角牛鼻气宇轩昂但伤痕累累的金龙将我直接托起,回到岸上。 他以原形趴在地上,身上金光闪闪的龙鳞上鲜血斑斑,有的龙鳞甚至不见了只剩下模糊的血肉,全身上下,除了尾巴那里好些,其他地方就没有一块好肉! 我抽抽噎噎哭起来,“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大哥是绑了你,又不是要杀你,怎么你也弄成这样了!” 我的泪一滴一滴落在敖阡的龙头上,他金色的眸子睁开,凉凉地看了我一眼, “你以为捆龙索那么好挣开,不舍了这一身皮肉,怎么把你救出来。”敖阡咳嗽了好几声,声声带出血。 我慌张地抱着龙头,哭着说要怎么才能救他时,他忽然在我面前腾空而起,蜿蜒着将我挡在身后, “大哥。” 那个气急败坏的唐装男人已经追到了我们面前,他一脸的怒其不争, “从前在海族,你就是最不爱修炼那个,如今你挣脱了捆龙索,以为能敛住气息吗?小弟,不要挣扎了,你和我回海族吧。” 敖阡的身体还在往下滴着血,他摇了摇头,声音里虚弱无比,“大哥,从前你教我,要遵天道,行善事,早升仙界重振龙族的威望, 可是大哥,我这样的废物,怎么有能耐扛起这样的重任,我现在唯一的愿望是和我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我 们可以远离尘嚣,躲得远远的,哥哥,你放过我们吧,就这一次,我求求你了。” 他的眼睛里流下泪来,传闻金龙泣泪,海族生物都为之哀鸣,周围河里的鱼虾蟹等纷纷跃出水面,有的甚至还跳上了岸。 唐装男子看着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转眼为了另一个女人到了可以放弃性命的地步,他叹气地摇了摇头, “你入世历劫,此番应是情劫已至,若能勘破,修为必在我之上,小弟,你是金龙,万千条龙里才出一条的金龙,只有你才有资格带领族人重振龙族的辉煌,你还不明白吗?” “大哥,对不起。”敖阡说着,挡在我面前的身体摇摇晃晃,却还是强撑着立在我的面前。 “罢了,你若执迷红尘,我就算将你锁回去,你也是行尸走肉一具,且看你日后的造化吧, 对了,那头狐狸已经被五神将捉走,等天上的判决下来,他就活不了了,我奉劝你不要想着去救他, 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是想想怎么不被其他的龙族使者找到吧。” 敖阡点点头,轰的一声,摔在地上。 龙族除了掌管海族,更是天上仙家的使者,他们替天上仙神在凡间奔走,大哥就是戒域的一员, 他受命前来捉陈瑶,却因敖阡之故,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后受到惩罚不说,还会有其他戒域使者接替他的任务,来捉陈瑶。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带着陈瑶走得远远地,越远越好。 敖阡的气息微弱,我无助之下只能一遍一遍念着《道德经》,曾经狐狸说过,道德经于他们,能敛心神,明神思。 这时,一个熟悉的老者声音响起,是白仙。 不过这个白仙不是昆仑山上的白仙,而是秀姑堂里的白仙,秀姑死的那天,我回到家,就将秀姑堂口剩下的兵马全部请了过来,其中就包括这位白仙。 这个白仙心性也如孩子一般,倒是和昆仑白恒相处得很好,两个人经常窝在香堂里讨论医道, 只不过,前段时间,黄三娘说她家的小儿子黄淘淘下山去玩,误了时辰,找到时已经气息奄奄,赶紧请了白恒回去看。 所以这次出来的是秀姑堂口的白仙——白觉 “他伤得太重了,捆龙索本就是天上神针对龙族的暴戾而特意炼制的约束法器,他强硬挣开,早就伤了筋骨, 若回龙族,起码也要一年半载才能修养好,在人间,恐怕几十年都难以化成人形!” 白觉的身形矮小,他摸了摸胡子,站在敖阡面前,掰开他的眼皮,仔细看了看,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救救他?”我带着哭腔,狐狸已经被抓了他还等着我去救,可我身边能用的仙家不多, 柳一是一门心思修炼,只想修炼有成上天和妹妹团聚,赵秀秀如今都不能上我的身,敖阡又变成这个样子, 突然我的肚子动了一下,我无声落泪摸了摸肚子,轻声细语道,“你也想救爸爸对不对,孩子,你给妈妈勇气,爸爸还等着我们。” 我再次抬头看向白觉,眼睛里带着几不可查的坚韧,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找到办法救敖阡,救狐狸。 “他们仙家平日里行走人间,行善积德,是为了得到人们的香火,得到人们的供奉对不对?” 白觉看着我,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 “那如果他得到很多香火,受很多人供奉,是不是就好得快些?” 白觉的眸子一瞬间晶亮了起来,他微微翘起嘴角,“是这么个道理。” “那正好,我们才除了城隍庙的鬼物,也搞清了那个女人的死因,这个城隍庙本来就没有新任城隍,可不可以让敖阡做城隍?” 白觉的眼神里透出一股不可置信,“你要造神?” 没错,我要造神! 龙族本就是受供奉的天地产物,从古至今,他们都备受尊崇!古时,皇帝以真龙天子自居,即便到了现在,华夏民族也说自己是龙的传人。 那为什么不能让那些信众供奉敖阡?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真龙。 四周风声簌簌,已经春末了,微风吹起我的发梢,我眯了眯眼睛,远处还有阵阵炊烟飘来,那是在认真过日子的人,他们的虔诚信仰可以摧毁一个神,比如山神,也可以造就一个神。比如敖阡。 我低头问敖阡:“你还能变小吗?就像之前盘在我手上的镯子那样。” 第90章 敖阡成神 敖阡的龙头随着不畅的呼吸不断起伏,他点了点头,金色的龙须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 一阵金光闪耀,他在我的面前迅速变小,在我的面前转着圈游动了几圈后,在我的手上凝成一个金龙镯子。 我看了看镯子,喃喃道:“我会救你的。” 他似乎在回应我,镯子闪了一束幽幽的光,便暗淡下去了。 我拜托白觉将我带回去,带回到之前狐狸和五神将打斗的城隍庙里。 许是白觉修炼还不到位,空间转换的时候,锋利的疾风割得我的耳朵生疼。刚一站稳,我就忍不住抱着耳朵嘶了好几声。 躲在一边看了好大一场热闹的元岁在小灰的保护下,不仅没有被五神将发现,甚至连敖阡的哥哥黑龙都没有发现他。 此刻看到我又回来了,他赶紧从庙内的大圆柱后走出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狐狸不管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元岁,我要造神!我要让敖阡成为新任城隍神。” 他的眼神和白觉的眼神一模一样,里面不仅有不可置信更有一丝惊奇。 “你知道要多大的信念才能成为神吗?何况,”元岁瞥了瞥我手腕上的龙镯,“要看本人愿不愿意啊!” “要想救他,救狐狸,只有这一个办法。” 元岁微微叹了口气,我别过脸,看着远处的天际,那里电闪雷鸣,黑云压城。 不能再等了。 我找来城隍爷的牌位,用小刀一笔一划刻上敖阡的名字,刀锋锐利,无数次将我的手指割破,殷红的鲜血混着朱砂被我细细描绘在神牌上。 四周疾风四起,吹得整个城隍庙的门板窗户框框作响,我在烟尘缭绕中不断描绘着,耐心描绘着。 元岁和那个当官的男人联络,继续举办那场还没结束的庙会。按照我的要求,庙会要比之前更盛大,更宏伟。 这三天我都待在城隍庙,饿了就随便吃点馒头,渴了喝点水,不停地对着神位祈祷,期间敖阡似乎清醒过一次,他怒气冲冲翻腾在我的面前,质问我为什么那么做。 我的面色惨白,整个人已经憔悴到极点,不眠不休的三天,我的手被划出无数刀口,眼睛里血丝遍布,比起敖阡,我更像那个重伤不治的病人。 我跪坐在蒲团上,伸手接住他,让他蜷在我的掌心里,微微笑了笑,才开口道:“成了神,你就变成你们海族的希望了,这是你哥哥一直希望的啊。” 敖阡立着脑袋,摇了摇,吐出人言:“你骗我。”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很心酸,一滴泪落下来,可我明明是笑着的,“我想救你,我也想救狐狸,可我只是个肉体凡胎,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借助大家的力量,这是救你的唯一方法。” “可是我”敖阡说着,突然把头垂了下去, 他低低地继续道:“如果狐狸是我,你还会这样做吗?你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他说完,飞到我的手腕上变成了镯子。 任我如何呼唤他都没再出来。 我叹了口气,对不起。 三天后,庙会重新举行,这次的庙会更加宏大,为了确保庙会不被破坏,我召来了我堂口的所有仙家,让他们打足十二万分精神守在庙会的各个地方。 柳一是又换上了那一身劲装,我以为他不会来,没想到我的帮兵诀才念一个字,他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我欣慰地看着他,两人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眼看着游客越来越多,我把金龙镯子放在城隍神的巨大雕塑下,眼含热泪看着那些信众上香跪拜。 不知为何,他们的祈祷一字不漏钻进了我的耳朵,我伸手拉住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男孩子, 摸了摸他的头:“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你为了母亲的康健不惜百里赶来求城隍爷,城隍爷肯定会听到你的祷告的,会保佑你母亲的。” 那个孩子双眼澄澈,听我说完,眼睛都瞪圆了,他刚想说什么,我比了一个嘘的姿势,“天机不可泄露。” 我故意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信众拿着香进来参拜,一时间,整个殿内香雾袅袅。 敖阡在吸收了这么多香火后,浑身熨帖,他能感觉到四肢百骸都是暖暖的,不由得舒展筋骨,想要直冲云霄。 于是,在众人的眼中,一条金色的龙腾空而起,身姿越变越大,最后以一条巨龙的形象跃入天际,翻腾蜿蜒着藏于云海中。 几乎一瞬间,方圆十几公里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奇观!数万民众朝着敖阡的方向磕头,民众汇聚的信念是无尽的,产生的力量是无穷的! 那一刻,敖阡已经成了城隍神! 当他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时,他身上的穿着已经变了,他穿着一件五彩玄袍,样式和庙里雕塑身上的衣服一个样,宽袍大袖,端庄沉稳。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的神帽,上面缀着金玉等饰品,额上一点金色仿如琉璃焰一般的仙钿,一头玄黑的头发无风自动,浑身衣袂翻飞,彩带翻转。 而他的身边,一些小小的娃娃正嘻嘻哈哈晃着脑袋,不停地围着他转,仙乐阵阵,香气弥漫,彩云祥和。 几乎同一时刻,我听到什么破裂的声音,就像一滴水掉进了大海里,四分五裂,清脆却刺耳,震得我耳膜生疼。 他的神色悲悯,一闪眼睛无悲无喜地看着我,他低低吟诵着咒语,四周烟雾笼罩,霎那间,整个城隍庙安静了。 我试探着出声,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心知肚明是谁,正想伸手推开他,只听他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道:“不要推开我,让我抱抱你,或许是今生最后一次了。” 我有意缓和气氛,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道:“怎么会呢?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没有了,没有以后了,我们已经解除了仙家与地马的关系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双手将我搂得很紧。宽大的神袍几乎要将我整个淹没。 我忽然想到刚才那个声音, “是刚才解除的吗?”我突然无比平静,这一切都是我的预料之中不是吗?但为何我还是有点不舍? 我忍住眼角的湿润,打起精神说笑着,可敖阡只是安静地抱着我,只是紧紧地抱着我。 “快看!神仙!神仙显灵了!” “城隍爷显灵了!” “我居然见到神仙了!” “城隍爷保佑我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 此起彼伏的声音将我的神智一下子拉了回来,我转头一看,我和敖阡居然在天上,周围云层环绕,我和他的身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那些信众又朝着我们不断磕头,那些信念汇聚成一股股金色的光束,全部汇聚于敖阡的额上仙钿中,隐隐中,那金色的仙钿光辉更加闪耀。 敖阡带着我回到了城隍庙,不过是回到城隍庙内的神仙住处。 我看着那古色古香的环境,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至少他住得还不算错。 敖阡指着后花园对我说,后面种了三山六界有名的奇花异草,要带我去看看,我婉言谢绝, “敖阡,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的眸子垂了下来,坐在大厅长案后的垫子上,“是为了胡银皎的事吗?” 我抿了抿唇,点点头, 敖阡喝了一口茶,掐指一算,皱了皱眉,“他的审判已经结束了,大约明日正午就要被砍头了。” 第91章 前往不周山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肚子也适时地隐隐作痛,额上冷汗涔涔,“你说狐狸要被砍头了?” 敖阡嗯了一声,“被押往不周山底执行,到了那边,谁都救不了他,陈瑶,你放弃吧。和我在城隍庙里生活,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很好的,我喜欢你,不比胡银皎少。” 他说着试探着想来拉住我的手,但我往后一缩的动作刺痛了他,他伸出一半的手愣在原地。 “阿瑶。”他尝试叫着胡银皎叫我的名字,眉头微微皱了皱,“放弃吧。” 为什么?为什么谁都要让我放弃?让我放弃孩子,让我放弃狐狸! 我的脑仁生疼,嗡嗡作响,终于还没踏出那大厅的门槛,就晕了过去。 敖阡一跃而起将我捞在怀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把我抱去了客房。 白觉适时地出现,他摸了摸我的脉搏,不住地摇头, “连日的奔波让她心神耗尽,她本就是捡回来的一条命,为了取狐丹,又划伤心窍,此时全剩一口气吊着,若这一口气散了,人也就去了。” 白觉在我的身上扎针,可我丝毫感觉不到痛,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敖阡看我了无生气的样子,他的双手越捏越紧,直直地站在我的床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他的身形高大,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你就这般喜欢他?喜欢到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 我的双眼一片模糊,可听力却甚好,能清晰地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可我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无奈,一滴泪从我的眼角流下。 “我帮你,我帮你,只要你醒来,我帮你,我帮你救狐狸!”敖阡嘶吼般说出这番话, 刹那间,我行走的那条漆黑的路仿佛有了光,我顺着光的方向往前跑,死命地跑,终于,我看到了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我勾了勾唇角,沙哑着声音道“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由于狐狸的罪行太大, 一罪为弑神,二罪为拒捕,三罪为杀人。数罪并罚,他被处以极刑——砍头。 仙神们寿命漫长,所以他们的世界变化很慢,对于他们来说,砍头依然是最残酷的刑法。 很快,胡银皎的判决被天上的神仙晓瑜三山六界。以此来震慑天下仙家不要有越矩之举。 我眯了两个钟才将将转醒,敖阡一身神衣仙冠坐在我床边,看着我醒来,一瞬间的慌乱。 “你醒了。”他说着,把一杯水送到我嘴边,“喝点水。” 我的嗓子干渴,心口处原先被割破的地方温温热热的。 “白仙治好我了?” 敖阡点点头,“他给你用了药,看你睡熟了才回了香堂。”我抬眼看着敖阡的眼睛,“现在什么时间了?” “还早,下午三点,你再休息一会。” 敖阡帮我把枕头立起来,让我好躺着,我的手机还有手表都在背包里,但此刻我的背包不在我身边。 “我的包呢?”我问敖阡, “可能掉在河边了,我回头差人去找。”敖阡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小孩子稚嫩清脆的声音,“神仙?我看到神仙咯!” 我回头看去,正看到一个小孩子趴在窗台外的围墙上,一双没有被尘世污浊侵染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 我看着那孩子,也顺带看到了围墙上开得如火如荼的喇叭花。 顿时心口一窒! 敖阡拍拍我的手心,“小孩子天眼还没关,偶尔能看到我们很正常,不要害怕,他们进不来的。” 我失神一般愣愣地看着夕颜花, 敖阡以为我在意外面那个孩子,出门吩咐了两个小童将那孩子引走,还特意嘱咐不要吓到他。 可我哪里是因为那孩子而发怔! 夕颜,以前在我家很多很多,成片生长,他们白天合拢,一般在傍晚6-7点左右开花,也就是说,此时根本不像敖阡说的下午三点,而是六七点,是胡银皎被砍头的时间! 我直接翻身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不管不顾往外面跑去,衣摆被风吹得翻动起来,脆弱得如同冬日的蝶。 “你去哪里?你的伤还没好?”焦急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我死死压住眼角的泪,不让它掉下来,“敖阡,你不是会说谎的人,为什么你也会骗我?” 面前的人身体颤抖了一瞬,他按着我的胳膊:“你怎么知道的?” 我直勾勾盯住他的眼睛,不住地摇头,一边声嘶力竭一边满脸血泪,“你说了要帮我救他!你说了要帮我救他!” 许是我的癫狂让敖阡不安,他想要将我抱住,但我一瞬间力大无穷,猛地推开他, “我自己去救,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我一遍一遍念着帮兵决,可那些仙家碍于城隍庙是神仙居所地,都不敢来。 无奈之下,我擦干泪水,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 “你这样,走十天半个月都走不到不周山。”敖阡一把拉住我,我刚要跨出门槛的脚被迫收了回来。 “放手,就算来不及救他,我也想要和他在一起。”我脚步不停,那些半人高的小童将我团团围住,试图拦住我, 沉默良久,敖阡才开口,这一次,他的声线缓和,清朗得仿佛第一次在破旧道观前的相遇,“别生气了,我带你去。” 他说完,一阵疾风掠过我的身边,我被一条金龙载起,呼啸着直冲云霄。 浓烈的云层将我包围,又急速从我身边退去。金龙盘旋于天际之间,不断上下起伏,我吓得紧紧抓住金龙脖子附近的凛毛,他的麟爪尖锐不断挥舞,甩着长尾在高空盘旋。 “做好准备了吗?即将有一场厮杀。” 他微微侧头,口吐人言。 此时的敖阡化为本体,但相比之前任何一次见他,都威风凛凛。 他全身的鳞片熠熠生辉,修长纤细的龙须随着风浪上下翻飞,金色的麟爪犹如铠甲一般将他紧紧裹住。 此刻的他像极了即将参加战斗的武士。 巨大的风浪吹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竭尽全力压低了身形,用额头触碰着凸起尖锐额龙脊。 “准备好了,谢谢你。” 敖阡似乎听到了,他长啸一声,往下一扎,快速地奔到不周山底。 四周一片漆黑,我看不到也听不到,点点萤火在我的周围闪烁,我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第92章 西王母的忠告 随着敖阡继续下潜,平平碰碰的铁链相撞的声音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的心口传来,“快走。” 是狐狸,他还没死!我的眼睛顿时溢出泪。 敖阡似乎也听到了,他停住了下潜,向着铁链相撞的地方飞去。随后一个巴掌大的纸人出现在我的手上,那纸人肚皮也是高高的,和我有几分相似。 “呼一口气在纸上,随后扔了。”敖阡的声音响起, 没时间问为什么,我赶紧照做,奇怪的是,纸人一扔,我就感觉自己变轻了很多,轻飘飘的,如果不牢牢抓住金龙的鬃毛,我都怀疑自己会飘走。 周围一片寂静,一丝呼吸也没有。我听着越来越明显的铁链声,心里别提有多激动。 胡银皎,你等我,我来救你了! 金龙又飞了一会,才终于在一个有光的洞口前停住。 那洞口附近画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符文,四周还有黑褐一般的东西,有几道赤红的光柱从里面射出来,无数的锁链彼此纠缠,不断发出清脆的铁链声。 金龙带着我靠近,刚要进去,一个类似眼睛一般的符文动了动,眼睛内的黑点转了转,随后才堪堪挪到我们所在的方位! “今日有要犯处决,不接外客,仙家请回吧。”那眼睛符文是个老者一般的声音,他定定地看着金龙,在他的眼中,金龙全身散发着仙神的光辉,应当是个功德无量的神。 因此他的态度毕恭毕敬。 “我今日来,是指认这个要犯还有一罪未认!”敖阡开口,声音恢弘,散去远方回音又从远处荡回来。 “嗯?”符文上面的犹如云纹一般的线条聚集在一起,看起来竟像是皱眉一般。 “他抢了我喜欢的女孩子,这不叫罪吗?” 敖阡说的很大声,对面那符文眼睛愣了一瞬,“洞内有天上的神官,我不能轻易放你们进去。” 敖阡听他一说,当即破口大骂,直骂得那眼睛直皱眉,就在那眼睛眉头越皱越深就要把眼睛闭上时,我感觉身上一凉,就看见另一个我和金龙在洞门附近,那金龙巨大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看起来有几分搞笑。 那眼睛的眉头越皱越深,就在最后要闭上时,金龙一跃而起带着我赶紧往里面一钻,那眼睛陡然睁开,一只眼珠子三百六十度到处转悠,随后他低低念叨着,“主人?” 这话一出,洞口附近的金龙也愣住了,不过我们这边已经进了洞,外面的金龙完成了任务,听了眼睛的规劝,甩甩尾巴掉头就走了。 我和敖阡一路顺着洞壁往里走,我在心里开口问:“为什么你知道这个眼睛会闭上?” 敖阡也用传音告诉我,他说,这不周山其实是一只巨龟,这只巨龟在这里千年,传说千年前,他的主人神陨了,他就一直呆在此处。 光阴漫长,他的全身不断增高加粗,最后变成一座山。 听说他的本体是一只很可爱很迷你的小绿鬼,他长期听他主人修身养性的熏陶,最不喜欢有人做出有辱斯文的事。 敖阡也是偶然在龙族的禁书里看到的,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被他打中了。 越往洞里走,里面的红色光柱越鲜艳,光线忽明忽暗。 我四处搜寻着胡银皎的身影,却在经过一个黑色的岔洞时,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的全身闪着圣洁的光辉,长袍曳地,仙裙飘动。她淡淡地笑着,伸手似乎要将我抓了去。 我尖叫不断,不停地拍打着金龙,可金龙不为所动,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的心脏跳动得极快,一颗心就要跳出嗓子眼。 等我畏畏缩缩睁开眼睛时,发现我面前出现的赫然是西王母那张大脸! “陈瑶。”她开口,声音震得我耳膜发嗡。 我强打起精神,朝着她点点头,手心里全是汗。 “我终于等到你了。”她的一双眸子无悲无喜,这样的一双眼总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鼓起勇气大声问:“你就是西王母?你不是死了吗?你还活着?” 对面的女人似乎有点怅然,她漂亮的柳眉微微蹙了一下,随后又很快释然,“这么说,我果然死了啊?”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果然死了? “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吗?死了一千多年了!” 西王母似乎觉得自己的死亡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我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不知道我的阿银现在怎么样了?” 她说着,抬起一双晶莹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我,随后继续道:“应该找我找得很辛苦吧。” 不知为何,我一下子想到很久之前在冥界的回溯轮中看到的画面, “你知道胡银皎喜欢你?”我拧紧了眉头问她,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不少! 即便面对我有些失礼的举动,女人还是微微扯了扯嘴角,这动作和胡银皎简直一模一样! 怪不得总能在这女人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原来是胡银皎很像她。 她的身形相比之前黯淡了不少,却还是稳稳地撑住我, 我就在她的掌心里。 她说:“既然我已经死了,那就是我选择的宿命,你叫阿银不要再执着了,他这个小孩,从小就是一根筋,说也说不听,倒是麻烦你了。” 我心里有些苦涩,不知要做什么表情,她又重新看着我继续道:“天道有序,我不能泄露太多,但是,陈瑶,我依然要提醒你,你是人,他是仙家,你们之间注定不能有结果,这个孩子的到来,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面临人间,你确定要让孩子出世吗?” “可他什么都没做”我喃喃着这句话,神色萎靡。 “哎,罢了。”女人从身上取下一个铃铛,那颗银铃铛缓缓进入我的体内,随后我的额头一缕银光闪过, “你和我缘分不浅,这颗铃铛是我修成飞升那一年,取昆仑山石淬炼而成,而今就当我送你的礼物吧。” 我满脸感激地看着她,她的身影慢慢消散,四周若隐若现有《道德经》响起, 狐狸曾经最喜欢听的《道德经》。 我恍然醒了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置身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金龙不见了,西王母也不见了! 第93章 回昆仑 我强压下心里的异样,在一片虚无中看到一只巨大的银色狐狸被钉在一根无比粗大的柱子上,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钉上了银钉,脖子上一根锁链紧紧缠绕,全身都是褐色的液体,我知道,那是他的血! 我步履踉跄地朝他跑过去,踏出第一步脚底传来滚烫的温度时,“嘶”得收回脚才发现我面前出现一条熔岩铺就的小路,那条小路如一条火红的锦带一样蜿蜒着伸向胡银皎所在的地方。 我想也没想,毅然决然踏了下去,滚热的岩浆碎块瞬间将我的双脚腐蚀得血肉模糊,我的全身不断颤抖, 一颗一颗的汗水从我的额上落到地上,瞬间蒸成一片雾气,我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朝前艰难地挪去,胡银皎还在那边,只要过去,就能救他。 我的双脚白骨森森,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脆响,可我已经听不到了,脸上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裤子上的星火已经没有力气去拍了, 可那条路还很长,长得没有尽头一般,我再走了一步,全身脱力一般直直摔在了熔岩小路上,到处都燃了起来,我慌得到处拍,捂住发红皲裂的伤口。 痛,太痛了。 身上因灼热迅速生出的泡,又因摩擦快速破开,到处都是一片血肉模糊。 我的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忽然,有人往我身边浇了什么东西,一股冰凉直往我身上钻。 我抬头一看,路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旁边放着一个大盆,里面乘着满满一盆看起来五彩斑斓的水。 我不自觉抿了抿已经干裂破皮的嘴巴,双手颤抖着想要拿过老太太的碗。 “姑娘,喝了我的水,立刻就解除痛苦,但需要拿你最重要的东西来换。” 东西?最重要的东西? 我因剧痛而迟钝的脑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想,我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我爹不疼娘不爱,对我好的太爷爷和奶奶也死了,我还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老太太也不急,她笑呵呵地看了看我的肚子,又看了看远处挂在木桩上的狐狸, “这些不都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吗?拿他们任意一个来换,你立刻就能解除现在的苦难。”老者的声音悠远绵长,像催眠一样直往我耳朵里钻, 狐狸,孩子? 不,不可以,我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咬着嘴巴后退了两步,满嘴的血腥刺激得我更清醒了。 “不行,我不会把孩子和狐狸交给你的!” 老太太见我意志坚定,她上上下下看了看我,消失不见。 我身边的冰凉随着老太太的消失而消失,剧痛很快传遍四肢百骸, 我颤抖着身子继续往前爬去,一路上,又遇到不少的魑魅,他们变作各种各样的形状,许我各种各样的承诺,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让我把孩子或是胡银皎交给他们! 我死死摇头,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起来,坚定地朝着胡银皎走去。 这条路仿佛是随着我的心意变换,此刻我又觉得他离我很近,好像下一刻就可以触碰到他了。 “胡银皎。” 此时,我能清晰看到他的银色毛发,能看到他紧闭的双眼,能看到钉在他掌中的银钉上的符文,也能看到周围站着一圈身穿铠甲的武士。 那些武士齐齐望着我,手拿威风凛凛的画戟朝我袭来,我心里骇然,忽然,一个巨大的长尾将我卷了起来,再次睁眼,我发现我还在金龙的背上。 “小心些,这山里处处是陷阱,处处是幻境,一个不小心,就陷进去了。”敖阡的声音传来,我惊讶地看着我完整的身体,“刚刚都是幻觉?” 可我觉得好真实。 金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带着我继续往黑暗里飞去。 这一次,我真正看到了狐狸,他比在幻境中看到的还要惨,除了四肢,头上还钉了一颗斩妖钉,明晃晃从额头正中穿过, 一位神官拿着一张亮如黄金的卷轴大声地诵读,我仔细听了一些,全是写胡银皎如何如何在反间作恶的事! 这不是真的! 巨大的神斧就吊在胡银皎的上面,即便在黑暗中也闪着寒芒,我看着都心颤。 神官念完,一挥衣袖,一个巨大的带着牛角头盔的神将将绑着神斧的绳子解开,一瞬间,神斧以雷霆万钧之势朝胡银皎奔去。 “不!”我尖叫出声,泪水都飚了出来,与此同时,身下的金龙动作更快,他如一柄箭游到胡银皎上面,代替绳子,用长长的尾巴将神斧卷起来,堪堪停在胡银皎的脖子处。 “你们是何人!”为首的神官头戴神帽,穿着锦衣华服,一脸厉色地看着我们。 “你们身而为神,就是这般行事的吗?查都不查清楚,就判了他的罪行!”我站在敖阡的背上,朗声道,“胡银皎是我的仙家,他的事我最清楚!” 那神官一听我是胡银皎的地马,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就是陈瑶,倒是天不负我,你竟自投罗网。” 我无所畏惧,依旧大声说着,“胡银皎弑神,可杀的是恶神,那山神为非作歹,以活人献祭,难道不能杀吗?还有拘捕,拘捕也罪不至死啊!再说杀人,猪妖吞噬了那么多生灵,那人都已经被猪妖同化了,杀人与杀猪妖有何异?你们为什么不查清楚,就草率地断案!” 为首的神官有些恼羞成怒,“天官行事,岂容你一个凡人置喙!” 我呵笑了一声,“这样的仙神与人间那些追名逐利,浑浑噩噩的凡人有什么两样!” 眨眼间,我的周围出现了好多身穿金甲的武士,他们手里拿着闪着寒芒的画戟,整齐划一地朝我奔来, 金龙见状,一个摆尾将神斧甩在一边,转身将靠近身边的一圈武士全部掀翻,那些武士都是神将,他们受挫之后重新调整,又朝金龙发起攻击, 我叫敖阡不要恋战,赶紧把胡银皎救下来,狐狸的头垂得低低的,看起来就快要不行了。 敖阡会意地眨眨眼,一口将缠绕着狐狸的锁链咬碎,眼看着失去束缚的狐狸就要倒下来,那个神官和我们一齐冲向狐狸, 金龙和神官面面相觑,巨大的龙头气势汹汹地对着神官吹了口气,一瞬间,神官的衣帽都被刚风吹得快要飞走, 那神官赶紧伸手稳住帽子,刹那间,金龙一个卷尾胡银皎就这样被我们救了过来。 敖阡轻轻一甩,将他甩在背上,我死死拉着他,他无力地靠在我的身上。 几天不见,狐狸变得好瘦,几乎能摸到他的筋骨。他的全身就像一块棉布一样无力,脆弱到了极点。 “回昆仑,回昆仑!”我着急地对着敖阡说,敖阡点了点头,长啸一声,带着我往地面冲去。 那个神官见状,在后面念念有词,很快,我们就发现,不管敖阡怎么飞,始终飞不出不周山地底。 第94章 治伤 “怎么办?”我急得不知所措,狐狸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敖阡看了看四周,周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包裹住,是一种天上仙神极为擅长的阵法, “龙行九天你还记得吗?天底下,就没有能困住我的地方。” 敖阡长啸一声,“坐稳了!” 随后,他全身金光大显,载着我和胡银皎像画符一样游走了几个方位之后,径直往天上冲去! 我看到了我随手丢掉的纸人,她的全身已经被褐色的液体染红了, 那个纸人又奇迹般回到我的手上,我死死捏着,就这样,在敖阡的帮助下,我们跨越山河,终于在日落光辉最后消失的刹那,回到了昆仑。 昆仑山常年结界环绕,一是防止凡人误入,另一方面就是保护山中精灵。 敖阡将我们放在山脚下,随后化成人身。 他的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脸色有些惨白,但更悲伤的是他的眼睛。 他把胡银皎放在地上,有不少小黄皮子探头探脑地看着我们,我看着他们随口说让他们去找黄三娘,我有急事找她,他们像是听懂了一样,往树丛中一蹿消失不见。 “陈瑶,我不能进昆仑,我的管辖范围不在这里,不能送你上去了。” 他死死地看着我,再次开口,声音里有些眷恋和一丝不舍的依恋, “你知道吗?在龙族,拥抱龙尾,代表着你愿意与他结为连理,共度一生,我第一次救你,你死死抱着我的尾巴,我那时候就喜欢你,只是可惜, 我不是胡银皎。我也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我要回去受罚,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了,不过,我们之间缘分没有断,陈瑶,你要坚定地走下去,走你自己的路,这样我才能说服自己放弃你。” 我的眼泪无声坠落,他接住那一滴泪,将它凝成了一颗剔透的泪珠, “我收了你这滴泪,作为交换,这个给你。”敖阡拿出了一片金光闪闪的鳞片。 “离别礼物,你不会拒绝吧。” 我的眼中带泪,笑着打趣他,“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去找你。” 说完,接过了那片鳞片放进了背包。 一阵风吹来,敖阡注意到有人过来了,他朝我笑了笑依依不舍地消失在原地,而同一时刻黄三娘扭着腰肢朝我走过来, “瑶妹子?哎呀,真是瑶妹子!我听我子孙们说起看到你了,还不信呢,你怎么来昆仑了,这是?”她盯着地上的银色狐狸看了一眼,突然变了脸色,“胡二爷?我的天爷,他怎么伤成这样了!” 黄三娘赶紧蹲下身,伸手在狐狸的鼻子前探了探,一脸的凝重,“还好,还有气,你们到底是怎么了?这才几天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我反问黄三娘,“这几天你没有接到天上仙神的昭告吗?狐狸被通缉,要被砍头,我和敖阡才救下他。” 黄三娘抬起脸,一脸惊讶,“我家淘淘前些日子冲撞了河神,险些丢了性命,我和白恒救了几天几天,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哪里知道还有这些事!” 我满脸的泪水,抓着黄三娘的手就要跪下去,可黄三娘一把拉住我,“瑶妹子,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你们之前帮了我黄三那么大的忙,这次说什么我都会帮你们的!” 我抱起狐狸,跟着她往密林里走去,一开始林子很密,走着走着豁然开朗,到处是山泉鲜花,很多可爱的小黄皮子在一边练着术法,有些已经修成人行,怯怯地躲在大树后看着我。 “瑶妹子不要怕,他们都是有灵性的,不会伤害你的。” 我点点头,她领着我们去到一间茅草屋,一走进去,却又宽敞得像人间帝皇的宫殿。 “我去寻白恒,他肯定又躲在哪里偷懒了!” 我点点头,送走黄三娘,我细细地看着胡银皎,不知是不是昆仑灵气充沛的原因,他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一些。 我守在他的身边,本来孕期就嗜睡,此刻更是眼皮比铅块还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争吵响在耳边, “你收留他,昆仑势必要被天上盯上,你不知道吗?黄三娘!”是胡蓉英的声音, “二爷什么都没做错啊!是有人故意引导天上仙错判,难道要将二爷送出去以保全昆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胡蓉英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才被委派到云巫山金花教主身边做使者。” “所以你要把你亲弟弟交出去?你别忘了,当初你父母并不是将昆仑掌管权交给你,而是交给的胡银皎!” 黄三娘的声音少见得这么尖锐刻薄,不过她竭尽全力维护胡银皎还是让我动容, 白恒静静地坐在一边,不停地捣着草药。 “聒噪。”他一挥袖,四周像是突然被海绵吸音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顿时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走到白恒面前,“白仙,胡银皎怎么样了?” 不问还好,一问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我说你们这些人,是要累死我吗?” 我抿了抿唇,带着期冀的目光看着他,白恒叹了口气, “叫白觉过来给我打下手。” 我忙不迭念起请神诀,没一会,一只灰白的刺猬就出现在房间,云雾缭绕中化成一个人。 “我这里走不开,胡银皎要人看着,你出去帮我采几味药。” 他细细吩咐着,我却湿了眼眶, 不管是天上地下,都有人想要我死,想要胡银皎死,可总有一些人想要我们活,在竭尽全力地帮助我们。 白觉听完,点了点头,又变成一只刺猬爬了出去。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我走过去开门,是穿着神仙裙裾,头戴钗环的胡蓉英。 她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我,在看到我隆起的肚子那一瞬,眼里的惊讶展露无遗。 “我来看看二弟。”她推门进来,走到胡银皎的床边坐了下来。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看看弟弟了,看着床上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的胡银皎,胡蓉英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印象中的二弟是一个冷漠但是有分寸懂事的孩子,可这一次却犯了那么大的错,这么多年到底是自己一直都不懂他,还是他的变化太大? 胡蓉英蹙着眉头发怔,直到白恒出声才回过神来, “看完了就走吧,他现在虚弱得很,受不了一点灵气的冲撞。” 胡蓉英抬起衣袖掖了掖眼角,“我此番要远去云巫山,小银就拜托你了。” 白恒瞥了她一眼,继续做着手上的事。 胡蓉英又看了看我,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玉刻的钥匙,“孩子大了需要营养,这是山上藏宝阁的钥匙,你要什么就叫黄三娘去帮你取。”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胡银皎,虽然不是很愿意,但还是接下了钥匙。 若是能有一些药材给胡银皎吃,也是好的。 送走胡蓉英,我突然觉得浑身酸软,眼前天昏地暗,一个站不稳,栽在了床上。 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白恒重重地叹了口气。 再次醒来,两个白仙在房间里鼓捣着不同的药材,一份是我的,一份是胡银皎的,我身上的黑斑在药物的作用下,慢慢褪去,可一个黑色如狐狸一样的纹路在我的腰边渐渐显现出来! 第95章 迎战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玄色狐狸紧紧依偎着我一样。 白恒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正常现象,你这是妖胎,本身自带妖力,他在你的身上标记,就像兽类圈自己的领土一样。” 我点点头,以为没什么大影响,可白恒没有说,孩子越大,我受到的影响越多, 往后的几天,胡银皎的身体看起来越来越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偶尔能听到黄三娘劝白恒悠着点,白恒只是淡淡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医者仁心,何况,我知道胡银皎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 这段时间白仙不是在胡银皎的房间看诊,就是在药房炼药,要么就是在药斋看医书, 短短几天却像是老了几十岁一样,头发上显出灰败,脸上也浮现出皱纹。 我感激他们为胡银皎做的一切,每天也是早晚三柱清香三杯清茶供奉着,丝毫不敢懈怠,只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有天上仙打到昆仑山了,堵着山门让山里的精怪交出胡银皎。 那些精怪们瑟瑟发抖,有些道行低的,被他们的释放出来的威慑直接震晕了过去,若是再不去阻止那些天上仙,怕是他们会将昆仑夷为平地。 “瑶妹子,你要做什么!”黄三娘看到我捏紧了拳头往外面走,赶紧一把拉住我, “我要出去和他们说清楚,胡银皎不是罪犯,他做的所有事都是有原因的!” “那些神将不会听你的,他们找不到人自然会回去的。”黄三娘虽然这么说,可她声音里的颤抖已经出卖了她,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不发泄不痛快,把拉住我的黄三娘一把推开,朝她嘶吼,“你还不明白吗?那些天上仙他们是什么样的脾性?他们只会不死不休!” 黄三娘瞪圆了眼睛看着我,白恒拍拍她的手,轻轻握住。 我推开大门,径直走了出去,原本行动缓慢的身体此刻却健步如飞,几乎刹那间就走到了山脚下。 整座山都被笼罩了一层晶莹的结界,我越走越快,衣服都被风吹飞, 直到看到那些身穿铠甲带着佩刀的神将,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可后悔也晚了,对面那些人就站在不远处,为首的神官就是在不周山底宣布要将胡银皎砍头的那位,此刻他带着微微的笑,只是这笑容中满是戾色, “本仙此次不为捉拿胡银皎而来。”他顿了顿,随后看向我,“我奉戒域长老的命令,前来捉拿你,陈瑶!” 四周的铠甲威武的神将集体往前进了一步,做出攻击的姿势。 “这一次没有龙族太子护着你,我看你能怎么逃。” 那神官满脸的不屑,“一个凡人,居然能让龙族太子屈身做个小小的城隍神,我之前小看你了,只可惜, 那蠢货太子成神之后依旧蠢笨至极,居然带着你一起劫狱,如今正受罚,千年不得回龙族,不得出城隍庙呢。”男人哼了一声, “都是因为你呢,陈瑶。” 我手里的拳头紧得咯吱作响!我不知道敖阡是不是也要经受这些折辱,如果是,他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呢? 那神官眉心一道青色龙形一闪而过,捏着戒域的指令,轻轻摩挲将那道指令凝成的白纸捏成粉末, 他一挥手,周围的神将齐齐朝我发动攻击,不知为何,我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力,像是笔走龙蛇般在体内四处游荡, 所过之处一片熨帖,好像谁将我周身的脉络全部疏离了一番,眼看持刀神将就要一道看下来, 我的手被谁操纵一样,双手高举合十,稳稳将那刀接住,可是刀锋锐利,一下子将我的手划破! 腥红的血液流淌,我的鼻子异常灵敏,一丝血腥气涌入鼻腔,顿时激起我更多的嗜血念头,杀,杀光这些人! 就像个傀儡受人摆布一样,我的身体轻盈又灵活,可每一拳每一脚又是实打实落在那些神将的身上, 他们在我面前就像是破抹布一样,在天上到处飞!可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除了死死护着的肚子那里,其他地方几乎也是血肉模糊。 那神官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随后念念有词,瞬间召来了好多面熟的山精! “这!这不是我们山里的精怪吗?”躲在一边的黄三娘死死拉住白恒的衣角,“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白恒掐着诀捏咒,四周疾风四起,突然而至的云雾瞬间将众人淹没, 那神将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随后他张嘴深吸一口气,再随口一吹,云雾消散! 那些小精怪有的都还没有幻化人形,顶着一个动物脑袋,浑浑噩噩站在我的对面,气势汹汹地对着我龇牙咧嘴, “这些生灵他们在山中修炼,没有害过人,你为何要拘他们?”我大声质问神官, 那神官只轻飘飘一句话,“兵不厌诈”就把我打发了, 我气得咬着的牙咯咯作响! 捏紧了拳头朝那神官而去,只不过,我空有蛮力而没有计谋,那些神将在神官的指挥下,配合那些被操控的山精,重新改变作战策略, 这一次,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我浑身是伤地被他们逼到了山涧边, “神官就是这样卑鄙的?”我喘着粗气说着,死死杵着手里的一根树枝,稳住自己的身体。 “这些精怪低级又无趣,助我一场也算是他们的造化。” 神官走到我的面前,他算准了我不会对昆仑山上的精灵出手,眉头一挑,满脸轻蔑, “跟我走吧。”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着你走!”我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距离身后的山涧也只有一步之遥,再退一步,我就从万丈高的山涧顶上掉下去了。 四周的风声都静止了,那神官毫不在意,一步一步朝我靠近,他的眉眼细长阴郁,与敖阡有几分相似,但仔细看又不同! 敖阡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眼神去打量一个人,带着审视和鄙夷! “啧啧啧,真是可惜,本来想抓活的回去,可你偏要寻死,那就不要怪我了!” 神官边走边摇头,蓄满力量地一挥袖,一阵疾风打在我的胸口,我的心口如刀绞般剧痛,加速跳动的声音震得我耳膜生疼,忍不住死死捂着心窝,朝后一偏头,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96章 白起 “凡人又愚昧又蠢笨,真不知道为什么在六界中那么重要!或许正因为愚昧,才好掌控吧。” 他与我越来越近,我身上的戾气隐隐有凝成实质的趋势,他眯了眯眼睛,停住脚步。 “与神斗,你太自不量力了。”那神官猛地扑向我,我一个闪身,反手一抓,竟将他的胳膊硬生生抓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我发抖地抬手看到疯长出来的黑色指甲,心里的恐惧一瞬间到达顶点!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我慌乱地到处看,我知道黄三娘和白仙肯定在附近,可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神官见到自己庄重肃穆的神袍被撕开,露出里面斑驳的血肉,一瞬间面目狰狞! “找死!”他低喝了一声,屈指捏诀,无数的精怪朝我袭来,我不能伤害他们,可又不能不自保, 浑身的伤一层盖过一层,眼看着一个狼精张大了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朝我的脸啃来, 我一个飞跃,正正迎上神官的一击,整个人像弹射般掉下山涧。 此时,涧底水波汹涌,一浪高过一浪!巨大的水墙呼啸着往前推去似要将谁吞噬! “唉”一阵幽幽的叹息仿佛从悠远的地方传来,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我被一根水柱稳稳接住, “走吧,带你找场子去。”妩媚又多情的女声响起,我跟着那道越升越高的水柱重新回到山上。 那神官正探头朝涧底看去,看到我的身影,他不由得变了变脸色。 似有一道隐形的屏障将我罩住,神官的几次带着青色旋光的攻击都被稳稳化解,等我稳稳站在地面,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满头及腰的长发用一根浅色发带高高束起,看起来英气十足! 脸上戴着一层透明的纱,露出来的一双淡棕色眸子盈盈泛着水光。 她穿着一身类似古代将军的湖蓝色铠甲,浑身反射着锐利的光芒。一条深蓝色玉带缠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此刻正带着笑将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 她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才慵懒地将眸子转向对面那神官, “天上的人?吾不愿取你性命,回去吧。”那女子说话的声音悠悠荡开老远, “阁下既是修炼之人,应该知道天上要通缉的人,没有谁能护得了,还望阁下不要和天作对,将陈瑶归还于我们。” 那神官的气焰消了大半,此刻竟将天拿出来说, “不过一群天道的走狗罢了,既然你不愿回去,那就留下吧,” 女子说完,空气中顿时出现无数条凝成实质的水柱,每道水柱足有一米的直径,浑身都是冰刺,两端更是尖锐。 神官见势不对,招来那些神将和精怪,可惜那些精怪一入阵就恢复了神智,大喊着救命, 我额头上冷汗直冒,害怕那冰柱将昆仑的精灵给灭了,不由自主拉住了女子的衣袖, 那女子用余光瞥了我一眼,一部分冰柱顿时化成水,直接将那些小精怪们冲走了。 剩下的神官和神将,倒是掐诀念咒抵抗了好一阵子, 这引得女子眉头微皱,她轻轻一跃飞到空中,张开双手一挥,一条类似龙的尾巴出现在她的身下,与此同时,无数的冰柱从地面破土而出,像是锁定目标直往对方而去, “小娘子,你说,要将他们全部弄死吗?”女子的声音环绕在我的耳边,像是装了立体音响似的。 我看着不断翻滚在冰柱中的神将,一双手紧了又松,送了又紧 直到那些神将神官全身血迹斑斑,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之时,我才出声,“可以了,停止吧!” 女子化回双腿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可是,现在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哦。” 我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天上仙们,皱紧眉头后开口,“把他们关进昆仑山地底的禁域吧,他们害了狐狸,就让他们永无再见天日的一天。” 话音一落,黄三娘带着白恒出现在我的面前,“听瑶妹子的,我这就叫人把他们关进去!不过,这位大人是?” 三娘带着笑怯怯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昆仑的厉害人物,心里不停纳闷,为什么陈瑶和这人也扯得上关系时, 那女人淡淡说了一句,“我睡了太久,早就忘了姓甚名谁了,不过,倒是有人来唤过我,他称我白起。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 白起?白起不是古代的一个大将军吗?将军是个女人? 我正胡思乱想,白起忽然又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姿态亲昵, “解决了此间事宜,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我要回去也是回狐狸身边,为啥要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走,虽然这个人刚刚救了我,可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我吓了一跳。 “这位神仙,我很谢谢你刚刚救了我,但我不能跟你走。” 那女子也不听,只拍了拍手,一队抬着轿子的人从涧底缓缓升起来,四周若隐若现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 我仔细看了看朝我们越来越近的轿子,上面红纱垂蔓飞扬,轿子四周都悬挂着小铜铃,风一吹,铜铃叮叮咚咚,好不喜庆。 黄三娘看着这架势,也有些急了,赶紧把我拉住,可那女子只随意看了一眼她握住我的手,一股灼热从她的手心升起,让她不得不立刻放开我的手, “白起仙友,您这是什么意思,陈瑶已经是我们昆仑山主的准夫人,您这样就接走她,是不是不合礼教啊!” 就现在胡银皎对陈瑶的宝贝程度,要是醒来得知陈瑶被人家娶走了,不定要发疯成什么样! 白起听到昆仑山主的时候,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才有了一点反应,她微微侧头,态度依然高傲, “即是准夫人,便不是夫人,未行大礼,未拜天地,谁敢拦我? 吾想起来了,吾本是上古神族押鱼,今被凡人陈瑶唤醒,按照约定,我是要将她带回水底的,尔等有意见?” 此话一出,黄三娘和白恒全部噤声,就连周围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 上古神族,早在时光长河中差不多都消散殆尽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这身份上犹如天堑的鸿沟,让他们不得不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 “我”不愿意,还没说完,白起衣袖轻扬,我被她直接送进了轿子,她倒是稳稳地坐着,而我因重心不稳,直接扑在她的怀里。 第97章 命和她,我都要 “小娘子这么着急投怀送抱?不急,咱们回去了有的是时间。” 白起的脸凑我很近,此时她已经摘下了面具,这是怎样的一张脸? 仙姿玉色,英气与媚气并存,一双丹凤眼像盛了一汪水,澄澈晶莹。 她定定地看着我,浅色发带与几缕掉下的头发如有若无飘在我的脸颊边,与她身上淡淡腥咸的味道一起,将我整个人熏得头脑发热。 肚子里的小家伙适时地踢了我一脚,瞬间让我找回神智。 我咬住嘴唇,一把把白起推开,“我不愿意!” 白起似乎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剧烈,一扬柳梢眉身子一倾将我压在身下, “你不愿意?可你唤醒我的时候,情真意切,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呢。”她娇嗔地在我耳边呵了一口气,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你搞错了,我没叫过你!”我急得脚趾都蜷紧了,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两只手臂活像两根铁钳,将我紧紧锢住,推都推不动。 “我真的”话到嘴边戛然而止,我仔细回忆着当时落下山涧的场景,我那时心如死灰,死死抱着肚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能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不会是这个声音将她唤醒了吧,我重新抬起眼睛看着眼前那张倾国倾城美艳十足的脸, 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你看,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我不喜欢女人,你知道吧。” 我真的在好好和白起商量, “要不,咱们义结金兰怎么样,以后你就是姐姐,我是你小妹!你有什么需要小妹做的,我肯定二话不说!义不容辞!” 我已经尽量诚恳了,可没想到白起澄澈的眸子在我的脸上缓缓转了一圈,忽然笑了起来,“你不喜欢女人,刚好,我也倦了这身皮囊。” 他说完,一阵云烟缭绕,一个束着玉冠,身穿藏蓝色潮纹坎肩,笔挺银光铠甲的俊美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和之前的那张脸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那唯一的媚气消失了,整个人只剩傲人的英气! 他依旧凑我很近,一只手紧紧搂住我的腰,大拇指尖在我的腰侧有意无意画着圈,另一只手撑在我的脸颊边。 “这样,你可喜欢?”他缓缓压低身子,四周的红纱帷幔随风而动,给整个轿子添了几分旖旎的气氛。 “我不喜欢!”我再次一把推开河神,这一次我用了十足的力气,由于他靠我太近,我收不住力,头碰的一声撞在他的铁甲上,顿时眼前直冒金星。 “本神哪里不好了?让你如此抗拒。” 白起看到我额头上红肿一片,坐了回去,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盯着我, “你很好!你是强大的神,可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大声说着,蹲在轿内的角落,把已经散开了一点的衣领口重新合拢。 “那只狐狸?陈瑶,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他喜欢你?”白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手投足都是豪迈之气。 “他不喜欢你,或者说,没有你喜欢他那么地喜欢你,最后你或许还会受到伤害,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回到他身边?” 我抿了抿唇,好像找不到话来反驳白起, 狐狸从没主动说过爱我,非我不可,他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甚至,我都给他怀孩子了,他也没说给我补一场婚礼!这个没良心的臭狐狸! 我这边在低低地骂着,白起还在絮絮地说,“我生而神族,有窥天勘地的本事,需要我帮你看一看吗?说不定有意外发现也不一定。” 白起用手掌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朝我问道, 我赶紧摇摇头,“不了,狐狸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的,我还怀了他的孩子,等到以后把他身上的罪名洗干净了,我就和他好好过日子,您放了我,到时候我俩一定建庙立寺好好感谢您!” 我说得极为狗腿,可白起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得扬起了头, “凡人啊凡人,总是一头扎在自己编织的美好幻梦中不肯清醒,我有意救你,却被你弃如敝履,也罢,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自己的劫总要自己应。” 他说完,一挥袖,整个轿子的颜色都变了,从之前喜庆的红色变成了沉郁的蓝色,一根写着白字的旗帜立在轿子面前。 他勾了勾唇,看着前方道,“只是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将我唤醒,我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存在,我会做你的仙家, 你设香堂牌位供奉我,等你出事了,我自然会出现来救你。有我做你的后盾,至少,你不会死的那么难看。” 白起这话说得我直皱眉,好像巴不得我出事一样,我刚想拒绝,但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传来, 白起微微侧头从轿子的窗口往外望去,忽然挂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我们看看,你心心念念的郎君到底会不会舍了命救你!” 不等我开口,白起一阵风似的从轿子里飞了出去,他踏在水面上如履平地,每走一步,一个巨大的涟漪从他的脚底荡开, 他定定的站在轿子不远处,看着岸边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 我一把推开轿帘,看到那个站得笔直的身影,顿时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他的伤还没好,此刻,整个人苍白到透明。那头银色的头发也没有好好梳理,散乱地垂在腰际。 他还穿着早上我给他换的莲白睡衣,赤着脚就那么笔直地站在那里,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一瞬间无悲无喜的眸子里染上几分焦急,眉头也几不可查地蹙起。 “好一幅郎有情妾有意的美景图,只可惜,吾偏要做那恶人,我已经和陈瑶约定好,是她的仙家了,昆仑山狐如此无能,自行下堂吧。” 白起勾着笑,一步一步朝狐狸走去,巨大的威慑将水面震得好像烧开了一样,咕嘟冒泡沸腾个不停! 狐狸长眉压眼,一跃而起,也踏在了水面。 “神尊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凡间人讲究先来后到,您这番不讲道理,有违神格。” 狐狸的嘴皮子也是厉害的,他不好痕迹地将了白起一军。 “吾可不信什么先来后到,你要是阻拦吾带走陈瑶,那留下的,只会是你的命!” 白起虚空一捏,一柄银光闪烁的红缨长枪被他握在手上,日光照耀下,他全身闪烁着银芒,看起来就像个即将出征的大将军, 他的声音洪亮又带着无尽的威严,响彻在整个水域,让我情不自禁想要臣服在这神威中。 胡银皎抬起一双寒如冰锥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地淡淡吐出几个字,“命和她,我都要!” 第98章 许你一场婚礼 话音刚落,ta整个人迅速地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冲向白起,白起挑了挑眉,一挥袖, 一道十米厚的水墙横在他的面前,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胡银皎压去! 胡银皎化出长剑,咬破舌尖,以血祭剑,随后掐诀捏咒,几个翻转,硬生生将那水墙劈开,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到白起面前! 白起一跃而起,巨大的鱼尾在他的身下显现!他念念有词,一道道水柱喷射而出凝成实质, 我见过这招数!神官神将就是被这些冰箭捅成筛子的! 我不由得朝着胡银皎大喊小心,可无论我怎么喊,他都像是听不到一样,一道眼风都没给到我。 “小娘子,不要急啊,这才哪到哪。” 白起的声音响在耳侧,我对着他的方向大声喊着胡银皎有伤,根本禁不住这样的打斗,可白起也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任由我喊破喉咙,也不看我一眼, 狐狸在阵中不断翻滚挣扎,试图躲过一道又一道射向他的冰箭。 可冰箭粗大,四周还带着倒刺,他即便再小心,脸上,身上也挂了不少的彩。 “你要是愿意放弃陈瑶,我现在就撤回阵法。” 白起的声音再次荡在四周,他站在一根数十米高的水柱上,浑身衣袍猎猎,长发被河风吹得飘扬,此刻一杆长枪握在手里,威风凛凛。 “休想。”狐狸的唇角边溢出血,他随手一擦,远远朝我瞥了一眼,我清晰地看到他朝着我做了个嘴型, 他在说,“跑。” 随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出原形,眨眼间奔到轿子边,一只银色的巨大狐狸将我紧紧罩住, 他用命在给我寻一条生路! 四周的空气忽然凝滞了,空气中的水分此刻变成了囚禁我们的牢笼,我还没踏出轿子,窒息的感觉传来,我握紧了脖子,挣扎着走向胡银皎, 我一点一点挪到狐狸身边,他的狐尾柔软,入手绵实。 我的眼角被逼出了眼泪,脸色涨成猪肝色。 狐狸眼看着我马上要窒息而死,阴沉着脸朝着高高在上的那位口吐人言,“神君,你若一定要留下一个人的命,我愿用我的命,换陈瑶的命。” 白起低垂着眸子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当真?胡银皎,你还有事未成,当真舍得为了一个凡人舍了性命?” 胡银皎仿佛被问住了一样,我死死握着脖子在地上不停翻滚,眼前一片白一片黑,头脑意识已经模糊了。 他沉默了一瞬,静静地凝视着我,才淡淡开口,“我欠她的,先还了吧。” 这话一出,一道裹挟着无尽杀气的光剑从白起那边朝胡银皎而来,狐狸收了所有的防护之力,正打算安静受死时, 那道光剑却临时转了个弯,从他的耳朵边擦了过去,几缕银色的毛发落在轿子边。 同一时刻,我身上的束缚一下子解除,那种窒息的感觉顿时消失,我长嘶了一口气,抱着脖子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陈瑶,这一次你赌赢了,希望你下一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白起站在轿子上,依旧一脸的淡淡笑容,只是这笑容在我看来却带着几分可怕,我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大口大口喘着气满脸通红。 “你们走吧,记得,有事找我。” 他在经过我身边时,一道请神诀像自动存档一样刻进我的脑子里, 我晕晕乎乎地点点头,下一秒钟,我和胡银皎已经被赶下了轿子,狐狸用前爪将我捧起来,一跃而起,跳到岸上。 一上岸,他就化成人形倒了下去,这次,他能感觉到白起没有下杀手,狐狸虽然力竭,但精神还可以,他怔怔地看着天,一只手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回到黄三娘那里,天色已经暗了,还没走近,就听到黄三娘在和白恒的对话, “你说瑶妹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什么仙都能让她碰上?还有今天,你看到她的反应没有?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身手?” 白恒老神在在,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可能一切都是妖胎之故吧,胎儿在她体内生长,她不可避免受到妖胎的影响,性情大变也好,身手变化也好,都与胎儿脱不了干系。” “那对瑶妹子本身有没有影响啊?” “影响肯定有,前有胎灵文身,后有今天这些事,这不都是影响吗?我担心的还是,” 白恒话还没说完,一只小黄皮子探头探脑从门边往外面瞧,屋里两个人顺势看到我们, “回来了!我就说二爷出马一定能将你带回来!”黄三娘走过来扶住我,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将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阵阵后怕让我不由自主软了双脚,跌跌撞撞坐在圈椅上。 “我送她回房休息。”胡银皎扔下这句话,将我打横抱起直接抱走了,我把头低低埋在他的心口,有意无意地轻轻嗅着熟悉的气味。 “怎么那么鲁莽?”狐狸拿起小黄皮子放在床边柜子上的粥,试了试温度,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给我, 我心不在焉地吃着,也没搭理狐狸的问话,直到狐狸再次提高音量问了一次,我才反应过来, “就是想着昆仑是你护着的地方,你受伤了我就要替你守护,想也没想那么多,就冲上去了,我今天可勇敢了,你知道吗?” 我抬起弯弯的眼睛看着胡银皎,美滋滋想要等一句夸奖, “傻瓜。”狐狸用手指拍了拍我的脑袋,语气里满是亲昵, 我好像觉得我又离胡银皎近了一些,我朝他挪了挪,指着他的心口的位置,“这里现在有我的一席之地了吗?” 胡银皎似乎被我的问题问懵了,他幽碧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我,好半晌,他放下手里的粥,郑重地拉起我的手,“有,一直都有。” “那我们能结婚吗?”我小心翼翼说出这句话,带着糯糯的小奶音。 狐狸明显怔了一下,我赶紧给自己找补,“晚点也没关系,毕竟现在大着肚子,办婚礼也不好看,何况” 何况我没有亲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生下孩子。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戛然而止。 狐狸轻轻笑了笑,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呵笑出声了,我贪恋般一眨不眨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小细节。 “昆仑山主娶亲,自然要盛大。我许你一场婚礼,阿瑶。” 他说的深情谴倦,眸子里亮晶晶,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又重组,在发芽,在开出耀眼灿烂的花。 得了胡银皎的保证,我心满意足地睡去,狐狸在我身边守了半夜,最后在夜色深沉时分回到昆仑山巅的宫殿, 他推开被封锁了的地下殿,沿着长长的地道走到那个他无比熟悉,无比眷恋却又无比想要逃开的地方。 棺椁内的人依旧是熟悉的面孔,她的唇角带笑,双手交叠安静地放在神袍上,看起来不像是神陨了更像是睡着了。 胡银皎灭了殿内所有的光,一束月光从殿内顶上的一个小孔里射进来,刚好照在女人的心口处。 第99章 他说他爱我 这地下宫殿的每一个符咒,每一个纹刻,每一个摆件,都是胡银皎九死一生才得到的, 当年为了让瑶琼起死回生,他踏遍三山六界,寻找上古典籍,为她敛魂,护全金身, 可她没有醒,赔进去陈瑶的一条命,她依然没醒。 天意如此吧。 胡银皎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一头银发用竹簪束起,眼睛里流淌着暗淡的波光,脸上是迷雾消散后的平静, 他一挥衣袖,厚重的棺盖缓缓推动,这一次,他自己做了选择。 昆仑山主的婚礼可不是能将就的,即便现在是罪仙,胡银皎依旧高调得不像话,这就导致昆仑山上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 “要不,我们把婚礼推迟好了。”我惴惴不安地看着一批又一批的神将前仆后继朝昆仑而来,黑如墨的云潮翻滚搅动,心里惶恐得很。 “不怕。”狐狸拍拍我的头,把我放在昆仑山巅上一颗高大的石头上,“在这里,不用害怕。” 昆仑的一草一木,胡银皎闭着眼睛都认识,山势起伏,如何走向,哪里能藏人哪里能摆阵,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天将又如何? 因祸得福,胡银皎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中居然收获了人间不少其他仙家的敬仰,虽然他们没有接下请帖,但都偷摸着遣人送了贺礼来。 所以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去到库房,查看盘点今天又多了哪些贺礼。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颗足有拳头大的乳白色的珠子,那珠子泛着粼粼波光,一圈又一圈荡漾开,好看得很。 狐狸的脸沉了沉,几步走上前遮住那颗珠子,“不过是一件再平凡不过的海珠,你喜欢我送你几殿。” 我抿紧了嘴巴偷笑,刚想转身,可那颗珠子的样子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鬼使神差我推开了胡银皎,把那颗珠子放在身上,“我喜欢这件礼物,你就送我吧。” 狐狸状似无奈,摸了摸我的耳垂,“依你。” 我开心地一把抱住他,刚想主动亲亲时,有个穿着青绿长衫的男的站在门口,那人我认识,胡银皎不在,就是他代为管理昆仑,说起来和柳一是还算亲戚呢,竹逸,一只竹叶青修炼而成的蛇仙。 “我先出去,你自己再看看吧,喜欢什么差人送去你那。” 我乐不可支地点点头。 在库房里到处左看右看。忽然一件熟悉的宽袍大衣映入我的眼帘。 那是一套祭祀的神衣。 我曾经穿着它跳了人生中第一支萨满舞,如今这件神袍正安安静静躺在一个晶莹的冰盒中。 怪不得保藏得那么好。 我说着,刚想伸手把冰盒打开,一双细腻如柔夷的紧紧钳住我,是黄三娘。 “瑶妹子,这东西可不能碰啊。”她放下我的手,轻轻挥袖将那冰盒给放到高处去了。 “我就随便看看。”我小声地嘟囔着, “那你就来看看这个。”黄三娘一把拉起我往外面走去,“找你那么久,想叫你试试婚衣,结果你跑这里来了。” 我看着黄三娘红润的脸色,越来越凹凸有致的身段,突然贼兮兮小声问她是不是有情况了,结果黄三娘本就红堂堂的脸色变得更红了,她扔开我的手,羞怯得像个十八岁的芳心初动的姑娘。 “我就说有情况,说说,是谁?”我追上黄三娘,八卦地问道,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他?他是谁? “是不是白仙?三娘,你就告诉我吧!”我晃着三娘的手,不让她走,黄三娘咬了咬嘴唇,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我只当做是了。 “我听说你和白仙是青梅竹马,按理说你们之间应该有感情的吧,怎么白仙这么久了还没和你说清楚。”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何况我也” 黄三娘继续朝前走着,她越来越明艳照人,越来越婀娜多姿,第一次,我羡慕那些修仙的山精野怪,他们只要修炼有成,就能永葆容貌,永远年轻漂亮, 可我,我是一个凡人,我会老,我会死,我不过短短几十年,死了之后,胡银皎会怎么办呢? 重新留恋红尘重新寻找地马?然后把我忘记,把我和他之间所有的过往都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我脸上八卦的笑慢慢淡下去, 黄三娘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两个人无言沉默地走回我的寝殿。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大大的长形木盒,那木盒四周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成双成对,都是一些祥云瑞兽,交颈鸳鸯等。 “去看看。”我几步走到圆桌边,一眼就看到锦缎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件灼如烈火的嫁衣。 “二爷知道你没有家人,特意叫我给你找了这世间最好看的嫁衣,喜欢吗?” 我拿起嫁衣,衣服上绣金纹银,彩线交织,还点缀着各种奇珍异宝,玛瑙朱玉应有尽有。裙摆上的花纹更加艳丽,我只看了一眼就一整个爱上,迫不及待要试试。 黄三娘笑了笑,她一挥手,那套嫁衣已经穿在我身上了,此时,胡银皎正好穿过门槛走进来,看到我一身嫁衣如火的样子,冷冽的眸子闪动,不由得停住脚步。 我对胡银皎太熟悉了,以至于他眼神中的冷意被我一眼捕捉到,我心里的热切消了一半,走到他身边,“好看吗?” 狐狸扯出一个笑容,“好看。”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狐狸的眉眼温润,他牵起我的手,走到黄三娘面前,“多谢三娘了,这套嫁衣很衬阿瑶。” 黄三娘的脸红了红,眼角不自觉染上了一些红晕,“哪里的话,二爷大喜,我们哪能不尽心?” 她说着,瞅了瞅我们,退了出去。 狐狸坐在上首的圈椅上,将我抱起放在他的怀里,额头相对的瞬间,我闻到他身上一丝别样的气息,腥臭却带着魅惑的味道。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压低了声音再次问道, “阿瑶,我爱你,真的爱你。” 胡银皎说的很轻,可每一个字像是有灵魂般自发跑进我的耳朵里,我听得心脏砰砰直跳, 眼睛里不自觉溢满了泪水,抱住他的双手越加用力,更加紧实地贴着他。 “我知道,我也爱你啊,胡银皎。”我笑出了泪,眼泪顺着眼角滴下去,打湿了胡银皎半边衣裳。 婚礼紧忙而有序地筹备着,我许久没有响过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第100章 偶遇姑父 我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手机,胡银皎已经出去了,最近他好像特别忙,早出晚归, 听黄三娘说,他应该是在为我准备惊喜,前不久还向他们打听凡间结婚的时候,新郎官应该做什么。 我抿着嘴偷笑,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是陈大师吗?”对方很急切,我点开扩音,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是陈瑶,你是?” 是个男人的声音,他慌忙地回答,“我叫秦富,最近我们这里遇到一点事,问了东北几个仙家,都说解决不了,这不,就说让来找您。” 我了然地点点头,东北的仙家之间消息几乎是互通的,他们办不成的事一般会让委托人重新找能办成这件事的人,找到我这里也不奇怪。 “出了什么事啊?”我又剥开一颗葡萄,一边吃一边问, “是这样,我是一所中学的校长,我们这里最近开始丢人了!警察都查不到原因,没有办法才求助仙姑您的!” “丢人?是不是那些人自己藏起来或者有什么矛盾?” “不是的,警察来调查过,他们都是突然不见的,监控里也不见他们出去,就像是活生生消失了一样!” “我知道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这两天会联系你的。”人命关天的事我不敢耽搁,让他发了地址就出去找胡银皎。 左绕右绕,转了几个大圈,又问了几个人才找到胡银皎,听侍女说他已经在丹药房呆了一下午了。 我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正好看到狐狸小心翼翼从铜炉里取出一颗漆黑的丹药,丹药一出,异香阵阵,胡银皎立刻用一道黄符纸包住它。 看到我走过去,他把丹药放到锦盒里。随后一把拉住我,“睡醒了,怎么过来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被吵醒的,有个人委托我去帮他看个事,胡大仙,劳驾您了,人命关天呢。” 胡银皎有些犹豫,但听到我说人命关天时,还是点了点头,当天晚上,胡银皎收敛一身气息,带着我借助五鬼的轿子去到了东北。 到了指定地点,五鬼抬着轿子径直从墙壁上穿了过去,前面不远处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中年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可周围除了我和胡银皎,再没有别人了更别说轿子。 他嘟囔着见鬼了,直接栽倒在马路边。 我摇了摇头,刚想走过去帮那个男的,谁知却被胡银皎拦下,“那个男人,酗酒家暴出轨,盗窃公司财物,他命里有这一劫。” “所以就不帮了吗?”我转头看向胡银皎,“他确实罪大恶极,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可眼睁睁看着他就在面前,即将面临危险,也不救他吗?我只需要把他挪到路边,他在那里太危险了!” “擅自篡改别人的因果,会遭天谴的。”狐狸拉住我,虽然力气不大,但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果决。 “我知道,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给他一个向善的机会?他如果现在死了,那他就是到死都是恶人一个,如果能改变他呢?” 我满脸希望地看着胡银皎,胡银皎的眸子怔了怔,他缓缓松开了手,我趁机跑到那个酒气熏天的男人身边,嫌弃地捂紧了鼻子, “别装了,你刚刚肯定看到了是不是!” 那男人眉头动了动,嘴巴抖了几抖,却还是闭着眼睛, “我给你说,我看你这个面相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你家暴酗酒还出轨, 为人不敬天不重地,今天本该有一劫!可以运气好遇到了我,我是个心软的,何况你家有贤妻,没少烧香拜佛求上天对你的宽恕,今我有一句劝告给你,你听还是不听。” 那男人双手死死抱着自己,大喇喇睡在马路上, “那你就睡着吧。”我的话音一落,胡银皎一挥衣袖,我从原地消失,一辆看起来约开着有一百五十迈的大货车开着刺眼的大灯急速朝男人所在的方向驶来。 “有人有人!”男人被强光射得睁不开眼睛,那大车司机的喇叭声像催命符一样吓得男人屁滚尿流! “我错了!”就在大卡车即将撞上男人时,男人大吼一声,瞬间时空静止,等到他彻底睁开眼睛,眼前哪有什么大卡车,只有我带着一脸淡淡的笑意蹲在他的不远处。 男人一身的冷汗,他的酒完全醒了,腾的翻身爬起来跪在我的面前,“我错了,我错了,仙姑救我,救我一命!” “记住了,回去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心存善意,唯有自救才是正道!”我说完,狐狸冷哼一声,直接拽着我遁走了。 那男人还在不停地磕头,一抬头我已经不见了,他跌跌撞撞爬起来,瑟瑟发抖回了家。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狐狸似乎极为不满,“天下那么多恶人,你要一个一个去感化吗?” “那个男人是我的表姑父。”我走神般看着前面,满脸的落寞。 原来那个男人这二十几年过得也不是很好嘛,这么窝囊,这么无能。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死得那么容易呢,活着受苦或者赎罪不是更好吗? 我反握住胡银皎的手,露出甜甜的笑,“到了。” 已经到初阳中学校长秦富的家了。我原以为一个中学的校长,怎么也是住宽宅大院,可眼前那窄窄的二居室,有点打破我的印象。 我从猫眼看了看,啥也看不到,顺手敲了敲门,按理说,这个时候秦富应该在家才对,毕竟我在下山之前已经发过信息了。 可连着敲了三次门都没有人来开。 隔壁的大妈把门开了一道缝朝我们喊道,“别敲了现在没有人在,十分钟前秦校长出去了,急急忙忙的,估计是学校又出事了。” “大姐知道中学在哪里吗?”我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问道, 听到我叫她大姐,对面的大妈明显开心了不少,声音都柔和了些,“从这条路出去,直走五百米,再转个弯,正对着十字路口就是初阳中学了。” 我向她说了谢谢,拉着胡银皎就往外面走。 越靠近初阳中学,胡银皎的眉头皱得越深,我不由得悄悄问他怎么了。 第101章 小鬼搬运 胡银皎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和地势, “一个学校怎么会修在这样的地方?这里处于十字路口正中心,按照风水学上来说,是万箭穿心之势, 四周又有不少的高楼,学校低矮,整个围住了,你说这好还是不好?” 狐狸突然偏头问我, “那肯定不好啊!”我想也没想就回答他, 不管是人还是物,只要被包围了就是不好的!毕竟有句话叫“瓮中捉鳖”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情景。 “聪明了点。”狐狸勾着唇笑着说,伸手在我的鼻尖刮了一下。 我顿时羞得耳朵尖都红透了。 “先进去再说吧。” 狐狸带着我过马路,我则给秦校长打电话,响了八九声才接通,对方的语气满是深深的无力感,甚至带着一点隐晦的哭腔,让一个大男人哭出来,这是遇到了什么事了? “你怎么了?” “又不见了,这次是一个宿舍的女生都不见了!” 这话一出,本想带着我走正门的狐狸直接拽着我的手从学校城墙一跃而进。 抱着我几个跳跃,停在一栋全部开着灯的大楼前。 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老师声嘶力竭地组织学生收拾行李,估计是学校连夜发了通知,让孩子们回家。 在一众往外走得人流中,我和狐狸逆流而行,上了五层楼梯,停在一个506寝室前。 一个高大儒雅的男人穿着破旧补丁的衬衫,此刻正无力的垂着头坐在下床,一双手青筋暴起,死死地捏着床板。 寝室里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那些学生的衣服安静地挂在寝室外的窗台上,生活用品整齐划一地摆在统一的位置,甚至桌上还放着一本翻开还没写的习题。 我走近了两步,表明自己的身份后,秦校长几乎瞬间抬起他那颗满是白发的头, 我记得我之前看资料,显示秦富今年才四十岁,四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了。 我不由得动容,声音也和缓了很多,“秦校长,你和我仔细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秦富的眼睛里全是缠绕的红血丝,眼下一片青黑,他张了好几次口,才发出声音, “最近学校总是有人反应丢东西,小到学习用具,大到饮水机,电冰箱,都不见了, 一开始,我请了警察来,可警察查看监控也没看出什么,只说可能有内贼,他们躲开了监控, 为了学生的安全考虑,我给学校又装了十几个监控,除了洗澡房和卫生间,其他地方都没有监控死角了,可丢东西的事情还在发生, 那天,是一个女同学的衣物被偷了,我查了一天的监控也没查出来什么, 到第二天,丢衣物那个女同学也不见了,监控显示她进了饭堂,可再也没有出来,我问了同一时刻进饭堂的学生,他们也都说没有见过这个女同学! 当时就有人建议我找人来看看,是不是得罪了哪方的神仙,东北这边怪事多,我也没犹豫请了几个人来看,都没有办法收服,一来二去又耽搁了两天, 第二天,又有两个女学生不见,直到今天,整个宿舍四个人都不见了!这些事我还没有上报,不敢啊,陈大师,你帮帮我,帮帮我。” 一个大男人,形容憔悴,身形瘦削,用手掌撑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泪从他的指缝流出来,滴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啪嗒声。 房间内一片沉默,胡银皎抱着手臂依在门边,抬眼扫视了一圈才慢慢开口:“你们先回去吧,要想查清楚他们被谁抓走的,就要找到抓他们的东西。” 或许是胡银皎的沉稳给秦校长注射了一支强心剂,男人站起来朝狐狸走近,“大师怎么捉他们?” 狐狸看着我勾了勾唇,“说了你们也不懂,回去吧,最快明天就见分晓了。” 秦校长带着几个老师忙不迭退了出去,胡银皎吩咐我把阳台上的衣服取下来穿在身上,我闻言照做, 狐狸又从背包里拿出一袋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面粉。”狐狸头也不抬,给整个房间乃至阳台附近都撒了面粉,白花花一层。 撒完还叹了口气,“忘记带香油了,不过应该也够了。” 狐狸在我头顶掐了一个诀,告诉我,他已经把我的五感屏蔽了,在脏东西眼里,我就和一本书一支笔差不多,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才发现我的头根本动不了了。 试探着举起手,手也动不了了。 想开口问他,发现嘴巴也张不开。 “忍忍,那脏东西就快来了。”狐狸传音给我,我也在心里问他,“你怎么知道脏东西要来了。” 狐狸呵笑一声,“感觉。” 随后,我和胡银皎相对而坐,最后一丝月华被黑云遮了个严实,四周顿时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我浑身的汗毛倒竖! 一个全身惨白不过一寸大小的小鬼挑挑拣拣了一些东西后,转头看到了我,他的全黑眸子明显流露出欣喜,走到我的凳子下,轻轻一举,就把我连人带椅抬走了。 “胡银皎,胡银皎!”我在心里死命喊着,胡银皎一动不动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我顿时放下心来,至少他看着我被带走,肯定会救我出去! 我一路跟着小鬼往东北西边一个山里跑去,小鬼的腿短,可速度却快得不得了,越往山里深入,四周的环境越灰暗,到处是沙土砾石。 周围还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小鬼,他们的手上都抬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我仔细看了一眼,有衣服,有牙刷,甚至还有锅碗瓢盆,大部分都是和人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 那小鬼也是力大无穷,抬着我像是一点都不觉得累一样,蹦蹦跳跳着往前跑去,我憋了一口气,倒是要看看是何方妖孽在这里作祟! 小鬼带着我跨过一座山,又涉过一条河,穿过长长的一条密林,往一个山洞深处走去。 四周黑越越的,看不见一丝光,走了不知多久,我都晕晕沉沉了,忽然小鬼停了下来,他规矩地排在一列队伍后面,那些人都是些小鬼,要么是一些穿着全白或全红的女鬼。 手里也都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一棵长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那棵大树的主干足有十几米宽,高耸入云,枝叶漆黑,像一把伞似的撑开,四周一些闪着光的小点飞来飞去。 小鬼跟着队伍往前挪动,不一会就到小鬼了,只见一根海带般的触须从枝干间伸出来,迅速将我裹成一个黑色的茧! 第102章 我被捉 我的五感消失,动也不能动,只有心脏砰砰直跳,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裹挟着无尽的暴怒! “谁!滚出来!” 这声音很熟悉,雾渊? 几乎同一瞬间,裹住我的触须全部退去,我直直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就在脸快着地的瞬间,一片巨大的树叶在我的身下出现,将我拖起来,慢慢飞高, 雾渊?不对,雾渊的头? 在树顶的枝桠间,一颗诡异的头颅勾着渗人的笑直勾勾地望着我,好在经过那么多事, 我也不是一见恐怖画面就惊叫的小女孩了,我捏紧了拳头,抬头直直应向雾渊的眼睛。 雾渊一挑眉,整张脸比之前在城隍庙见的那次又多了不少的黑纹,纹路勾缠,摄人心魄。 “胡银皎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我知道胡银皎应该就在附近,心里也不害怕了,大声回他,“胡银皎自然去救被你捉来的人了!” “呵呵,有你在,还需要那些凡夫俗子吗?”雾渊说着,一颗头颅当着我的面飞了起来,他的头下面丝丝缕缕无数的树根紧紧连着树干,诡异的恶心。 他飞到我的面前,语气轻佻,“忘了,你最不喜欢见这些东西了。”话音刚落,他柔顺的长发一扬,树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的身体。 他穿着一件锦袍,上面织金丝雕银线,窄腰上还配了一个叮咚响的玉佩,头戴玄冠,脚踩尖头锦靴。 “说说吧,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谁送你来的?”雾渊漂亮的指关节刷的甩开一把月牙白折扇,轻轻遮住了半边脸对我道, “我能怎么来?我好好地在休息,就被那小鬼拖来了!” 雾渊眉尾一跳,折扇在他的手里收紧,几乎瞬间,那个抬我来的小鬼一句话都没发出,直接化成点点灰尘消失。 四周的其他鬼物呆呆地看着,他们太低级了,灵智都没打开,不知道害怕,也不晓得恐惧。 “不说实话,那你就只能留在这里了!”说完,几个穿着古代装束,脸色惨白,眼珠漆黑的女子直直地伸手来抓我,我动弹不得,很快被他们绑得严严实实。 “这女的嘴硬得很,就带她去拔舌洞好了。” 雾渊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转眼消失。 我被几个女鬼推搡着钻进了树干下的洞里。只知道是在往下走,具体方位却是懵的。这样子胡银皎怎么才能找到我? 我试探着开口问在前面提着灯笼领路的女鬼,“鬼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那女鬼倒是开了一些灵智,不过说话的声音还是很机械,“尊主说,带你去拔舌洞。” “那是什么地方?”一听这名字,我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里全是被拔掉了舌头丢在那里的人。” 女鬼一字一字地说着,我的背后已经湿了一片,“那这条路又叫什么路。” “回头路。” 我呼出一口气,还好,还有回头路可走,可我刚起了这个念头,那女鬼接着道,“踏上这条路的人,都没有机会回头。” 我还想再问,身边的女鬼似乎觉得我聒噪得很,就着她手上的绳子直接将我的嘴巴勒住! 我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狠狠瞪了一边的女鬼,我被他们推搡着走到一条黑水边, “到了。”说完,几个女鬼手脚麻利地将我倒吊在一根树枝上。 随着绳子忽长忽短,我一会浸在黑水里,一会被吊起来。 这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水,腥臭无比!熏得我恶心想吐。 正当我第三次被浸在水里时,一道轻缓的声音踏起,我趁着被吊起来的瞬间抬眼看,是人模人样的雾渊来了! “你来干什么!” 雾渊的脸色阴沉,他随后抓过一个女鬼的脖子,刚好是刚才那个勒住我嘴巴的女鬼,即便已经死了,可在绝对力量面前,一个鬼也会害怕。 女鬼死死握住雾渊的手,雾渊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一样,眉头一压,那女鬼满脸扭曲直接魂飞魄散。 其他几个女鬼在一边瑟瑟发抖。 雾渊拍了拍手里不存在的灰尘,走到我的身边,“好玩吗?你这么喜欢玩,我自然奉陪到底。” 我被倒吊在水面,雾渊踩着水立在我面前,他长身玉立,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如果忽略他脸颊两侧诡异玄纹的话。 “你疯了!”我的大脑充血,脸颊通红,眼睛也充血肿胀起来,可还是拼着说出骂人的话。 雾渊却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话,他的心情很愉悦, “我是疯了,千年的守候化为一场泡影,我怎么能不疯!我正想怎么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门,就别怪我将你彻底留下了,留不下你的人,留下你的魂也是好的!” 一瞬间,绳子松动,我又头朝下朝水里栽去! 这一次,我在水里挣扎很久,鼻子里的血腥之气更加浓郁,这厮铁了心是要把我杀了! 就在我以为我就要死了的时候,一阵熟悉的气味隐隐约约传进我的鼻腔。 胡银皎? 我几乎昏厥,但还是强撑着在心里呼唤他,随着几个闷哼声响起,一个温暖的怀抱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稳稳地落在了水岸边。 “对不起,来晚了。”狐狸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我能感觉到一个冰凉的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唇,随后一股冰凉的气体被渡进了我的身体里,顿时我感觉我四肢百骸都没有那么僵硬了。 我喃喃着没关系,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胡银皎,好久不见啊,每次见到你,你都在坏我的事,真的讨厌。”雾渊又拿着他那把破扇子一扇一扇地。 狐狸将我放在地上,解了一件外衣披在我身上,才转身直面雾渊,“彼此,见到你也能让我恶心两天。” 雾渊冷哼一声, “你救了那些人,他们就会感谢你吗?很快,他们就会将你遗忘,不如咱们做一笔交易吧,我们一起颠覆这个世界怎么样?重新建立一个新的人间。” 胡银皎淡漠的眸子扫过雾渊,薄唇轻启,“没兴趣。” 说完。如一阵风一样,打到雾渊的面门,雾渊一个垫脚后撤,直接拉开和胡银皎的距离。 “既然如此,你也一并留下吧。”他的声音随着无数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朝胡银皎涌来,狐狸勾了勾唇,收敛心神,他手势翻飞,指尖闪着莹莹的毫光,嘴巴里念念有词, 眨眼间四五个胡银皎从他的身体里走了出来,他们四散开,各自手里拿着一柄剑,势如破竹般将藤蔓全部打退,做成包围之势围住雾渊。 第103章 岚阳观的道士 雾渊也不慌乱,他一招手,无数的精怪鬼物将他护住,可胡银皎在山上呆了那么久,又得白仙细心调理,此时的战斗力比起他最巅峰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而雾渊还是个需要收集人类灵气,吸收人类灵气才能维持人身的妖鬼。 这一战,谁胜谁败,已有定论。 可雾渊却像是不怕死一样,被胡银皎拳拳到肉打成一滩烂泥了,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满脸是血,身上到处伤痕累累,几乎只有气音道:“胡银皎,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究竟喜欢的谁?你清楚吗? 西王母快醒了吧,那陈瑶对你还有用吗?呵呵,千年前威风凛凛的胡将军,如今甘愿为一个凡人金盆洗手?” 他哈哈大笑起来,五官溢出血泪,将脸上那诡异的纹路浸得像活了一样,自发长出触须,在他的脸上游走。 胡银皎眉眼的戾气尽显,他脚步轻缓,风吹起他的袍角,似闲庭散步一样,走到雾渊的身边,“找死。” 他的长剑不带任何犹豫,寒芒闪烁着刺进了雾渊的丹田。丹田汇聚着修仙们的一股气,那里散了,修为尽毁,任你大罗金仙也难以回转。 雾渊像是知道自己的结局一样,也不挣扎,如一个破败的布娃娃,被胡银皎刺穿,他的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定定地越过胡银皎看向我。 狐狸看着雾渊一双眼睛失去光泽,才抽回长剑转身把我抱起。刚走两步,身后突然闪起一阵白光,狐狸似乎想到什么,抱着我直接飞了回去。 那哪里是什么白光,是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 一颗满是癞子的头颅从地下露出来,刚刚好现出一双硕大如斗车的眼睛。 那双眼睛四面八方地查看,像是在好奇一样, “灵境?”胡银皎低声道,“灵境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双眼睛流连一圈,最后锁定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随着灵境的凝视,雾渊的尸首缓缓升起来。 “停下。”胡银皎上前两步,想要拦住雾渊,可那双眼睛轻轻眨了眨,雾渊直接从原地消失。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一幕,那双眼睛缓缓闭上往地下探去。 胡银皎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我出声叫他,他才反应过来。 看到他的脸上显出颓败的神色,我的心里一闪而过一丝心慌,“灵境是什么?胡银皎你别吓我!” 狐狸把我抱起来,直接带着我掠出地洞,外面晨光洒下,那棵高大的树已经不见了。 回学校的路上,胡银皎还是一言不发,我惴惴不安,忍不住小声问他到底怎么了。 狐狸自己都不知道,他握住我的手有多紧, “灵境,上古的一种神器,自盘古开天之时就已经存在了,传说若有缘以命相偿,可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以命相偿?” “对,献上性命,有求必应。” “那雾渊所求什么?”我抬起眼睛看着胡银皎,狐狸的脸色暗沉得能滴出水,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带着我往回走,四周没有虫鸣鸟叫,只有我们步伐不一的踢踏声。 一到学校门口,就看到秦校长站在门口,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 “怎么了?”我快步走过去,正好看到一队人神色焦急满脸戾气地从十字路口另一边往学校走来。 “那些是什么人?” “是学生家长,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他们找到学校来了。”秦富心如死灰,他刚才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我们了,但是没有看到那几个失踪的女孩子。 “我已经做好准备向他们解释了。”秦校长颤抖着手指理了理全是皱褶的衬衣,强撑着将已经佝偻的背稍微撑直了些。 “能借用一下保安室吗?”站在一边像个隐形人一样的胡银皎突然出声, 秦校长点点头, 狐狸带着我走了进去,他从身上拿出一个透明的玉壶。 玉壶外面包着一张黑色的符纸。 “这里面是那几个人的魂魄,他们的肉身已经死了。”胡银皎淡淡出声,将符纸拿走,顿时,透明的玉壶变得五彩斑斓。 人的灵魂由七情六欲组成,五彩斑斓正是人类灵魂的呈现。 “那怎么办?那些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我能感受到秦校长身上的正气,他是一位好校长,孩子在学校出事,他难辞其咎,说不定,今天还会有血光之灾。 “你还记得之前雾渊带你去的三千世界吗?每个世界都有一个你,我现在要去另一个世界把那些女孩子接回来, 这段时间里,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们进来这里,这五个灵魂不能被打扰。受到惊扰,醒来也会痴傻疯癫。” 我拿起玉壶,紧紧握在手心里,“放心好了。我等你回来。” 雾渊说完,伸手一挥,一道闪着光的虚空显现,他看了我一眼,踏了进去随后消失。 保安室关上了门,四周很安静,我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 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一片吵闹声,那些人的指责声,还有拳脚相加和闷哼的声音! 我想出去看看,可胡银皎的叮嘱就在耳边,不得已,我只能稳住身体,坐在凳子上。 这时,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咦,我这罗盘感应到五个孩子就在附近!” 一个头发挽成啾啾状,粗眉大眼身穿一身青色道袍的男人朝保安室越走越近。 四周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师兄,会不会搞错了,那五个女孩子怎么会在这里呢!” 元岁的声音! 我的眼睛顿时睁大,惊喜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元岁!为兄的罗盘从未出错!校长,叫人打开保安室的门!” 那校长此刻全身已经挂彩,脸上血迹斑斑,青黑一片,他摆摆手,叫一个老师去拿钥匙,很快,老师就拿着钥匙跑了回来。 “开门!” 男人面无表情地让那老师开门,老师依言照做,我不得已在里面反锁着门死死拧着门把,不管那老师怎么拧钥匙,都不让他开。 “里面有人?”那道士偏头问校长, “刚才有两位大师进去了,现在还没出来。”校长的声音有气无力,听得人心里发焦。 “大师?呵!哪位大师能在我九辰山岚阳观前称大师!”这臭屁道士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提高了几个度,“里面的人听着,赶紧出来,不要妨碍我等办事!” 第104章 小灰逃了 我急得额头直冒汗,“我,我肚子疼,等一会再出去。” “是个女的?” “还有个男的。”校长赶紧解释, “不管你是什么人,赶紧出来,否则别怪本道引下天雷将这里劈开。” 一听到那道士说要引天雷,我顿时脚都软了,可胡银皎说过,不能出去,不能让这五个魂魄受到惊吓。 我死死咬着唇,“道士先生,我真的肚子痛,我还怀孕了,你就让我歇歇吧。” 那青衣道士听到我说怀孕了,冷嗤一声,“周围胎灵都没有,何来怀孕一说,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欲哭无泪!不是人胎,当然不能看出人的胎灵啊! 那老师还在拧着门,我把全身的力气全部放在双手上,死死抵住,不给他们进来的机会! “说不定这两人和妖孽是一起的,看我引下天雷,将这劈开,自然能见到您两位的庐山真面目!” “师兄,这不好吧。” “唯唯诺诺,优柔寡断,上次被狐妖欺骗,害观里丢失五本上古典籍,师傅将你关了半年,你还不醒悟吗!?” 青衣道士拧着眉,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呵斥着元岁。 元岁支吾了两声,最终还是偃旗息鼓。 只见那道士双脚有规律地踏着步,手势快速变化着,他从腰带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白色笔迹划着笔力虬劲的符文。 一边的元岁双手交叉,做着道教的护法专用手势。 四周突然起了一阵疾风,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里面的人还不出来?”道士再高声问了一句。 我的额头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水。 胡银皎,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快撑不住了! 我不停地念叨着,对着外面无声摇了摇头! “那就休怪本道不客气了!” 青衣道士步伐加快,昏黄的符咒划过他的指尖,顿时自动燃烧起来,天上很快聚集了不少黑云,一团一团快速向我所在的方向移动! 青衣道士抬头看到黑云已经压城,不断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勾着唇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我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雷鸣,每一声都好像打在我的身上,我的双腿已经酸软,不由自主瘫了下去。 好想出去,可胡银皎还没回来。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死死握住手里的玉壶。随着道士踏下最后一个脚步!一道闪电似乎将天地割裂开一般,将此间点成白昼。我死死闭着眼睛,将玉壶放在心口! 可预料之中的灾难没有发生,我试探着睁开眼睛,胡银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房间里,他笔直地站着,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又哭又笑,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泪水鼻涕擦了他满身。 “你还不回来,我都快被吓死了。” 狐狸一下一下摸着我的头,他的声线很清朗,带着一丝倦意,“没事了,没事了!” 这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召来的最低级的雷,胡银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化解,与此同时,他的手一挥,几个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嘴唇乌青的女孩子站在房间里。 胡银皎拿过壶身温热的玉壶,将盖子打开,顿时,里面五彩斑斓的魂魄各自找到自己的宿主,不带一丝犹豫地钻了进去。 眼看几个女孩子的全身皮肤快速变成正常色,胡银皎才停止念咒,也几乎同一时刻,那几个女孩子同时睁开眼睛,异口同声地喊出同一个字“妈!” 我长舒了一口气,外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这些声音,都奔着跑着来到保安室。 “你们是什么人?”青衣道士在检查了一番那些女孩子确认无异样后,拦住我们。 “师兄,师兄,我知道他们是谁?陈瑶,我认识的,是东北这边有名的出马弟子。这位。” 元岁看了看胡银皎,停顿了一下转了转眼珠子,才继续道:“是她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是准老公,我们已经在准备婚礼了。”我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那青衣道士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劈错了人,此刻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咳嗽了两声,对元岁说了先回宾馆就走了。 元岁目送他师兄走远了,才一蹦三丈高地跳到我的面前, “陈瑶,你来这里了,怎么也不和我说。”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之前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都显示关机!到底是谁不联系谁啊?” 元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忘了,我之前还在受罚呢。” 我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时,一边的校长突然对着我跪下了,吓得我直呼使不得使不得, 可这大男人力气又大,不管我怎么拖拽,他都跪得笔直。 “大师的大恩,秦富不敢忘!这些孩子多亏了大师了,我没有照顾好他们,怎么赎罪都是应该的,可孩子们是无辜的。” 秦校长说着,对我磕了三个头。 我赶紧去搀扶他,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秦富额头上一闪而过的红色圆点印记。 狐狸看着秦校长的目光也有所探究,他应该也看到了。 我婉拒了校长留我们吃饭的请求,带着元岁跟着狐狸又坐上五鬼轿子回了昆仑。 回程没有那么匆忙,五鬼抬着轿子慢悠悠从云层里穿过时,我看着厚重如棉絮的云朵,忽然想到秦校长头上的异样。 “你看到了吧?校长头上的红点。” “嗯。” 狐狸又恢复那种心不在焉的样子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一阵沉默, “胡银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狐狸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抬头看向我,我心里忽然一肚子气,也赌气不想理他,转过身,问坐在我右边的元岁。 元岁这次依旧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服,和之前那个青衣道士差不多的装扮,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腰间挂着一枚灯笼形状的玉佩。 “我之前好像在古籍里看过,说是文曲星的仙印就是一个红点,说不定,那秦校长就是文曲大人转世呢。” 他装模作样地摸着没有一点胡须的下巴,作思考状回答道, “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人身上有很浓重的仙气,原来是天生自带的。” 元岁赞同地点点头, “不说别人了,你说说你为什么受惩罚啊!” 我的话音刚落,元岁神采奕奕的眼睛顿时像被谁熄灭了光一样,黯淡了下去,“小灰不小心在观里败露了身份,偷了几本古籍逃了。” 第105章 婚礼前夕 “小灰为什么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自从小灰化成人形,我和她朝夕相处从没发生怪事,她进了观里,也一直很小心, 有一次,她化成原形去食堂偷吃东西,被观里的师兄弟看到了,再后来,就偷了古籍跑了。” 我叹了一口气,实在没想到小灰会是这样的人。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我安慰了一下元岁,远远地看到昆仑的山头。 “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要结婚了,你还是我在人间请的第一个客人呢。”我满脸欣喜看着张灯结彩的昆仑山,心里乐开了花。 可元岁看起来不像那么开心,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胡银皎,眼里闪过异样的情绪才说了几句恭喜我的话。 轿子穿过结界,稳稳落在地上,我在胡银皎的搀扶下走了下去,映入眼帘是已经打扮得异常华丽的殿宇。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去看看西王母沉睡的宫殿。 狐狸像是会读心一样,拉住我的手朝殿里走去,“那边我都已经清理好了,那座殿也被我辟来做你的衣帽间,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一个大大的衣帽间吗?” 我开心地踮起脚尖使劲亲了胡银皎一口,胡银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一把把我搂住,反客为主,亲了亲我的鼻尖,“现在可以吗?” 狐狸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情欲,眼神如粘稠的蜜糖一般在我的脸上流连,我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问,“可以什么?” 胡银皎呵笑一声,低头轻轻咬了咬我的耳朵,“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我舔了舔嘴唇,把头埋在他的心口,“那你轻点。” 胡银皎拦腰把我抱起走向内殿,留下在一边装作一棵树一样眼观鼻鼻观心的元岁。 狐狸把我放在床上,密密麻麻冰冰凉凉的吻落在我的脸上,我被亲得意乱情迷却还是知道要护好肚子,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小心小心。 胡银皎躺在我身侧,他亲了亲我的头发,“这么喜欢这个胎儿?” 我点点头,眼神真挚又热烈,“对啊,是我们的孩子嘛。以后我们把你身上的罪名洗干净了,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胡银皎静静地凝视着我,冰凉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般划过我的额头,眉毛,眼睛,又从鼻尖掠过,最后停在嘴巴边,“过两天就是成婚的时候了,怕吗?” 我往他的怀里缩了缩,伸手抱住狐狸劲瘦有力的腰。 “不怕,有你在,我不怕。” 狐狸把被子一扬,把我俩整个罩住,黑暗中,他精准含住了我的唇,一双手游鱼一般在我的身上游走,如引线点燃般,将我内心压抑的欲望轻而易举勾了出来。 一晚上,我如一片浮萍般在欲海中起起伏伏。 胡银皎知道我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他今晚格外卖力地取悦我,我处在濒死边缘死死抓住他的头发,丝丝银丝在月色映照下,闪耀着点点光辉。 “胡银皎,你爱我吗?”我的汗如雨下,两具赤身相对的身体彼此纠缠,我一遍一遍追问, “爱。” 狐狸也不懊恼,他不厌其烦地回答我,“很爱,很爱。” “你爱谁?” 我好像一个即将溺死在这深海里的人,循着本能找寻能让我继续活下去的氧气,而这氧气就只能从胡银皎那里得到。 “陈瑶。”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我的心里熨帖,满满都是甜蜜。 此后两天,我带着元岁逛了逛昆仑,好在胡豆豆和胡花花回来了,日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结婚前的晚上,狐狸抱着枕头被子要出去隔壁殿睡。 “为啥要出去?”我拉住他的衣角, “人间习俗夫妻婚前不能同房而枕,这样,日后才能甜蜜顺遂。”狐狸站在我面前,轻言细语。 我藏住嘴角的笑,低低地哦了一声,放开了手。 没有狐狸在身边,一晚上翻来覆去我都睡不着。 殿外就是葱葱郁郁的山林,偶尔一抹鸟影掠过,我翻身下床,跟着那小鸟的影子往外走去。 狐狸?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木栏最前方,他似乎在望月,以至于我走到身边了都没发现。 “你醒了?我打扰到你了?”他把身上的外衫解下来披在我的身上,“夜晚天凉,你还有身孕,要多多注意。” 我拉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肚子上,胡银皎知道妖胎对我的影响,对这个孩子一向是不闻不问的状态,今天忽然说起孩子,还关心孩子,这让我十分惊讶,也十分欢喜。 “你摸摸他,他现在可调皮了,经常在里面拳打脚踢,我半夜都被他打醒。” 我轻描淡写怀孩子的辛苦,实际上,辛苦远不止于此,孩子的力量太强大,而我又是最无能的凡人。 有时候孩子的妖力显现,直接操控我的身体飞到半空中,直直摔下去, 或者趁我熟睡时,支配着我走到悬崖边,再往前一步,就掉下万丈深渊。 胡银皎没办法,去寻了百年镇尺。 镇尺在凡间是放在衙门里的工具,有个别称叫惊堂木,目的是威慑犯人。 现在则是为了震慑肚子里的调皮蛋。 镇尺高悬于空中,将我的宫殿整个笼罩,有了它,我倒是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胡银皎唇角一扬,轻轻笑了笑,“阿瑶,若有一天,你要在我和孩子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 我的眉头皱起,连着呸了三声,“明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的大喜日子,为什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胡银皎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想要从我的嘴里得到确实的答案, 我抿了抿唇,想了想才开口,“我们是一家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若是非要我在你们之间做选择,我宁愿自己死。” 狐狸一把抱住我,头放在我的肩膀上,他喃喃着阿瑶谢谢你谢谢你, 我刚想问谢我什么,一阵困意袭来,我直接窝在胡银皎的怀里睡去,当天晚上,狐狸抱着我看了一晚上的月亮,不知他在看什么,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第二天早上快鸡叫时候,他才把我送回去。 婚礼当天的昆仑红霞一片,处处张灯结彩,彩绸交织,奇花异树竞相开放。 那些山野精怪都穿上了自己最喜庆的衣服,手里拿着清香清烛排成小队朝着山顶宫殿而来。 黄三娘搜罗了一圈人间的化妆品,一边给我上妆一边小声念叨着那些吉祥话, 我看着手脚利落的三娘淡扫蛾眉,轻点红妆,最后在我的眉心印下一个水滴形的银色花钿,铜镜里的人脸精致得不似凡间人,像是高坐神台不染尘埃的仙神。 我不由得怔住,这张脸此刻和地下棺椁内的人完全重合!一颦一笑,犹如复刻! 第106章 妖胎出世 我压下心里的异样,搀着黄三娘的手往外面走去,头上凤冠叮当作响,身上嫁衣翻飞。 天上彩云漫天,鸟鸣阵阵,锣鼓声声。 是我期盼了好久的婚礼。 胡银皎就站在宫殿的另一头,下面就是万丈悬崖。 我捏着红绸的一端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眼睛里藏不住的欣喜。 胡银皎,我来嫁你了。 狐狸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眉眼清隽,身姿如玉,身上穿着和我同色的婚服,银发红衣,冲淡了他的冷漠,显得他多了几分热烈张扬! 短短的几步路,我却仿佛走了很久一样,狐狸伸长手接住我,我和他一起站在山巅。 一时间,无数的小仙,不管是化形还是没化形的,都拿着香烛朝我们跪拜。 看着这样的场景,我的眼眶里流出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胡银皎扶着我的手上。 “哭什么?”他问, “喜极而泣。”我抽噎着,怎么也忍不住矫情的眼泪。 一边的黄三娘端来一杯酒,元岁站在一边,微微挡住了黄三娘的路, 黄三娘头一偏,笑着用目光询问他,元岁只好稍稍后退了半步,看着黄三娘把交杯酒端到我们面前。 “我听说凡间的男女成婚,都要喝交杯酒,阿瑶,我们也喝一杯。” 我娇羞地点点头,满头珠翠叮咚作响,压得我脖子酸疼,可我心里甜蜜,这些不算什么。 “同甘共饮交杯酒,恩恩爱爱到永久!”黄三娘说着吉祥话,示意我们举杯。 我和狐狸各自拿了一杯,调皮地用杯子互相碰了碰,笑着挽过胡银皎的手臂,正打算一扬而尽的时候,狐狸突然叫住我, “阿瑶。” “嗯?” “我爱你。” “我知道啦!”说完,我一饮而尽。 美酒甘冽,入喉却辣得我直咳嗽。 几乎一瞬间,我的肚子传来撕心裂肺的痛,额头上也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全身刹那脱力一下倒在胡银皎的身上,紧皱着眉头咬着牙问道,“我怎么了?” 浓重的血腥传来,我的喉头也一阵阵腥甜,嘴巴里怎么也包不住那些东西,他们顺着我的嘴角流出来。 胡银皎的眉眼瞬间阴沉,他把我打横抱起,直接带我回了内殿。 一挥手,整座山所有为婚礼所做的布置都消失了。 我在床上抱着肚子翻滚,嘴巴里的腥气熏得我不住地干呕,可每一次,狐狸都会轻声道,“不能吐出来,那是血。” 我死命咬着牙,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两位白仙一阵风似的进了内殿,殿门都被吹得发出沉闷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白恒一看到我,还没切脉,就皱着眉头开口问, “可能喝了酒的缘故。”一边的黄三娘赶紧回答, 白恒看到黄三娘手里的酒杯,一把拿过来,凑近了鼻尖闻了闻,随后猛地抬头看向胡银皎。 “白仙,保住阿瑶吧,” 白恒转过眼睛看向我,明白过来,那酒里的催胎之气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或许,除了陈瑶,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那孩子出生。 “虽然胎儿现在孱弱,但不保证,出来后就没有做乱的能力了,你们要做好护卫,第一时间保护好陈瑶!” 白仙叮嘱好周围的人。就开始念念有词,随后在虚空一抓,再打开手掌时,里面出现两颗小小圆圆的白色药丸。 “喂她吃下,护好她的心脉。”白仙把药递给胡银皎, 胡银皎叩开我的齿关,可我的意识已经模糊,药丸到了嘴里吞不下去, 胡银皎喝了一口水,含着药丸,凑过我的嘴唇慢慢渡给我。 房里的人将这画面尽收眼底,可没有一个人发出异样的声音。 “开始了。” 白仙话音一落,包括元岁在内的所有人都做好结界。 他拿出一把锃亮的刀,在我的肚皮那里念咒掐诀,随后一刀划下去,竟没有一丝血流出来。 他的神情镇定,却在剖开看到我肚子那一刻,整个愣住了。 我的肚子里是个人形的胎儿。 白白胖胖人形的胎儿? 妖胎从来都是以妖身出世,怎么会是人形? 之前为了让陈瑶自发想要打掉孩子,还暗里提醒她让她去做个b超,目的是亲眼看到里面的妖身,弃了留下孩子的念头。 为什么会是人形? 就算是在医道上钻研了上千年的白恒,此刻也心生疑问。 好在他足够镇定,那胎儿此时闭着眼睛,两只肉嘟嘟的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和一般的凡间孩儿没有什么两样。 其实他在进来房间之前,就已经感觉到这整个宫殿都被阵法笼罩,是一种致幻的阵法。能迷惑陈瑶自然也能迷惑肚子里的胎儿。 所以此刻胎儿还安稳地睡着,小嘴巴一嘟一嘟吐着小小的泡泡。 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人,白恒有些不忍心地转眼看向胡银皎,陈瑶有多重视这个孩子,在场的人没有不清楚的。 胡银皎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他轻轻张口,不带一丝感情,“麻烦白仙了,把胎儿取出来吧。” 白恒叹了口气,即便知道这样的妖胎具有很大的危害性,可毕竟医者父母心,这毕竟是一条性命, 他伸手进去陈瑶的肚子,正想把孩子抱出来,可几乎同一瞬间,那小小的软软的胎儿蓦地睁开了眼睛,里面幽绿一片,像锁定猎物一般盯着白仙,一张满是兽齿的嘴巴咧得大大的! “山主!”殿外传来竹逸略显焦急的喊声, 胡银皎不过分神一瞬,胎儿满是尖锐兽齿的嘴巴刹那间咬在了白仙的手上!顿时鲜血淋漓,殷红的液体顺着胎儿的嘴角往下流,看起来诡异极了。 黄三娘正要上前帮助白仙, “切勿乱动!”白仙呵斥她,他能隐隐感觉到正是殿外的阵法加上殿内的结界,才将将困住胎儿,不然以胎儿此刻的能力,绝不仅仅是咬他一口这么简单。 胡银皎朝众人看了一眼,化出一个分身, “我先出去看看。” 走到外面,才知道原来昆仑已经被天上来的神将包围了。 他们感应到妖胎出世。 传言妖胎出世,必遭天谴。 第107章 生病了 狐狸的眼神里闪过一层寒芒,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交代好竹逸安抚好山上的众仙, 转身回到殿内,此刻在阵法的加持下,那胎儿的眼睛无力地一眨一眨,似乎在打瞌睡。 他走到床边,那个小胎儿感受到有熟悉的气味靠近,耸了耸小鼻子,闭着眼睛微微抬起了头,他的小拳头也往上挪了挪,似乎想要伸出手去。 胡银皎脸色冷漠,嘴里不断念叨着加持阵法的咒语,不一会儿,那胎儿彻底睡了过去。 “取出来吧。” 他似乎连多看一眼这孩子都不愿意,偏过头对白仙说道,白仙趁势将孩子抱起来,才发现他的脐带只剩一半在身上了。 妖胎在感应到自己即将出世的时候,会在本能的趋势下,吃掉自己最亲近的东西。 现在是脐带,接下来就是母体。 白恒一阵后怕,他稍微用了一点力把孩子抱了出来,此时,孩子还沉浸在幻境中,手脚紧紧蜷缩在一起。 胡银皎说着把孩子给他,就伸手提起孩子的颈部皮肤,像提一只兽那样,把孩子带了出去。 黄三娘皱着眉头想把孩子接过去,胡银皎一个眼风过去,黄三娘吓得站在原地。 没有人敢出声。 此时,白仙正在捣药,捣药的声音悠悠传了老远。 没人知道那天,包围了整座昆仑的神将是如何撤退的,只知道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但与此同时,那个孩子也不见了。 直到我悠悠转醒,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我醒来,就看到胡银皎拉着我的手,眼神缱绻。 “孩子呢?”感受到腹部一下子瘪了下去,我忍不住开口问,却激起一阵阵咳嗽。 胡银皎赶紧给我拍背顺气,顺手拿过一杯水递给我。 我伸手推开,蹙着眉头满脸焦急,“孩子呢?” 胡银皎看到我这么坚持,正了正神色,“孩子身份特殊,已经送去钟山钟仙人座下修道了。” 我大口大口呼吸着,刚想开口问,就听到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 “钟仙人好啊,三山六界有名的鬼医一派的鼻祖,孩子去那里定然能安稳的。”黄三娘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走进来,药味苦得冲鼻子。 黄三娘看了看胡银皎,放下手里的木盘,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探头看了一眼我们。 我转头问胡银皎,“我还没看一眼孩子,就那么着急把他送走吗?我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狐狸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是个男孩子,很调皮,一出生就咬了白仙一口,白仙以此为由,分走我药阁一大半的灵药。” 我不由笑出声,“他那么调皮吗?他长什么样子?”我带着骐骥望着胡银皎,眼睛里闪闪烁烁点点微光, “可爱吗?是一只小狐狸吗?长毛了吗身上?”我打趣地问道,伸手去端药碗。 胡银皎先我一步端起碗,用勺子盛药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喂到我的嘴边,“是个调皮的男孩子,长得还算一般吧,黑黑丑丑的,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我不由向他前倾了身体,“你是说孩子是个人的模样?可我之前明明听说。” 胡银皎点点头,“是个人的模样,也把白仙吓了一跳呢。” 我笑了笑,眼角却溢出了泪,真的好想见见他啊,远远见一面也可以。 狐狸盯着我咽下汤药,拿了雪白帕子替我擦掉嘴边的药渍, “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让你去见他的。所以你现在要养好身体。” 由于怀孩子亏损太多,而之前又一直靠灵药仙草撑着,这一下子胎儿离体,那些灵药仙药的药性无处吸收,全部反噬到我的身上, 这三天,我游走在生死边缘,整座昆仑几乎不眠不休,胡银皎更是翻遍了六界的古籍,想要找到医治我的方法。 我喝了药,感觉身上暖意洋洋的,看到外面天色正好,树木葱葱郁郁,可窗户边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孩子的哭声,哭没两声就消失了,我偏着头去看,伸手提起被子想要下床, “等等。”狐狸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我的腿?”动不了了? 惊喜和惊吓往往在一瞬间,我脸上的笑容还没褪下去,就已经凝固了, 胡银皎稳住我的肩膀,声线很低沉, “阿瑶,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至少你的命保住了,咱们慢慢治,山上有的是药材,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我的眼睛里眼泪不停转着圈,满脸的不可置信,我还那么年轻,我今年不过二十岁,我就要缠绵在病榻上? 我呆怔了一瞬间,下一刻歇斯底里地揭开被子要下床去,胡银皎紧紧抱着我,“阿瑶,阿瑶,冷静点冷静点。” 我怎么都推不开胡银皎,只要张口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泪水混着血水涌进我的嘴巴, 我带着哭腔追问,“你能治好我的对吗?” 胡银皎把我圈在怀里,无声地点了点头。 或许,当初坚持留下这个孩子,我就应该考虑到现在的结局。 我擦干眼泪,“还有药吗?” 胡银皎点了点我的鼻尖,“傻瓜,药是能随便吃的吗?外面天气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胡银皎给我换了一件古代那样的湖蓝长衫,外面套着一件锦袍。 他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了一辆轮椅,把我轻轻放在轮椅上,推着我走了出去。 一出殿门,就看到大门不远处两小只正躲在花丛下。 “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胡银皎朝他们招手,两小只得了允许使劲朝我们跑过来, “瑶姐姐,你还好吗?”胡豆豆拉住我的手,小小的脸蛋上都是担心,我强打起精神,摸摸两小只的头,“还好啊,等姐姐腿好了,就带你们去逛人间。” “可是,”胡花花看了胡豆豆一眼,胡豆豆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停住了, “可是什么?”我带着点点笑容追问,胡豆豆想了想才说,“可是,我们要回云巫山了,金花教主不给我们太多假期。” “对对对,金花教主可凶了,我们要是不听她的,她就会拿那么长的鞭子打我们的屁股。”胡花花说着,还用手比划, 确实是好长的一根鞭子。 第108章 若隐若现的腥臭味 和他们又闲聊了几句,黄三娘才过来把两小只领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怅然若失, “狐狸,你说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一样可可爱爱,和一家人相亲相爱,偶尔调皮,相互扶持?” “会的,一定会的。”胡银皎蹲在我的面前,他细心地替我理好胸前被风吹乱的领口,推着我继续往外面走去。 那边什么时候修了一栋房子?房子是小两套复式的款式,修建得倒是精美,但是颜色怎么是黑色的? 我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胡银皎,胡银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脸上是捉摸不透的冷静,“有几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不宜见阳光,暂时住在里面。” 我哦了一声,转回脸,看着前面那万丈深渊。有风吹起我的发丝,一缕缕飘荡在空中, 我突然觉得有些冷,云层就在我的脚边浮动,我示意胡银皎回去,可胡银皎却在看到那黑色的房屋亮点血色的光线时,对我说我先回去,他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我还是哦了一声,他的朋友奇怪,也不是很什么惊讶的事。 我拒绝了来帮我推轮椅的侍女,自己转身推着轮椅回去。 从那之后我天天待在房间里,再也不想出去。 胡银皎依旧每天都很忙,来陪我的时间也只有晚上那会,最近他连晚上都很晚回来了。 我心里憋着气,想发脾气想无理取闹,可我自己都是一个瘫子,又怎么好意思去追问太多,索性两个人背对背睡了。 今天的昆仑山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推开窗户,又看到两小只躲在我的窗户下玩耍,我伸手招他们进来,给他们摆上了时令瓜果。 每天殿内都有新鲜的鲜花水果供应,听黄三娘说是胡银皎特意吩咐的,说至少让我有个好心情,我听到这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每天定时定量大口大口地喝药,可身体依旧没有丝毫起色,甚至元岁都看不下去了,他朝我告辞, 说要回观里替我寻找治病的良方。我感激地叫人送他下山,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我放在膝盖上的手垂了下去,这昆仑如今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收回思绪,招呼着已经进了门的两小只, “快进来,看看要吃什么?”我撑着轮椅,把两盘蔬果端到他们面前。 胡豆豆看了看,笑眯眯地拿起一个红艳艳的水果,一边的花花看到他大大咬了一口,汁水流得到处都是,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在娘娘那边还没吃饱啊!来这边又吭哧吭哧一顿造!” 胡豆豆还在一口一口啃着水果,丝毫不理会花花的嫌弃。 “娘娘,娘娘是谁?”人的脑子太久不受刺激了,对一些新鲜东西就敏感地很, 胡花花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懊恼, 我推着轮椅往她靠近了些,再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这时,黄三娘又笑眯眯地走过来,似乎感觉到现场的气氛不对,她嘴巴说着不要打扰我休息,实际上两手一边抓一个正想带走他们。 “不准走!”我一把拉住胡花花的另一只手,“说清楚,到底娘娘是谁?” 胡花花许是被我沉郁的脸色吓到了,她瑟缩着往黄三娘那边一钻, 我被她带得直接滚到地上,双脚没有任何支撑,我的上半身直直接触地面,胸口传来的阵阵剧痛让我喉头腥甜,疼痛让我眼里顿时溢满了泪水, 可我还是死死抓着胡花花。 黄三娘见状,赶紧给胡银皎传信,胡银皎应该就在附近吧,不然不可能在眨眼间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看到我滚落在地,脸上被擦出一道道血痕,他的眸子里显出一抹痛色,他一挥手直接松开了我拉着胡花花的手,一把把我抱起来。 “你怎么了,有没有摔到哪里?”他的声音很急,带着压抑的薄怒。 我用力推开他,妄想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眼睛空洞地看着他那张我又熟悉又陌生的脸,“胡银皎,你到底在做什么?” 许是我眼里的冷漠刺到了他,他后怕般一把把我拥进怀里,也不管我的挣扎,抱着我转瞬消失。 胡银皎带着我来到昆仑山巅,曾经我和他一起看日出的山巅。 他把我轻轻放在石头上,此时已经没有雨了,可我心里的瓢泼大雨或许才真正开始。 我猛地想起,我们结婚那天,没有拜天地,没有拜父母,只喝了一杯交杯酒,可交杯酒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喝的,那场婚礼,只是我一个人的婚礼罢了。 我想哭却发现已经没有眼泪了,抬着头,四处张望,不知道要看哪里。 “看看我,阿瑶。”胡银皎手掌用力,摆正我的头,让我不得不直视他, “最近这些日子,忽略了你,我知道,我向你道歉,但你一定要信我,我一直都在想办法治好你的腿,阿瑶。” 胡银皎坐在我的身边,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但我此刻却精神恍惚, 一瞬间,我好像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我没有办法去探究,也分辨不出,我快窒息快崩溃了。 见我呆呆地发着愣,胡银皎慌乱地扶着我的肩膀,“阿瑶,你在想什么?你不相信我了吗?” 我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眼前那个人,还是记忆里的那张脸,还是记忆里的眉眼,但为何现在看着却没有了记忆里的爱意了呢。 我伸手掰开他钳住我的手,淡淡地问了他一句,“娘娘是谁?刚刚胡花花说的娘娘是谁?” “金花教主。我请她过来给你诊病。” “是吗?”我的眼睛重新转过去,神色晦暗,“我的腿还能治好吗?” 胡银皎沉默了很久,我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当然可以,我会让你重新站起来的。”胡银皎说着一把把我拥进怀里,他的怀里又有那种淡淡的若隐若现的腥臭的气息, 第109章 献祭?造化? 我不着痕迹地移开了他的怀抱,“我困了,回去吧。” 胡银皎的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顺从我,带我回了内殿。 当天晚上,胡银皎早早就回来了,他像是故意逗我开心一样,让我猜他身后藏着什么。 我精神不济,摇摇头不想猜,狐狸也不恼,他拿出了我熟悉的肉饼子,献宝一样递到我的面前,“试试看,还是以前的味道吗?” 这是我们村子里田肉饼家做的饼! 这大约是这半个月来最让我开心的一件事了,我眉眼弯弯地接过肉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顿时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好吃吗?”狐狸察觉到我的异样,偏过头问我, “不是之前那个味道了。”我讪讪地放下肉饼。 “我去买的时候,是他家儿子在烙饼,可能味道有些不一样。”狐狸解释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我点点头,转过身转动轮椅想回到床上躺着,原来再喜欢的东西,也是会变的。 肉饼的味道会变,人的感情会变。 “金花教主说你要多起来走走,你的状态太差了。”胡银皎站在我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把我抱到床上,顺手给我的后背垫了一个垫子。 “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下吧。”我说着,转过身背对着胡银皎躺了下去。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道目光在我身后流连了很久,随后一声叹息带着淡淡的悲伤。 他掖了掖我的被子,在我的手背印下一个吻,转身脚步轻缓地走了出去。 我竖着耳朵听着狐狸的脚步声走远,最后关上沉重的大门后,才费劲地挪动身体重新坐起来。 我不知道现在念帮兵诀还有没有用,但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想自己去探究胡银皎话里的真假。 我掐好手势,压低了声音咿咿呀呀唱起来。 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又唱了一遍,依然不见赵秀秀的身影。 我深呼吸一口,看着满室的黑暗,再唱了一次,这一次,我听到有人踏步的声音响起,一下一下。 我欣喜地朝门边看去,眸子里满是惊喜, “你怎么还不睡。”胡银皎重新走了回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在唱帮兵决,脸上带着僵硬的笑问他怎么回来了。 狐狸从一边的木施上取下一件月色外袍,“衣服忘记拿了,你早点睡,我尽快回来。” 我点点头,转身躺了下去,没想到,被窝里一个冰冰凉凉的人躺得笔直。 我死死捂住自己想要尖叫出声的嘴巴, 是赵秀秀! 我的尖叫很快变成惊喜,“你怎么上来昆仑的?”我偷偷用气音问, 赵秀秀白了我一眼,“你唤得那么急,这昆仑又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一只出来觅食的兔子,附她的身进来的。” 我了然地点点头,“你能跟去胡银皎那里,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吗?” “怎么?吵架了?”赵秀秀的脸色苍白,眉眼却漆黑一片,即便如此,我却像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一样,抽着鼻子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赵秀秀的动作有些僵硬,却还是伸手替我擦了擦泪水。 “我的孩子被胡银皎送走了,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去帮我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见什么人?” 赵秀秀了然地点点头,“好。” 话音刚落,她就像一阵风飘了出去。 胡银皎不愧是狐狸,连着五天,赵秀秀愣是一点他的踪迹都没把握住,每次都是跟到一半就丢了。 “怎么办?”我坐在大红圆木桌边,蹙着眉问赵秀秀,“是不是你已经暴露了?” 赵秀秀此时正拿起水杯要喝茶,一听我这话,茶也不喝了,斜睨了我一眼, “我虽然打不过胡银皎,但别忘了我是鬼,鬼隐匿起来,若非召唤或阵法,也是很难被发现的,何况,我的能力在鬼界也不算低。” 我讪讪低下了头,随后猛地抬头问,“你刚才在哪里跟丢的?” 赵秀秀想了一会,“西边那个岔路山头处。” 西边?西边的宫殿多得不可计数。 药阁,藏经阁,练功房胡花花和胡豆豆的寝殿都在那边。 我眯着眼睛,仔细回想着情引香的口诀。 情引香,狐狸从前送给我的,他说,不管我们身处哪里,只要念口诀,就能知道对方的位置。 胡银皎,你会在哪里呢? 我收敛心神,放空思维,闭着眼几个开始念起咒语来。 “甲震乙离丙辛坤,丁乾戊坎己巽门, 庚日失物兑上找,壬癸可在艮上寻。” 随着咒语缓缓念出,我的眼前好像卷轴展开一般出现一幅画面, 胡银皎恭敬地站在一个女人的身边,那人穿着高贵华丽,正一脸严肃地高坐在上首, 只是女人的神态略显呆滞,一边的一个女人熟练地在给胡银皎倒茶,她的动作一瘸一拐,转过身来的一瞬间,我的眸子都睁大了,是胡艳! 居然是胡艳? 胡艳不是在禁狱吗?怎么和胡银皎在一起。 我吓得从几乎从椅子上掉下去,那高坐上首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一瞬间,我看清了她的脸——是本应在棺椁里面的人! 赵秀秀眼疾手快,一挥衣袖接住了我,我顿时睁开了眼睛!画面骤然消失! “在,在西边山崖最里面那个黑房子里,你去,你去看看。”我颤抖着身体给赵秀秀说, 赵秀秀看了我两眼,压下心里的情绪,直接闪身离开。 我摸索着趴在轮椅的扶手上,心腔高高隆起又低低陷下去。 他们?他们怎么在一起? 我的头剧痛,眼前直冒金星,最终头一歪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赵秀秀已经回来了,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我的手不由自主抓紧了被子,声线不稳,“怎么样?他们说什么了?” 赵秀秀沉默了一会,在我的再三催促下才斟酌着开口,“我听见那个浑身狐臭的女人说,西王母醒来,她的功劳很大,要胡银皎给她谢礼。还说,” 我的额头冒出阵阵冷汗,咬着牙问道,“还说了什么?” “还说,那孩子本就不该出生,如今为了唤醒娘娘而献身,是他的造化。” 赵秀秀说完,低垂着眼睛偷偷撇了我一眼, 我拼命压抑着全身的颤抖,心口像刀尖刺破一样疼,我死死咬着嘴唇,满口鲜血! 第110章 钟山?学艺? “孩子?献祭?”我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整个人无力直接仰躺在床上。 “或许我听错了也不一定。”赵秀秀掩耳盗铃般解释, 可我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画面,死死捂着肚子,肚子上的伤疤早就消失不见了,可我妄想摸摸那道疤,重新感受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感觉。 什么都没有,疼痛没有,孩子也没有。 我呆滞了下来,整个人木讷得犹如失去了生机了木头。 赵秀秀见劝不动我,又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眉头皱了又皱才闪身消失。 胡银皎进了内殿就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他随意地四处看了一眼,信步走到我的床边。 他今天穿得极为工整,一身玄色的衣袍,同色绣银线的腰封束出一截好腰,少见地将满头银发也束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丰神俊朗,神清骨秀。 我挂起比哭还难看的笑问他,“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胡银皎把我扶起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想你了。” 他的音色轻柔,眉眼里都是柔情。 真他妈的刺眼! 我压下心里的讽刺,声音孱弱又温柔, “我昨晚做梦,梦到宝宝了,他叫我去陪他,他说他一个人好孤单,胡银皎,你带我去钟山见见宝宝吧。” 胡银皎眉头一压,“现在钟山已经封了,外人不得进,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 “孩子真的在钟山吗?”我面无表情盯着桌上那个杯子问, “阿瑶难道你不信我吗?” 此刻,我心如死灰。 我懒得再装下去,直接眼一闭,挥手让胡银皎离开。 胡银皎心头狂跳,看到我冷漠如此的表情,他想要拉住我的手,却被我一下子抽了回去。 “你好好休息吧。”胡银皎藏好眼底黯淡的光,待了没有十分钟又出去了。 整个房间只剩我无措压抑的哭声。 一声又一声,声声不息,回荡在整个山巅。 当天晚上,胡银皎没再回来,我坐在门口望着来时的路,一遍又一遍念着静心咒。 那是胡银皎很久很久之前教我的咒语,他说我满脑子胡思乱想,念念静心咒对我有好处。 我低低地念着,越念脑子里的声音越拉扯, 你为什么不相信他?你和他经历了那么多?你还有什么不相信他的! 另一个声音反驳,狐狸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是你一直死皮赖脸贴上去,人家可不缺你一个! 可是,他只对你说了爱啊! 可你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对其他人说啊! 总之,你喜欢他就要无条件信任他,否则这叫什么喜欢! 可是,知道是谎言也要相信吗? “啊!!!”我大叫出声,把手里一直转着的佛珠扯断,瞬间那些珠子蹦蹦跳跳滚了老远, 我整个人像是奋力战斗了一场,满身的汗。 在侍女的帮助下,我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体,那颗硕大如拳的海珠被侍女恭敬地放在一边,它依旧闪耀着美丽的光泽, 我眼神氤氲起一层水雾,本来是想等孩子出生,送给宝宝让他玩的。 我顺手拿起海珠,放在枕头边。 当晚,我真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我,一声声,如泣如诉,我在一片迷雾中艰难寻找方向,可什么都看不到, “往前来,陈瑶,我知道真相,让我告诉你真相。” 那片迷雾像是被谁控制一样,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我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越走周围越黑,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得到周围呼呼的风声和潺潺的水流声。 我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提了一盏灯笼,我就着灯笼微弱又昏黄的光,朝四周望望, 这里?好熟悉,我好想来过, 四周古色古香,整条街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只是那些人仿佛黑白墨片一样,他们不说话,脸上也没有情绪,沉默地进行着这诡异的热闹。 我慢慢转了一圈,忽然意识到,我来过这里!这是阴间! 这是人死后的世界!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一瞬间,我的冷汗浸湿了衣裳,灯笼里的灯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这时,一个人影站在我的身侧,他幽幽开口, “你没有死,我死了而已。” 雾渊! 我转头看向雾渊,他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不过此时他的眉眼居然多了几分柔情,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一层同情? 他满头柔顺的长发散到腰间,看起来随性十足,大气繁复的衣裳又显得他更加威武。 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出现在我的身边。 “你死了都要缠着我?你能不能放过我啊?”我耐着性子没好气地和他说,提着灯笼想要找到回去的路。 “这场梦是我用命求来的,你说能不能放过你?”雾渊的语气一贯轻佻,我懒得听,径直越过他。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孩儿怎么样子?” 雾渊扇着扇子,悠闲开口,却逼得我硬生生停住了脚步,我忍了又忍,指尖掐得我的掌心生疼, “我孩儿去钟山学艺了,你不要打主意到他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雾渊笑得张狂,他的眼角一颗晶莹在闪烁,“钟山?学艺?谁告诉你的?胡银皎吗?” 他红着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我, “这世上愚蠢的人我见得多了,可如你这般蠢的,当真少见!我毕竟曾经也为神,慈悲为怀,你若求我,我倒可以考虑让你看清真相。” 我走了两步,心里不断挣扎撕扯。最终我转过身, “求你?你想要什么?”我冷着一张脸问雾渊, “我要你杀了胡银皎。你别急着拒绝,等会说不定你知道了真相,还求着让我帮你除掉胡银皎呢。” 他在挑拨,他在挑拨! 我掉头继续走,雾渊扇着扇子就站在原地,他也不出声叫我,就那么定定地站着。 我走了几步,步子越来越慢,终于脚尖拖动一阵后停了下来。 雾渊&笑出声, “想好了?想好了就跟我走吧。” 我像行尸走肉般跟着雾渊,越往里走场景越熟悉,左弯右绕之后,在我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胡银皎曾说,里面是溯回轮,能看到过去发生的事。 雾渊轻轻一笑,那双眼睛更加狭长了,他的眼尾拖着长长的黑线,一笑更加妖魅。 他径直推开了门,我试探着走了进去,眼前是胡银皎提着一个孩子的颈部走出大殿的画面。 第111章 用我孩儿的命去换 只是胡银皎身后的宫殿,并不是我的住所! 那是西王母安睡的宫殿!胡银皎为什么提着孩子从那里出来,我的一颗心吊了起来,紧得我喘不过气。 孩子依旧迷迷糊糊的模样,两只肉肉的拳头紧紧握着,他似乎感觉到有些不舒服,两道淡得看不清的眉毛微微蹙着,那模样像极了胡银皎生气的样子。 胡银皎要带他去哪?我就像个第三者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带着孩子往山下走,他的速度很快,走到山下时,孩子还没有醒,或者说陷入幻境里根本没有机会醒。 我甚至不敢呼吸,怕惊扰到眼前的人。 那些天将已经将昆仑团团围住了,但不知是不是我从溯回轮里看的原因,那些利用山上云雾的遮挡躲在云层里的神将也被我看得清清楚楚。囫囵一看,起码有千数之多。 狐狸走到为首的神将面前。 那神将方头大脸,看起来像极了凡间贴在门窗上的神君。 “交出妖胎,可免昆仑众人一死。” 神君的声音响彻整个昆仑,即便在这暗含着无限神威的天神面前,胡银皎依然淡漠着一双眸子轻飘飘地瞥过对面那人。 “给你就是。” 胡银皎话音一落,将手里的孩子往地上一丢, 我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忘了我是窥视画面的第三者了,奋不顾身扑过去想要接住孩子,可是,徒劳罢了。 一个软软小小的婴儿就这样被胡银皎扔在了地上。 小婴儿咕噜咕噜滚了两圈,才双手双脚蜷缩着抽了抽鼻子。 我的心碎成一片一片,身上不痛,可心里已经痛到无法呼吸。 我看着睡在地上孤立无援的孩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孩子似乎听到我的哭声,他晃着脑袋动了动,一只小拳头的小手朝着我的方向举了举, 胡银皎似乎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一双寒意十足的眼睛也扫向我的方位,随着手下一挥, 一道来自胡银皎裹挟着无尽杀意的光剑打向我,我的双腿血肉模糊,顿时瘫软在地,怎么站都站不起来了。 此时我眼中血泪一片,原来是你,是你,是你把我打伤,是你把我打成这样的? 我挣扎着爬向孩子,胡银皎继续盯着我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后,才移走目光,看向对面的神君。 我顾不得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我的眼里只有我的孩子,他还孤零零地被人扔在那里。 我用尽全力一点一点挪到孩子身边,眼看着就要碰到他的小手了,可孩子突然升上空中,我还来不及伸手摸一摸他的小手小脸,一瞬间他在我的眼前碎成一片一片! 我发疯一般在地上摸索,指头都磨平了,可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我像是疯魔了,头发散开,衣裳凌乱,整个人弓到了极致!血泪糊了我满脸,我的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就像梦一场,我像是死了,又好像没死。 胡银皎和神君说了什么,我听不见,他的姿态一向高傲,对面的天神在他几句话间,鸣金收兵,退出了昆仑。 整个昆仑山恢复了天光。 一切都好好的,只有我的孩子不在了。 我的泪水滴落在地,发出啪嗒的声音,瞬间,我回到了溯回轮的房间内。 雾渊微微拧着眉站在我旁边,语气有些凉意,“没想到这狐狸这么心狠手辣,自己的骨肉也能下得了手。” 我呆怔了很久,雾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抬头问他,“什么?” 看见我魂不附体的神色,雾渊收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把搂住我的腰,“算了,回去再说。” 我回到昆仑,回到熟悉的内殿,这里的一草一木与我而言,都是那么刺眼, 我发疯一样把殿里所有的奇珍异宝全部摔碎,那些守在门口的侍女赶紧给黄三娘传信,黄三娘又给胡银皎传信, “是陈瑶在找你了吗?山主?”胡艳一边给西王母研墨,一边挑着眉道, 此时的西王母虽然已经醒了,但神智还没恢复,身边离不得人,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让胡艳从黑水域出来。 胡银皎瞥了一眼胡艳的矫揉造作,“照顾好西王母娘娘。” 胡艳轻轻一笑,没再说什么。 胡银皎脸上带着愠色出现在我的内殿,可我一闻到他身上那令人作呕的腥臭,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就朝他后退,一边后退还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胡银皎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崩溃,他只是不说,看着我受折磨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心如刀绞,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阿瑶,阿瑶,我在,我在!” 胡银皎如一阵风朝我靠近,可看着那样一张清朗的脸带着关心朝我靠近,我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幼兽一般,慌不择路往后面躲,一头撞在了屏风黄木上,顿时,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胡银皎飞身过来,一把把我捞起来,“你到底怎么了?我给你解释了这段时间我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老是和自己过不去?” 他拧着眉,身上的味道不再如以前那样干净清冽。 我扯了扯嘴唇,头有些晕,笑得有些勉强,“对不住了。” 胡银皎顿时像戳破了的皮球,他不再说什么,抱着我回到床上, “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一定会找到方法让你重新站起来的。” “可是,金花教主都没把握的事,你真的有办法吗?” 胡银皎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声音嗡嗡的,“有的,会有的。” “我听他们说,我生孩子那天,天上的神将把昆仑包围了,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我故作轻松的姿态,开口问他,每说一个字,心里都像是一把刀在割。 “我,自然是我把他们打退了。” 从来自负清高的胡银皎,昆仑山主胡银皎,此刻竟然结巴了。他抱紧了我, “阿瑶,我身为山主,我有责任有义务护卫山里的生灵,不管他们是一棵树还是一株草。” 所以,就要用我孩儿的命去换。 “你能理解我吗?” 我的眼泪无声掉落,滚进衣裳里,氤氲出一个黑黑的水渍。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狐狸看我状态太差,给我渡了大半灵力,我全身忽冷忽热,最后昏死过去。 在梦里,我再一次看到雾渊, 第112章 我想离开 “怎么样,他的回答你满意吗?”雾渊此刻站在一个凉亭里,他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苍郁青山。 “这是昆仑的北山,你一直躲在这里?” 我走到他的身边,毫无感情地看着这胡银皎拿我儿子的命换来的群山。 “若非你在这里,谁又稀罕这里?”雾渊说着,拿出一颗温润晶莹的珠子。 是我经常放在身边的那一颗。 “你怎么有这个东西?”我想抢回那颗海珠,可雾渊一个轻盈的闪躲,我摔进了他的怀里。 他抿着唇微微一笑,“早点对我投怀送抱多好,不过,现在也不晚。” 我使劲挣脱他钳住我的双手,满脸怒色, “那是我的海珠,是别人送我的结婚贺礼!你从哪里偷来的?” “偷?呵呵。这海珠本就是我的,让你代为保存了一段时间而已。” 我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说这是你的东西?是你把海珠送上来的? “也不全对,我只是借那条小龙的手罢了。” “那昆仑发生的这一切你都了如指掌?” 雾渊又扇了一下扇子,微微侧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这颗珠子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它不过只能让我入你的梦罢了,其他的,难道我还猜不到吗?” 我的喉头干渴,雾渊伸手倒了两杯水,他姿态优雅地拿起其中一杯,放在我的面前, 我移开他送过来的水,面上无悲无喜,“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比如,你的死因。” “死因?我的死因?你在和我说笑?!”我气冲冲地怼着雾渊。 “你看,你问我,又不信我。”雾渊自顾自喝着茶,悠闲得很。 我犹如当头棒喝,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你说,只要你有证据,我就信你。” “证据?证据还不简单吗?你的记忆怎么消失的,胡银皎告诉你了吗?” 我全身冷汗直冒,都快要在椅子上坐不住了,强打起精神反驳着雾渊,“可是他都已经把我丢失的记忆告诉我了。” “告诉你?陈瑶,早知你这么天真又愚蠢,我应该多花点心思和你纠缠的。” 雾渊斜着一双眼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又押了一口茶,“当初就是胡银皎杀的你,他自然不敢让你想起全部的记忆!” 就像一道闪电击中我,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好半晌,才面色惨白地转头看向雾渊,从齿关深处挤出几个字,“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样子,西王母醒了吗?” 我猛地抬起头,脑子里犹如钝器敲击一样,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胡银皎在千年前还是西王母座下前锋将军的时候, 就已经听说了他喜欢西王母,陈瑶,你不过是长得和西王母有几分相似罢了, 真以为胡银皎是真心要和你过一辈?” “别说了别说了”我腾地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心口跳得厉害,眼睛猛地睁开,脱离了梦境。 我的身边空无一人,我伸手摸着一片冰凉的床榻,此刻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 胡银皎,一直追着你的脚步我也累了,既然捧给你的一颗真心你不要,那就试试我的恨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逼着自己喝下半碗粥,吃了小半个馒头,胡银皎不知听谁说我吃得还算可以,一大早跑来看我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阿瑶,你不生我的气了吗?”他站在书房的窗边,阳光从他的侧脸洒下来,勾勒出他的意气轩昂,神清气正。 我不自觉眯了眯眼,那是我喜欢的人啊,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喜欢的人啊!可他对我的一片真心弃如敝履,我觉得心口难受,使劲掐了掌心才找回一点理智。 越是好看的人越会假装,不是吗? 我带着笑,拿起笔开始练符,已经好久没有练习了,手生得很, “不生气了。你也是为了整个昆仑着想。” “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好开心。”胡银皎从身后抱住我,他抱得我那么紧,紧到我能感受到他身上情欲的萌动。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身体不便。” 胡银皎依旧把头放在我的颈窝,声音沙哑,“可以用手吗?” 他说着,试探着握住我的手,一路摩挲去到他的深处,我神情木然,只是手心传来的炽热和微微的跳动,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 我像是触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尖叫着收回手, 胡银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空气中的情欲之色霎那间消失殆尽。 他什么都没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越过我径直走了出去。 我望着越走越远的身影,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叫出声。 就这样吧,就这样也挺好。 我重新拿起笔,可毛笔像是被谁控制了一样,自发在纸上蜿蜿蜒蜒写着什么, 等到毛笔不再自己动,我放笔拿纸,才发现纸上写的是“无涯之滨” 我左右看了看,利落地收好纸,晚上,雾渊照例入我梦,我拿出那张纸,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雾渊挑挑眉,“你今天表现不错,这是我给你的奖励,去这里,你就能找回记忆。兜兜转转,那里依旧是归宿,当初你要是直接和我一起去,又怎么会有如今这些事。” 我不想听雾渊絮絮叨叨,满脑子只有找回记忆,我要知道,雾渊说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从那天后,我不再纠结孩子,不再纠结胡银皎越来越晚回来,看着我每天都笑盈盈的样子,胡银皎虽然不说,可看向我的目光却越来越探究。 终于他忍不住了。 晚上,我照例转过身去,他一下子翻身把我压在身下,他的气息不由分说弥漫在我的周围,霸道又危险, “最近你都在忙什么?也不问我去哪里?却不关心我见了谁?” 我抬起眼睛直直看着他,挂起一抹淡淡的笑,“你自然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我是个瘫子,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管好自己不给你添麻烦。” 胡银皎用指尖按了按鼻梁根,语气里满是无奈,“阿瑶,你到底怎么了?最近你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看不明白?还有谁比得过你? 我呵呵笑了一声,“胡银皎,我想离开这里。” 狐狸的脸色瞬间变了,一闪而过一丝慌乱,“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离开,呆在这里不好吗?” “我在这里只是你的累赘。” “阿瑶,你不是,你从来不是我的累赘,我已经快找到办法了,你相信我。” 狐狸侧躺在我身边,把我紧紧搂进他的怀里,我伸手摸上他的心口,他的心跳依旧跳得很缓慢, 狐狸啊狐狸,你的心什么时候才会因为一个人而剧烈跳动呢? 入夜,梦境。 第113章 自由和爱 “带我走。”我看着眼前又换了一套衣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死人一个,怎么带得走你。” “要我怎么做?” 要说佩服的人,雾渊说第二当真没人敢说第一。 打不起的小强说的就是他。 “我的内丹被胡银皎毁了,你把他的内丹给我,说不定我能恢复个一两层。” 我冷笑了一声,太简单了。 第二天,我推着轮椅出了宫殿,还嘱咐侍女不能跟着。 那些侍女赶紧给胡银皎传信,可我的速度也不慢。胡银皎出现在我面前两米远时,我已经在成婚时的那个山崖边了。 “阿瑶,你过来,那里危险。”狐狸站在不远处,朝我伸手, 我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寒芒闪烁,刚好是胡银皎送给我的那一把。 我拿着匕首在日光下照了照,用衣袖轻轻擦拭。 狐狸瞳仁一缩,声音都不知道缓和了多少,“阿瑶,匕首危险,你过来,我们回去。” 我摇摇头,自顾自擦着已经十分干净又锋利的匕首。 “胡银皎,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可你不喜欢我,真可惜,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骗我?” 狐狸愣在原地,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身为凡人就要这么低贱地祈求你的爱吗?太累了,我烦了。” “幸好我们的婚礼没有礼成,不然你就成鳏夫了。” “胡银皎,我想解脱了。” 我看着前面的万丈深渊,突然觉得自己要的很简单。 自由和爱,总该有一样我能得到吧。 我张开双手,不顾胡银皎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呼唤,像一只即将翱翔的白鸟一样,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陈瑶!” 胡银皎一个疾冲,我雪白衣袍的一角从他的指尖划过。 他跟着我一头栽了下来。 我的身体急速往下落,呼啸而过的风刮得我全身疼,尤其是心口,疼得快要炸开。 我看着胡银皎俯冲向我,勾了勾唇,用唇形描绘着,“永别了。” 说完,手上准备很久了的匕首,径直被我插进了心脏。 我手上用力,深深把匕首全部插了进去! 看着胡银皎的眼睛骤然变成兽类的幽绿,眸子散发着骇人的光芒, 我满意地咧开嘴,鲜血一缕一缕从嘴角边流出,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胡银皎化为兽形,全身银白的一只狐狸转眼就跃到我的身后,直接把我托了起来。 我不停地咳嗽,每咳一声,大口的鲜血从我嘴边涌出来,流在狐狸的银色绒毛上,刺眼的红。 狐狸驮着我径直去到白仙的住所,自从上次白仙耗费心力医治狐狸,又被妖胎咬了一口后,就深居简出,在自己的药阁内修身养性。 胡银皎在急速奔跑中幻化成人,抱着我一脚踢开了药阁的门。 两只刺猬就在香案上卧着,听到动静,其中一只颜色更白的刺猬抬起头朝我们看了看。 他的脸上似乎显出无奈的神色。 一阵烟雾缭绕,两个老头子走了出来,“这又是怎么了?” 胡银皎把我放在软榻上,“白仙,救救她。” 白仙擦了擦手才慢慢走过来,这时我感觉我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好像一阵风,轻飘飘就能飞走。 “不好,她的魂要散了。” 白仙连忙指挥白觉起阵,困住我的魂魄,我似乎还没意识到我已经死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别玩了,快回去。”白恒看着站在门边不停撞着门的我道, “你说,她在这里?”胡银皎出声问, 白恒指了指门边,就在那边,胡银皎看向我的位置,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看不见她。” 胡银皎的声线有些不稳,似乎有点颤抖。 白恒摇了摇头,不做声,他手上不停掐诀捏咒,将我身上几处大穴全部封住。 可胸口的血还在流淌,我整个人面色惨白,五官乌青。 “嘶,怪了!”白仙喃喃道,“就算是活死人,肉白骨在我面前,我也有三分把握续命,可陈瑶这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血是人精所在,止不住血,我医术再高明也无用武之地啊!” “怎么办?”狐狸守在房间里,任凭耳边的传信青鸟鸣叫也不理会。 “也不是没有办法”白仙说着,指了指桌上刚刚从我胸口上拔下来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你的吗?” 胡银皎从鼻腔嗯了一声。 “那就得了,一般的匕首就算把心脏刺成肉片,我也有办法从阎王手里捞人,你这匕首上附了你的法咒,难怪会止不住血。” 狐狸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他苍白着一张脸,“怎么才能救她?” “她之前舍弃了半生命格给你,你与她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共生。狐丹对你有益,对她亦然。” 胡银皎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 “怎么选择就看你自己了。你说你看不到她,她可能是不想让你看到吧。胡银皎,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好脾气的陈瑶都这么恨你?” 两位白仙走了出去,整个房间只剩我和胡银皎。 “真的这么恨我吗?”胡银皎摸着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温柔又缱绻。 “可我舍不得你啊。” 胡银皎感受着我逐渐冰凉的身体,右手一翻,一颗血红的珠子出现在他的手上。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可是阿瑶,我真的爱你。” 狐狸自顾自说着,可我只能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巴,看到他把狐丹取了出来,放进我的身体里, 有了狐丹,我身上因狐狸的符咒而造成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又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朝我扑来,我朝着身体那个方向不由自主地移去,我勾了勾唇,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转醒的时候,胡银皎还守在我的床边,他似乎疲得很,紧闭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层霜,脸色也白得不像话。 而我除了双脚不能动弹,其他哪哪都舒服得很。 可一想到双腿不能动,我心中顿时乌云一片。 我把他晃醒,面无表情复述了一遍我想离开昆仑的想法。 胡银皎愣了半晌,压低了眉眼,几乎哀求道,“阿瑶,别走了好吗?就在这里,就在这里陪着我好吗?” 他就像个无措的孩子,死死握着我的手, “离开对你我都好。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 “阿瑶,阿瑶。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他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他的心里或许有猜测,可他不敢去证实,自欺欺人啊。 当真是狐狸,真会演戏。 第114章 决绝 我冷冷地看着他,狐狸伸手想要把我拥进怀里,可下一秒,他头一歪反而倒在了我的被子上。 “胡银皎,胡银皎!?” 我戳了戳他的身体,他一动不动。 我意识到不对,赶紧喊白仙,白仙一阵风似的进了门,摸了摸胡银皎的脸和脉搏, “短时间内亏损太大,要好好休息,他的狐丹在你的身上,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 “狐丹是好东西,在你的身上,能保你长命百岁,可在别人那里,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瑶丫头,你是个聪明的,知道轻重吧。” 我不知道白恒此刻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抿紧嘴唇,看着胡银皎发愣。 晚上,我们回到了我的内殿,狐狸还在床上睡着,我坐在一边的圆桌椅子上,和赵秀秀面面相对, “真的要走吗?” 我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真的要把狐丹给妖鬼吗?”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送了又紧,紧了又松。才轻轻开口道, “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知道真相而已。” 赵秀秀也不说话了,她叹了一口气,想把我抱上床,可我摇了摇头。 见我坚持,她只好闪身消失。 胡银皎睡得很稳,他的呼吸很轻,我转动轮椅来到床边,想要凭自己的力量爬上床,可双手的力量太小,无法支撑我的身体,我刚离开轮椅,整个人通的一声摔在地上。 我疼得眼泪打转,可还是强撑着往床上爬,一次又一次地摔倒,我干脆睡在地上平复身上火辣辣的痛。 月光撒了进来,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我再一次撑起身子,一点一点往床上挪,我攀住床头柜上那条横杠,死死咬着牙,手心传来剧烈的刺痛,可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点一点靠着自己的力量爬上床。 原来失去了双腿,我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做成一件事,需要付出这么多血泪。 我一寸一寸往胡银皎那边艰难地移去,雪白的床单一个又一个清晰的血手印。 我给胡银皎提了提被子, “喜欢你,不后悔,但是有些路我要自己去走了。” 在他的额上印下轻轻的一个吻后,我转头对着空气念起了雾渊的请神诀。 “准备好了吗?”雾渊从黄花梨屏风后出现,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轻佻笑容。 “走吧。”雾渊偏头对着我招手,我就像个布娃娃一样飞向他。 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胡银皎,我的眼角滑过一滴清泪。 雾渊有了狐狸的狐丹,不仅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肉身,甚至功力大涨。 晨曦初现,他把我放在一个水岸边, “后悔吗?”雾渊一边问一边朝水里伸手一抓,一条银色小鱼被他抓在手心。 “不,能知道真相,一切都是值得的。” 四周呼呼的风声, 雾渊笑了笑,递给我已经烤好的鱼,并让我召唤出赵秀秀,他说他感应到一丝不对劲,要去前面探探路,我哦一声,赵秀秀应声出现。 我大口大口吃着鱼肉,心里却总是出现胡银皎的脸,他的脸色好像白得不正常 “又在想什么了?”赵秀秀问, “你有没有觉得胡银皎最近的脸色有些不一样?” “狐狸最擅长伪装和骗人,你心里一直惦记着他,那我们就不要去无涯之滨了。” 我低下头,沉默地吃着鱼肉, 也是,山上有白仙,还有那么多灵丹妙药,他不会有事的。 很快,雾渊就回来了,他带着我简单收拾了一下,继续赶路。 无涯之滨在南边,我们一路南下,由于雾渊受不了白天的太阳,因此我们晚上赶路,倒遇到了不少精怪。 可雾渊却像是提前知道一样,每次都能带着我避开,所以这一路,一个胡银皎派出来的山精野怪都没遇到。 但,没遇见胡银皎派出来的人,不代表不会遇见胡银皎。 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迎着月色,满脸戾气站在我的面前。 一别大半个月不见,胡银皎瘦了一些,但脸色比起之前好多了。 我稍稍放心了一点。 “过来。”胡银皎的眸光闪动,朝我招招手,语气是我熟悉的温柔。 我脚下不动,双手逐渐捏成一个拳头。 胡银皎似乎没什么耐心,径直就要飞身过来抓我。 一条长长的粗大树藤从树林间飞窜出来,直往胡银皎身上缠。 狐狸眸子里狠色一闪而过,直接掐诀抽出长剑,暴力又迅速地将树藤砍成几截。 雾渊举着黑色的伞从我身后走出来,他将我拦在后面,笑晏晏地看着胡银皎。 “知道胡银皎厉害,但这么快就能追来,小看你了。”雾渊不动声色,就将胡银皎的一招攻势化开,带着我往后跃了一大截, “偷了我的东西,还敢这么嚣张?”胡银皎念念有词,雾渊身体里渐渐化出银光, “什么叫偷,是阿瑶给我的。” 胡银皎的眉眼一片冰凉,他定定地看着雾渊,不带感情地吐出三个字,“你也配。” 随后闪身出现在我身边,想要直接带走我。 雾渊微微一笑,压下身体的异变反身相击。 两道身影在撒着点点月光的树林里时隐时现,翻飞跳跃。 我坐在轮椅上,双手握得紧紧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战况,直到胡银皎被雾渊朝心窝子踹了一脚后直直掉到我面前, “住手!” 我赶紧转动轮椅来到胡银皎身边,他的脸白得几乎透明,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差?” 狐狸轻飘飘看了我一眼,“跟我回去吧。” 我摇摇头,眼神不由自主黯淡下去,“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狐狸咳了一大口血,我下意识想给他拍背,一慌,从轮椅上掉下去,刚好掉进胡银皎的怀里,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回去,给你解释好吗?” 狐狸最会骗人了,他骗你骗得还不够吗?你好不容易已经走到这里了,回去了,又过上被他蒙蔽的生活,那你就永远不能知道真相了! 一道声音在我心里响起, 我捏紧了拳头,推开了狐狸,“我不回去。” 胡银皎的眉眼闪过一丝不耐烦,下一刻却被他硬生生压下去了。他的语气依旧温柔, “你要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可雾渊的身份是个迷,我不能让你和他在一起。” 我看着胡银皎眼里的慌乱,一瞬间有些舒坦,“我有我自己要走的路,至于认识什么人,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用你替我做决定。” 第115章 西王母不见了 我说的决绝,看到狐狸眼里的骐骥消失那一刻,我已经被雾渊带着飞远了。 狐狸一擦唇角的血, 勾起唇角,狠心的女人。 他翻身跃起刚想继续追,五个黑越越的人影裹挟着巨大的怒意朝他扑来。 哪里来的鬼将?胡银皎掐诀念咒唤出分身,可那些鬼将的恨意滔天,每一只身上都印着诡异的符文。 他们力大无穷又反应迅速,带着摧枯拉朽的架势将四周夷为平地。 胡银皎刚被雾渊偷袭此时心魂震荡,他只觉得烦躁至极, 为什么每件事都不能如愿?为什么每件事都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如今连阿瑶也弃他而去,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想到这里,他眉心腾起银色的印记,隐隐有银中泛黑的架势! 他的双手化为厉爪,照着那些鬼将的面门旋转抓去! 那些鬼将没有痛觉,他们继续呈包围状围住胡银皎,胡银皎叹了一口气,身形快得像一道箭,朝着他们的脖子咬了下去, 一个两个三个的鬼将倒在他的身边,他的嘴唇边滴答滴答流淌着漆黑的血液,看起来恐怖又诡异。 他踢开那些鬼将的躯体,等到天亮了他们被太阳一晒,也就消失了。 胡银皎正想继续朝雾渊那边追去,忽然一只青色的传信灵鸟飞到他耳边, 胡银皎附耳一听,消散的神智瞬间回笼,脸色也变了,他看着我消失的方向踌躇了一阵,最终决定回昆仑。 夜晚的风吹得我全身冰凉,连着赶了两个小时的路,雾渊终于往下降,落在一个山头上。 “你看,他没追来啊。”雾渊笑嘻嘻看着我,故意往我心里戳刀子。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我看着山脚下和昆仑山差不多的景致,脸上莫名的晦暗。 “无涯之滨就快到了,你给了我狐丹,按照约定,你很快就能知道真相。” 雾渊朝南边看了看,能隐约听到海浪声。 一丝疯狂从他的眼里蔓延出来,他像是见到久违的恋人一般露出诡异的微笑。 昆仑,西殿。 良久的沉默终于被一道娇滴滴的女声打破, “山主,我只是出去给娘娘打水洗漱,没想到回来娘娘就不见了。” 胡银皎站在大殿中,四周灯火通明,香烟阵阵。 都是胡银皎花费了巨大的精力从香山取回来的檀香神木。 此木做成香有固元神,安魂魄之效。 可此时那个需要固元神,安魂魄的人却不见了。 “她去哪了?”胡银皎眼底一片凉薄,甚至都没有撩起眼皮看胡艳一眼。 胡艳咬咬嘴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山主,我真的不知道,弄丢了娘娘对我有什么好处? 胡艳本就长得人比花娇,此刻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滴下来,更显得她楚楚可怜。 “你因西王母之故得以出禁域,如今娘娘又被你看丢了,看来放你出来是个错误。” 胡银皎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杀气,一层一层,涤荡在胡艳的心尖上,她不由自主全身颤抖,不!不!不要回去!死也不要回去黑水域。 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好不容易出了那个地方,不能再回去!不能再回去!。 胡艳想着,哆哆嗦嗦从身上拿出一张纸,那张纸已经褶皱了,可以看得出是很久之前写的, 胡银皎接过一看,瞳仁都不由紧缩,那熟悉的字迹,上面清楚地写着两个字,真相。 “娘娘什么时候写的?”或许胡银皎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带了一丝不稳, 从西王母苏醒,她就一直是呆滞的状态。 因魂魄没有归身,自然无法唤醒神识, 这么多天,胡银皎也想尽了一切办法,可都无济于事。 如今看到这写着真相的纸,这分明是娘娘亲笔所书!娘娘的神识恢复了? 他的激动被他狠狠地压着,胡艳看着诡异的胡银皎,心里的恐惧更甚,她哆嗦着想了想,才颤颤巍巍开口道,“大约二十天前,娘娘醒了之后,吩咐我准备纸笔。” 胡艳抬起眼皮一瞥胡银皎,随后把头垂得低低的,“当时我给您传信了,可您没有回复。” 二十天前,胡银皎摩挲着纸张的一角, 那不就是陈瑶闹脾气跳崖那天? 那时是有一只传信鸟在耳边,可当时只顾着救活陈瑶,无暇顾及其他。难道是当时瑶琼恢复了神智? 胡银皎压下心里的疑虑,“找到西王母,将功折罪。” 胡艳梨花带雨的一张脸顿时满是激动,她扑在地上不住地对着胡银皎磕头。 胡银皎不耐烦地挥手让她出去,她忙不迭起身出门,刚跨过门槛转身没走一两步,她把手心那五颗颜色变得漆黑的指甲随手一丢,拍了拍手,带着笑容径直离去。 胡艳走出房门,胡银皎脸色一变,忽然喷出一大口血。 一边的白仙阴沉着一张脸朝他而来,“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作死?你作死累的是我。” 白仙这话说得实在,自从胡银皎重新回山,药阁和炼药房的丹炉就没停过。 他拿出一些瓶瓶罐罐,胡银皎瞥了白仙一眼,眼神一丝起伏都没有直接脱了衣服, 白仙的眼神震颤,他看了一眼毫无波澜的胡银皎,压下心里的震撼,按照顺序给他身上的伤口上药。 那是怎么样的一具身体,浑身都是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刀伤,剑伤,钝器伤,还有不少的新伤。 胡银皎拖着这样一副身体是怎么撑下来的?等到他上完最后一道伤口的药,胡银皎才淡淡开口,“阿瑶走了。” 白仙收拾他的瓶瓶罐罐,一听,顿了一顿,“你还没想到她是因为什么走的吗?” 狐狸的眸子泛起一丝波澜,“白仙知道?” 白仙收拾好东西,背上他的药箱,“你问问自己的心,你到底是想要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应该懂。” 胡银皎怔怔地坐在上首,夜已过半,清风吹拂他的发丝, 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谁在叫,狐狸,狐狸。 谁会肆无忌惮叫他狐狸,他猛地抬头往外面看去,什么都没有。 他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缓缓闭上眼睛,嘴唇翕动,念出那个印刻在他和陈瑶双方脑子里的咒语。 随着情引香法咒的念出,一些画面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 他看到陈瑶和雾渊行走在山间中,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你来我往,雾渊推着陈瑶的轮椅,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 画面诡异的和谐却又诡异地刺眼。 他皱了皱眉头,视线放远了些,那是一条向南的路。 再往南走,就是海岸,南边的海岸? 不知为何,狐狸的心口狂跳,他来不及穿上外面的纱衣,径直往门外奔去,留下墨色的纱衣随风而起。 第116章 无涯之滨 我和雾渊走走停停,我是个凡人,凡人当然要吃东西,要喝水,还要 于是这一路我们行得并不快,雾渊也不催我,反正出了这座山,对面就是无涯之滨了。 这点时间,他不急。 可我越靠近目的地,心里就越慌,好像去到那里之后,一切都不能回到从头了。 当我再一次开口说饿了的时候,雾渊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我,我抿抿唇,转动轮椅朝前走去。 突然,树林里的鸟儿呼啦一下子全部飞走。 雾渊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定定地看着前面,一阵沁透心脾的异香飘过,我顺着雾渊的目光看向前面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雾渊的唇勾了勾。 好戏似乎就要开场了。 他一挥衣袖,我和他瞬间消失在原地。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 我朝四周看了看,方圆十多公里草木不生,都是一些昏黄的沙滩,上面几块礁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海岸。 “这就是你说的无涯之滨?” 雾渊从鼻腔嗯了一声,“凡人都说海市蜃楼是假象,其实不然。” 他说着,随手在海岸边捡了一块石头,朝着石头念口诀,然后直接把石头扔进了大海里。 石头落进水里,发出清脆的扑通声,随之而来的是低沉的轰鸣。 雾渊带着笑看着从海底渐渐升起的一扇门。 那是一扇看起来古老的门。上面镌刻着各种各样的符文,似乎是铁做的,有些地方锈迹斑斑。 在铁门的最高处,一个狐狸脸的雕塑栩栩如生看向东方。 我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雾渊,雾渊飞身上去,对着铁门的四个角划着奇怪的符咒,可半晌过去,除了我面前的那扇铁门,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再次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雾渊。 雾渊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出来太多年了,或许咒语变了也不一定。” “那我们怎么进去?” “放心,有的是办法。” 雾渊凝视着铁门顶上的那个狐狸头,运气把自己体内的狐丹逼了出来。 可电光火石间,狐丹一出来,就被另一个身影抓走,同时一股异香传来。 “阿银的内丹怎么在你手上?”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雾渊抬头看着眼前那个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手上抢走狐丹的女子,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模糊的人影逆着光朝我们走来。 她的身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辉,阳光照在她的耳畔,给她添了几分高贵。 她的眉眼温柔,眸子里闪烁着细微的光晕,看向万物的目光都是慈悲仁爱的。 她的身上穿着五彩的绸衣,锦带翻飞,发髻飞扬,和彩衣同色的发带随风起舞, 她雍容华贵又冰清玉洁。 她是西王母,瑶琼。 她醒了,就站在我的面前。 随着西王母脚底最后一朵莲花的消失,我仿佛被雷劈中的头才找回一点知觉。 整个人呆怔在原地,喉咙干渴,心跳如擂鼓。 “是你啊。”瑶琼在我面前站定,她笑着看向我,眼里装满了悲悯。 “怎么伤到腿了?”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冷静,说完,挥了挥衣袖,做出一个奇怪的结印手势,顿时, 从大海里散发出幽绿的光点全部冒出来朝她手心汇聚,她像个孩子一样,搓着手心那一团光点,随后两指轻轻一捏,那颗光点沁进了我的膝盖。 已经冰凉的膝盖顿时暖了起来,那种暖意仿佛将我四肢百骸全部烘了一遍。我觉得我的双腿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力,试探着想要站起来。 雾渊就站在一边,他看着和我长成一个模样的瑶琼,半天没有张开口。 我试着用脚尖去碰到地面,那种久违的触感让我欣喜若狂。 我的腿有知觉我能站起来了,只是,医好我的人,是瑶琼,是胡银皎的心上人。 我站在原地,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眼前这个人。 我的孩子是为她献祭而死的,这是横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瑶琼却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带着娇媚笑容的脸朝我的身后看了看,“来了。” 我闻到熟悉的味道,清冽的带着山林的气息。 胡银皎转瞬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朝西王母走去的样子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看着西王母时的含情脉脉,他的一双眼似乎装满了她,再容不下别人。 这一次,他主动站在我的对面。 我看得心里发酸,不由自主别开了眼。 狐狸站在我的面前,他恰到好处地将瑶琼藏在自己身后。 我心口那个被割裂的口子仿佛又被撕开一样,痛得我喘不过气。 “阿瑶,跟我回去吧,这里不安全。”他说着,想要上来拉我, 我一把抽回自己的手,“不要。”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想做什么以后有时间了我一定带你去做,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说好吗?” 他又朝我走近了两步,我惊慌失措般赶紧后退,企图和他拉开距离。 “胡银皎,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我知道天将退兵的真相?怕我知道孩子已经死了?怕我知道孩子死亡的真相其实是献祭给了你身后的人?!” 胡银皎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之前我的种种不寻常,他不是没有猜测过, 不过他想着很快他就能解决当下的事,等到西王母恢复神智,他就和陈瑶离开,远离这个是非地,可如今,她知道了? “被我说中了!”我满脸血泪,歇斯底里地大喊。 可好像没有人听到我内心的难过,所有人心里都在盘算着自己的谋划。 “不是你想的那样,阿瑶,回去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若要解释,就让我进无涯之滨,我要自己去找答案!” 以前我总在妥协,胡银皎说什么就是什么,总被人说没有脑子,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次,我想试着自己去寻找答案。 胡银皎的眼睛里有幽绿的光闪过,他朝四周看了一眼,闪身到我面前想要强行带走我, 可惜,他晚了, 四周突然多了好多身穿金甲的神兵,他们手里拿着长缨枪,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极了那天在山涧边的神将。 第117章 进去 “昆仑山狐杀害天将!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为首的神官身穿玄黑的神袍,拿着一只判官笔对着胡银皎大喝道, “我是杀了他们,可他们本就已经死了,若我不除掉他们,他们出现在人间,势必引起人间大乱!”胡银皎上前两步,不慌不忙朝神官说着, “本官只管带你上天,其他的你和审判神说。” 话音刚落,那些整装待发的神将全部举起手里的红缨枪,朝着胡银皎而来。 胡银皎还没迎战,脸上微微皱起了眉。 “他的伤还没好,这么打,会死的。”清脆的声音响起,是瑶琼在说话, 她迎风站着,亭亭玉立的模样与神庙里端庄大气的雕像判若两人。 “他受伤?什么伤?”我有些急了,没听说他受伤啊,之前他把狐丹给我,看起来影响也没有多大,最多是昨晚被雾渊踢了一脚,怎么说他的伤还没好? 我看着战场上动作明显迟缓的胡银皎,心里好像有一记重锤,锤了又锤。 “之前他为了给你找药,受的伤还没好。” 我紧紧捏着衣袖,呼吸急促,给我找药? 他那时候早出晚归是为了给我找药,还受了一身伤,他为什么不给我说? 我猛地想起,不,他说过,他会想办法治好我的腿,是我没有相信他,我还给他脸色,还朝他发脾气。 我看着瑶琼很淡定丝毫不为胡银皎担心的样子,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你能救救他吗?” 瑶琼朝四周看了看,伸手一招,一片绿叶裹着卷出现在她的手边,她把绿叶做成一个小话筒放在嘴边, “都别打啦!你们想知道是谁杀了神将,进了无涯之滨,我有办法。” 两边暂时休战,胡银皎喘着气一跃而起,退回到我们身边。 雾渊优哉游哉地看着戏,微微摇头,开胃菜而已,不过瘾呢。 瑶琼走到胡银皎身边,“我当年就是在这里捡到的你,想必你应该和此地有缘,既如此,你就试试能不能开启这扇入口之门。” 胡银皎看了看我,才转回目光看向瑶琼,接过瑶琼手里的狐丹。 他飞到铁门面前,掐诀念咒间割破手指,鲜血裹挟着符咒进到铁门的四角, 几乎瞬间,那扇铁门上的符文好像活了一样,尤其是顶上那个看向远方的狐狸雕塑,也咔咔转动头颅看向下方的胡银皎。 随着胡银皎的咒声,四周的浪潮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 扑面而来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很快就打湿了我的衣服,打湿了我的头发。 发出的巨大声音像是引发了海啸一样。 我条件反射想往岸上而去,可瑶琼死死拉住了我,娇俏着用嘴唇告诉我别怕。 几乎刹那间,翻滚汹涌的海水铺天盖地朝我们而来,将我们包括神将在内的所有人淹没! 我以为自己会窒息,死死憋着气,可狐狸此刻走到我的身边,张嘴告诉我可以呼吸。 我鼓得圆圆的嘴巴长长呼出一口气后,试探着吸气,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和在地面上没有什么区别。 我打量着四周,这对我来说是个全新的世界,天空是灰蒙蒙的,翻卷着层层叠叠的乌云, 从水底看岸上,岸上的世界就像是一个散发着五光十色的宝珠。花鸟虫鱼包括石头植物都有他自己的颜色,吸引着我,好看极了。 我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摸,可狐狸一把拉住我的手,朝着我摇了摇头。 我回过神来,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我们面前那突然变得好像连接天地那么高大的铁门。 胡银皎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继续念咒,随着咒语幻化成实质一圈一圈贴在铁门上,直把铁门整个镶嵌了一层,那扇铁门终于在一道轻微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 我以为胡银皎要带着瑶琼进去,没想到瑶琼蹦蹦跳跳自己先进去了,随后狐狸拉住我的手,和我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归墟,里面的场景令在场的人都惊讶了,甚至见多识广的神将都睁大了眼睛。 这无涯之滨,还有一个名字叫海底归墟。 归墟的意思是归于虚无,曾有一位上古先祖觉得这个名字不好,重新改了,换成现在的名字。 所以,当镂刻着玄色石头的“无涯之滨”四个字高高耸立在我的面前时,所有人都被其释放出来的威严震慑了。 一路走来,四周林立着很多奇奇怪怪的房屋,街道,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不过这里的行人和人间的行人又不一样,他们长得奇形怪状,有的张了一只眼睛,有的长了三四只。 有的穿着古代的衣服,有的穿着现代的衣服。 一些长着无数只手无数只脚在地上乱爬的怪物,看到我们都齐刷刷停住脚步,抬着头望着我们。 狐狸看我少见地左瞧右瞧,充满好奇的样子,神色温柔了些开口说道,“无涯之滨,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海底,其实不然,它整个在一个鼎里。” “万物鼎。”雾渊接了一嘴。 狐狸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万物鼎。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是被三山六界判了死刑但心有冤屈而不肯离去的人。 他们不肯离去,滞留人间势必会引起大乱,所以那位先祖将自己的宝物拿出炼化成鼎,给了那些人一个归处。” 我一路无言往前走,身后一行人或远或近地跟着,那些神将不肯离我们太远,雾渊又粘我得紧。 没办法,狐狸只好带着我们去到了一个类似人间酒店一样的地方。 站在门口的小童咧着一张鲜红的大嘴,他们模仿着古代人间揽客的小二,使劲朝我们招手。 胡银皎牵着我的手走了过去,越靠近酒店,胡银皎身上的气息越霸道。 他一进到无涯之滨,浑身似有似无闪着银光,一条狐尾也在行走间若隐若现。 走到小童身边,那小童的黑眼仁滴溜溜转了一圈,胡银皎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牌在小童眼前一晃,那小童像是受到惊吓一下,赶紧往后面退了半米,连笔挺的身子都弓了半截下去。 我一脸摸不着头脑,可瑶琼却微微一笑,一阵风似的进了酒店。 “给我们一套房子。”狐狸顿了顿继续道,“宽敞一些,环境好一些。” 就在胡银皎说这话的时候,周围那些坐着吃饭的人全都抬头朝我们看过来,他们对胡银皎倒没什么兴趣,但在看到我时,眼睛里全都流露出贪婪的目光。 第118章 青鱼化形 “你看,那是个人!人也能来这里?” “谁知道呢,人间的娃娃,想想我都几百年没有吃过人了,那滋味,”那个长着漆黑獠牙一样的怪物伸出舌头舔了舔。 “还是收敛点吧,你没看她旁边站着那么多人,我看他们身上金光闪闪,不像是好惹的。” “” 站在柜台后面的是个长着灰色耳朵的老头,他的眉毛雪白长得垂在地上,两颗门牙大得出奇,盖住了半边下巴,他低垂着眉眼似乎没有看到我们, 可我却总有一股被人直勾勾盯着的感觉。 “再啰嗦就滚出去。”那老头一声呵斥,整个酒店大堂鸦雀无声。 所有的鬼怪都低下头默默吃着饭,只有胡银皎斜睨着一双眼,看着眼前那个看起来羸弱但气势又很凶悍的老头。 “看好这个小姑娘,这里的人都不是好人。”那个老头转身从一堆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和一个玉牌。 胡银皎接过东西就带着我出去, “在这里,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那老头看着我们远去的背影,又提高音量提醒了一句,四周的精怪又齐刷刷看向我们, 一向严肃古怪的大祭司怎么对这么一个狐妖那么客气? 胡银皎带着我们往城市边缘走去,这个万物鼎可容纳万物,在这里面,犹如一个全新的世界,可我呆了不到半天,就觉得压抑无比。 这里的天灰蒙蒙的,时不时一片黑云掠过,带着骇人的气势,这里没有花草,没有动物植物,有的只是那些奇怪的精怪。 我是个正常人,让我在这里一辈子,我肯定做不到。 找到真相我就要离开,立刻离开! 我咬咬唇跟着胡银皎走进了一间刻着胡字玉牌的房子。 这里的房子有现代款式的也有古代款式。 我们住的这一栋就是古代样式的。 雾渊和瑶琼自发去找了自己的房间,那些神将则端端正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他们的眼神锐利,时刻紧盯着我们。 我跟着胡银皎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没想到在这无趣的地方还能发现一个凉亭。凉亭旁边是一个不过四五尺大小的水池。 水池里悠闲地游着几尾青色的鱼。 我坐在岸边,伸出手去拨弄池水,那些青鱼不仅不逃开反而朝我而来, 胡银皎站在凉亭里,他的身姿绰约,面上带着冷意,不知在想什么。 我故意逗弄那条离我最近的青鱼,那条青鱼忽然张开大口,装着密密麻麻几百颗尖锐牙齿的鱼嘴瞬间朝我的指头咬来, 我还没来得及收手,手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丝丝缕缕浸在水里散开。顿时整个水面像是沸腾一般,几条小鱼在里面不停地快速游荡, 胡银皎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一跃而起跳到我身边,伸手就把鱼池里那几条鱼赶到岸上, “别杀我,别杀我!”有小孩子清脆带着瑟缩的声音响起, 我赶紧拦住胡银皎, 地上不停翻滚着三条小青鱼,那些青鱼身上忽明忽暗,他们极度挣扎了几圈后,三条小青鱼隐隐有化形的趋势。 他们渐渐化出一个个小孩子的模样。 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脸圆圆的,五官长得无比秀气,都是大眼睛高鼻梁,头上两个高高的冲天辫,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肚兜。 三个都是娇滴滴的女孩子。 此刻他们正满脸泪水地望着我。 “姐姐,姐姐不要杀我们。”那几个小孩子互相对视一眼,朝我跪下行大礼, “姐姐,得您精血滋养,我等有了化形的造化,就让我们跟着姐姐吧。” 几个小不点朝着我磕头,我不由自主望着胡银皎,可胡银皎此刻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直接转头看着为首那个孩子,“我” 还没说完,胡银皎直接打断了我,“不能留,你们必须死。” 几个小孩顿时哭成一团,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他们只是孩子。”我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胡银皎的对面! 几个女孩子瞬间躲到我的身后,瑟缩着身体望着如一块冷铁一样的胡银皎。 “我说了他们不能留。”狐狸朝我靠近,我伸手一把拉住他! 那几些孩子见我一个弱女子敌不过胡银皎,拔腿就往院门外跑,可狐狸一挥手,院门回弹,直接把他们又弹了回来。 为首的那个女孩眼见逃不出去,不着痕迹地和其他两个对视一眼,随后悄无声息地走到我的身后,长大了嘴巴朝我咬来。 我还在拼尽全力拦着胡银皎,丝毫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胡银皎看见那女孩长着血盆大口就要咬到我了, 眼神狠厉起来,“找死。” 他说着,一根水箭从水里射出来,直直穿过女孩的心脏,她顿时倒在地上,动弹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其余两个女孩子见到他们的姐姐化成原形死的翘翘的,还没嚎两声,就朝胡银皎奔来,他们哪里是胡银皎的对手,被他一个袖风打倒在地。两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就这么在我面前被打回原形。 我一双眸子里满是怒气和不可置信!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他们只是小孩子!”我不可控制地朝着胡银皎摇头,身上一阵一阵发冷。 “他们本就没有机缘化为人形,是你的血给了他们一个机缘。”胡银皎伸手一挥,那三条翻着白眼的青鱼化为烟尘。 “可这也是缘分啊!” 胡银皎的冷漠让我刷新了对他的认识。但这也是我熟悉的那个胡银皎不是吗?自己的孩子都能杀,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动手的呢。 “他们生在无涯之滨,注定了这辈子只能作为一条鱼活下去,可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并且刚才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 “够了!”我咬牙遏住浑身颤抖的手,厉声打断胡银皎。 胡银皎的眸子里一丝不可置信一闪而过,在他的印象里,我总是笑眯眯地,重话都舍不得对他说一句,现在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一瞬间有些怔住了。 第119章 神像 我转过身,径直离开了这里,内心悲凉无比,此后应该也不会想要再进这里了。 摸索着回到正厅,看到瑶琼正背着手仔细看着房梁上那些奇怪的纹路。 “这些纹路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昂着头,两条好看的秀眉微微蹙着。 坐着的几位神官也凝神抬头看向那些褐色的纹路,几乎瞬间,那些纹路发出幽幽的光,像吸铁石一样把几个人吸了进去。 “他们?”我睁大了眸子,望着只剩一个人的客厅满是惊讶。 “他们太累了,我送他们去歇歇”瑶琼朝我眨了眨眼睛。 在她的身上,我总能感觉到几分胡银皎的影子,可让我仔细看,又觉得他们不是很像。 至少胡银皎从来没有这般的天真活泼。 瑶琼自顾自坐了下来,拍了拍椅子,示意我一起坐下来, 她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开口,“你一定很惊讶,为什么我会活过来。” 我刚端起来的茶杯又轻轻放下, 瑶琼笑了笑,“我也不想活过来,人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可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还有事情的真相还没找到。” 我不知道瑶琼为什么和我说这些,眸子里都是不解, 她收起了笑容,“想要知道真相,你需要找到一样东西。” 我嗯了一声,朝她那边偏了偏头。 “万物鼎的鼎心,拿到它,就能知道真相,但前提是你要拿到钥匙。” “钥匙?” “和阿银一起去,找到钥匙。” 我望着她,望着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位女神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她有坚定的目标,有自己的追求,不像自己,浑浑噩噩,总是在不断地依靠别人。 这样看来,自己也就只有在相貌上长得和西王母一样,其他的地方,哪哪都比不上,狐狸喜欢她也是应该的。 我挺得笔直的腰不由自主弓了下去,问她我该怎么做。 瑶琼笑了笑,她伸手给了我一颗铃铛,铃铛是铜质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在无涯之滨的深处,有一尊雕像,你让那尊雕像落泪,落下的泪水就是钥匙。” 西王母的话音刚落,胡银皎就从后院走了过来,她起身消失,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我要和胡银皎一起去。 我也想去找到钥匙,可要怎么找借口和胡银皎说这件事? 我喝了一口未喝的茶,懒得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胡银皎, “无涯之滨的深处,你去过吗?,我想去看看”我遮住眼神里的一丝闪烁,神情坚定。 我以为胡银皎会拒绝我,没想到他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阿瑶想做什么事,只要你和我说,我一定陪你去。” 我垂下眼睛,眼神里的黯淡一闪而逝。 现在这样说,会不会太迟了。 狐狸带着我往无涯之滨的深处飞去,说是深处,其实是在往天上飞。 那些玄黑的云层里电闪雷鸣,胡银皎遮住我的眼睛和耳朵,抱着我直飞到一个满是波纹结界的地方, 那里一片漆黑,就像是进入一个没有白天的永夜。周围的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他随手凝起一把灯笼照在我的面前,顿时,一座无比高大的雕像立在我的眼前。 那座雕像气势凌厉,抬首挺胸。她的左脚踩着陶土造就的凤凰,右脚踏祥云。 此刻身姿朝左倾斜,左手指着遥远的苍穹,右手拿着一个类似转轮的东西, 只不过由于是雕像,那转轮一动不动。 她的眼眸望向远方,里面似乎带着深深的眷恋,看起来不像一个神倒像一个人。 整个雕像做工非常粗糙,但粗糙中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你们是谁?”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是我的老朋友来了吗?” 一道光束从神像上往下射,罩住我和胡银皎。 顿时无数的雾气朝我们涌来,如海潮般迅速把我们淹没。 “小心,这雾气有毒。”胡银皎一说,就要来捂住我的嘴巴,可我一听胡银皎说那话,顿时吓得倒吸一口气,还没抬起手遮住口鼻,整个人直挺挺往后面倒去。 “我们不请自来确实饶了神女的清修,可神女什么都不说直接取人性命!这是尊神所为?” 胡银皎一把抱起我想要飞出去,可通往无涯之滨的路已经堵死了,此刻唯有和这神女一战才有出去的机会。 狐狸掐了一个法阵把我放在里面,随后念念有词,一圈火焰腾地燃起,将我罩在里面。 “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神女此刻的声音和方才完全相反,话音里带着满满的怒意。 胡银皎挑了一下眉眼,就见躺在地上的我,闭着眼睛转动眼球,显然是已经入梦。 梦里,我看见一个姿态轻盈的女孩子怒气冲冲朝我而来,她的身边飞着一只凤凰,而她的身后则背着一个银光闪闪的转轮,和刚才看的雕像一模一样。 “你终于来了!”她睨着眼望着我,转轮受到主人心情的影响,此刻光芒大作! 我知道我和西王母长得很像,有可能这位女神认错也不一定。 我小心翼翼开口道,“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女神哼了一声,“你让我在这苦等千年!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我还想再解释,可那神女一把把转轮送到我的手上,“按照约定,你要替我履千年神职!” “可我是进来想要你给我一把钥匙的,我还有事没做完,我不能呆在这里。” “既然你与我做了约定,那就要遵守。瑶琼,我要去人间了,在这里几千载,我真的累了。” 那女神说着,转轮熠熠发光,我就像坐在监控室里一样,眼前无数的画面展开。 “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我看着他们的从前,他们的现在,他们的将来,我真的很想去人间试一试,看看自己的从前,现在,将来是什么样。” “当年你救下我,说要渡我成神,还给了我一把时间轮,让我替你履神职,可我,可我,可我现在不愿了!” “我也想去试试我窥探了千载岁月的人间,我想看看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女神絮絮说着,一段仿佛尘封了许久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中展开, 千年前,一个克己守礼的女子本有自己的心上人,可由于家族的使命,她进了宫,做了皇后, 但那时她的国家羸弱,他的皇帝夫君并不爱她,迫于女人家族的势力,不得已才封了她为后,给了她尊荣体面却没给她爱意。她成了深宫中一个谁都能欺负的可怜人。 可为皇室开枝散叶是她的本分,她也藏下心里的那个人,尽量辗转在皇帝的冷漠与柔情间, 终于,她怀孕了,可好景不长,敌国攻来,她的国,她的家都陷入了无休止的战火与黑暗中,尸火如山,白骨累累。 第120章 洛女 他的皇帝丈夫竟还有一丝血性,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挡住皇城口,想要为她和她腹中的孩儿寻得一线生机。可作为一国之母,她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终于,在皇帝战死后,她爬上了城墙,遥遥相望,她看到了那个她藏在心里的那张脸。 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此刻,那张脸上沾满了她的国,她的家的血。 她的后袍被风吹得凛凛作响,发髻散落,可脸上的悲悯却看得对面那人心惊。 女人看了看满地的硝烟烽火,扯唇一笑,终于在高墙上如一只断了翅的蝶一样,坠了下来,那繁重的后袍裹不住她清瘦的衣裳,遗落在了城楼上。 如有来世,如有来世? 女子看到自己的尸体被那个人抱着,他血红着一双眼,滴滴泪水落在她血肉模糊的脸上,他的嘴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女人走近了听,还没听清,就被一阵狂风裹挟着来到一处高楼屋脊上。 女人看到那个额头点着仙钿的神女,她宽袍大袖,身上金光闪耀,微微笑着看着她。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一张脸,半是慈悲半是坦然。似乎对这人间发生的一切,她都了然在胸。 神女说会渡她成仙。 她咬紧牙关,说自己这一生还没过够,想重来一世。 神女也不气恼,笑着答应她,她说只要帮她保管时间转轮一千年,就给她重生的机会。 现在,神女回来了! 那个承诺过她的人回来了! “你当初的承诺还当真吗?”她看着我,问我, 我分不清这一刻我是瑶琼还是陈瑶,可瑶琼的记忆一下子充斥我的脑子,我下意识回答她,“当然,洛女。” 我直接念出了眼前女人的名字,她的眼眶满是泪,她说她心中执念深重,根本不可能成仙。 我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背上,眉眼深邃无比, “你替我看着这人间数载,当真心里没有一丝感慨。那些凡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可他们依旧在好好过着每一天。我给你机会重来,可你又能保证你能改变一切?” “重来一世不过你一执念尔,突破了这一执念,你就能解脱,就能飞升,你当真要让这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洛女的肩膀耸动,她转过头看向我面前那些在游动的无数的小鱼,那些小鱼就是时间,在这里,时间有各种各样的具体形态, 她每日在无涯之滨的深处,看着小鱼突出的泡泡,里面包裹着人间的一切,她知道他们的从前,知道他们的未来,可她无法干预他们,她在此处修心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何况,洛女本身就是天上的神女下凡,那一世不过劫难一重罢了。 若她困在执念里,那就永远不能醒悟,永远不能正果。 洛女的泪水在她的眼眶聚集,我盯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我需要她的眼泪。 “你说得对,这千载岁月,看着人间人来人往,已经成了我新的执念,我割舍不断他们了。我知道,若我强行回到过去,改变的,也只是我自己的命运,我左右不了其他人的命,左右不了两个国家的命运,我早该知道的,人事流转,我早该明白的。” 刹那间,她好像回到了那个她跳下城楼的瞬间,她听见了,她听见那个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的声音, 那个人在说,“对不起。” 原来,只有她被困在原地,只有她被困在原地。 她抬起染了一丝红的眼睛,对着我跪下,朝我行了一个大礼。 “神女的提点之恩,洛女永不敢忘。” 我赶紧把她挽起来,那一瞬间,我看到她浑身光芒大显,她的衣服首饰甚至脸上的妆点都变了。她穿着一席粉白鎏金线的长袍,身上衣袂翻飞无风自动, 身后那把时间轮也变成了金色,光芒闪耀,将她衬托得更加高洁出尘。 她的脸上带着点点笑容,更加端庄。 这一刻,她正位成神! 她的眉眼温柔,里面满是晶莹闪烁,终于,她的泪水划过脸庞,我赶紧伸手接,可泪水还没落入掌心就随风散去! “为什么会这样?” 我蹙着眉头问,为什么接不住她的眼泪? 洛女带着看透一切的目光看向我,“神女是要开启鼎心的钥匙?我的泪水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若想要钥匙,需要自己化身石像,断了人间的一切情爱,一切纠葛,一切缠绵,那时的泪,于你来说,就是钥匙。” “可,这样的钥匙对我还有什么用?我化成石像,也对外物的一切都不知道了啊?” 洛女的眼光瞥向外面那只狐狸,“那只狐狸闯了祭神阵,本该死在当中的,我留了他一命,我会让他带走钥匙。” 不,我想要自己去寻找钥匙,并不是留在这里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石像。 “若非如此,你没有办法拿走钥匙,钥匙就是未来神的一滴泪。” 我看着在外面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突破出口的狐狸,他满身鲜血淋漓,可眸子里的坚定让我看出他想要带我离开这里的决心。 “他受伤了?” “你可以救他。”顿了顿,洛女继续道,“成为神,就能关闭祭神阵。” “也就是说,我想要救他,就要成为新一任未来神?” “是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也是你的宿命。” 我想知道真相,可我舍不得狐狸一直困在这里,我想让他出去,至少,带着真相出去,能有人替我看清我想要的真相也可以。 我看着洛女,点了点头。 一瞬间,我睁开了眼睛,我还在狐狸给我画的圈里面,只是周围腾起的火焰已经熄灭了。 我跨过圈,看到狐狸一脸冷色看着高高在上的雕像。 “她和你说了什么?”狐狸见我醒了过来,眉心一蹙,连忙问我, “狐狸,若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胡银皎盯着我的眼睛,半晌,才低低说着,“我不会让你死。” “那我要你和我一起死,你愿意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陈瑶,你给我清醒点。” 我到看胡银皎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慌,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蹙眉的样子,能让高高在上的昆仑山主蹙眉,肯定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真奇怪,看你越生气上火,我就越开心,胡银皎,我如果变成了神,我会保佑你的,保佑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第121章 创世者 胡银皎一把拉住我的手,他的眸光闪烁,声线几乎有点颤抖, “你在说什么!不要乱说,我一定可以带你出去。” 我轻轻松开他的手,脸上一片平静, “你帮我把真相带出去好吗?至少这一路我努力了。我所求的不过是你的真心几许,你对我有几分真几分假。” 狐狸猛地抬头看我,重新紧紧拉住我的手,“不要离开我。” 我朝神像走了两步,顿时整个地界地动山摇,眼前的雕塑在一阵晃动中突然坍塌成片片碎块,胡银皎想要快步走过来抱走我,可那些碎块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我隔离开。 我看着狐狸在外面奋力想要冲进来的样子,走了几步的脚停住了, 我转过头问他, “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 狐狸这次没有犹豫,他直接开口说,“在钟山,你出来,我带你去找他。” 啊,这样啊。 我转过头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随后,一道光束打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在逐渐消散。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胡银皎,那一眼,我好像看到了他眼里的焦灼。 他的眉头深锁,身上的血液流动得更厉害了,他凝气化形,手执长剑,烟尘缭绕中,我看见他化成人狐的形态! 一只银色的狐狸像人一般站着,他全身的银色毛发刚硬如针,凛凛生威,四肢肌肉健硕虬张,青色脉络内汩汩流淌着灼烈的血液。他碧色的眸子此刻已经泛成青红,狠厉一览无余。 他拿着长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脸上满是冷漠,颌线微动,满是锐利尖齿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在说,“跟我走。” 我的身体僵硬不能动,失重感紧紧包裹着我,我能看到狐狸用长剑想要劈开那层透明的结界,也能看到反弹回去的波光将他的狐狸脸割出长长的一道疤。 可狐狸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依然麻木地一次又一次像结界砍去,坚固无比的结界竟然隐隐有了破裂的趋势。 我仿佛被关进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四周都是无边的黑暗。 我感觉到有新的东西在重组,一阵轰鸣声中,一座新的雕塑重新建立,栩栩如生。 不过神像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高大的神像神态淡然,似乎对着人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她的左手拈花,右手握着时间轮,眉眼微微低垂,好像在凝视着地下的某个人。 狐狸看到我逐渐化成一座雕像,手上的攻势越加狠辣,他掐诀念咒,召出无数个自己一齐朝结界砍去,终于,结界应声而裂。 无数只狐狸汇成一个胡银皎,他擦了擦嘴边的鲜血,眉眼里一片淡漠。 他走到我的面前,抬头看着我化成的未来神像。 “陈瑶,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你说,你要是死了,我会不会跟你一起去?” “你怎么那么笨,难道我还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有些事,我还没和你说,你的性子太急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狐狸逼出自己的狐丹,红如烈火的狐丹将这满室的黑暗都照亮了。他定定地看着我,眸子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满足,他将自己的身躯长得和我一般高大,随后,他俯首亲了亲变成石像的我。 他的狐狸脸蹭在我的额头上,本该是毛茸茸的触感,可我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勾唇笑了笑,妖冶尽显,一如当初我最开始见到他的样子。 他什么都没说,那颗狐丹被他捏在手里,几乎瞬间,他手上用力,狐丹被他捏碎,他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迅速变小,变成一只银色小狐狸卧在我的脚边。 他闭着眼睛,两只爪子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就那样卧在我的脚边。 我看着这一切,却无法开口阻止! 看到狐狸碎了狐丹那一刻,我的眼泪喷涌而出,一颗晶莹硕大的眼泪从石像中凝出,我看着我的手心,一把古朴的刻着诡异纹路的铜质钥匙出现。 与此同时,我身体显出道道精光,心口处一颗铜铃铛渐渐显现,她幻化成我的样子,朝我一笑,随手一挥,一股巨大的旋风袭来,我被送出那个黑暗的世界, 我落在狐狸的脚边,可此时的狐狸紧闭着双眼,任我怎么呼唤都不醒,我急得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冒,忽然,不知身上哪里传来的铃铛声叮咚响了一声, 狐狸耷下来的耳朵忽然抖了一下,我欣喜若狂,赶紧从身上摸出那颗临行前瑶琼给我的铃铛使劲晃,叮咚叮咚的声音在这黑暗的地方传了很远很远, 狐狸微微蹙了蹙眉,随后在我声声呼唤中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带着无尽的凉薄与厌恶,却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亮了起来。 “走吧,回去了。”我在他的耳边悄悄说着, 狐狸围着我绕了一圈一跃而起化成胡银皎,他什么也不说,一身寒气抱着我径直出了无涯之滨的深处。 我藏好手里的钥匙,靠在他的怀里。真相,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回到院子的时候,瑶琼正张罗着等会要吃什么,那些神将一个个横眉竖目地看着我们。 见到我们回来,瑶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她走过来拉着我走到半边,“我看阿银修为大损,你们取钥匙不顺利吗?” 我摊开手心,一把钥匙赫然出现在掌心。 她拿起钥匙,左看看右看看,点着头,“对的,就是这把。” “是不是只要拿到鼎心,就能知道真相了?” 瑶琼点点头,顺手把钥匙给了我,“收好,拿到鼎心就能知道一切了。” “为什么这一切不能让胡银皎知道?” “因为,取走鼎心,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你也不想阿银左右为难吧。” 我咬咬唇,转身走了出去。 在无涯之滨的日子和在凡间好像差不多,又好像差很多。 在这里,狐狸从不让我单独呆着。必要的时候出门,也有他和我一起。 而狐狸即便失去了狐丹,那些精怪看见我们也是绕道走。甚至在面对胡银皎投去的淡淡一瞥后,吓得呆愣在原地不敢动。 我觉得疑惑却又不想问,他不说,我就算问了,也得不出我想要的结果。 只是越来越多的精怪频繁地上门,终究还是让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也察觉到不对了?”雾渊大开房门喝着茶,见我走过似笑非笑的脸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你知道些什么吗?”我停住脚步转身问他, “我还能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至于其中的真假,就要你自己去判断了,对了,狐狸没和你说,他其实就是无涯之滨的创世者吗?” 看着我越皱越紧的眉头,雾渊用扇子遮住嘴角笑了一声,“我忘了,狐狸什么都不愿意和你说。” 我顿时火冒三丈,腾地一下站起来,可下一秒,又萎靡了下来。 第122章 救自己 他说的好像是对的。 “你当初一直怂恿我来这里,现在我已经到了,是不是取到鼎心就能知道真相?” 听到我说鼎心,雾渊微微挑了一下眉,“你竟然还知道鼎心?”他装模作样用扇子扇了一下,一缕长发随风飞扬, “没错,拿到鼎心就能知道一切,只是,鼎心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鼎心供养着整个无涯之滨,取走了鼎心,无涯之滨会坍塌,届时,三界再无一个地方替这些生灵遮风避雨,你可要想清楚。” 我木讷着一张脸,心乱如麻。 我并不想毁了这一方净土,可我已经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了,就要放弃吗? 浑浑噩噩回到房间,胡银皎正坐在圆桌边等着我,我不想让狐狸知道我在谋划什么,打起精神问狐狸在做什么,狐狸招招手让我过去,他一把抱住我,低沉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想在这里举行我们两人未完的婚礼,你愿意吗?。”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张了几次口都没有说出话, 这是胡银皎想要和我重新开始的意思? 我知道我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在窃喜,可理智又在不断撕扯。 这会不会又是狐狸的另一个计划?他在谋算什么? 我把他搂得紧紧的,狐狸啊狐狸,我该拿你怎么办? 此后的几天,狐狸见的精怪越来越多,我一个人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很久没有见过雾渊了,听瑶琼说,他被胡银皎给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狱。 我一个人心不在焉地坐在门前发呆,忽然一片青绿的落叶从天上飘飘摇摇落了下来, 这里居然有绿色的叶子?! 我内心震颤,赶紧把叶子捡了起来,摸到叶子的瞬间,雾渊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他已经在想着怎么把你留在这里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狐狸要把我留下?”我满脸不可置信, “几个出口已经被胡银皎秘密缝补了,现在只剩大门一个出口,若是那里也被封住,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何况,他是不是想要和你重新办婚礼?你在这里和他真正结了婚,以后,你就出不去了。” 雾渊的声音已经停了很久,周围一片寂静, 可我手抖个不停,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不,我不愿意留在这里! 我是个人,我要生活在阳光下,我要我的世界有花有草,五彩缤纷,那一瞬间,我突然理解了刚进无涯之滨的时候,我看到的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心里是多么欢喜,那是一种对人间的本能向往。 “我要怎么做?” “既然胡银皎不让你去取鼎心,那就去偷吧。” “偷?可是鼎心对于这里来说那么重要,偷了这里就毁了。” “你不偷,那你就留在这里,和这里永存也好啊。” 雾渊总是这样,轻飘飘说出一针见血的话。 我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最终我问出了口,“要怎么偷?” “鼎心在神殿里,供奉在神台上,你能上神台,就能拿到鼎心。可你要注意,大祭司世代守护鼎心,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大祭司是谁?” 那片叶子最后一点幽绿消失,而胡银皎的脚步声也由远而近地传来。 狐狸走到我的身边,把他身上的长袍披在我的身上,“我已经想办法取得了大祭司的同意,我们可以在这里成婚了。阿瑶,你高兴吗?让你呆在这里,委屈你了。” 我窝在他的怀里,“高兴。” 狐狸的脸颊冰凉,像是走了很远的路,他紧紧贴着我的脸,“让你呆在这里,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这里有你,也不算委屈,可我来这里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呢,你给我说说吧。” 胡银皎放开我,一挥手,凭空出现了一些桌椅板凳。 他扶着我坐下,随后坐到我的身边, “这里虽接纳了那么多不容于三山六界的精怪,可这里并不是无主之城。这里有主人,有神殿,也有镇守在这里的大祭司。” “大祭司是谁?” 狐狸看了我一眼,继续道,“现任大祭司名叫纪伯,他守在这里已经五百多年了,是个很和蔼的老头。” 恐怕只有你觉得他和蔼吧。我在心里腹诽,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他同意我们成婚,我要好好感谢他,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狐狸静静地凝视着我的眼睛,我和他四目相对,我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好。” 见到大祭司那一天,天色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阴沉, 神殿内高高耸立着一座神像,神像转动,后面出现一座宫殿入口,大祭司纪伯处着拐杖站在殿门迎接着我们。 他的态度虔诚,完全没有在酒店呵斥其他精怪的傲慢。 他的眼角瞥了我几眼,在得到胡银皎的轻微点头应允后,才朝着我们行大礼。 “王,王后,恭迎回城。” 此时,胡银皎拉着我朝上首的位置走去,他的姿态轻松,脚步轻快。 可我心里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雾渊说得没错,狐狸果然又什么都没和我说。 我的脸上没有狐狸以为的惊喜,他转头问我怎么了? 我只是淡淡开口说我有些不适应这里。狐狸拉着我坐在上首的铜制王座上, “生气了吗?我没有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盯着狐狸那双隐隐含着期待的眼睛,终于舍不得戳破这个残忍的美梦, “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去休息。” 这时,从神殿两侧出来五个身穿花花绿绿大长袍的女子,他们的头上带着各式头巾,脸上摸着诡异的纹路,他们恭敬地朝我伸手, “去吧。”狐狸对我点点头, 我顺从地跟着那些人走了。那以后,我就和狐狸住在了神殿内。 每天不管去哪里,都有仆从相随,狐狸说是让他们保证我的安全,可这样亦步亦趋的保护难道不是变了法的监禁? 几天下来,我烦不胜烦,我根本甩不掉那些女人!他们像影子一样跟着我! 在我向胡银皎投诉几次都没有改变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能救我的只有自己。 第123章 要一个孩子 当天晚上,我勾着狐狸极尽缠绵,两道身影彼此交缠,香汗淋漓。 由于我的刻意迎合,狐狸更加卖力地取悦我,在一阵阵浪潮中,我被推向了高处,又重重跌进胡银皎的怀里。 他迷蒙着一双眼,不停地在我的身上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兽类天性罢了。 我自嘲一笑,看着狐狸在我的身上起起伏伏, 几个轮回,我已经筋疲力尽,额头上一颗颗汗珠滚落,都被胡银皎轻轻一个吻带走。 气氛暧昧拉扯。 狐狸闭着眼睛抱着我,他的呼吸由急促慢慢转为平静,最后只剩轻浅。 我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在这里没有蓝天白云,只有灰色和黑色的天空。 我看了很久,试图在这黑沉的天色中找到一丝光亮,可我错了,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光呢。 狐狸睁开眼睛看我抱着膝盖坐在靠近窗边的窗前发呆,伸手把我揽进他的怀里。 “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低醇带着些微事后的喑哑,空气里的暗香丝丝缕缕地浮动,异常醉人。 “我在想,这里和人间相差好大,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花没有草。” 我眼中黯淡下来, 狐狸呵气如兰,他的气息经过汗水的蒸发更加浓厚, 他咬着我的耳朵,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轻轻挠着,一阵阵酥痒传遍全身。 “这有什么难。”说话间,外面的世界阵阵光芒闪耀。 无数的花草花树从贫瘠昏黄的土地上生长出来,刹那间朵朵鲜花开满枝头,一些嫩绿的荷叶从房屋前的荷塘里冒出来,倒吸引了一些小飞蛾往荷尖上立,一团又一团白茫茫的飘渺雾气,不断从水底升起,朝四面八方涌去,涌进庭院涌进我和胡银皎的房间。 整个院落就像一个跌落幽冥的晦暗仙境。 兰树的花香像是放大了无数倍,随着微风飘进房间里, 狐狸的眼眸里星点闪耀,他带着笑问我,“好看吗?” 我看着眼前的一片盛景,眼底一寸寸冰凉, 缠绕在墙头的迎春,水仙是春天才开的花, 而荷花却在夏天盛放。 东北角那一片绵延到尽头的梅花却是冬天才能得见的美景。 好一片繁花盛景,这不合时宜的盛景,和人间相同又不同的美好。 我语调轻缓却带着点点悲凉,“你觉得好看吗?” 狐狸挑眼看我, 我想开口说好看,却又如鲠在喉,只好把头微微靠在狐狸的肩头。 狐狸抱着我一跃而起,我们飞到那片莲池的正中央。藏在无数莲叶间一条小小的渔舟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把我放在渔舟上。 我身穿白色的纱裙,在这晦暗的一片繁花绿叶中格外地显眼。 狐狸靠在我的身边,用手摸着我的脸颊,“从前是我忽略了你,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 对我好就是把我困在这里吗?我躺在小船上,眼前所见是不合时宜的繁华,是灰黑的天空,是蒙了一层灰暗的绿叶。 我不敢想象,要是我生活在这里一辈子会变成什么样子!一辈子见不到阳光,一辈子阴暗得如同老鼠一样! 我什么都没做错,我一生行善积德,我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胡银皎看出我眼中的犹豫,他跟着我一起沉默,在这里这么久,他不会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他随手摘下了一朵莲叶,莲叶上滚落的灰色水珠落在我的衣裙上,顿时,洁白的裙角一个灰黑的点。 “阿瑶,你会习惯这里的对不对?” 习惯?怎么会习惯?在这里,我要活得小心翼翼。 后来瑶琼和我说过,她说那三只青鱼本性凶恶,咬伤我得了我的血,有了化形的机会,之后又妄图伤我,所以胡银皎才说他们不能留。想到当时我那样对胡银皎,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对胡银皎还满是愧疚, 可眼下的情景,我实在找不出说服自己留在这里的理由。 这里处处暗藏危机,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吃人的妖怪, 我学着胡银皎的样子,摘下一朵莲蓬,莲蓬在我手里顿时化成一阵烟消散,甚至,这里处处都是虚假,我又怎么能在这里活一辈子? 我盯着空无一物的手心,才抬头问胡银皎,“要是我不习惯呢?你也说了,在这里处处都是危险,你能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胡银皎最近忙的事真多,不在我身边的时间大把,他怎么保护我?我就算再怎么爱他,可人都是自私的,让我为了他的爱,而一辈子胆战心惊在这里一辈子,我做不到。 “我会派人保护你的。” 我摇摇头,眼里满是抗拒,“不,我要你时时刻刻守在我的身边,你能做到吗?你让我习惯这里,那我希望你能每时每刻守在我身边。顿了顿,我一眨不眨盯着胡银皎,“你能做到吗?” “阿瑶,我” “别说了,你做不到对不对,正如你做不到这件事一样,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归宿,至少今生不是!”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甚至带着很明确的抗拒意味,胡银皎长眉压眼,他的薄唇紧抿,突然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那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再要一个孩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拿孩子困住我? 不说孩子还好,一说孩子,我不免又想到我那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归宿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的眼睛里满是水雾,胡银皎那里总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凭我自己的力量又找不到真相,我快疯了! 我的后背生了一阵阵冷汗,我知道兽类偏执,可这病态般的执着,还是让我全身发抖不可抑制。 狐狸说着,嘴巴里含着一颗剥好的莲子朝我压来。 莲子,在凡间意味着多子多福。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反抗,可在胡银皎的力量面前,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我闭紧牙关,可狐狸像是有足够的耐心一样,不停在我身上探寻摸索,随心所欲将我心中藏着的爱欲点燃。 胡银皎伏在我的耳畔,一滴泪划过我的眼角,我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我不属于这里。 第124章 救雾渊 三个月后,无涯之滨热闹起来,听瑶琼说凡间过元宵了,自从进来了这里,瑶琼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她说,她要准备好,迎接那一场大战役。 我心冷不愿过问太多,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逃出这里。胡银皎派来跟着我的几个侍女,他们尽职尽责得很,我去哪里,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导致我每天的活动范围只有神殿内的一方小天地。 狐狸每天都来看我,可看着我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坐不了多久就会被我赶走,可即便如此,整个无涯之滨也在热热闹闹地准备婚礼。 这一场婚礼,比在昆仑山上还要盛大恢宏。可我已经没有了当初成婚时的欣喜,随着婚期的临近,反而焦躁不安,夜夜不能安睡。 当天晚上看着身边闭着眼睛的胡银皎,我用发尖在他的脸上戳了几下,狐狸伸手压住了我的胳膊,可眼睛却没睁开。 我知道,他已经睡熟了。 这大半个月,我每天都勾着胡银皎留在我这里, 我小心翼翼地下床,在他明显变得精致繁复的衣袍里摸索着,终于,我摸到一个块状物。 拿出来一看,正是那天进了无涯之滨后。胡银皎递给大祭司看的东西。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作用,但直觉告诉我,它很重要。 我看了看睡在身边的胡银皎,又把玉牌重新放了回去。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狐狸看我最近的状态又变回了原先的样子,脸上也挂起了淡淡的笑意,整个神殿笼罩在一片昏暗的花海中。 这天晚上,狐狸取来了云织锦做成的婚服。他说西海鱼蚕吐出的云天丝遇火不烧,遇水不沉。即便在昏暗的无涯之滨,照样闪亮耀眼。而云丝锦织就而成的婚服更是百年不腐千年不朽, 他还指着婚服上那片巍峨的群山,他说他亲手昆仑和人间绣在了婚服上, 以后,我和他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天地神明都不能使我们分开。 我怔怔地盯着婚服上那片锦绣山河,突然意识到若是我这一次点了头,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我接过婚服,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眼前的那张脸红唇白齿,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只是整个人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狐狸从身后抱住我,他的下巴放在我的肩上,声音呢喃,他说真好看, 我面无表情转过身拥住他,靠在他的身上,一双手习惯性在他的胸口游走, 狐狸嗯哼了一声,低沉的嗓音沾满了欲色。他拉住我的手,想要制止我的动作,可我直接探身吻了上去,我在他的唇边辗转厮磨,终于,狐狸又一次为我情动。 他将我放在床上,一双淡绿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微微别过脸,直接将胡银皎在自己胸前,“爱我,好吗?” 狐狸呵笑出声,他翻身一把将我压在身下直接封住了我的嘴巴。 当天晚上,看着狐狸在我身边沉睡,我蹑手蹑脚下了床,偷偷取走了他放在衣袍腰间的玉牌。 前段时间,胡银皎看我乖顺又听话,所以只要晚上他睡在我这边,就会把那些跟着我的侍女遣走。 我偷走了狐狸的玉牌,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就往外跑。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在外面的大街上,心里止不住自嘲,以前的我费尽心思想要留在这个人身边,而现在却想尽办法要离开。 我朝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往城市西边跑去。之前听那些侍女说,西边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当时他们还提醒我让我不要去那边,说那边都是深重的怨气和戾气。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瑶琼的帮助下,避过巡城的精怪到了大狱。 “快进去,我在外面守着。”瑶琼一身黑衣,脸上也戴着面罩。 我踌躇着走了几步,转过身看着瑶琼,“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瑶琼的眉眼弯弯又英气十足,“帮你就是帮自己,何况,我也确实需要鼎心。” 我转身往前面走,这一次,我的脚步无比坚定。 整个大狱好像是蒸笼的设计,里三层外三层。 我摸索着石墙往里走,一不小心一脚踏进了水池里,顿时,灼烧的痛感朝我袭来,我的牙齿咯吱作响,痛得整个人快要站不稳。 从我一进大狱,我手心的玉牌就闪着微弱的毫光。那一瞬间,从玉牌里冒出一股股清凉的气息浸满了我的双腿,那种撕心裂肺的灼痛感瞬间消失殆尽。 四周传来呼呼的风声,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往前面走, 我看到雾渊被关在最深处的监狱里,他像是全身被扒下了一层皮,处处鲜血淋漓。 只有那一双墨色的眼睛在看向我时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他被挂在一个类似熔炉的顶上,四周几束光线将他牢牢固定,他动弹不得。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跑到雾渊的身边,皱着眉头心有不忍地问他。 “拜胡银皎所赐,我知道他记仇,可没想到他这么小气。咳咳咳咳”雾渊断断续续说着,每咳嗽一声就吐出一大口血。 “你别说话了!”我摊开手心的玉牌,“我要怎么救你?” 雾渊费劲地抬起头,眼角看向右边石壁那个凹陷处,“你把玉牌放进去试试。” 四周的石壁上镌刻着漆黑又诡异的符文,我跑到那个石壁凹陷处,踮着脚把掌心的玉牌放进去,一阵轰隆声,我以为雾渊会被救下来,没想到从四壁里出来了几个长相精致的男人,他们像是撕裂了石壁一样,从里面径直走出来。 我看着这些男人脸,心里已经沉了下去,看他们的动作,比我要迅速敏捷,我要怎么办? 他们刚出石壁还有点懵可在看到我之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们是谁?”我一边缓慢后退一边问,可那些人像看猎物一样盯着我看,突然咧开嘴,露出里面尖尖的獠牙,一步一步朝我靠近。 他们是什么东西啊?鬼还是僵尸?为什么把胡银皎的玉牌放进去,他们就出来了?他们是被我放出来的? 第125章 吸收灵气 我满头大汗退到另一边的石壁了,就在我快靠近石壁时,身后也传来石块被击碎的声音,我转头一看,身后的石壁里面也有无数个男人撕裂石墙朝我而来。 完了!这么多怪东西出来了,我整个人呆在原地,脸色惨白,刚想开口叫胡银皎,可话到嘴边硬生生被我压了下去! 若是我叫了狐狸,他不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吗?那我的心思和偷他玉牌的事不就瞒不住? 我咬着牙握紧了拳头看着一步一步像僵尸一样直直朝我走来的男人。 那些脏东西看我一动不动,更加兴奋了,我甚至能看到他们漆黑嘴巴里无数的獠牙在快速向外生长! 我试着朝另一边跑去,可没跑两步,第一个出来的脏东西就直接三两步直接跳在我的面前,我一个急刹停住脚步,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那脏东西看我突然不动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突然想到之前胡银皎凝空画符的场景。 我深呼吸一口气咬破指尖闭上眼睛,排空心里的想法,感受着鲜血在指头汩汩流淌,蓦地睁开眼睛,就着这虚空开始画符。 是最基础的对付鬼物的符咒,可不知是不是加了我的血的原因,那些虚空的符咒光芒大显,所有被照到的脏东西都发出恐惧的哀鸣,甚至被挂在高处的雾渊都被金光闪到闭了闭眼睛。 越来越多的脏东西从石壁里出来,只是后面出来的像是没有灵智未开的样子,他们闭着眼睛咧开嘴遵循本能朝我这边来,那些符咒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我转身朝雾渊那边跑去,想趁着他们此刻行动迟缓,爬上熔炉顶上把雾渊救下来。 我攀着石壁往上,可一个脚滑,重重摔在地上,一个脏东西听到砰的一声,他抬起头四周看了看,随后锁定我,如一只猴子般蹿到我的面前,他捞起我的腰,向着我的脖子,龇着獠牙就要咬下来! 我的瞳仁瞬间收缩,求生的本能激发了我的斗志,我屏住呼吸凝住心口的一股气,挥手使劲照着那脏东西的脑门就是一拍! 那脏东西像是被烫到一样发出惨痛的叫声,瑟缩着朝后躲去,我的眼角泛红,视线低垂, 那脏东西害怕到了极点,他倚在角落,不断发抖,周围那些脏东西将我团团包住但却不敢上前。 我走了两步停下,和那些脏东西保持着十步的距离。就那样随意地伸手,做出隔空掐对方脖子的姿势,那个脏东西顿时瘫倒在地,甚至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就已经呈片片碎屑散落在地。 周围的脏东西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他们的灵力虽然不够纯净但也让我觉得舒服。 我感受着一股股灵力如不竭的源泉注入我的身体,忍不住眯着眼睛微微转动脖颈。 我的眼眸低垂,似乎不屑于看到那些鬼物。等到最后一个脏东西化成齑粉随风散去后,我姿态淡然地转过头盯着被挂在高处的雾渊。 “战神蚩尤也落得这样的田地?看来这千年来人世间发生了种种变故。”我走了几步,直接一个跃起飞在蚩尤的面前, “我当年究竟为何身死?还有玉姬究竟在哪里?” 我踏着风,背着手一派淡然站在雾渊的面前, 雾渊眉头压了压,在听到玉姬两个字的时候,本就狭长的眼睛眯了眯,他打量了我几眼才开口道,“原来是王母尊驾,您当年自然是为了整个天下而死。” 他说的自然是真的,当年,有人以身为引,人界为祭,企图颠覆世间,我当初以尊神之身降下天罚,平了祸端却也就此消散在三界中。 我当然知道阿银会为了我做尽一切,可我又活了? 活了只能说明那场祸事还没有彻底平息。 我背着手,凛凛的风把我的头发吹起,我转身虚空走了两步,“我活了,灭世大阵就开始转动了。” 雾渊猛地抬头看向我,“您说?” 我直直迎向他的眼睛,眉眼里清澈一片,无悲无喜, “要想护人间,你要做出选择了,蚩尤战神。” 我的话音刚落,一股失重感传来,身体就软了下去,不受控制地往地面掉,我像是从一阵晕眩中醒了过来,慌得死死抱住头,这时,一根树藤凭空出现缠住我的腰将我缓缓放下去, 雾渊转眼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不似以前满面笑容,这次,他少见地凝着两条眉,脸上隐隐带着冷意。 我看着他,眼睛都睁大了,我救下了他?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雾渊凝视着我, “你刚刚在无意间吸收了他们的灵力,只有修行的人才能吸收别人的灵气,你能吸收,可能是因为你和胡银皎呆在一起太久的原因, 不过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吸收够了灵气,就能离开胡银皎了,你愿意吗?” 我自然愿意!我本来就想离开这里!对雾渊的建议满口答应,可我也犯难,我不知道怎么找灵气,这一次能偷偷跑出来,可能还是运气好,下一次以胡银皎的灵敏程度,可就不是那么好拿到玉牌了。 我正想着,整个大狱忽然灯火明亮,有不少的脚步声朝我们走来,不知是不是吸收了灵气的原因,我居然能听出为首的脚步声缓慢又沉稳,踢踏的节奏异常的熟悉。 是胡银皎! 我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一道凉凉的声音就响彻整个大狱, “阿瑶,回来。” 我的脚趾都蜷紧了,看着胡银皎站在不远处,他的身边还站着那个纪伯,纪伯后面跟着不少的人,其中还有那些寸步不离跟着我的侍女。 我犹豫着要不要朝他那边走,胡银皎有些不耐烦,他一个眨眼间,一个曾经一直跟着我,和我有说有笑的侍女在我的面前被一团莫名其妙出现的烈火团团围住, 那名侍女挣扎在烈火中,她的全身都被点燃,火焰漆黑,烧起来是泛着幽幽的蓝光。 侍女不停在地上翻滚挣扎,一双眸子浸满血泪死死盯着我,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不停地哀嚎,可诡异得没有一点声音。 这就是胡银皎的一贯做法,他觉得别人的痛苦太聒噪了,所以直接让他们喊不出来。 我居然忘了,他本就是这么残忍的人。 侍女似乎在说着什么, 我的心口一窒,满脸惊恐地看着在熊熊烈火中灼烧的人,又看着胡银皎,终于,那侍女的身体被烧得若隐若现时朝我伸出手。 第126章 惊喜 我两步跑到那侍女身边,伸手拉住她的手,她长着嘴,朝我说着什么,我看着她大张的口型,一下子想到我在人间的妈妈, 她和妈妈一样,都在说跑。 跑,离开这里,这里是无尽的地狱,不,比地狱还不如的地方,在这里,没有希望,没有出去的希望。 我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看着那侍女在我眼前被烧成碎片。 胡银皎穿着尊贵的黑袍,袍子上鎏着金线,他漂亮的银发上带着银饰的冠,耳朵尖上戴着同色的耳饰,以前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衣,姿态清逸。可眼前这个人矜贵高傲,他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人了。 我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看着她,无声的质问弥漫开来,空气里沉闷得可怕。 他朝我走了过来,摊开手伸向我,一枚造型复杂但纹饰熟悉的扳指戴在他的大拇指上。 那个纹饰?是一朵花的形状,像是,玉姬的法器。 我怔怔地盯着胡银皎,死死咬着嘴唇不肯递过去我的手, 狐狸淡漠着一张脸,“我的耐心有限,阿瑶你知道的,若你再不回应我,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其余的侍女瑟瑟发抖,头垂得更低了。 我缓缓站起身,脚背已经发麻,可我压根注意不到,我一步一步木讷地往前走,为了让我留下来,胡银皎已经变成我陌生的样子了。 好在雾渊在胡银皎刚到之时就已经溜走了,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货。 一路上纪伯好几次都想开口说话,可张了几次口都没有说出来,实在是胡银皎的脸太冷了,他几次想来拉我的手,都被我轻轻避开。我径直朝我的宫殿走去,丝毫不管胡银皎在我后面跟着。 回到殿内,守在门口的侍女已经换了一批了,我看着胡银皎跟着我进来,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他直接一挥衣袖,那枚玉牌从我的衣裳袋子里径直飞到他的手上。 他看着上面有了一丝裂纹的玉牌,抬起眼睛看向我,“阿瑶想救他,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我自然会放了他。” “我”了半天没说出个什么,我不像胡银皎,骗人的话张口就来。 我泄了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才开口,“你要怎么惩罚都随你,我没有怨言。” 狐狸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你是无涯之滨的王后,没有谁能惩罚你,就算是我也不能。 只是阿瑶,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我不希望你骗我,更不喜欢你为了另一个男的欺骗我。” 他说着,一个轻轻的吻落在我的额头上。 他亲了我,又拉着我走到上首的座位上,桌上有一个深红色锦缎包裹的木盒子,胡银皎朝我挑眉示意我打开盒子,我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里面居然是一些花灯,兔子灯之类的东西。 我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些热,我问他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又没用。 胡银皎也不看我,自顾自把盒子里面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一边拿还一边说这个是兔子灯,这个是莲花灯,这个是昙花灯,这个是团团圆圆灯 不愧是狐狸,前一秒我和他之间的气氛还剑拔弩张,下一秒我就满脸动容地看着他几欲落泪。 他把一个个花灯摆在桌子上,“前段时间人间元宵,这些东西我早就该送给你的,可是你一直不给我好脸色,也不怎么和我说话,就一直搁置了。”狐狸取出放在一边的火折子,吹了吹烟火把第一个兔子花灯点燃了, “我想让你在这里感受到人间的温暖,至少,看到这些东西你能开心一些。”他说着,把点燃了的花灯递给了我,我颤抖着手接过花灯, 狐狸的嘴边勾起一抹笑意,他带着我去到外面的池子边,握着我的手,一起把花灯放在了水池里。 我看着一个个点燃的花灯在水中随波逐流,眼睛里的笑意渐渐收敛。 这里的世界是昏暗的,但这一水池的花灯却将这里映照得如同人间仙境般耀眼明媚。我怔怔地看着这一池的花灯,不由得心旌摇曳,这么简单的美好在我眼中却如神明降临般珍贵。 他们是美丽的,是光明的,也是让人心碎的。 我收好剩下的花灯。胡银皎又守在门口,我一出去就拉着我的手往神殿后的山上跑,随着我们往前跑,身后满山的树树桃花竞相开放,等我们跑到山顶,放眼望去,绵延几十里的山峦皆是一片粉霞。云蒸霞蔚,花影缤纷,壮观震撼。 胡银皎拉着我站在山顶,他转过头眉眼温柔,“送给你。” 我疑惑地看向他,四周的山峦间升起无数的孔明灯,孔明灯上似乎还写了字,可距离太远,我只能看见模糊一团。 我心里那个最柔软的地方被他触动,顿时眼睛里装满了泪水。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做着让人最感动的事,我想大部分人都难以拒绝。我抿着唇,忍不住朝他的脸上亲可以一口。狐狸的目光温和如水,长睫分明,低垂着看向我,眼底被睫毛晕出一片青黑。 他伸手揽着我,我们一起站在山巅看着不断升起的孔明灯,忽然,狐狸的声音低低地响在耳侧,“陈瑶,我爱你。” 我转头看他,可他一直盯着远处的山峦,我几乎怀疑刚才是我幻听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 狐狸的侧脸线条清晰利落,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微微笑时带起的唇角弧度,上下滚动的喉骨都恰到好处地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喜欢上他,不是没有原因。 狐狸眉尾一扬,抱着我径直从山巅飞起,我们穿梭在无数的孔明灯之间,最后停在了一个粉色的灯罩上,狐狸把我抱得牢牢的, 他说,很快一切就结束了,很快一切就能回到正轨了。 他说,让我一定要相信他,他承诺过得一切,他都会说到做到。 我听着狐狸在我耳边不停地保证,心里却只想回家,真奇怪,心中在刚开始看到壮观粉霞和孔明灯的感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27章 听音鸟 往后一段日子,我又变回了那个安安分分的陈瑶。 今晚,胡银皎很晚才过来我这边,我借口说我最近几天身体不舒服,让他过几天再来,狐狸凝视我的目光带着淡淡的疑虑但却没有开口反对,老老实实抱着枕头被子去了外面的书房睡。 胡银皎一走,我立刻走到床头边那片绿叶那里,闭目凝神催动灵气注入到绿叶里面。 有了灵气的加入,那枚绿叶更加绿得发亮,同时雾渊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你还没让他放松警惕吗?” 我翻身爬进被窝,用被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这段时间狐狸看我看得很牢,我暂时脱不开身。” “不管怎么样,明天晚上,你得把胡银皎支走。” 我不停地扣着床单上的石榴花纹,石榴寓意多子。 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晚上,狐狸照例来我这边露了一面,我拉着他走到窗边,从窗边往外看,刚好能看到那一池已经恢复灰蒙的池水。 “我想吃蛋糕了,香草口味的,你能帮我买来吗?” 狐狸转头审视了我几眼,摸了摸我的头,“阿瑶想吃自然要做到。” 我催他快点去,他却不慌不忙地走到我的妆台,眼神似有若无瞟过妆台上的东西。 那枚已经昏黄的叶子就被我放在妆台的一角,我的心提了起来, 好在狐狸一扫而过,径直往外面走去。 我看着他走远的身影,长舒一口气, 还没等我念雾渊的请神诀,就听到平平碰碰的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跑出殿门一看,守在大殿门口的侍女全部倒成一团。 不远处的水池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我走近了看,一些长得尖嘴獠牙的怪物似乎被谁推着从水池里冒了出来,他们叽里咕噜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眼看着那些已经被推上岸的怪物一个个龇牙咧嘴朝我袭来,我的手心滑腻一片。 本能地想跑,可是那些人是雾渊捉给我吸灵气的,他们的能力还能高过我? 这么一想,我心里鼓起一丝勇气转身定定地看着那些精怪。 那些精怪面面相觑,他们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黑气缭绕,应该是被雾渊打的。 他们对视一眼之后,竟然全部朝我袭来! 我赶紧凝神聚气,挥起手掌朝他们拍去!一时间,一道哀号响起!一个离我最近的精怪惊叫着捂住他的一只眼睛不停后退,其余的精怪散开来,我看着张开的掌心,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那些精怪确实是最低等的怪物,凭着我之前的灵力,我轻轻松松取走了三只精怪的灵气, 就在我微笑着朝第四只精怪走去的时候,那只有半边身体的精怪惊恐着望着我,突然,他怔怔地开口, “人间” 我停了下来,重复他的话,“人间?” “山主” 听到他说山主,我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着他,虽然那精怪虽然只有半边身体,但他看起来应该是个人的模样,嘴巴咧得大大的,手脚都长得诡异! 像是 五通神? 我收回五成的杀气试探着问,“你是五通?” 对方见我认出他,使劲朝我磕头,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悲哀的神色。 “你是说你不能说话了?” 五通点了点头, “你不是被胡银皎送去黑水狱修炼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对方摇了摇头,他不停地张口,可说不出话来。 我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喉咙治好,毕竟之前我也吸收了不少的灵气。 我放空思想,脑子里只想着要治好他,冥冥中我能感觉到一丝温热在我的心口荡漾, 当那股温热漾到最高点时,我伸手虚空一拿,一颗圆溜溜的药丸出现在我的手心。 我刚把那颗药丸递给五通,对方接过不假思索就吞了下去。下一秒,五通本来伤痕累累的身体快速地恢复, 他的另一边身体血肉翻滚,不断生长,眨眼间,半边身体就已经长全了,甚至,新生半边脸比旧的那半边更加凶恶凶狠,新生的手脚比另一边还要长! “昆仑要灭了!天上神将已经快把昆仑夷为平地了!”五通哀嚎着吼出这句话, 我心里为之一振! 昆仑山上有那么多的山精野怪,若是昆仑被平了,他们该去到何处? “那胡银皎知道吗?”我皱着眉头急切地问。 “胡银皎?”五通疑惑地反问我, “就是山主!山主知道吗?” “我不知道山主知不知晓,我的兄弟都在黑水狱被胡艳那个女人杀害了!我趁着天上仙进攻昆仑时,逃了出来,一出来就被一个黑衣人砍掉半边身子,丢到这里来了!幸好遇到你!” 五通说着,跪着朝我走了几步, “我们五兄弟在黑水狱兼任狱差,倒也是尽职尽责!可昆仑这么对我们,我们心里不服!” 我看着五通血红着一双眼,眸子里满是不甘和压抑的愤怒, “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吧,我虽是五通,以前也有幸吃过一只听音鸟的内丹,我在你身边,可以帮你听别人的心音。” 心音,这倒引起了我的兴趣,何况,我也确实需要一个帮手,我在这无涯之滨孑然一身,孤立无援。 有了这只听音鸟,倒可以省了我很多事! 我答应他让他留在我身边,他替我听音,作为交换,我要找到胡艳!为他的兄弟报仇! 我看着那个五通化成一只黑白斑驳的鸟飞在我的耳边。 可多了一只鸟,我怎么给胡银皎解释,我一边想一边进屋洗漱,看着听音鸟自己找了一个笔杆子立在上面。 这里没有圆月也没有辰星,我掐着指头估算胡银皎应该快回来了,在我第五次翻来覆去睡不着后,终于听到了胡银皎的脚步声。 他一步一步踏在空旷的大殿。人还没出现,可攻击却已经到了听音鸟面前,我动了动耳朵,感受到一股强悍的力量朝听音鸟而去,立刻翻身,一挥袖,将那裹挟着杀意的光束熄灭了两三分, “停下!”我看着那道光束就要打在听音鸟的身上,不由自主大喊出声,刹那间,那道光束在接近听音鸟的瞬间消失,可即便如此,听音鸟也被杀气侵袭,直挺挺倒在书桌上,两眼翻白! “你干什么!”我朝出现在帘后的胡银皎怒喊,下床跑到听音鸟面前,捧起他仔仔细细看, 鸟爪时不时抽搐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第128章 左月 狐狸看着我那么宝贝这只鸟,眉头微凝朝我走过来, “这是什么?” 我默不作声,捧着听音鸟一动不动,狐狸轻轻放下手里的盒子,握住我的肩膀把我转到他的面前,就看到我的双眼红通通的,吧嗒吧嗒流着眼泪。 死死咬着嘴唇无声落泪的样子让胡银皎心口一紧,他神色莫名有些慌张,抽起桌上的纸巾就擦来擦我的脸,他小心翼翼捧着我的脸,“你别哭了,别哭了。是我不小心。” 狐狸有些慌乱地解释着,他说他一进大殿就闻到不一样的气味,这气味里还有他不喜欢的味道,所以想也没想就发起了攻击。 他没想到我这么宝贝这只鸟。 我抽抽搭搭地说这是我早上在神殿外捡到的一只鸟,这只鸟和我投缘得很,吃了我丢给他的果子,就不肯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单,有只小鸟陪伴也可以打发时间。 胡银皎听着我委屈的控诉,一把把我搂进怀里,“对不起,是我没有弄清楚,它还没死,我没有伤到他,一会儿他就醒了。” 我靠在狐狸的心口,硬生生逼自己再挤出两滴泪,“我信你。” 狐狸坐在书桌后的圈椅上,他把我放在他的腿上,高兴地让我看那是什么。 我看着桌上那盒子包装,上面还用紫色的彩带包装了, “香草蛋糕。” 狐狸手指翻飞,拆开了包装,取出蛋糕让我试试, 我心不在焉地一口一口吃着,突然想到刚才五通说的话,故意不经意地问他人间最近怎么样了? 狐狸低垂的眉眼幽幽地看着我,“还好。” “那昆仑呢?昆仑还好吗?我想他们了。” 想两位白仙,想黄三娘,想那些小黄皮子,想胡花花胡豆豆 狐狸的眼神闪了闪, “也好。” 他缓缓说出口。 ‘山主为什么这么说?他在骗你!昆仑现在都快变成一座荒山了!’一个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我看着站在一边耷拉着翅膀的听音鸟。 他精神不是很好,但说话的声音却很中气十足,听得出其中的愤怒。 “真的吗?好想他们啊。”我淡淡地说着,随手把香草蛋糕扔进了垃圾桶,胡银皎的眸光闪烁, “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我暗下眼睛,走到床边,狐狸跟着我一起,一晚上我都在翻来覆去,听着胡银皎在身后轻浅的叹息。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在我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时,感觉到一个温温凉凉的东西贴在我的额头上。 ‘他在想着怎么骗你’听音鸟的声音响起, 我皱了皱眉,翻过身睡了过去。 随后的日子我就像折了翅膀的蝶,只能困在这里,胡银皎似乎察觉到什么,看着我的人变得多了。雾渊送来的灵气越来越少,到最后,胡银皎竟然告诉我要给我换寝殿! 我当场表示不愿意, 胡银皎却什么都不说,只叫了人进来搬我的东西,我拼命反抗,可胡银皎松松抓住我,我就挣脱不开了。 其他的人瑟缩着头把我的家当拿了出去,这才发现,我的东西原来才那么少,少到几个人每人双手拿了一点点就带走了。 我搬去了离胡银皎更近的宫殿,在那里,大殿前后都是精致得无以复加的花园。 “为什么没有水池?”我转了一圈问胡银皎, 胡银皎眉心微微动了动,“虽然无涯之滨在一个鼎里,但这里的水域可以连接外面的大海,有些不安全,何况之前有些事没有处理好,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忍不住猜测, 刚搬来第一天,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那灰蒙蒙的梅花发呆,“砰”的一声巨响,我的殿门顿时四分五裂炸开了,周围的一些侍从直接被那股霸道的气息弹飞,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看着从一堆烟雾里走出来的几个人,为首的是个明媚张扬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鹅黄衣服,额头上戴着一颗黑色宝石,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挂满了骄矜,她一见我,两条剑眉一扬,一甩手里的鞭子,啪的一声空中一声脆响。 “就是你?” ‘小心,这个女人想着要杀你!听了听音鸟的话,我才正眼看向来人。 那人走到我的面前,我才看清她的身后跟了乌泱泱的一堆人。 “听说银皎要娶一个凡人,就是你?”她轻佻地抬着眉眼,下巴扬得高高的。 “你是什么人?”我一下子火大起来,这个人叫狐狸叫的那么亲热,听得真刺耳。何况我正愁没地方发泄得不到灵气的苦闷,这个人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银皎没和你说?我就是无涯之滨左相的女儿,万月。” ‘啊啊啊,这个女人居然想和你抢山主,她想得到王后的位置!’ 我挑了挑眉看着那像开屏孔雀的样子,重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给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左月一看我把她当空气,顿时一挥袖把我手里准备喝的茶水扬翻。 我猛地把茶杯摔在地上,腾地站起来勾着笑直勾勾看着她,“那请问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憋着一股气,说话也是阴阳怪气, 那左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之前一进来这里,就杀了三只青鱼是不是?” 三只青鱼?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听音鸟的声音又响起,‘糟了,这婆娘又想杀你了!’ “我没有杀那三只青鱼,但那三只青鱼确实是因我而死。” “这么说,你是承认咯。”左月说着,后退一步,“把她给我抓起来!” 那些奉命照顾我的侍从一个个都愣在原地,一个是无涯之滨新主的未婚妻,一个是无涯之滨老牌势力,他们很为难,干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我收起脸上的笑,看着左月,“为何要抓我?” “那三只青鱼是我的宠物,他们调皮顺着水域游去了你当时住的地方,我事后怎么找都找不到,还是路过你们那边的精怪揭了我的悬赏告示,说我那三条鱼都被你杀了。” “是你的鱼宠咬人在先!”有这样的主人,怪不得那青鱼看到我就咬。 我心里最后一点愧疚就此消散。 第129章 贵妃? “那你也不能杀了他们!”左月看了左边那些人一眼,“还不快去把她给我抓起来!” 有的精怪身躯高大如巨树,他们一步一步朝我靠近,震得地面都在抖动。 我凝神聚气,轻巧地游走在那些精怪之间,他们有的手里拿着弯刀,有的手里拖着长长的铁球,锁定我后朝我一扔,我看准时机,一个跳跃,本以为会躲过,可手臂传来的阵阵刺痛提醒我,我还太弱,那些精怪闻到我的血香,一个个就像发狂一样,疯狂朝我进攻! 我忙着躲避,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又一柄弯刀闪着银光朝我袭来,我一个闪现,那弯刀从我的面门直直掠过, 我刚出现在另一个地方,那巨怪就像是提前预判一样,握紧了大拳头朝我的地方锤来,我才站稳,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巨大的拳头裹挟着飓风朝我呼啸而来, 我感受着头顶越来越大的压力,掐诀凝起一个结界,可我的结界太过脆弱,不过几息,结界就隐隐有破裂的趋势, 看着那带着钢针般毛发的拳头打破结界朝我而来,卷起的风吹得我发丝飞扬, 我终究还是这么不堪一击吗? 我闭上眼睛,面上无悲无喜,可下一瞬,一个巨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似乎是什么巨物倒在地上, 我睁开眼睛,看到那刚才势必要杀了我的巨怪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如一座小山一样,死在了这里。 左月还陷在我必死无疑的美梦中,她看着巨怪死在面前,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我感受着腰间那双熟悉的大手,转头一眼,胡银皎一脸沉静地出现在我的身边,他盯着不远处的左月,随手一挥,那巨大的尸体瞬间消失。 左月看到胡银皎到,脸上反而露出开心的神情。 “银皎,你来了,你的未婚妻之前杀了我三条青鱼,你知道的,在这里,一向是恩必报债必讨。你说要怎么办?那三条青鱼我养了三百年,我喜欢他们得紧。” 胡银皎的脸上居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凭我对他的了解,这笑意还没达眼底就消失了,他松开我腰间的手,朝左月走近了些, “你想怎么补偿?” ‘这人又在想着骗人了。’听音鸟扑腾着翅膀飞在我的不远处, 左月没想到胡银皎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一时间居然有些愣住了,她看了看狐狸又看了看我,娇俏的脸上爬上了几片红晕,声音都带了几分羞赧和甜意。 “这是你从人间带回来的未婚妻,我不会为难她,只是银皎,王后的位置我已经让出去了,贵妃的位置就是我的了吧。” 她说着还有些害羞地抬眼看了看胡银皎。 什么叫王后的位置你让出去了?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啊!胡银皎为了让我留下来做了不知道多少事! 我火大到极点,那左月还自顾自说着,“这样一来,我们就是一家人,银皎你的王权更加稳固,我也不追究陈瑶杀了我青鱼的事。” 胡银皎只是垂着眉眼听着,一言不发, 左月此刻的脸上一点没有刚进来时的高傲,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胡银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 胡银皎依旧在沉默,可此时的沉默就是凌迟我的一把刀。 我满脸通红忍不住朝左月开口,你做梦! 左月一瞥我,朝胡银皎说道,“人间女子粗鄙不堪,实在不知道银皎喜欢她什么,她那样子的,给我提鞋做我的洒扫下人都不配。” 听到左月这样说,胡银皎的微绿眼眸动了动, “她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未婚妻,还望你说话注意些。” 左月撇撇嘴,眼睛里包满了泪水, “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我也喜欢你,从你一进这里,我就喜欢你。跟着你这几个月的时间,我以为我可以慢慢放下你,没想到我一颗心还是扑在你的身上。” 跟着你的这几个月时间? 什么意思?这么久她一直和胡银皎在一起?不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她和胡银皎在一起? 我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胡银皎,胡银皎只是淡淡一句话就将所有人的话都堵死了, 他说,他累了,让他们先回去。 我他妈吐血!这个时候你累了! 那左月像是场戏法变脸一样,迅速挂上一副温婉贤良的样子,含情脉脉地看着胡银皎,“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他们话音刚落,如来时一般,在一阵烟雾缭绕中往外走,渐渐消失。 我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直接转身朝内殿走去。 “等等。”他叫我, 我脚下不停,直接关门,可我忘了,这里哪能困住胡银皎, 他直接从墙面进来,看到我怒气冲冲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 “当年左月他们家因皇帝误判,导致精忠报国的一家乃至九族全部被害,他们死后魂魄不散,飘荡了数百年来到这里, 后世一位皇帝替他们平反,还替他们立碑建庙,所以她和我不一样,她是吃皇粮的仙家,是正儿八经的仙家, 并且这一次,他们家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当场拂了她的面子。” 狐狸一边说一边拿木梳子替我梳头,自从我来到这里,一直没有剪头发,本来就及腰的长发更长了,他细心地替我理头发,絮絮地说着, 我忍了又忍,他们是帮你,又不是帮我,我为什么要让! 何况本就是她蛮横不讲理! “那你就是要让她做贵妃了?”我抱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音色嗡嗡的。 “缓兵之计而已。” 我看着镜子里的胡银皎,他的眉眼温和,举止有节,甚至在替我梳头发时,姿态依旧是飘然欲仙,可这样的人究竟在谋算什么? 人间到底变成什么样子,我不得而知,可昆仑都快变成荒山了,胡银皎还能坐得稳?他为什么会抛弃他视若生命的昆仑山? 我一头乱麻,只觉得缠绕着我的丝丝缕缕让我透不过气,我收回握在他掌心的头发,和他说我要去洗漱要睡觉。 狐狸也不恼,跟着我一起进了浴池。 他一把拉住我,把我抵在柱子上,头靠在我的锁骨附近,魅惑丛生,“别生气了好吗?” 第130章 救他们 我压住那个快要飞上天的白眼,“我不生气。” “你骗我。” 胡银皎孩子气地咬着我的耳垂,密密麻麻的酥痒传遍全身, “你不信就没办法了。”我冷着一张脸推开他,可他站在我面前就像一尊石雕,重得我使了全身的劲,他也纹丝不动, “我真没有生气,你也说了缓兵之计而已,我为什么要生气?” 狐狸半睁着那双幽绿的眸子,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手上暗暗用劲,用出吃奶的力气朝胡银皎推去,没想到同一时间,胡银皎收回盯着我看的目光,“好吧,我信你。”说完,他后退了一步, 我的力气顿时落空,整个人朝前扑去,压着胡银皎落进水池里。 我的眸光里映着狐狸带着淡淡的笑意的脸,只是这笑确实眼角眉梢都在笑。 许是水池的温度高,空气氤氲,他的眼角都有些泛红。 我和他一起落进水里,水花四溅,胡银皎把我抱得紧紧地,在落进水中的一瞬间,他吻住了我,把他嘴巴里的空气渡进我的嘴里。 我睁着眼睛,看着胡银皎闭着眼,捧着我的脸,带着极其霸道的攻势攻城略地。 我就这样和他在水里相拥相吻。极尽缠绵。 回到水面,我酣畅淋漓,头发甩起的水花飞溅,点点滴滴落在胡银皎的脸上,他一把把我抱起,手指一勾,一件纯白的浴袍就裹在我和他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在水里面太耗力气,我一粘到床就立刻睡熟了。 狐狸把我眼前的一根头发撩开,他看着我,又看看外面他亲手画的一个月亮,眼眸里星点浮沉。 经过左月那件事,我本想安安生生呆在我自己的宫殿里,可事情来了怎么都挡不住,几天后的一个午后,一个小妖突然跑到我的面前,跪在我的床前。 我正准备睡个午觉,一看这个架势,又重新坐了起来。 那个小妖哭得很隐忍,豆大的泪水流出来也没有呜咽一声,她不断朝我额头,身上黑色的血液直流。 我赶紧下床把她扶起来。 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胡银皎拨给我伺候我的小精怪。 那群小精怪一共五人,除了被胡银皎烧死的那个,还剩四个, 我后来有问狐狸怎么处理剩下的精怪,胡银皎说让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是该去的地方?我想追问,可狐狸明显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收回思绪,我看着眼前的小妖,声音都软了下来,“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瑶姑娘救救我们吧,他们就要被打死了。” “谁要被打死了?你不要哭,慢慢说。”我伸手要拿放在床头木架上的长袍,那小精怪赶紧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如以前一样,拿起衣裳细心地披在我的身上。 她跟着我走到圆桌边,给我倒了一杯水后退了两步,又重新跪下。 我叹了一口气,这里的时光漫长,他们还保留着很浓郁的封建等级思想,动不动就跪人,我和他们讲了那么多外面的自由思想,他们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你先站起来,有事慢慢说。” “瑶姑娘,求求你救救他们吧,那三个姐妹就要被左相的女儿打死了!”这个小精怪一边说一边咳嗽,大口的精血流出来, “他们去到了左相家?” 小精怪点点头,“之前,王本来是把我们发配去到药山,可左家差人把我们领走了。” “那胡银皎知道你们被左家带走,也没有阻止?” 那小精怪呜呜的哭声似有若无传进我的耳朵里。 “带我去左家!我要把他们带回来!” 我腾地站起来,拿出两件外袍直接穿在身上,鞋子都没穿就直接出了门。 我都不用问小精怪他们去到左家过得好不好,看那一身新伤叠旧伤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可能好! 为什么左家会突然把他们要走! 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在针对我。 在我这里讨不到便宜,就找伺候过我的人的麻烦。 我脚下生风,出了大殿,就在小精怪的帮助下转瞬到了一座高大的房屋前。这房屋是木质结构,前面后面都是粼粼的水光,里面一些珍奇异兽悠闲地游着。 我看都不看,直接去拍门! 可是良久都没有人来开,我耐着性子等在一边的树荫下, “可能他们出门了。”小精怪小声地说着,卑微地弓着腰, “这里是左月的住处?” “是的。” 我挑了挑眉,一脸漠然看着远方。 没一会儿,一顶前后都是四人抬着的轿子出现在我的面前。那轿子华丽繁复,外面用金属雕刻了各种各样的花纹和图案,镶嵌着各种或明或暗的宝石,四周还有一列侍女飞着相随。 一顶八抬大轿就这样从天际缓缓移动到我的面前。 我站起身,走在门口,盯着灰黑的轿帘。嘴唇轻轻翕动,“左月。” 坐在里面的人或许是奇怪谁敢拦轿子,一道厉喝从里面传出,“怎么停下了?本君还要回去沐浴,一会参加王上的宫宴。” 一边的人低声朝轿子说着什么,左月伸手撩开了轿帘一角,“你为何事而来?” “把他们交给我。”我盯着正正坐在轿子里面的人,神色晦暗。 “他们?他们是谁?”左月微微勾唇,一张脸美得惊心动魄。 “你不要装糊涂了,那些伺候过我的人,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左月慵懒地朝榻后靠了靠,媚眼如丝,“他们?他们约莫死了吧。” 我身后又传来小精怪压抑的哭声,我捏得拳头都紧了,眼睛里是压抑的愤怒,“他们做了什么错事,你要他们死?” “呵呵,我一个皇家仙还不能随意处置一个下人?”左月依旧轻佻着看我, 我凝神聚气,一个闪现出现在轿子里,出现在她的眼前。 周围的人都慌了,可左月微微一笑,四周的黑色纱帐全部朝我袭来,我被裹在里面只露了一个头, “你是拿什么站在我的面前?勇气?” 左月说着,一挥手,我像一个黑色蚕茧滚了出去掉在了地上, 她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看着我,“我不取你的性命,毕竟银皎现在还护你得紧,不过,你既然找到了我这里,那就不能空着手回去。” 第131章 进狱崖 她说着,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 那些人立刻会意,上前把我身后的小精怪牢牢按住,又把其他三个伺候过我的小精怪抬了出来。 那三个小精怪被他们像丢破抹布一样丢在地上,毫无生机,身上全是深可见骨的伤口,有两个甚至手脚都反着扣在身上。 我的眼睛顿时沁出泪来,这是什么仙家?什么仙家这么恶毒? “你放了他们,我随你处置。”我的嘴唇蠕动,贴着地面的脸摩擦得生疼,可他们当时应该更疼吧。 “不,我选择放了你,处置了他们。” 左月说着,手上立刻出现一把长鞭,是之前我见过的那把,不过,这次,那长鞭上布满了闪着寒芒的倒刺, 四个小精怪被锁成一团,左月一边抽他们一边哈哈大笑,有些小精怪的皮都被鞭子上的倒刺带下好大一块! 整个伤口血肉模糊,还有意识的两个小精怪不停地哭天抢地,他们想逃可怎么可怎么动都动不了,他们满脸血泪地承受着左月一鞭又一鞭的折磨。 他们在地上不停翻滚挣扎,看得我不忍心直掉泪。 是我,是我不该这么莽撞,什么都不想就跟着过来要人,我太蠢了。 我一点一点挨着向他们靠近,许是我脸上的痛苦让左月舒爽,她下手的力度更大了, 这一鞭直接把其中一个小精怪的头给打飞了。 我的瞳仁一缩,看着那颗头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落在远处。可左月手上还是不停,她打红了眼,在我眼中极尽折磨那些已经死了或快死的人。 我的大脑一瞬间停滞思考,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你找死。” 我木着一双眼,直接站了起来,双手一撑,裹着我的纱帐直接炸开成片片黑雪。 左月的仆从一个一个争先恐后扑向我,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武器,有的还念念有词,我只觉得聒噪! 那些扑向我的侍从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不仅杀了他们,我的身体还不受控制般吸取着他们的精气,我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舒坦。 左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她飞身而起的瞬间,一道裹挟着无比霸道气势的鞭子挥向我, 我站在原地,风吹着我的长袍猎猎作响,我一动不动直接伸手接下了那一鞭,手上用力想要扯过鞭子,左月也和我僵持,我感觉全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点一点把鞭子扯了过来, 左月身边的人赶紧帮她,可他们哪里是我的对手,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点一点扯过鞭子,趁着鞭子要断的时候,一个轻巧的松手,一脸冷漠看着对面摔成一团。 “你你你。”左月的脸上终于带了点恐惧,我一步一步走向她, 左月盯着我的目光从疑惑慢慢变为惊疑再到震惊,我一把握着左月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皇家仙又怎么样?皇家仙生来就高贵吗?草菅人命还算仙家吗?” 我看着左月不停地挣扎,脸上终于带了点点笑意,正想把她往旁边用力扔去,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王后不可,她是左相的女儿。” 我抬起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个站在左月队伍里面的一个老人,那五官我不认识,但那双眼睛依稀有些熟悉。 我松开提溜着左月的手,左月的仆从争先接住她。 我呵笑一声,转身走向那四个小精怪。 可倒在仆从堆的左月咬破嘴唇,她漂亮的眉眼满是阴鸷,她重新凝气聚形,化成一把形状更加霸道恐怖的鞭子。 她一把推开周围护着她的人,朝我挥出聚满了她力量的一鞭。 我一个转身,掐诀念咒,凝成的光剑直直射向左月。左月被光剑击中,身体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下来,落进一个我异常熟悉的人的怀抱里。 胡银皎? 我的思绪迅速回笼,身上的力量也在快速消散, 我看着胡银皎怀里抱着其他的女人,抬眼看向我时,心里莫名地刺痛了一瞬。 “我” 我刚想解释,胡银皎后面立刻出现了许多人,其中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人一脸痛苦万分得朝胡银皎奔去,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他哭嚎着从胡银皎怀里接过左月,一双满是凶狠的眸子死死盯着我, “是你伤了她?” 我看着胡银皎站在我的对面,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我究竟做对还是做错了。 “王,这就是你从人间领回来的女子,你说过她没有灵气没有法力,可她能伤我的女儿,我女儿好歹也是皇家仙,被她伤成这样,指不定她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左相抱着他的女儿,看着我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要将我生吃了。 “怎么回事?你说。” 胡银皎开口,他说的你,不是阿瑶。 我呆愣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摇头, “我只是想要自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伤到她?”我有些慌乱地解释, “为什么你会有灵气?”狐狸冷着一张脸继续问我, “我” 我不能说,说了,我和雾渊合谋的事就藏不住了! 我看着胡银皎,“你相信我,我没有做坏事,这一次来这里,是想要带回之前伺候过我的几个小精怪而已,我真的没有用精气做坏事。” “王!你还信任凡间的人吗?我早就说过,这个女人来路不明,不能奉为无涯之滨的王后。” 一边一直沉默的大祭司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静静凝视着我。 “她伤了我的女儿,身上的巨大灵气又来路不明,按照这里的规定,要把她押进狱崖。” 狱崖——大狱的最底层。四面低矮,中间高耸,里面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周围一池黑水。 有点像昆仑的黑水狱。 也是,胡银皎本就来自无涯之滨。 我自嘲一笑,一眨不眨看着胡银皎要怎么做出选择, 他什么都没说,可呼啸而来的风已经带来了他的答案。 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我心口一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我是人,我的血是鲜艳的红色,不染一层灰蒙的红。 我的意识渐渐消散,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胡银皎闪身过来拉住我的画面。 第132章 取鼎心 等我再次睁眼,眼前一片晦暗,无尽的波涛声阵阵,我伸手去碰周围的水,灼痛的感觉立刻传来。 是那天我不小心碰到的水。 我小心翼翼蜷着脚,把头埋得低低的。胡银皎,你还是放弃我了吗?你不相信我了吗? 我眼角有泪,一滴一滴下来,泪水落在地上,我这方寸小地方顿时像塌陷一般,往水里沉去。 我的双脚泡在水里,瞬间皮肉炸开,我痛得脸色惨白,嘴唇乌紫呼吸急促,可我不能沉下去,沉下去就什么都没了。 我的意识模糊,恍惚中看着一个人影朝我走近,她的脸上带着笑,好像是奶奶? 我嗫嚅出身,带着点点哭腔的气音,“奶奶,奶奶救我,我疼。” “疼?疼就对了。”那个人影出声,奶奶的幻境顿时消散,那个人朝我扔来一截枯木头。 “要不是银皎说不能让你死,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我使劲抬头直勾勾盯着她。 “你的伤好了?” “有银皎帮我治伤,我肯定好得很快啊。” 我的心口顿时血腥弥漫,我死死咬紧牙关,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左月, “还要拜你所赐,我和银皎的婚礼要提前了。” 那一口血终究没有忍住,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顿时水里的灼痛感更加强烈,我的额头沁出大颗大颗汗水, 看见我的变化,左月朝我飞近了些,“你知道这里的水来自哪里吗?这水来自人间,可会流进这里,说明这水也不再是阳间的水了, 这水汇聚了七情六欲,各种爱欲念怨憎会求不得。你的爱越深,这水对你的刺激越大。 没想到,你对银皎竟然爱的那么深。只是可惜,你只是个凡人,低等的凡人罢了。” 我死死抱着枯木,半截身体已经在水里了,那水的灼痛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剧烈。 很快我就快要抱不住木头了。 左月走了很久,我才重新捡回我的意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 至少现在不能! 我的身体传来阵阵剧痛,可慢慢的我发现我感觉到身上的皮肉在一块一块掉落,就像给鸡蛋剥壳一样,皮肉掉落的那里传来酥麻的快感,混合着水里的灼痛,竟让我有些迷醉。 我不记得时间过去多久,只知道每天的潮涨潮落淹没我,好像有很多很多次了。 很快我的脸上也开始腐烂,一些细小的伤口逐渐显现。 我如一个漂浮在海上的浮萍,这痛苦好像没有尽头。 我的眼皮开始沉重,我死死抱着枯木的双手慢慢失去力气,就这样了吗?就这样吧。 我卸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看着最后一个波涛涌来就要把我吞噬,那截枯木灵光一闪而过,开始变长变粗,慢慢幻化成一根巨大的木桩, 木桩沉在水里把我抬起来,我费劲地撩开眼皮。 “这就想死了?好戏还没散场呢。”是雾渊的声音! “陈瑶,你振作起来,我们马上就要来救你了。”是听音鸟在说话。 我勾着唇笑了起来,扯得脸上的伤口撕得更大了。看来恐怖瘆人。眼角一颗泪顺着脸庞没进发丝里。 胡银皎,我一直期待你能来救我,可你没来,你没来,你没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满脸的泪。 那根木桩载着我不断伸长,我躺在木桩顶上,感受着风吹来的腥咸的气息。 到了崖狱入口,我看到一个满身黑气弥漫的人影,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铠甲,上面铸着精致的纹饰,银色毫光闪烁,他的身形高大,脸上一片冰冷,更衬得他仿佛一个天神下凡, 在他的身边倒了一地的守卫, 狐狸? 我半眯着眼睛看着那个人影, 那只黑白相间的听音鸟就站在他的肩头。 是雾渊。 我涣散的意识渐渐收回,我想要站起来,可我发现我竟然不会站了! 我转头去看,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一条巨大的蛇形尾巴蜿蜒在我的身下,幽幽散着微弱的光芒。有的地方的蛇鳞都还没长好,深紫色的尾巴上一片模糊的血肉。 我几乎快窒息,这是什么?为什么这么丑陋的东西会在我的身上!我的双腿呢?! 我满脸的惊恐,哆嗦着往后退,可那条蛇尾就在我的身上,它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吓得我不停地后退,尾巴拖出一条湿漉漉的水渍。 “陈瑶,上来!”雾渊的话把我带出惊恐,我抬眼看着他,他正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满手混着不知是汗还是水,颤抖着伸向他。 “快上来,快上来。陈瑶快坚持不住了,我听到她的心音,她快坚持不住了!”听音鸟的声音很急促,雾渊把手又向我伸了一些。 我一点一点把指尖放在雾渊的手上,他轻轻用力,我整个人就飞了起来,飞向他。 我被雾渊抱在怀里,我闭着眼睛不敢看自己也不敢看别人, 雾渊却像是见惯了一样,随意瞥过一眼,就幻化出一条长袍把我包起来,紧紧抱着我往外面飞去。 外面的世界灯火闪耀,漫山遍野的灯光硬生生将这昏暗的无涯之滨照得如同白昼。 我被那强光刺激不停眨眼睛,“这是怎么了?” 雾渊抱着我停在一处的房脊上,从这里可以看到神殿那边,那边是灯火闪耀的最中心,也是整个无涯之滨最明亮的地方。 那里人流如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色,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 “胡银皎今天大婚了。”雾渊淡淡说着,随后盯着我的脸,想看看我有什么神情。 我一眨不眨看着神殿,眼里生气全无。我呆愣般看着那边,脑袋空空。 “以前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罢了,你还没忘进这里的目的吧。” 我紧紧咬着嘴唇,嘴唇都被咬破了也不知道,满口的血腥让我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我没忘,找到鼎心!找到真相。” 雾渊勾唇笑了笑,脸上的黑纹如同活了一般蜿蜒着长出两根触须。 “等一会,他们拜祭的时候,会请出神台,神台上面就是鼎心。我届时送你过去,你拿了鼎心就走。” “这么简单?” 第133章 向我出手 “你是人身,鼎心不会对你发起攻击,由你去拿是最好的选择。” 我抿紧唇,点了点头。 雾渊试着把我放下来,可我无法掌控我的身体,我不得不攀住雾渊,借助他的力量站稳, “我是不是中了妖法?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等拿到鼎心,这一切的答案都会浮出水面。” 雾渊一眨不眨盯着下面为首的两道身影。 我转头看去,是胡银皎和左月。 两人都是一身玄黑的嫁衣。胡银皎长身玉立,他的姿态本就高雅,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更显得他沉稳干练,只是他的脸上寒得周围的人不敢靠近半分,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妖冶俊美,风姿绰约。 他身边的左月,脸上的妆容更加精致,千娇百媚,仙姿玉貌,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真应了那句话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我感觉我的呼吸都快凝住了,我怔怔地看着那两个人互相对拜。 他们不拜天地,也是,在这里的人都是被天地抛弃的人。 他们互相拜了拜,左月脸上的娇羞那一刻达到顶点! 他们拜完之后,一边的大祭司开始念着奇怪的咒语,低沉的声音裹挟着咒语,响彻在整个无涯之滨,所有的人都停下听着这咒语,他们知道,神台要被请出来了。 他们恭敬地朝着神殿的方向跪下,弓下身体,一脸虔诚地等待着神台被请出。 我死死盯着那些穿着诡异符文的几个人将一个三人高的木神台抬出来,他们走着特定的步伐,时停时走,过了三炷香的时间,几人才把神台抬在神殿正中心。 雾渊眯了眯眼睛,看向我,“怕吗?” 我握紧拳头,克制住身上的颤抖,“不怕。” 雾渊笑了笑,那眼睛里有光亮一闪而过,他搂着我的腰径直朝神殿飞过去, 我们避过那些巡逻的守卫停在神殿的上方,雾渊朝我点了点头,我深呼吸一口气凝神聚气朝房顶一挥衣袖,顿时房顶破开了一个洞,我径直钻了进去,身形迅速得犹如一条蛇, 可笑,我现在的样子可不就是一条蛇,一条不伦不类的蛇。 我死死盯着那高高神台上一个闪着幽幽毫光的石块一样的东西,自然看不到胡银皎脸上的震惊和眼里的震颤! 就要拿到鼎心了,我伸长了手,可就在即将抓到鼎心的一瞬间,一道强光打中我的腰,我闷哼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左相踏了一步走出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整个神殿,“蛇妖,果然是你,你偷盗鼎心意欲何为!” 周围的所有人都横眉竖目地盯着我,这里对他们来说,是家园,是依赖的地方,若是鼎心没了,那家就没了! 他们不允许有人这么破坏他们的家。 所有的人都抄着家伙朝我而来,甚至一些小童都拿出石头砸向我。 我站不起来,只能拖着长长的蛇尾在地上匍匐着躲避那些伤害,慌乱间,我看到左月脸上的窃喜和洋洋得意,以及胡银皎眼里隐忍的痛。 你在痛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一个小童的石头刚好砸在我的额头上,鲜血顺着我的额间滑落下来。 “够了”胡银皎的声音很轻,可依旧响在神殿每个角落,响在我的耳边。 “谁带你出来的?”他看着我,眉头微微压着,好像我出来他很不开心一样。 我还控制不了那条尾巴,整个人半匍匐在地上,抬着头看着胡银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心里悲凉一片。 “雾渊,雾渊带我出来的,你满意了?” 说到雾渊,左相的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他走前一步,“蛇妖你不要混淆视听!你盗窃鼎心究竟想做什么?莫不是你是外面仙界的奸细!” 我直直看着胡银皎,收起眼睛里最后一丝眷恋,“我不是奸细,我也不想要盗窃鼎心,若是可以,我倒希望你们能借给我,我用用就还给你们。” “鼎心对这里来说何其重要,哪是你说拿走就拿走的!” 左相说着一跃而起就要来打我,眼看着就要被左相打中,我一个凝神一拍地面,堪堪躲过左相的攻击,左相见击我不中,朝一边的大祭司使了个眼色,大祭司也加入战局。 我被两个灵气深厚的人前后夹击,好几次都快被大祭司念出的咒语打中! 我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但几次聚气之后,那条蛇尾竟然异常的顺滑,和我的适配度极高! 我眼看着大祭司就要念完一段咒语,一个闪现越过左相来到他面前,左相紧随其后,一把钢刀从我的身后砍过,我又跳远了些,可我的蛇尾却随我的心意一甩!翻过身重重打在左相的身上! “爹!”左月赶紧扶住不断往后退的左相,看着左相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一脸惊恐万分的模样。 我一个闪身出现在胡银皎的面前,只因他将那父女两人拦在了身后, “让开”我面无表情看着胡银皎。 “停手吧。阿瑶” “别这么叫我,真刺耳。” 我挪动尾巴朝前移动了一步的距离,打了一场架,身上多了不少的伤口,可我居然学会支配这条尾巴了,现在我就站在胡银皎的面前,直直迎着他的目光。 再等等好吗?鼎心我会给你的。 胡银皎的嘴巴没动,可声音却在我心里响起。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一脸轻蔑朝神台前进了几步,身下的蛇尾摩挲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等等!” “鼎心!”两道声音分别从胡银皎和大祭司的嘴里发出, 我朝他们看了一眼,丝毫不理会,径直飞上去,伸手就要去拿鼎心, 胡银皎直接飞向我,他掐诀捏咒间,一道银光渐渐凝成就要劈向我, 胡银皎,你会向我出手吗? 我不管那束逼我越来越近的银光,神色专注地伸手去取鼎心,就在指尖刚刚碰到鼎心时,胡银皎的那束光正正打在我的心口, 我本就精疲力竭,直接被这道光打出神殿,我的身体再一次重重落在地面上,嘴巴里,鼻腔里,肺管子里都是血腥气。 第134章 雷声里的脚步 “住手阿瑶,还不到时间!”胡银皎跟着我出了神殿。 我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剧痛,蛇尾都在微微颤抖,哆嗦着缠绕在一起。 我看着那样陌生的人,忍不住抬头长啸起来,巨大的声音裹着我的怒火涤荡了周围的一切建筑,包括那座他们用来成婚的神殿,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只剩那高高耸立的神台,以及上面安安静静放着的鼎心。 几乎刹那间,我的嘴里长出两根细细长长的獠牙,头顶上两个弯曲尖锐的利角穿过我的头骨冒了出来,我的身体慢慢飞起来,盯着下面的胡银皎,满身的高不可攀与冷漠, “鼎心,我要定了!” 我的声音像开了扩音一样飘得很远,随后比刚才快无数倍的速度朝神台而去, 胡银皎闪现在我身边,我一个挥袖,胡银皎的脚步后退了半步,就在那瞬间,我拿到了鼎心。 温润的鼎心莹莹生光,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拿着鼎心正想飞走,可整个地界像是山崩地裂般晃动起来,昏黄的地底下无数的缝隙裂开,并且有越裂越大的趋势,无数的精怪掉进去声音都发不出就湮灭了。 天上也像是被人破开了几个口子一样,无数的海水从天上倒灌进来,所过之处,一片地狱般的惨景。 整个无涯之滨顿时变成一个炼狱。 我呆愣在半空,看着左月扶着左相紧紧依偎在胡银皎的身边,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人,看着刚刚朝我扔石头的小童失足跌进一个裂缝中, 我想也不想,径直冲过去,伸出蛇尾把那个孩子卷了起来。 “阿瑶,给我,把鼎心给我,这里没有鼎心,会覆灭的。”胡银皎飞到我的面前,我盯着长袍猎猎的他,手里的鼎心越捏越紧。 “给我,让我带走鼎心,这里本就不该存在,覆灭了不是更好!” 雾渊出现在我的身边,他也伸手问我要鼎心。 我看着一左一右两个人将我牢牢夹住,看着下面哀嚎一片,看着下面尸横遍野。 ‘不好,陈瑶想自尽!’一直沉默的听音鸟突然开口说话,胡银皎和雾渊想也不想如两道光般奔向我, 我拿着鼎心,一丝怀疑都没有直接吞了进去。 顿时,我的身体由内往外散着光芒,类似一个瓷娃娃破碎了,我的力量迅速消弱,控制不住身体往下落,我朝着胡银皎笑了笑, 拿命赔,总行吧。 我就像个木头,像个傀儡,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我做这个,做那个,可却不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狐狸是这样,雾渊也是这样。 这一次,我不想听你们的。 我的身体重重往下落,两道身影倏地冲我而来。 狐狸先雾渊一步接住我,我落进那个无比熟悉的怀里,身体因颤抖咳血而不停地抽搐。 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来,染了狐狸满身。 雾渊站在我两步远的地方, 狐狸警觉地抬起眼睛,面色铁寒,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我的意识模糊一片,想伸手摸摸狐狸,可身体怎么都动不了。 他看着我,脸色惊慌,手忙脚乱地想止住我身上流出的血。 他在我的唇间落下一个冰凉的吻,玄色婚服被我的鲜血染得更加油亮。 我半眯着眸子,听到狐狸在我的耳边说,“你不会死的。”他的声音缱绻带着无尽的眷恋。 随后他朝着自己的胸口掐诀画符,我的身体依旧在往外面流着血,可居然在渐渐回暖。 意识一点一点变清晰,只是身体依旧动不了。 “银皎,你在做什么!你在使用禁咒?你要救她?”左月尖叫起来, 胡银皎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低声念着咒语。 不过几息间,一道莹莹的银光就将我全部包裹。 “银皎,你疯了!”左月歇斯底里地朝我们大喊,向我们飞来,可胡银皎直直站起来,一挥袖把左月打飞。 左相见自己的女儿被打飞,想也不想拿着手里的钢刀就要打胡银皎, 胡银皎也不想再继续虚与委蛇,他直接三招两式就掐住了左相的脖子, “你的军队,我不要了,说,搬山旗在哪里?” “你这样的妖如何成为这无涯之滨的主人!搬山旗我死也不会交给你!”左相脸上的肉因为激动都在颤动, 胡银皎满身的狠厉,他一手掐着左相的脖子,另一只手积蓄力量,他已经不想再多说,无涯之滨等不了,陈瑶也等不了! 左月被胡银皎的力量高高挂在半空,她不断地挣扎,浑身黑气四溢。 “胡银皎,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左月望着自己满心欢喜的人拿自己威胁父亲,满脸泪水。 “再不说,左月的命就没了。”胡银皎薄唇翕动,吐出不带感情的一字一句。 “搬山旗是先帝赐给我家的宝物,又怎么能落到你这妖物手里!”左相满脸涨红,胡银皎闭了眼眸,随即睁开,眸子里冰凉一片。 “这样,那留你也没用了。”他说着,反手照着左相的头顶拍了下去! 刹那间,一道藤蔓袭来,直接将左相从狐狸的手里抢了过去, 左相一脸惊魂未定, 雾渊收回藤蔓,“你们一家子该怎么感谢我?” 左相抖了抖衣服,“既是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雾渊挑眉看着胡银皎。 四周依旧是血海翻腾,哀嚎阵阵。 “把陈瑶交给我,我可以放了你。”雾渊说着,一道疾风如利刃般飞向胡银皎。 “做梦。” 雾渊和胡银皎缠斗在一起,毕竟是在无涯之滨,狐狸的力量不是一般的强大,几个回合,雾渊就有些气力不济,可他依旧满脸痞气地看着胡银皎。 狐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雾渊,眼里杀气尽显。 若不是雾渊,阿瑶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该死。 他一步一步朝雾渊走去,身体渐渐化为人狐的形态,浑身毛发如钢刃,一触见血! 他不停地追杀着雾渊,可雾渊却像是生了无数条命,被打倒无数次又能活过来,狐狸不停地翻腾嘶哑,直接将雾渊的半边身体咬了下来,可下一秒,雾渊又勾着唇带着笑出现在不远处。 狐狸一跃而去,前面金光闪耀,一阵轰隆的雷声响起,雷声中裹满了浓厚的脚步声。 第135章 搬山旗 “贵人事忙,总算来了。”雾渊飞到天上,看着一片黑云中显出无数的天将。 数以万计的天将站在黑云上,他们身穿金色铠甲,气宇轩昂地看着下方。 “这就是你的计划?”狐狸抬着眼睛看着无数的天将, “兵不厌诈。”雾渊回嘴, 那些天将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势如破竹般一进到无涯之滨就大肆杀虐,将里面的老弱妇孺全部斩杀,左相见状,拿出自己的腰间的一块令牌,铜铸的令牌上赫然一个将字。 左相一挥将令,一道激昂辽阔的号角声响起,无数穿着铠甲手拿武器的士兵从虚空中出现,他们嘴里喊着杀,声势震天动地! 他们随着左相的步伐投入到这场战役中。 胡银皎幻化出无数个自己对战那些天上仙将,那些人被狐狸一爪一个掀飞继而撕咬, 无数的尸体落在地上,逐渐形成一个小山。 无涯之滨里面的众多精怪也拿着自己的法器加入战局,战场焦灼,炮火连天。 我被狐狸护在一个结界里,刀光血影在我的眼前闪现,我的意识清醒,清醒地看着这里变成真正的炼狱。 眼看着天上的仙将也损失大半,为首的一个穿着绛紫铠甲的仙将一挥手,后面密密麻麻出现了一堆被捆着的人。 胡银皎瞥眼一看,手里的光芒顿时散去。 是昆仑山上的众仙家,有白仙,黄三娘,胡花花,胡豆豆足足有上百人。 “你若自行了断,天界会看在他们中也有在人间行善积德的份上,留他们一条性命,若你继续冥顽不灵,那此处就是他们的归宿!” 胡花花胡豆豆簌簌掉着豆大的泪水,他们张着口叫着什么,可被人下了哑咒,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但胡银皎能听见,他听见,他们在喊, “二哥,二哥,快跑。” 他们没有要二哥救,是叫他跑,胡银皎感觉心口气血翻滚,一口血喷了出来。 胡蓉英的脸上身上都带着伤,有的地方还在渗着血, 她看着胡银皎吐血,双眼含泪不停地摇头, “放了他们!”胡银皎扔了手里的长剑,抬头迎向那些人。 “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吾等此次前来,是天上的神将查到尔等的妖胎作乱!加之你之前欺骗天上仙,这一次,我们接到令,将你就地正法!” “你好歹也是一山之主,如今又是无涯之滨一方之王,吾等给你脸面,你自行了断吧。” 妖胎作乱?妖胎?孩子不是死了吗?还能作乱? 我的身体不能动,可我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那个神将就是这样说的! 我被困在我的意识里,一动不能动,甚至眼珠子都不能转动一下,就像一个内里有意识但外在的壳子已经死了的人。 胡银皎的姿态淡然,他永远都是这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平淡如水。 他的眉眼深沉,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凝神聚气幻化出一条冷气袭人的长剑,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反手用那柄不断冒着寒气的剑插进胸口。 “二哥” “二哥” “银弟!” “山主” “山主” 众人的哑咒似乎被解除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喊着,声音凄厉苦痛。 天上仙拿出一个小瓶子,胡银皎满身四溢的灵气都被那个玻璃瓶子吸走,随着最后一丝灵气溢出,那个天上仙盖上盖子, “镇在魂瓶里,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我怔怔地盯着天上,我以为我会死,可死在这里的胡银皎,是狐狸。 他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他也在一度保全我, 我心里一丝悲伤一瞬间决堤,痛苦,无助朝我袭来,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四肢百骸都在痛, 太痛了,我在地上不停地挣扎,捂着胸口翻来覆去,我希望狐狸能回来,和我做对也好,和我闹别扭也好,回来就好。 天上仙满意地看着无涯之滨的现状,鸣金收兵时丢下一句,“把那些昆仑地仙全部杀了。” 这话瞬间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又痛又怒浑身麻木到颤抖,腾地打破结界飞到为首的仙将面前, “天上仙家都是背信弃义之人?” 那个神将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凡人?” 直到听到这句话,我才意识到我居然能动了,胡银皎死了,我就活了。 雾渊飞到我的面前,“她是我的一个朋友,这一次要不是她拿了鼎心,我也不能那么快就让你们攻破结界。” 那个神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雾渊看了看我,才开口,“既然答应了昆仑山主留下他们,就留下他们的性命吧,我会看管好他们的。” 那神将满身雄赳赳的气势,轻蔑地扫视了众人一眼, “允了。”随后点了点剩下的兵将,皱着眉在一片黑雾中离开。 来时十成人,走时不到三成。 我转身朝胡银皎而去,胡花花胡豆豆的哭声传进耳朵里,他们不停地喊着二哥二哥,甚至胡蓉英都不停地抹着泪。 “瑶妹子,你还有什么打算?” 我打起精神抬头看向胡蓉英, “当然是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昆仑的真相。” 我走到胡银皎的身边,他的面色本就白,现在更是仿佛透明一般,你留下的疑问怎么那么多?我要怎么解? 我想着,一滴泪滑落下来,落在胡银皎的额头上,顿时金光四散,一面旗帜在虚空中慢慢显现。 “搬山旗?”左相喊出声, 大祭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甚至雾渊看向我时都带了几分疑虑。 这诡异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大祭司首先朝我跪下, “新主。” 无涯之滨所有人都朝我跪下,他们的身体匍匐在地上,极尽谦卑的姿态。 原来,搬山旗是能代替鼎心的存在,创造无涯之滨的神君早在千年前就算出这里会有此一劫, 为了守护这里的生灵,他秘密设置了搬山旗的存在,甚至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搬山旗,可谁都不知道搬山旗该怎么取出来, 那位神君只留下一句话,谁能唤出搬山旗,谁就是无涯之滨新择的主人。 搬山旗一出,一座座巨大的海底山脉被旗帜驱使着填进这里,硬生生将无涯之滨那些已经破旧的地方填补上,几乎瞬间,风平浪静。 我无视那些跪地朝我高呼新主的人,闭眼凝神,鼎心从我的额间飞出,我朝鼎心扔出钥匙,顿时整个无涯之滨都被照亮了, 第136章 收养 我被那团白光吸引,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活生生的狐狸站在我的面前,我捂着嘴,一滴一滴的泪水掉下来。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那个小孩握着拳头,闭着眼睛。 胡银皎走到山崖间,迎着风站着,他一眨不眨,眉头甚至都没皱一下,就直接把手里的孩子丢了下去。 我的呼吸都暂停了,还没奔过去,胡银皎就已经化成了一只银狐朝崖下奔去,还没平复呼吸,我看到化成狐身的狐狸嘴里叼着孩子朝地下宫殿而去。 在宫殿内,胡银皎化成人形,他眉眼冷峭,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轻轻拔下孩子的一根头发,他捏诀掐咒间,半幅魂魄被他硬生生剖了出来,注入到孩子的一丝头发里。 那根头发不断变化,最后变成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子,和我的孩子一模一样。 胡银皎把我的孩子放进西王母棺椁旁的另一个棺椁内,抱起那个假娃娃出了地下宫殿。出去宫殿做什么我自然一清二楚,去见围住昆仑的天将,去给那些天将一个退兵的交代。 他走后没多久,我的孩子就开始大声嚎哭起来,他的气息在空气中不断流转,不停地绕着西王母的棺椁,丝丝缕缕往棺椁内飘去。 沉寂千年的西王母居然皱了皱眉头, 我的孩子,居然唤醒了西王母? 我的内心震颤不已,很快胡银皎就回来抱走了孩子,西王母也在不久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带着孩子去哪里? 我赶紧跟着胡银皎的脚步走出去,只见狐狸很小心地抱着孩子,他甚至还不会抱孩子,他的动作很笨拙,却很耐心仔细地护着孩子的头颈。 孩子在他一回来,就没哭了,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靠在他的心口呼呼大睡起来。 胡银皎踩着云,往西北方向飞去。 他停在一座山下。 还没站稳,就出来无数穿着长袍的精怪。他们拦住胡银皎,不要胡银皎上山。 任凭胡银皎如何自报家门,如何说话都不肯。 无奈之下,狐狸只好把孩子放在一边的草堆上,和那些精怪对战起来。 精怪们虽然灵力低微,但他们善于用毒,那些毒气毒雾沾到一点便皮开肉绽。 狐狸知道钟山不能硬闯,一连好几天都是点到为止的打斗。 狐狸满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除了脸上看起来白净,身上全是斑驳的伤口。 我看得心疼极了,眼泪不停往下掉。 怪不得那时候,狐狸总是很少过来陪我,每次都说有事。 是真的有事,他没骗我。 我继续看着,第七天,狐狸还在和那些精怪缠斗,放在一边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他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响亮的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忽然,一个老头出现在孩子的身边,他满头的白头发,胡须都花白了,一身黑色绣柏文的长袍,他看起来慈眉善目,笑呵呵地抱起我的孩子。 “谁家的孩子在我大门口哭得这么伤心啊?”他笑得见眉不见眼,逗弄着孩子。 那些精怪一看到老人,立刻收起兵器老老实实站着, “钟仙人。”胡银皎走近两步,看着老头, “冒昧来此,是有要事想求,想恳请钟仙人发发慈悲,救救这孩子。” 那被唤作钟仙人的老头,头也不抬,他的声音浑厚带着无尽的力量,“老头子常年闭关,最近一次出关还是三百年前,这一次一出来,就捡到一个娃娃,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缘分。” 一听这话,一向高高在上的狐狸双膝一弯,作势要给钟仙人跪下,可一道力量拉住他,他跪不下去。 “我说了这是我和孩子之间的缘分,无需你跪。” 胡银皎朝老者拱了拱手,深深地看了一眼孩子,转身离开。 原来,狐狸没有骗我,他真的把孩子放在了钟山。 我反复询问,反复试探,胡银皎都没有骗过我,他真的把孩子放在了钟山,是我,是我不信他。 我站在一边,哭得浑身颤抖。 我看着一身伤的狐狸强撑着身体回到昆仑,又顺道去到人间给我买小玩意,心里翻涌着一阵阵的酸涩,我为什么不信他?为什么不信他? 我好想抱抱他,抱抱活生生的狐狸,抱抱一直不被我信任的狐狸。 一团迷雾袭来,我重新回到了现实,我看着无涯之滨的一切,这里是胡银皎想要守护的地方。 我迎着风站起来,发丝一阵阵飘动,我想要守护这里。 守护胡银皎守护的地方。 我的眉眼如刀,看着雾渊,“你的目的达成了,狐狸死了。你怎么能活?” 我说着,手里瞬间出现一把长剑,一块玉牌方方正正镶嵌在把手那里,萦绕着一缕熟悉的气息。 是胡银皎的玉牌。 那块玉牌怎么会出现在我的长剑上? 一边的胡蓉英见状,怔怔开口,“想必二弟是爱你入骨。这块玉牌是从小就在他身边的东西,他从不离身,如今在你的剑上,是二弟将玉佩给了你,护着你。” 我猛然想到那次偷偷潜进大狱,误入水里,是玉牌里传出的气息将我的腿治好。 所以,狐狸,你一直都在护着我? 我已经干涩红肿的眼睛又沁出泪来。 我那时还在想我对了还是错了,如今,我找到答案了吗? 是不是爱本身没有对错之分的? 是我太执着了,执着于想要知道真相,执着于他到底爱不爱我。 我伸手将脸上的泪抹去,伸出长剑指着雾渊, 雾渊依旧挑着眉,弯着嘴角看向我,“这就想要杀我了?胡银皎杀你这件事,你就不想知道真相了?” 我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是愚不可及。 狐狸对西王母的态度,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大概依稀猜测了一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信你,我信你说的,狐狸杀过我,并且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杀了我,所以狐狸现在死了。所有背叛我欺骗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下一个就是你,雾渊。你欺我,瞒我,拿我做棋子,你也该死。” 我一步一步走向雾渊,眼睛里不带一丝感情。 “既然这样,那你就杀了我吧,只是你不要后悔就行。”雾渊伸长脖子,似乎在等着我往下的一剑。 我咬紧牙关,高高扬起手,手上的长剑闪过寒芒。 第137章 再见胡艳 “我周围的人究竟有几分真心,我不知道,可是雾渊,我曾经真心相信过你。” 一句话说完,我挥剑砍向他,剑刃裹挟着凌厉的气势朝雾渊的脖子而去, “砰”一道红色光剑挑开了我的玉剑。 我被反弹的力道逼得退后了好几步,看着眼前一个女人出现。 她的眉眼妖魅,身段妖娆,穿着一件粉色的长袍,更衬托得她如一朵娇花。她的身姿有些倾斜,似乎没有站直,她朝我走了两步,一瘸一拐。 “胡艳” 我看着眼前那张比之前更邪魅的脸,她的眉眼红中泛黑,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她面的纯粹了。 “您还记得我。”陈瑶歪斜的身姿反而给她添了几分妖艳。 “是她,就是她,这个婆娘杀了好多人,我的兄弟,那些被关进黑水狱的神将都是被她蛊惑杀了的!” 沉默许久的听音鸟激动地大声地吼了出来,他扑腾着翅膀飞到我的身边。 胡艳看到我身边的鸟,眉头一跳,一道红色的光束直直打向它,我一挥剑尖,那道光束失了准头,从听音鸟翅膀尖擦过,砍下几片羽毛。 “她还要杀人灭口!大家快来看啊!”听音鸟不嫌事大般吼着, 胡艳轻笑一声,“山主都已经死了,就算你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何况,当初救活西王母的计策还是我献上去的。山主还说要好好奖励我,哎,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居然死在这里。” 胡艳一边说一边一扭一扭地走向雾渊,“还好有你,还没谢谢你告诉我那些秘密,否则,我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报仇了。” “秘密?什么秘密?” 胡艳看向我,“自然是用你孩子的命献祭西王母,就能唤醒西王母的秘密啊,可惜啊,山主真心软,他居然放弃了,可天意如此,阴差阳错,孩子的一口气居然还是唤醒了西王母,山主爱你,但西王母醒了,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帮我。”胡艳哈哈笑了两声,我的眉头越压越低, “所以,那五个神将都是被你杀的?” “天上的仙将又如何,还不是被我迷得团团转,我只是让他们阻拦了一下山主去寻你的步伐罢了。” 胡艳说着,想要攀上雾渊,可雾渊退后一步的动作,让她的神色变了一变。 “你会被关进黑水狱,都是你咎由自取!” “不,是山主负了我,是山主负了我!我要整个昆仑陪葬。”胡艳歇斯底里地喊着,她瞥了一眼我身后的胡花花他们,“可惜,还是让一些逃了出去。” “你疯了!”我一挥手里的玉剑,剑身嗡的一声发出嘹亮清脆的剑鸣。我满身怒气一剑一剑朝胡艳砍去,两人从地上打到天上,我满身伤痕却察觉不到痛,一心想着要杀了眼前这个大祸害,可惜!只差一点就能把她的头砍下来! 雾渊又帮了她,雾渊一把拉住胡艳,退回到安全距离。 “陈瑶,你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现在不除掉这个人,以后不知道要搞出多少事! 可我显然低估了雾渊和胡艳之间的关系,我每一次对着胡艳的进攻都被雾渊轻松化解。 “你护着她,你也要死。” 我招式凌乱地朝他们二人砍去,雾渊不知和胡艳说了什么,胡艳看了我一眼,丝毫不恋战,转身飞了出去。 雾渊缠着我,我脱不开身去追胡艳,该死! 我气得咬牙切齿。 转身就对着雾渊死命地砍!眸子通红,身上黑气缭绕, “陈瑶,陈瑶!” “瑶姐姐” “瑶姐姐” 有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嗡嗡的,不真切,但确确实实有声音! 我猛地回神,发现我满身的黑气,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雾渊在我的前方笑得轻佻。 见我的意识回笼,他轻飘飘丢下一句,“真没意思。” 我转身回到地面, “瑶姐姐,你刚才你全身黑气缠绕,一看就是心魔控制你了,晚点清醒,你就走火入魔了。” 一行人看着我满脸的担忧。 我摸摸胡花花的头,“谢谢,谢谢你。” 我放开护着她们的结界,双臂一挥释放出自己的灵气,顿时整个无涯之滨开始慢慢恢复,大地的裂口开始合拢,天上的破洞慢慢修复,就在我准备带着胡银皎回神殿时,一只小小的青色鸟飞到我的身边, “不好了,钟山遭袭,孩子不见了。” 传来的是钟仙人的声音。 我顿时愣在原地,孩子不见了? 我刚才还在打算要去找孩子,现在告诉我孩子不见了? 我仿佛被雷击中神经,都停止思考了,在胡豆豆的呼唤下,好半晌才回过神, “我要出去找孩子,我要找孩子。” 我说着,脚步慌乱地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大祭司的声音又响起, “王啊,您是这里的王,您要抛下您的子民吗?”说着,朝我跪下,身后乌泱泱跪着一大群无涯之滨的人。 我的脚步硬生生停住, “可我的孩子还不知所踪,我才知道他的所在,就要断了和他的联系?” 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看着失了气息的胡银皎,又想到不知所踪的孩子,顿时觉得从没有过的绝望。 “我帮你。” 雾渊站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块和胡银皎一模一样的玉牌,我看看他的玉牌,又看看镶嵌在我的玉剑上的玉牌, “你怎么会有那块玉牌?”大祭司开口问道,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就许胡银皎有,我就不能有吗?”雾渊拿着玉牌,神情满是不屑, “当年我出这里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有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上。后来才知道,这是无涯之滨在择主,既然我有这个玉牌,那是不是说明,我也有资格坐上这里的王座?” 雾渊一席话,把所有人都问住了,按道理来说,确实是这样。 可他们已经奉我为新主,怎么能再有一个新主?除非有一个人自动退让。 我走到雾渊面前,要他发誓,要善待这里的生灵,若有一丝一毫违背,就生生世世化身石像,沦落在九幽入口! 他似乎觉得这样的誓言很儿戏,但看着我严肃的目光,还是照做了。 第138章 支离破碎的昆仑 我向众人解释了一番我必须离开的原因,以及我禅位的决定,以纪伯为首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叹着气不说话。 我已经知道了真相,鼎心于我而言也没有用了,我飞到神台上面,把鼎心重新放了回去,一瞬间,无涯之滨内的乌云消散了一些,天色看起来比之前要亮堂了不少。 我带着众人朝他们告辞,雾渊抱着双手站在一边,“真要走?” 我直接略过他,若非现在无涯之滨无主需要他,他今日必将死在我的剑下。 雾渊见我的冷漠,耸耸肩挑了一下眉头,“好歹我也救过你很多次吧,” 我面无表情,“你也骗了我无数次。” 我牵着胡花花胡豆豆走到城市入口处,当初进来的景象一点一滴从我的心口闪现,那时的狐狸为了让我笑一笑,变着法地讨我开心,可我那时候却一度以为他是在做戏,是为了蒙骗我。 我飞了上去,学着狐狸当初的样子掐诀念咒,一道道咒语凝成金色的符号徘徊在上空,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门朝我缓缓打开,我看了一眼身后的一片狼藉,转过身毅然决然走了出去。 还没到昆仑,远远就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一种裹挟着不甘,不屈、愤怒以及绝望的气息。他们萦绕成一团黑雾,飘荡在山顶。 我带着一行人刚在山脚下降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还知道回来,再不回来,我就走了。”我朝四周看了看,一个守在水边的钓鱼的老头以及蹲在老头身边的一个胖乎乎的小子。 小子身上穿着灰扑扑的长袍,熟悉的我热泪盈眶。 是元岁。 那个老头一身麻衣粗布,瘦长的脸上刻满了皱纹,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竹子做成的鱼竿,刚好一条鱼咬了鱼钩, 鱼竿那一头往下一沉,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往上一提,一条青白的鱼就被他掉了上来,甩落在一边的草地上。 “饿了吧。”他收好鱼竿朝我走来, 我试探着开口,“河神?” 老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和面目完全不相配的洁白牙齿,“你走了那么久,昆仑都快不是昆仑了,要不是我在这里守着,你们哪还能回来。” 我的眼眶湿热,感激地看着河神。 他一仰头,“感激的话就不必说了,先回去吧。” 元岁赶紧上前,看了看我身后的众人又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眼,确认我完好无损才说道,“这么久你去哪里了?我回来看不到你,到处都找不到人,急死我了。” 我拍了拍元岁的肩膀,示意先上山。 河神跟着我们一起上山,一进了山中结界,他在山脚下的装扮就完全变了,变成了那个霞姿月韵,娉婷袅娜的漂亮女人。 一路上,我向他们大致讲了讲我这段时间的遭遇,同时他们也给我说了昆仑这边的事情。 我们走后不久,山中就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其中胡艳和他们走得最为亲近,后来没多久, 天上的神将就带着讨伐逆贼的旗帜大肆进攻昆仑,胡艳杀了很多山中的生灵逃走了, 胡蓉英带着族人拼死顽抗,后来在去往胡银皎说的安全地点的途中,被神将截胡,才将他们捉走。 我一路听着一路沉默,狐狸没有不管昆仑,他也在想办法救他们。 河神见我始终阴沉着脸, 她说她当初回去想了很久,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和一个仙家计较,好歹自己也是个神。她说她喜欢听我叫她姐姐,让我以后叫她姐姐,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帮我的。 我偷偷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脚步更快了。 来到半山,昆仑几座主殿破败不堪,一眼望去全是断壁残垣。 在场的人都是一副颓败的样子,我走上前几步,看着他们道,“至少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狐狸一定不想看到我们这幅样子。” 我说完,掐诀做着手势,手指翻飞,所过之处迅速恢复原样。 “瑶姐姐怎么会二哥的法术?” “陈瑶,这” 大家带着惊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无师自通般飞在半空,专心致志修复着破碎的家园。 “许是二弟留给她的玉牌的作用吧。二弟他在借陈瑶的手保护他的家。”胡蓉英圆眼含泪,看着高高在上的我,也在掐诀捏咒恢复山脉。 所有的仙家都趺坐而坐,手里各自摆着奇异的姿势,无数的光晕从他们的身上散开。被拦腰斩断的大树重新恢复生机,那条河神沉睡的河流重新由血红变成青绿,斑驳的昆仑山逐渐在恢复他的原貌。 我飞在半空,看着慢慢复原的家,心里热流涌动。 你看到了吗?狐狸,我们的家,重新回来了。 我回到地面,拜托元岁超度那些为昆仑死去的生灵。元岁二话不说,从包里拿出我熟悉的家伙事。 昆仑本就在凡人眼中是仙山,何况我们地处的位置又是灵气充沛的半山腰,元岁净手焚香后,拿出罗盘选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开设道场。 这一场超度法事足足耗时三天三夜,我在道场边也站了三天三夜。听着咒声响彻整个昆仑, 我看着天上的怨灵织就的黑色云团变成小黄皮子的形状,变成小兔子的形状,变成鱼虾的形状他们是山中的精灵,修炼一半身殒,地府不收,天庭不容。 来世,若有来世,做风做云,做自由的山川湖海吧。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看着那些超度后逐渐由黑转白的雾气,他们慢慢散开,有小黄皮子跳着跑着走远了,有小鱼吐着泡泡渐渐游远了,有已经修成人身的山精朝我挥手告别 他们在第四天的日出前烟消云散,可我却泣不成声。 胡蓉英走过来轻轻搂住我的腰,“他们和我们的缘分尽了,就散了,你不要这么自责。” 我趴在她的肩头哭得更凶了,胡蓉英叹了一口气,任由我放声大哭,哭声不断回荡。 住进大殿,我一个人睡了一晚,一晚都在翻来覆去。狐狸被胡蓉英安置到了从前西王母睡过的地下宫殿。 第139章 前往西北 谁能想到,另一个棺椁居然是狐狸的归宿。 我偷偷擦着泪,趁着月光悄悄去地下殿看他。 他静静地睡在棺椁内,眉目如画,面容依旧,虽然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但依然好看得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我给他换了宽大的素服,黑白两色的素服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更加如银月般皎皎。 我呆呆地看了很久,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思念,撑着棺椁壁一跃而起跳了进去。 这棺椁异常的大,容纳两个人还绰绰有余。 我睡在他的旁边,转头看着他,眼泪一滴一滴滑下来, “好想你啊。” 直到此刻,我才敢把心里最想说的话偷偷说出来。 白天,大家都小心翼翼行事,看我的脸色行事,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想着往后的每一件事。 我要派人找到胡艳,我要找到钟仙人,我要找到孩子。 我甚至还想能不能找到办法复活狐狸。 我好累,此刻睡在狐狸的身边,摸着狐狸冰凉的手,我居然生出了一丝心安的感觉。 等我啊,臭狐狸。 不知为何一股困意袭来,我闭上眼睛,却总觉得心口处咚咚跳动,如鼓槌一样敲着我的心。 我满手的汗水都把狐狸的手暖得温热了,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狐狸的身体在逐渐消散, 一点一点的毫光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飘在空中,有几颗莹莹的毫光从狐狸的心脏出飘出来在我的周围转了又转,却不得不离我远处, 我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嚎啕大哭起来,拼命抱住狐狸的身体, “不要,不要,不要,求你了,不要带走他”我绝望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在地下殿如浪潮般不断回荡, “回来,回来啊,不要走,不要走” 我又想抱住狐狸的身体又想飞去捉住那些荧光,我快撕裂成两半了, 我好痛,谁来救救我。 胡蓉英和胡花花胡豆豆他们听到动静,立刻闪现在地下殿。 我满脸是泪,眼眶红肿,眼睛里装满了破碎,绝望地抬头看向他们,“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 两小只一进来就哭花了眼,胡蓉英在听到我胡乱的求救后,忍不住低低地抽泣起来, 我看着狐狸在我的怀里一点一点化为荧光散去,那些荧光围在我的身边,似乎恋恋不舍,我伸手去捉,只剩一手空白,不过片刻,那些荧光消散,地下殿重新归于黑暗。 我木在了棺椁内,一连五天都不吃不喝呆在那里,我抱着膝盖,把头埋得低低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想得头都痛了,仍然想不出答案,满脑子都是狐狸傲娇地看着我的样子。 怎么办?我好想他。 我压抑地抽泣,一声接着一声,直到他们进来找我,给我带来一个消息,我才从地下殿出来, 出来才发现,整个昆仑一连下了五天的雨。 你们也在痛吗? 山雨凄厉,冲走许多的晦暗也带来了一些生机。 我一边喝黄三娘递过来的粥,一边听河神在一边说, 他说远在西北的精怪似乎查到了胡艳的身影,她标志的瘸腿为我们找她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与此同时,在她的身边还发现了一个婴儿。 婴儿! 我顿时扔掉了勺子,直接站起来抓住河神的手,一脸慌张, “婴儿?什么婴儿?” 河神拍了拍我的手,“具体也不是那么清楚,传信回来的人也不确定是不是你的孩子。” 我失重般坐在凳子上,钟山遭袭,会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会袭击钟山? 我的孩子又为什么会失踪? 很明显,袭击钟山的人和偷走我孩子的人是一伙的。 究竟是谁? 我死死捏着勺子,指尖都泛白了, “既然胡艳和我的孩子都在西北那边,那就过去找找吧。” 元岁放下手里的粥碗,“好好好,我赞同亲自去把胡艳那厮捉回来!正好这一路过去,人间都在举办庙会,热闹得很。” 河神也点了点头, 守在这里也是伤心,还不如出去走走,见见大好河山,说不定能早点走出来。 我现在身上有了灵气,不再需要背着众仙家的牌位香炉了。我和他们心念一致,掐诀念请神咒,就能呼唤他们。所以这一次出行,陪在我身边的人就只有元岁和河神。 其他的仙家比如白仙就留在昆仑,我有需要时念咒相请即可。 胡蓉英和黄三娘帮我收拾好行李,依依不舍地送我到山下, “阿瑶,你不介意我叫你阿瑶吧,”胡蓉英握着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道, 我摇摇头, “以前我对你多有偏见,但二弟向我证明了他的眼光没有错,你真的是个好孩子,是我胡家无福。” 胡蓉英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的眼睛涩到不行,稍微泪意涌现就酸痛得不行,我赶紧抱住她,逼退眼里的泪意, 我还要去西北,我还要找孩子,我不想在第一步就被绊住脚步。 我朝他们挥手告别。 和河神还有元岁往西北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人间依旧繁华,元宵后依然有不少的寺庙在举办庙会,路过一个大的寺庙,元岁停住脚步,我转头看他,他此刻又化成了一个风华正茂,神采奕奕的少年模样。 他的眉眼清澈,身姿秀丽俊逸,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冲锋衣外套和竖纹宽松牛仔裤, 冲锋衣直接拉到底还露出半截细长的脖子,刚刚好看到凸出的喉骨,此时他正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直接略过正在举办庙会热闹极了的寺庙,淡淡开口,“不行。” 河神气恼地抿着粉色唇瓣,赌气地抱着胳膊。 周围路过的人都有意无意看向我们,元岁跟在我身侧面色有些羞赧地回望着众人,我受不了被人这么打量,直接朝寺庙走了进去, 我们走的都是城市边缘,刚好那些寺庙大部分都修建在山林,这可乐坏河神了, “这是今天遇到的第三家庙会了,往后直到踏进西北的地界,我都不想再来了。”我找了个长凳坐下,河神听了我的话忙不迭点头, “这么多年都没有下山了,没想到人间变成这样了,真是有趣有趣。” 第140章 你辛苦了 元岁和我一样,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河神不停穿梭在寺庙的身影。 我看了看天色,庙会一般下午五六点就会结束,也快了。 等到元岁靠在我的肩头都快睡着了,也不见河神出来,我焦急地在往外走的人群里找河神的身影,这时,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外表俊朗硬挺,长眉深目的男人笑着朝我走来, 我登时紧张地站起来,元岁直接从我的肩膀上滑下去,差点摔在地上,他慌张地抹着脸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男人扯唇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紧张什么,是我。” 我猛地拍了河神一下,“这已经是你第三次玩这样的把戏了,好玩吗?那些皮囊你还没穿够吗?” 我气得背上包就往外面走,河神连忙追上我,“对不起,对不起嘛,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禁吓,我只是觉得好玩。” “你是神,你这样玩弄一个凡人,好玩吗?” “我错了我错了。”河神向我做着投降的姿势,这是刚下山时,他看到一对夫妻吵架,学了那个丈夫的姿势。 我沉默地继续往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也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虽然我身上有灵气,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于我而言,睡觉是不可避免的。 我走到一棵大树下,摘了一些树叶铺在地上,元岁睡在另一边的树枝上,河神自有他的去处,我不管。 夜凉如水,银色的月光透过树林斑驳地照进来,我眼前一个圆圆的银色小点,我伸手试图握住那个小点,那个小点又出现在我的手背上。 我低低一笑,我又怎么能握得住呢。 我把胡银皎教我的各种咒都念了个遍,唯独不敢念香诀。 我不是没有念,在地下殿我念了五天,不眠不休念了五天,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的眼睛刺痛,闭上眼一滴泪滚落。 一晚上都在迷迷糊糊的梦境里,梦里真好,大家都在,可即便在梦里,我都心痛得难以抑制,我清醒地知道这是梦,梦醒什么都没有。 第一缕光线刺破黑暗照向大地时,我已经睁开了眼睛,此时河神站在我的身边,他递给我一瓶水,我随便洗漱一下,跟着他们一起上路。 我问过河神为什么不能直接飞去那边,他说我身上的灵气一半来自胡银皎,掐诀念咒会被胡艳察觉。 我一路沉默,累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一门心思往西北走去。 雨雪风霜尽在身后。 这两天我们宿在西北靠近南边边界处的一个宾馆里,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生生阻拦了我们的脚步, “你的灵气炼化得怎么样了?”河神喝了一口茶问我,今天她又变成了一个知心大姐姐的模样, 从下山开始,她就断断续续教我如何炼化体内的灵气,所以这一路我也没有闲着。 我点点头,掐起一个特殊的手诀,站在窗口随手一招,一阵风呼啸而过。 “不错,还可以,呼风是最简单的入门法术。” 我面无表情走到沙发上坐着,元岁看我一脸凝重,放下手里正在吃的油饼, “你也别太着急了,那些人捉不住是他们的能力问题,你也知道,胡艳这只花狐狸,最是狡猾,” 我垂下眼,心里反复回荡之前山精传回来的新信息,山精说,胡艳发现他们的跟踪,想办法又甩脱了他们。 那我的孩子怎么办?我越想越急,捏着沙发的双手越来越紧。 “有没有法子快点去到那边?” 按照凡人的脚程,太慢了,这大半个月我昼夜不息地赶路,可这在地图上显示出不过小小半厘米。 太慢了太慢了! 我转头问河神,河神走到我身边,倒了一杯水,伸出两根手指在水面不停比划,我看到水面一个金光闪闪的符印显现,随即消失。 “我刚才已经问了有没有哪路仙家能帮忙,没想到是个神接了我的诉求。” 河神坐在单人沙发上,她今天一头红色的波浪大卷发,穿着一条黑色的羊绒内搭,外面一条和头发同色的吊带紧身鱼尾棉裙,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她的脚上,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修长洁白的手指在水杯壁上点了点,才一脸莫测地继续道,“还是个应该在受罚的神。” 神? 受罚的神? 我盯着河神,她幽幽地看着我,忽然眉眼一挑,“他来了。” 我们坐电梯下到一楼宾馆的大厅,大厅安静极了,这个季节这个时间点来这边的人本就少, 一个人影坐在大厅的褐色真皮沙发上,他坐得端端正正,一头短发往后梳出好看的纹路,透过利落的肩颈依稀可以看到他雪白的皮肤。 是谁? 一个名字在我的心头浮现,可我不敢确认,我的呼吸有些快,脚下生风走到沙发那边,认真凝视着眼前这张脸。 他朝我笑笑,眼里光点闪烁。他的眉眼更深邃了,透着以往不存在的深沉稳健。 他看起来更加成熟了。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反而是敖阡拉着我坐下, “你瘦了。”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我,眼角眉梢都细细地看了一遍,“是不是遇到事了?” “帮帮我。” 我嗫嚅出声,羞愧到不知道以什么面目再见他,上一次,他为了帮我,触犯了天规,受了那么大的惩罚,这一次见面,第一句话,依然是求他帮忙,我咬了咬嘴唇,眼里的渴求更甚。 “你是陈瑶啊,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你的。” 敖阡说着一挥手,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死寂,四处都是雾蒙蒙的,在一片雾霭中,几个小鬼抬着一顶轿子飞了过来。 他们脚不沾地,头上带着黑色的帽子,直直朝我们飞过来。 “你不是还在惩罚期内?怎么能过来帮我?” 敖阡从我一过来就一直盯着我,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柔情, “那些神将昭告了天界,他们已经进攻了无涯之滨还取得了胜利,这一路,你肯定受了很多苦。”顿了顿,他继续道,“辛苦了。” 第141章 土地婆 他说着和我的问题不着边的话,可我的心里却涌起一股股感动,鼻头通红一片。 一路走来,从来没有人说过我辛苦了。 雾渊伸手擦掉我眼角的一颗泪光,脸上是我熟悉的温暖笑容。 河神交叠着双腿坐在那里,看到敖阡的第一眼,眸子就闪过一丝精光。 金龙。 还是五爪金龙。 “真没想到,在人间还能看到五爪金龙。”她淡淡出声,吸引了敖阡的注意, 敖阡看向她,抬了抬眉眼,“神君?” 河神笑了笑,红唇赤发,热烈张扬,“不才,河神是也。” 敖阡收起脸上的探究,神色肃穆朝河神拱了拱手,相比他们受人间供奉的神来说,山川自然的神更加高洁神圣。 受凡人供奉的神,他们接受人间的香火,护佑一方平安,予一方福泽,可当停止了供奉,那他们就会随着人们信仰的消散而消散,最后湮灭在这天地间。 可山川自然的神,他们有天地赠与的灵气,他们是天地的宠儿。河神如此,山神也是, 只可惜,山神为了一己之私,站在了人间的对立面,站在了天地的对立面,所以他才会被天地抛弃,最后只能藏身于无涯之滨。 感受到敖阡的敬意,河神纤细的的身体微微往后靠,姿态更加的慵懒,却散发出丝丝缕缕不可抗拒的威严。 “没想到在人间还能见到五爪金龙,你委身在小小的城隍庙,真是大材小用了。” 敖阡的面色有些不自在,河神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继续道,“海域之主找到了?” 海域之主也就是上一任五爪金龙,几百年前受了天令去凡间降雨,结果一去不回,当初海域内很多人出动寻找,都没有找到,就像是从三山六界消失了一样。 敖阡的眸子暗了下去,知道前任海域之主消失的人不多,为了稳住海域,也为了维持天下太平,这一消息一直是封锁的,这位神君知道这件事,他的能力非同小可。 “暂时还未。” “哦,那你为何流连人间迟迟不肯回去?”河神抬起她漂亮的眉眼不带一丝感情看向雾渊, 海域内现在无主,敖阡身为五爪金龙自然应该继任王位,这是他的天命。 敖阡沉默半晌,“小神的私事就不劳烦神君挂心了。” 河神瞥瞥眼,转身看也不看我,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向轿子。 我朝着敖阡无奈地笑了笑,“时间紧急,这次就先到这里,真的非常谢谢你。” 雾渊依旧宠溺地看着我,他伸手在我的头发上摸了摸,我感觉有些不自在,微微后退了一步,雾渊笑容一顿,把手伸在我的面前,他的指尖上一条青色的线。 原来是拿掉我头上的脏东西,我心虚地呼了一口气, “我送你的东西还在吧?”他问, 我摸了摸背包,从最深处摸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鳞片。 雾渊的眼睛里浮现了一丝笑意,“收好了,这可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 我点点头,朝他挥挥手。 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右边耳朵上一颗闪耀的透明耳钉,看起来是一滴泪的形状。 我狠心转过身,朝轿子走去,轿子里面装饰古朴简单,一幅画挂在轿子的内壁上,画像上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捡着一朵花,姿态娇憨,却无比可爱。 元岁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这是你吗?” 我默不作声,低着头看着小桌子上热水壶里袅袅的热气, “连茶水都替我们准备好了,这个敖阡真讲义气。”元岁试图恢复气氛, 河神啧啧啧了两声,“怕不是给你准备的。现在的人堪不破迷障,道心不稳,注定要在红尘中遭受磋磨。” 我抿了抿唇,闭上眼睛假寐,再次睁眼时,元岁告诉我已经进入青海地界了。 我撩开轿帘往下看,只有一片白茫茫, “别看了,我们走的是鬼道。” 我哦了一声,这时一只传信青鸟飞到我的耳边, “胡艳识破我们的跟踪还给我们设了陷阱,现在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哪里?” “青海不周山附近。” “不周山?” 居然在不周山附近。上次是敖阡直接带我们刚过去,我居然都不知道不周山在青海附近。 胡艳去到不周山做什么?当初胡银皎就是在不周山受刑,难道她要对我的孩子? 我心里一紧,抬头看向河神的眼睛里满是焦灼。 河神会意地拍了拍手,一瞬间的天旋地转,河神直接掐诀稳住整个轿子,这时,外面小鬼的声音传来,“大人,此地似乎有结界,我们进不去了。” 结界?这么大的一个结界? 河神微微挑了挑眉,有点诧异。 我们坐的是城隍神的轿撵,虽然城隍是地仙中神职最低等的,但在地面的行动却是最畅通的,除非是遇到了更高等级的神在此地,那位神君设下结界才能阻挡城隍。 就像当初敖阡送我到昆仑,昆仑山内有河神,他虽然不知道,但就是进不去昆仑山的结界一样。 “先就地下去吧。”河神出声。 我背上我的背包,眨眼间就已经落在了青海附近的山林里。 一出轿子,外面一片漆黑。 “再等等,就快天亮了。”河神说着,示意那些小鬼离开。 可那些小鬼一个个笑嘻嘻站在我们身边,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元岁这时突然想到什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些碎金子。 他分给那些小鬼后,那些小鬼忙不迭抬起轿子就消失在黑暗中。 “有钱能使鬼推磨。”元岁说着,就着第一缕洒进来的日光数了数剩下的金子,细心地收好。 看着这场景我突然笑了笑,还好这一路有他们。 我问河神接下来该去哪里,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继续往前走就到青海了。不过,我感觉到这里确实存在一个结界,接下来的路程我们只能步行。” 我一心只想尽快找到胡艳找到孩子,河神说完,我就背好包往前走。 赶路的过程是枯燥的,但好在有两个在我身边,他们偶尔斗嘴,时不时调侃,倒让我觉得日子没有那么难熬。 很快我们就进了青海省,这边的风光和东北很不一样,只是我心里有牵挂,越是漂亮的风景只是更加刺痛我的眼睛,再美也没有昆仑绵延千里的巍峨山脉美。 我们站在界碑处,河神低声念着咒语,不远处一个老婆婆出现。 第142章 夔牛偷袭 她佝偻着腰朝我们走来,虽然脸上布满皱纹,但笑得和蔼,莫名让我想到我的奶奶。 她穿着一身黑褐色的长衫,头上带着一根木头簪子。整个人慈眉善目,温和可亲。 她看起来动作迟缓,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在我打量她的时间,她就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不知神君驾临,老婆子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她放下手里的拐杖,就要朝河神跪下。 河神挺直了身体,看着老婆婆,“我察觉到此地有些异常特来查看一番,你找个地方让我们好好休息。” 老婆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才点了点头,“各位大人跟我走。” 她带着我们左拐右拐出了山林,眼前是一个热闹的集镇。 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按理说庙会也都陆陆续续结束了,难道还有什么地方举办庙会吗? 走在路上,我问老婆婆,她才回答说,最近龙王的诞辰要到了,大家伙都在准备庆祝。 我点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到了一座场镇边缘的一个小二层楼房。 “怕凡人扰了各位的清净,给大人准备了这个地方,你们看看合适吗?” 河神四处看了看,是老式的那种房子,木头门上还贴着门神画像,各个门框上贴着对联,最重要是这个房子非常干净,没有邪祟。 他满意地点点头,元岁放下背后的包袱,坐在圆木圈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长嘘了一口气,这一路也确实累了。 看着天色慢慢黑了,那老婆婆提了许多的菜肉送到我们这里,我推辞了好几次,老奶奶鼓着一股劲把菜肉全部放进冰箱才转头看着我, 她的音色和缓,带着老人说话时独特的缓慢节奏, “姑娘,我一见你就觉得面善,你眉心青紫,郁结于心,可人是铁饭是钢,要好好吃饭才有力气走下去。前面的路还长呢。” 我掩住眸子里的失落,老奶奶放好东西正要出门时,突然对着我们说,“近年来这边都不太平,晚上了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虽然不知道老奶奶说的不太平是什么,但我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河神一脸无所谓地等在一边,他早就说过他饿了。 我手脚麻利地炒了两个青菜,元岁吃得很开心,但是河神却只是看看,闻了闻味道就心满意足走进了院子。 “你为什么不吃?”我追出去问他, “凡人吃五谷杂粮,继而生出七情六欲,斩不断欲念便跳不出轮回。”河神背着手看着一片漆黑的天上,“要不,我教你辟谷吧。学了辟谷,身心干净,于你的修行也有利。” 我原本想拒绝,毕竟我没有成仙的想法,可一听到对修行有利,我点头同意。我想快点找回孩子,我不能这样一直弱下去。 住在这里一连几天,我心急难耐,可河神说不周山是仙山,不会轻易现身在凡间,除非有合适的时机,我问他什么是合适的时机,他一脸深沉地摇摇头 我一天天呆在这里,听着传信灵鸟传回来的消息,几乎都是胡艳如何狡猾逃脱。 有一次我偷偷出去找胡艳,可还没走多久,就被河神发现,那是他第一次有些怒气地看着我, “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打草惊蛇吗?何况你的法术低微,就算找到了胡艳,你也不是她的对手,传信鸟回来说胡艳这一路杀了起码上千的探子了。” 我的眼眶通红,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我知道,我的能力低微,我只会给你们拖后腿,可我能怎么办?天天在这里等消息,我好急,我难受。!”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既然胡艳来到这边,并且一直徘徊在这里不曾离去肯定有原因,她曾经出现在不周山,我猜,她应该是为了这里的某样东西或不周山里的某样东西。” 河神直直地盯着我,“有耐心一点,至少我们还没得到消息说那孩子怎么样,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知道我鲁莽了,捂着眼睛跑进了房间,我真的,只是想早点结束这一切,早点回去而已。 一晚上,河神和元岁都在外面拍门让我出去吃点东西,还说这是河神亲自下的厨。 我把头买进被子里意识昏沉,眼眶红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夜一股不知名的香气传来,我体内的灵海翻腾,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推开门走到外面,可外面空无一人。 “河神?元岁?”我试探着喊人,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整个房子安静得诡异。 我朝前走了走, 一个巨大的类似牛蹄脚印出现在院子里。我连忙转身,见到那个庞然大物的一瞬间,它怒吼了一声,顿时,四周狂风暴雨朝我袭来,我一个没注意被吹倒,重重摔在地上。 “你是谁?”我忍着身上的剧痛,看着那个通体发光的怪物。那个怪物浑身闪耀光芒,刺得我不敢睁大了眼睛看,他全身都是青苍色的,没有角,眼睛大如两个红灯笼,仅有一只蹄子。 我勉强站起身,掐诀念咒的瞬间,我的指尖也在闪烁莹莹光辉,那怪物的牛鼻子哼了一声,一只蹄子跳起来径直向我而来,眼看着我的结界就要被攻破了, “夔牛?”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河神飘飘欲仙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眼前, 元岁赶紧跑来扶起我,“刚才我们发现那结界有异动,出去查看了一会。” 我满脸凝重地看着河神,河神看着眼前这个怪物,眉头皱了皱, 夔牛在千年前被黄帝剥皮拆骨做成鼓。是道教一位圣人怜惜夔牛的命运,给了它重生的机会,如今怎么又出现在凡间?还如此暴躁。 他飞身而起,在空中掐诀念咒,无数条凌厉的光束朝夔牛而去,那些光束将躁郁的夔牛团团围住,暂时困住他, 可夔牛血红的眼睛里闪着一颗光亮的瞳仁,那颗瞳仁一睁一闭间,那些朝它靠近的光束全部消失。 河神眯了眯眼睛,看着夔牛带着铺天盖地的架势朝他们奔来,虽然只有一条腿,但速度并不慢。河神咬了咬牙,划出一个结界,罩住我们三个。 第143章 龙王庙 “我不是打不过他,只是他现在是天上一位圣人的手下弟子,我又不能”话还未说完,那夔牛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它低下高大的身体,望着我们,接着一跃而起,这一脚要是踩下来,就交代在这里了。 河神和元岁都有底子在,两个人朝旁边一闪,才发现我还在结界内,顿时都想回来拉住,可已经晚了,那夔龙跃起的巨大蹄子已经重重地将结界踩碎! “陈瑶!” “陈瑶!”两道声音同时发出,元岁直后悔,眼眶里顿时溢出了泪。 河神站在一边,心里也急了,直接一挥手,一股强大的气流重重打在夔牛的身上,它直直飞出去撞倒院墙,满地狼藉。 “陈瑶!”河神奔到夔牛脚下,可那里只有一个深陷的大坑,什么都没有! 元岁在一边抽泣着,“不会被踩成肉泥了吧?” 河神的眸子里满是杀气,杀我的人,不管你是各方神圣,都得死! 他径直飞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夔牛面前,伸手一捏,隔空掐着夔牛的脖子,那只夔牛体型虽然巨大无比,但此时却像一只小鸡仔一样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杀了我的地马,便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人小气得很,你就拿命赔陈瑶吧!” 他说完,手上渐渐用力,萦绕在夔牛脖子上的光线渐渐收紧,许是这样的临死场景让夔牛终于生出了害怕的意味,他哆嗦着开口,“神君,小人也是听命行事,神君留小人一命。” “你是圣人门下的弟子,你又会听何人的命?说!”河神虽然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但难掩他浑身英勇嗜血的气势,就像一个上了战场,只想将敌人斩于马下的将军。 “我说我说,是是” 夔牛本就是妖兽中最低级的存在,当年他身死,却被圣人救活入了圣人的门下,本就在天界引起了好一场议论, 低级的妖兽,他们天生灵智半开,即便修行再多年,也是贪生怕死的存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庞大的身躯不停地抽搐起来,那双如大红灯笼的眼睛时明时灭,脸上是恐怖害怕的神情。 河神眼眸微睁,看着夔牛在一番挣扎后碎成片片血肉,那些血肉落在地上直接就被闻讯赶来的山精野怪抢夺分食。 他退回到地面,一眼就看到了在土地婆身边站得好好我,眼睛一亮, “你怎么样?”他两步走到我身边,侧身问我, 我看着四周莫名其妙出现的大大小小的旋风,问“那个怪物死了?” 河神皱了皱眉,“不是我杀的。” 这样相似的场景,让我不由想到之前胡银皎也是这样,他没有杀五神将,可五神将却死了,虽然最后查出是胡艳所为,但胡艳背后是什么人? 这次的背后又是什么人? “大人先不要说了,离开这里为重,夔牛死了,这里不宜多待。”在一边存在感极低的土地婆突然开口,我感激地看着她,若不是她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我,我铁定变成一滩肉泥。 刚才,土地婆从地下蹿出来后又把我拉进了地下,才让我逃过一劫。 土地婆拍了拍我的手,“小事一桩。” 天空隐隐传来雷鸣,此时的天际黑得像一潭墨,让人心惊。 “快走吧,他们要来了。” 夔牛死了,天上仙肯定会察觉,所以我们不得不快速离开。 土地婆拉着我的手,她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杵了三下,顿时一阵毫光升起,瞬间我就消失在原地。 不过眨眼间,周围的景象就变了,土地婆站在我身边,她往前走了走,确认我们身后没有人跟着才解开护着我的结界。 这里是龙王庙。 我四处走了走,才发现这座龙王庙大得惊人。庙身坐南向北,前后都有廊道,蜿蜒向后殿而去。整个庙内雕梁画栋,刻画的龙子龙女栩栩如生。 尤其是大殿正中的那尊龙王雕像,金身体量庞大,威严庄重。 他怒目圆睁俯视着信众,头戴帽冠,身穿朝服,胸前合手而立。衣袍褶皱与袖摆曲线自然,凝重中透出轻盈灵动之感。 我定定地看着龙王雕像,它的眼里似乎有着浓重的化不开的悲伤? 忽然,河神出声道,“有人来了。” 土地婆配合河神掐诀念咒,一道咒从他们身上发出,我发现我的身体渐渐变成虚幻,可没一会儿就自然显现出来, 河神的眼神凝重,“这里有东西,我们的咒术不起作用。” 土地婆一脸的疑问,从来没听说过龙王庙有异常,她看着河神伸出五指,在手上飞速算着什么, 此时,外面的清风一阵一阵过,我们躲在龙王庙内,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就在大家伙以为外面的天上仙离开时,一阵风飘了进来,随即变成一个戴着金冠穿着铠甲的神将。 我死死捂住嘴巴,由于我隐不了身,土地婆只好把我安置在雕像的后面,外面用长长的金帛把我团团围住,这里的龙气浓厚,希望可以掩盖我身上沾染的夔牛的气息。 眼看那神将离我越来越近,我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心腔的一颗心咚咚地跳动着,捶得我不由自主握紧了手里的金帛,手心满是汗。 那个神将就要走到后面来了,我偷偷瞟着外面,就在神将即将走到我身边时,他像是接到什么信息,往外面走了几步,我看着神将的身影消失,长长呼了一口气,可下一秒,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犯人肯定跑不远,搜!”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多的人朝神像后面走来,我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若是被捉,那是死也说不清楚的,我还有孩子要找,还有人要救 眼看那个神将一身金光朝我靠近,再有一步就走到我躲藏的位置了,我满头满脸的汗水都打湿面前的金色帛布了,突然!我往后一倒落进了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我动了动摔麻了的手脚,一步一步探着往前走,这里是哪里? 我着急回去,小声喊着:“元岁,元岁,河神? 第144章 五爪金龙 声音从一出就被黑暗吞噬,四周一片寂静,说明这里很宽阔,回声远到传不回耳朵。 我朝前走了几步,前面好像有光亮, 我着急出去,直接跑了起来,正当我跑得满口血腥气时,眼前的场景直接让我忘记了呼吸, 我处在一个大概六层楼高的地方,四周都修建着围栏,围栏上雕刻着似有似无的流水,这水很清浅,就像潺潺流动的水源一样。 我站在围栏处向下看,下面灯火通明,一条巨大的金色长龙被无数条蜿蜒的铁链紧紧捆住!有些铁链都嵌进了肉里!黑色铁链和猩红的血肉交融,模糊一片! 我心里震惊!一条龙被关在这里!!? 我俯下身体仔细看,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中间蜿蜒着一条线把圆形分成两半,两半的中间又各自点着一个圆点,这不就是一个太极图吗? 每层楼壁都点着六盏灯,灯火微弱却一直在燃烧,看起来朦胧一片。 为什么神龙会被关在这里?我想下去,转了一圈才发现没有路, 许是我跑动的声音惊醒了金龙,他睁开了眼睛,只是一看就很虚弱,斗大的眼睛只虚虚睁开了一条缝,他想抬头看我,挣扎中铁链发出哗啦的响声,半晌,一颗重重的龙头摔在地上, “你是谁?”他喘着粗气问我,音色苍老深沉。 “我,我是陈瑶。” “你怎么进来这里的?”金龙的声音有气无力,他的四条爪子动了动,引得铁链缠绕地更紧,收紧地更厉害了! “我来到一个龙王庙,不知怎么就来到这里了。”说话间,我的背包泛着幽幽的光, 我赶紧取下背包,费劲扒拉着里面的东西,想要找到光源。 是敖阡送我的龙鳞。 “护心鳞?” 那条金龙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他稍稍睁大了一点眼睛上下看了看我, “你是凡人,你怎么会有龙族的护心鳞?” 我看着手里金光闪闪的鳞片,“这是一位朋友送我的。” “朋友,呵呵”那条金龙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七百年了,不知我的朋友怎么样了。”他悠悠地说着,声音里似浸满了风霜,听的人心酸。 “你是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犯错了吗?” “我为海域之王,能犯何错?不过能力不济被人欺骗困在这里罢了。”金龙想要抬眼看我,但每次挣扎,收紧的锁链都将他的血肉勒出更艳的血红。 “我我要怎么才能救你出去?”不知为何,我想要救他,那种感觉异常强烈。 “我被困在这里七百年了,又怎么出得去?何况,你是凡人,你又怎么能救我。”金龙顿了顿,“还是不要让你身后的仙家做无谓的功夫了。” 他居然一眼看出我是神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既然没有犯错,那为什么要困在这里!不公平!” “不公平?哈哈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当年,神的陨落,不也是不公平?谁都逃不过的命运罢了。”金龙喘着粗气,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嘶哑。 “我身后的仙家很厉害,他们一定有办法。”我的眸光坚定,大声地朝金龙喊着。 一声叹息响起,金龙的身体凝起一道淡淡的光芒,和我手上的龙鳞辉映,顿时,满室的金光闪烁,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轻,一阵黑暗袭来,我紧紧闭上眼睛,等再次睁眼,我出现在之前躲藏的那个地方。 “找到陈瑶了!”我一出现,元岁的声音陡然响起, “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被神将发现抓走了!”河神闪现在我的眼前, 我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土地婆婆呢?” 那群神将来到她的地界,她要去接待已经走了,“你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河神有预感,应该和这里的结界有关。 我左右看了看,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我刚才见到一条金龙!五爪金龙!不过他的年纪应该很大了,他很虚弱很苍老。”我说着把手里的龙鳞拿出来,此时,那片龙鳞已经恢复原先的样子了,没有金光闪烁。 “金龙?还是五爪的?”元岁追问, 我嗯了一声,继续道,“他被关在一个八卦阵里面,还被铁链锁着,他说他已经被关了七百年了。” 河神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睛里少了一贯的游戏神色,“七百年?” 我点点头,“我想要救他,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我晃了晃手里的龙鳞,“刚才龙鳞发光,我就进去了。” 河神伸手拉住我不停晃龙鳞的手,“或许是有什么特定的机缘才能进去,再等等吧。” 我哦了一声,就这样,我们在龙王庙住下了,虽然说是住下,不过是找了个废弃的房子呆在里面,白天尽量不出去,避免惊动到里面的香客,晚上就去到神像后面,等着龙鳞发光,一脸几天,熬夜熬得我面色蜡黄,龙鳞都没有再次发光。 远处天际变成鸭青色,一缕光线洒向大地,我们再次灰溜溜往回走,却没想到这一次,庙门早早就开了,一批的信众往里涌入,我们不得不重新躲回神像后面。 那些信众手里拿着香蜡纸烛,有的拿着龙子龙女的纸人,他们有序地往庙里走, “糟了,今天是二月二。”元岁出声,“二月二,龙抬头,今天是他们开庙会的日子。” 元岁的话音刚落,我手里的龙鳞再次发出幽幽的光,我欣喜地一手抓住一个人,顿时,一片黑暗,我知道,我们进去了! 又掉在熟悉的地方,我看着前面的光亮,使劲往那边跑去,元岁跟着我一起跑,只有河神,惬意地飞在前面, 我看着停在围栏处的河神脸色明显阴沉下来,他率先飞了下去,飞到地底下,飞到金龙的面前。 “原来你在这?”河神的声音传来,我和元岁刚好跑到围栏边, 元岁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抬头环视着四周,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也太阴险了。”元岁不由出声,声音里是不可置信, 第145章 被困 我疑惑地望着他,元岁接收到我的目光,指着地下金龙所在的地方耐心道, “你看,地下是个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八卦有分六十四卦,每一卦各不相同,困住那条金龙的正是八卦中的困卦!” 见我依然有些困惑,元岁继续向我解释,“困卦是《易经》六十四卦之一。上卦为兑,兑为阴,为泽;下卦为坎,坎为阳,为水,大泽漏水,水草鱼虾,处于穷困之境。阳处阴下,刚为柔掩,像君子才智难展,处于困乏之地。所以卦名曰困。” 元岁指着围栏上雕刻的水,“你看这上面雕刻着水,水在卦象中意味就是困,这里雕刻的是小溪流,而神龙飞天需要江河海域那样的大水,这点小溪流明显是把这条龙困得死死的。” 元岁走了几步,摸了摸那些水纹,“同时,水利万物,这点水源又保证了金龙不会被困死,简直是让他活着受折磨!谁想出这样的方法,好歹毒!”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地下的河神一挥手,我和元岁身体一轻朝下飞去, 一落地,元岁继续皱眉道,“看来设这个困局的人是对道法了解得透彻无比啊,我们是从六楼飞下来的,六等于留,也有困的意思。” 我惊得睁大了眼睛,到底是谁要这样对一条金龙! 何况这条龙还是海域之王! 河神直直看着金龙,这次的金龙比上次又虚弱了不少,他听到动静,眼睛又睁开了一条缝, “你又来了。”他对着我说的, 我点点头,“我说了要救你!这位是河神,这位是我的朋友,他是学道的!他们都很厉害!” 金龙呵呵一笑,微微移动眼珠看着河神,“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 “天下人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却在这里,怎么样?这个清闲躲得够久了吧。”河神背着手,眼前是金龙那颗巨大的龙头, “你还是没变,一点都没变。”金龙的声音沙哑,气息奄奄。 “说正事,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金龙的眼皮眨了眨,似乎在思考要怎么说,半晌,才缓缓开口,“是阿微串通国师骗了我,把我困在这里。” “纳兰微!”河神震惊出口,阿微原名纳兰微,是七百年前敖景喜欢的女孩子,敖景就是眼前这条苟延残喘的金龙,当年敖景失踪后,纳兰微就被凡间的帝王看中,进了皇宫,一生荣华。 居然是她! 室内一片沉默,只有金龙不断喘息的巨大声响, “我要怎么救你?”河神问金龙, “你身边那位小兄弟是个道法高深的,他都看明白了,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金龙认命一样,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 “敖大头,你想不想知道当年你失踪后,纳兰微怎么样了?”河神也动了气,声音拔高了不少, 听到纳兰微的名字,金龙才有了一点精神, “她在你失踪后,转身就嫁给了人间帝王,还当上了皇后。”河神瞥了瞥金龙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金龙的眸子睁大了些,眼神里有着不可掩藏的难以置信。 “是真的,我没骗你。”河神还凉凉地补充了一句, “不可能!不可能”金龙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竟晃得铁链叮当响,“她说过,她会永远爱慕于我,又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 “说不定就是她联合国师骗得你呢,为了皇后位置,为了荣华。毕竟,跟着你还要遭天谴。”河神抱着手臂,音色凉凉, “我要见她!我要见她!”铁链晃动的哗啦声不绝于耳,金龙身上的鲜血直流,那些鳞甲片片碎裂,露出里面猩红糜烂的血肉。 “那你也要有命才行啊。”河神说着,朝金龙的眉心一点,金龙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只是那些被铁链裹住的地方依旧是血肉迷糊。 “每隔七十年,就有人来取我的血,卸我的鳞甲,下一次取血就在三天后。”金龙说着,直勾勾盯着河神, 河神给他一个懂了的眼色,拉着我催动龙鳞,顿时,我们出了去。 三人躲在巨大神像后的空位,等着最后一位香客离开龙王庙才敢出来,我揉揉发麻抽筋的手脚,问河神,“怎么就出来了?” 河神微微一笑,“胡艳那边,该收网了。” 原来,河神说的合适的机会就是今天。 二月二,阴阳交换思旧迎新之际,此时的不周山会在人间出现。 河神吩咐元岁在龙王庙守着,拉着我一个转身就消失在原地, 我感觉到一阵阵的气流打在身上,忍不住睁开眼睛,发现我正飞在天上,四周还黑蒙蒙的,这时候应该是早上四五点左右, “不周山只能在人间出现半小时,我们若是不小心进去了,一定要尽快出来。否则。” “否则怎么样?” “会永远困在山里,下一次显现的时候应当是一年以后,但凡人在山里是活不过一个须臾的,所以我们,不对,是你,你要尽快出来,明白吗?” 我点点头,看着遥远地面上一个巨大的山影。 是不周山。 之前来过的不周山。 河神带着我降落在不周山附近,我们找了个山坳,躲在里面,等着胡艳。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我等得满手心都是汗水,可胡艳还是没有出现, 我忍不住开口问,可河神竖起一根指头在嘴前,我又把卡在喉咙的话咽了回去,继续盯着山门, 这时,一个穿着大花裙子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就算不看脸,我也知道那是胡艳! 她的怀里赫然抱着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被襁褓裹得严严实实,我看不清孩子的样子。 “我的孩子,还我孩子!”我径直冲了出去,手里顿时出现一柄长剑,我跃在胡艳面前,和她交了几掌,但剑尖却迟迟不敢挥向胡艳,怕伤了孩子。 胡艳踮着脚后退了几步,“居然被你找到了,你手下的蠢材也太多了,替你清了几个,还不好好谢谢我。”胡艳在我面前站直了身体,只是一双腿微微曲着, “胡艳,你把孩子还给我,之前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我说着好话,眼睛努力看向孩子, “山主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他死了留下孩子也是好的。”胡艳说着,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第146章 孩子 我摇着头,“抢了别人的孩子,你不怕遭天谴嘛!” “这是他当初承诺于我的,只要我说出救活西王母的方法,他就满足我一个愿望,真遗憾,我本来是想让他和我在一起,但他死也不肯,现在好了,他死了留下的债,就由他的孩子还吧。” 胡艳媚眼如丝,眼里的戏谑一览无余。 “你放了孩子,不要伤害他!”我嘶吼出声, 她怀里的孩子似乎被我吓到,突然哭起来,哭声阵阵,引得我心里一阵绞痛,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进去找东西,孩子生病了,我要找药给他。”胡艳一挥袖,我被一道蛮横的气流打得后退了好几步,被河神扶着才没有摔在地上, “今天,你走不了!”河神说完,虚空中出现了无数只透明的水剑,剑尖指向胡艳, “等等,不要伤了孩子。”我急忙出声,音色颤抖, 河神朝我轻轻点了点头,手指一挥,那些水剑全部朝胡艳而去,胡艳抱着孩子本就行动不便,又要躲避那些水剑,自然顾不得太多。她的全身都是被水剑割出来的道道口子,深可见骨,却不见血。 水剑自带寒气,把她的皮肤都给冻住了,血流不出来,甚至她都察觉不到一丝痛楚。 望着突然停止攻击的水剑,胡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嘴角一扯,把孩子挡在了身前,“让我进去,否则我不介意和他死在一起!” 河神长眉一压,向来只有他威胁别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威胁,他化出一枚冰刃,朝胡艳射去,胡艳眼疾手快,将孩子举起来,冰刃擦过襁褓,直接把襁褓割开,露出里面的棉絮。 “不要,让她进去,让她进去,不要伤到孩子了。” 我还沉浸见到孩子的慌乱中,见到河神出手,慌忙让他停下,我流着泪祈求河神,河神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都是恨铁不成钢。 我低低地抽泣着,看着胡艳敲了敲山门,然后进去,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你就这么相信她的话?”河神站在山门口,“她可是你的死对头。” 像是忽然点醒我一样,我顿时抬起头跑到山门前,山门咯吱一声再次打开, 在这样密闭黑暗的环境里,胡艳的味道异常浓烈,是那种妖魅的异香中裹着淡淡的腥臭味, 我脑子灵光一现,之前在狐狸身上闻到过, 难道他们? 我拍了拍自己的头,别想那么多!先找到孩子,找到孩子再说! 我握紧的手不停颤抖,跟着这股香味朝前走,河神走在我的旁边,他走路一向没有声音,有的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 很快,胡艳在一个山洞前停下,山里的山洞,有点奇特。 她四处看了看,随后不停在地上翻着什么,河神带着我直接现身, “你逃不掉的。我会杀了你,再抢回孩子。”我说着,凛冽的风吹响我,我披散的头发被吹起,显得我整个人张扬极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能力了。”胡艳说着,刺破中指,血液一滴一滴流在地上,她拿出地上藏着的东西, “怨骨?”河神看着胡艳手里那根黑漆漆的东西出声,“这东西世上居然还有怨骨?” 千年前,神界经历了一场大洗牌,不少神君被贬下凡,有的则被剔去仙骨堕为妖邪,而被剔除的那些仙骨被人收敛起来,用做开启灭世大阵的钥匙, 那些金光闪闪的仙骨就这样变成了怨骨,神界一位尊神为救苍生陨落后,不少的怨骨随之消失,世上居然还有怨骨存在? 河神看着拿着怨骨的胡艳,眉眼冷峭,“狐妖,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吞噬了怨骨,生生世世都只能是鬼物了。” 胡艳睨了我们一眼,“谁说我吃?自然是孩子吃。” 我往前走了一步,神情激动,“他只是个婴儿!胡艳,你太狠毒了!” 胡艳一脸不屑地看了孩子一眼,“没办法,只要能救他的命,他变成什么都无所谓。” 救命?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我心念一动,掐诀念起咒语,胡艳周围腾地燃起一圈火焰,这是胡银皎的术法,看到这她一瞬间的慌乱,趁着她松懈的时刻,我手拿长剑直直朝她而去。 她抱着孩子堪堪躲过我的剑尖,我眉眼凛冽,只想从她手里躲回孩子,一招一式都没有留情,胡艳见我决心这么大,正眼看了我一眼,随后想要跳出火焰圈, 但外面的河神在她跃起的瞬间,冰刃穿透她的脚腕,她重重摔在地上,孩子也被摔得哇哇大哭, 我心疼极了,收剑就想上前抱起孩子,但胡艳却勾了勾唇,直接斩断自己的双腿,顿时血流如注,在她周围氤氲出一个血坑,她把孩子放在身边,捏起奇怪的手势,一道道诡异的黑色光线从胡艳身边飘出来,她把手心的怨骨拿出来摆在面前。 我心里一惊,直接就冲过去想要夺回孩子,但那些黑色光线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网住的不是别人,而是胡艳和孩子。 河神飞到我身边拉住我,“她念起禁咒,已经催动怨骨了。我们不能再靠近了,否则会被影响神智。” 我内里万分悲痛,双眼猩红,恨不得在这里杀了胡艳! 黑网将他们越网越紧,终于我看到那条怨骨在一片光华中化成一个白点,迅速没入孩子的眉间。 “不!”我崩溃大喊,胡艳却笑得灿烂,她的头发全部散落下来,眉眼都是戾气,嘴唇乌紫, 是入魔了? 只见那孩子的身体不断长大,撑破了襁褓撑破了衣服,以一个巨大的人形婴儿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额头上两只玄色的角,一只眼睛全部漆黑没有眼仁,另一只眼睛却是正常的人类眼睛。 他像是刚学走路一样,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 胡艳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朝孩子吹了一声口哨,孩子立刻转动头颅看向她,随即眼光凶狠地朝我奔来。 他的手指在抓向我时,变成锋利的利爪,隐隐还有银色的绒毛在手臂上。 我做不到对孩子发动攻击,只能不停地闪躲,河神想来帮我,却被胡艳缠住,虽然胡艳的双腿被斩断,但她诡异地用膝盖在地上走路,行走间,一道道血色的痕迹触目惊心。 第147章 小绿龟 孩子一开始还有些懵懂,但随着胡艳在河神那里节节败退,孩子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他咬着牙,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凶恶地扑向我,眼睛也在生气中变成幽暗的绿色。 “停下!”我一边躲闪一边喊着他,他在听到我的声音时,微微怔了怔,好像在回忆什么,可胡艳嘴里念念有词,下一秒,孩子晃了一下头,嘴巴里长出利齿向我咬来。 “陈瑶,回手!”河神一边击退胡艳一边和我说话, 可我实在做不到对孩子出手,那小孩眼见我快要退到悬崖边,变本加厉地缠住我想要攻击我,我左躲右闪间,孩子一个重心不稳,居然在我的面前直直掉下悬崖, 眼看孩子掉下去,我想也不想直接跳了下去,“陈瑶!”河神的怒号响在耳畔, 那孩子攀着崖边一棵横长出来的树枝,一脸诡异地抬头看我,我心里一惊,但已经上不去了, 随着我的降落,孩子脸上的狂热越发达到顶点, “如果要死,就让我死得明白吧,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耳边的风在急速地吹,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可孩子那张脸却越来越清晰,我看到,我清楚地看到孩子肩膀上亮着两盏灯。 那是只有人才会有的命灯。 我是人,我的孩子自然也有命灯,一瞬间,我的眼泪从眼角流出,被从下而上的风吹在我的面前。 那是我的孩子。 我激动又窃喜,我一直都没有对他出手,是对的。 这个悬崖很深,我的灵力也在逐渐下坠中渐渐消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才发现,我出现在一个幽绿的山洞里, 洞内方方正正,不时有水流经过,我的手脚动不了,甚至脖子都动不了, 我想张嘴呼救,才发现嘴巴也动弹不得。 洞内除了偶尔淅沥的水流声,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我的呼吸都没有! 我死了? 我真的死了?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死了,我还没救回孩子,他吃了怨骨会变成什么样?狐狸,我也没有救回狐狸, 这一路,我无数次陷入濒死的绝境,可每次都阴差阳错活了下来,没想到这一次真的死了。 我看着一片漆黑的洞顶,不自觉淌出泪来, 一丝光亮在我的身下散开,一开始只是点点光亮,接着变成亮眼的光束, 有咯吱咔嚓的声音传来,就像无数的骨头重新打断又拼接在一起,我整个人被亮光托起来,感受着身体逐渐恢复, 原来血液流淌是有声音,心脏跳跃是有感觉的。 我闭着眼睛,感受着血肉筋骨重塑,头发皮肤重新生长,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整合。蓦地我睁开眼睛,体内翻涌的灵气顿时被驯化一样,服服帖帖地沉寂在我的灵海。 之前虽然有了胡银皎的灵气,但终归不是自己的,他们在我体内蛮横霸道地冲撞,不然,河神也不会一下山就叫我炼化。 可现在身体内的这股灵气,却感觉天生就属于自己,我动了动手指,一块石头像被击中一样砰地炸开。 我左右动了动脖子,脖子发出咔嚓的骨头摩擦的声音。 我飞身立起来,站在半空中,我的目力好了很多,甚至看清了我之前躺着的地下趴着一只小绿龟。 那只小绿龟静静地趴着,身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我赶紧落到地面,不会是自己刚才摔下来,把它压死了吧。 我拿起小绿龟,看着小绿龟身上最后一丝血液被它吸收干净,在我眼前变回一只翠绿如玉的龟。 小绿龟的四肢动了动,伸出的小脑袋左右晃了晃,随后才慢慢张开似小米粒一般大小的眼睛,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奶声奶气地唤我,“主人。” 主人?我? 我双手捧着小绿龟,“我不是你的主人,我是”我的眼睛暗了暗,声音更小了,“我是落进这里的人。” 小绿龟的头晃得更厉害了,声音里有着小孩般的哭泣,“当年主人叫我在这里等你,我等了好久,睡了又睡,现在你来了,又耍赖不认我了!哼,主人是大坏蛋。” 小绿龟的四只脚使劲在我的手心扒拉,头高高地昂在一边,气鼓鼓的样子。 “主人一来就摔成一滩肉泥,要不是我刚好在,又要等主人下一世了。”小绿龟碎碎念着,那绿豆般的小眼睛时不时悄咪咪瞅一瞅我, “你是说,以前我也来过?”我瞪大了眸子, 小绿龟点点头,“对啊,那时,主人可不是这么弱小的凡人呢,你是九天之上的神,掌管着一方神域呢。”小绿龟的小眼睛里有着最原始的崇拜和向往, “神?” “嗯,那时你被尊为西王母娘娘呢。” 我脑子轰得响了一声,呼吸都急促了,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小龟,小龟见我不信,急得在我手心转了一圈, “我自开天就在主人身边,主人最信赖的人就是我了,我是不会说谎的!” 我仿佛如遭雷击,如果我是西王母,那睡在棺椁里又苏醒的人是谁?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瑶琼说过的真相又是什么? 我木讷地站起身就想离开,小绿龟游动着四条腿扒在我的手臂上, “主人要走了吗?主人带我一起走,当年你来了,我以为你要带我走,可是你说让我睡一觉,你说睡一觉起来,你就来了,现在你来了,主人不要留下我了。” “这座山就是你化成的,若是带走你,是不是山会崩塌?”我看着小绿龟认真道,之前敖阡说过,这座山就是一只龟化成的。 “带走的是我的灵,这是我的躯体,山脉不受影响的。”小绿龟自顾自往我的衣服里面爬,掉进我的衣兜里,探着小脑袋望着外面。 我摸了摸小龟,边走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从前主人叫他阿玉。 我扯唇笑了笑,确实人如其名。 “阿玉,你知道刚刚和我一起进山的那些人在哪里吗?” 小龟听完我的话,吐出几个泡泡,泡泡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流光溢彩,画面上显示好些画面,我看着那些画面,拳头越捏越紧, 第148章 放她走 胡艳由于双腿断了,坐在孩子的肩头离开了不周山,而河神还徘徊在我刚刚掉崖的地方。 “去那里。”我伸手指着河神,下一刻,河神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准确来说,是我出现在河神的眼前, 我看着河神通红的眸子,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把拉过我,把我抱住,“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他喃喃着这句话,最后才说出带着气音的几个字,“太好了。” 小绿龟在我的怀里适时开口,“还是快点出去吧,这位仙家伤得不轻。” 我推开河神,才注意到他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甚至嘴角都泛着殷红,“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难道是孩子伤了你?” 河神看着我摇摇头, “是胡艳伤了你?”也不对啊,胡艳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把河神伤到。 “是我设的结界伤了她,崖下是我的结界,只有主人才能进,他一次次硬闯,肯定会被伤到啦。”小绿龟大喇喇说着,我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搂着河神飞了出去。 回到龙王庙,一看时间,才早上七点左右,元岁看着受伤的河神吱哇乱叫,“是谁那么有本事能伤了河神?” “是我。” 元岁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摇摇头, “是我” 声音从我身上发出,元岁上下看了我一眼, “我就在你面前!你往下看。”声音再次出现,元岁才回过神慢慢向下看,终于在我的衣兜里看到一双探出来的米粒般大小的眼睛。 “你?” 元岁怀疑的口气激起了小绿龟的不满,他扒拉着我的衣兜要钻出来,我赶紧伸手把它拿出来, 一只小绿龟赫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你那么大本事?”元岁开口, 小绿龟斜了他一眼,“什么你啊你啊的,我是有名字的!我叫阿玉。” 元岁嘴角抽了一下,只听小绿龟继续道,“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河神默不作声,眼光深沉地看着阿玉,阿玉不想和元岁一般见识,转了一圈掉头看着河神, “你中了我的咒,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念了解咒,你修养三天自然就好了,注意,这三天不能动用灵力。” 河神微微垂眸,我看着元岁打了一个大呵欠,才张罗着众人回到之前我们呆的房间, 元岁忍不住睡了过去,我却感觉浑身精力充沛,这时河神看着我的目光却充满了探究, “我脸上有东西吗?”我摸了摸脸, 河神收回目光,忽略掉我身上的金光阵阵,“没事。” 我哦了一声,掐动咒语唤出几只传信灵鸟,给他们下令,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胡艳,找到那个孩子! 灵鸟扑腾着翅膀散开,我像是泄气一般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 一连两天都没有信息传回来,我虽然心急但心态却好了一些,我打坐重新炼化体内的灵气,感受着一丝一缕的灵气充盈全身,即便现在是冬天,也暖洋洋的,身上的棉衣都被我脱了一件。 看着我的变化,河神的目光更加深沉,好几次盯着我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我实在忍不住,趁着他起身去倒茶,拦在他的面前,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喜欢有人吞吞吐吐的。” 河神犹豫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我笑了笑打趣般开口问,“像西王母吗?”河神一眨不眨盯着我,我继续道,“阿玉还说我是他的主人,他的主人就是西王母。” 室内一片沉默。 元岁大喇喇的声音划破了这样的沉寂,他说我放在背包里的龙鳞又在发光了,我和河神对视一眼,一道绿光飞进我的衣兜里,我拿上背包快速跑到神像后面, 刚一到那边,还没站稳,整个人就像坠入了无限的黑暗中, 扑通, 我又掉在了之前的那个位置,每次都摔成狗吃屎,我真的会难过, 河神由于不能动用灵力,和我一起向前跑,“若不是你还不能自如地运用体内的灵气,也不会此次都摔成这样。” 我们卯足了劲往前跑,可速度还是太慢了,我秉心静息,一挥手,带着他们一起出现在金龙面前,不过,这里不止我们一行人,还有一个女人也在这里, 她用小刀割开金龙的皮肉,一点一点刺破金龙的缓慢跳动的心脏,里面的血液一滴一滴流出来,流进了女人端着的银碗里。 “住手!”我怒喝一声,那女的微微往后瞟了一眼,却自顾自继续接着金龙的血, “我叫你停下!你听不见吗?”心随意动,我手里瞬间幻化出长剑,想也不想朝着那女人劈去,一层结界在我的剑下应声而裂,那女人这时才小心地拿出碗盖盖好,闪身躲开了我的剑气。 “你没死?” “是你?”两道声音同时发出,分别是胡艳和我。 “你知道这里有金龙?谁告诉你的!”我浑身的气势势不可挡,剑指胡艳,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你以为我会蠢到告诉你吗?”胡艳之前是热烈的红衣,现在却变成了一声黑衣装扮,眼角眉梢都是狠辣阴毒。 “孩子呢?在哪里?” “在该在的地方。”胡艳说着,一身轻佻。 我感受到体内的灵气充盈,此刻正有跃跃欲试的冲动,一挥手中的长剑,和胡艳缠斗在一起, 胡艳很吃力地接了我几招后就想逃走,可我哪里给她机会,一个旋身,硬生生砍掉她一只手掌, “说,孩子在哪里?”我的眉眼淡漠,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取走她的性命, “我不会告诉你的,忘了说,孩子现在性命垂危,需要喝龙心血才能安稳下来,这样,你也要把我拘在这里?”胡艳哼哧哼哧喘着气,一双眼睛满是狠厉。 “你若放了我,孩子还有一线生机,若不放我,大不了我和孩子一起死。”胡艳半跪在地上,神色镇定, 我的手逐渐拿不稳剑, “陈瑶,不要信她。”河神的话传到我的心里,一刹那的沉寂,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不敢赌,我不敢。 第149章 金龙脱困 “让她走。” “陈瑶,你疯了,现在正是收拾她的好机会!”河神一脸不可置信, “我还会捉到她的,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胡艳有了孩子这个保命符,笑了笑,掐诀飞身而起,陷入昏迷的金龙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前面拿到玄黑的身影,即便只有一个背影,可他还是定定地看着,嘴里喃喃了一声,“阿薇” 胡艳转头面无表情瞥了一眼金龙,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现在怎么办?”元岁在一边开口,他仔细看了看,“剜心的刀应该是特制的,他的血止不住。” 河神一听这话,眉头微微皱起,他强行掐诀念咒间,无数的光点从指尖升起,飞到金龙的身体里,可下一秒,他就捂住嘴巴,指尖溢出丝丝缕缕鲜红的血液。 金龙看着胡艳飞走的方向,眼都不眨,随着光点没入他的身体,他的声线稳了一些,带着莫名的激动, “白起,那是阿薇。” 河神一听这话,掐诀的手都晃动了一下,“敖大头,你是不是被关久了,看到一个女人就觉得是纳兰微!” “不,那就是阿薇,我不会认错,就算只有背影,我也不会认错。” 河神沉默下来,当年敖景有多喜欢纳兰微他是知道的, “敖景,那不是纳兰微,那是一只狐狸。”河神耐心道, 金龙的声音渐渐没了下去,即便有河神给他渡了一些灵气,,可对于虚弱的他来说流失了那么多精血,本就死劫难逃。 “陈瑶,帮我。”河神朝我出声,我会意般凝神屏息,按照脑子里自然而然出现的画面掐诀念咒, 可一股股雾气从金龙的身上腾起,元岁看到这场景,在已经摆好的阵法里开坛做法, 我配合他们封住金龙身上的几大窍穴,堪堪困住他的魂魄不离身, “现在怎么办?”元岁着急地问我,我看向河神,河神眉眼深沉, “先把他带出去吧。”他的话音刚出口,就收获两道疑问的目光, 这时,一声奶声奶气的哈欠声在这沉寂中格外响亮, “我带他出去。” 小绿龟自顾自从我的衣兜里爬出来,“你们的说话声都把我吵醒了。”他看了看金龙,又看了看周围,声音突然深沉下来, “这些凡人就是用我教的卦术来害人?”他说着还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说,卦术是你传给凡人的?”元岁一脸不可思议, 阿玉朝我示意要去到地上,我赶紧把他放到地面,他边爬向金龙边开口, “当年我和主人一起来到人间,主人说去打妖怪,叫我呆在水里,一个老头在水边不停地用棍子鼓捣着什么,我爬出去看,见他怎么弄都搞不清楚,一时兴起就教他啦。” 阿玉说完就在金龙的面前停下,“你困在此处七百年,也有我的责任,今日我解了困着你的束缚,是生是死全看命数。” 小绿龟说着,四肢和头全部缩了进去,绕着金龙滚了一圈,所过之处,留下一条幽绿的细线,那道细线慢慢升腾,逐渐分叉,形成一个类似龟甲的形状,硬生生将此地的整个格局全部改了, 那些幽幽亮着的灯光倏地全部灭了,一颗绿色的光点在头顶发出毫光,却将这里照得很亮, 阿玉重新爬上我的身上, “那些凡人也太可恶了,烧的居然是鲛人血!” 我皱着眉,凡人又怎么有能耐猎杀鲛人?到底是谁把金龙困在这里?我飞身而起挥舞长剑,剑剑劈向锁链, 随着阵阵震天动地的声响,那些捆住金龙的锁链应声崩断,地底下出现一条通道, 我挥手把金龙变成一条迷你小龙拿在手心,带着他们飞了下去。 下到地底,才发现地底下是一条暗河。 我心无杂念飞得很快,耳边全是哗哗的风声。 所有人内心都很沉重,不知金龙这一劫到底过不过得去。 可河神面色依旧,他神态轻松,指引着我来到大海边。 “来这里做什么?”我问, “凤凰浴火能涅槃,金龙潜水才能重生。不过,能不能重生,也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河神飞到大海上,此时正是风平浪静暖阳高照之时,他把小金龙拿出来,一团金光护住金龙落进海里, 一行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海面,海面依旧平静无波, 十分钟,半小时,两小时直到快要涨潮了,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或许,他的命数就到这里了吧。河神眯了眯眼,垂下眼睛,打算回去,谁知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阵阵波涛怒号朝我们袭来,四面狂风把大海吹得浪潮汹涌,海面上出现一个越来越大的圆形漩涡,漩涡中间道道金光射出, 河神垂下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果然,大海才是他们的归宿,死在这里,生也在这里。 一条金龙从漩涡中间盘旋着飞上来,他全身溃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些被卸下的鳞片重新长出来, 此刻他飞在上空,飞在我们的面前,两只眼睛神采奕奕,龙须和毛发飞在空中,那么的雄伟,那么的有力量,和之前被困在地下完全是两个样子,金龙舞动着四肢,气势恢弘。 他直接跃到我们面前,化成一个身形健硕,面目方正的年轻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晶莹似有波光闪动,就像漂亮的大海一样。 “谢谢你们救了我。”他朝我们躬身,行了一个礼,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河神抱着手臂姿态悠闲,“这个礼我受了,以后,我要是落难了,你也要出力才行。” 声音一出,几人都笑了笑。 回到龙王庙,敖景站在门口踌躇了很久,“没想到,我一直被关在我自己的庙宇之下,人气压得我不能翻身,可悲可悲。” “不管怎么样,出来了就好了。”我安慰敖景,元岁在一边使劲点头, 踏进了龙王庙,敖阡吸收着众多香客的信仰,眉心的神印更加耀眼,他走到大殿内,手指翻动掐诀捏咒,神像手中握着的方天画戟渐渐幻化出一道虚影,随着他不断念咒,虚影渐渐凝成实质,最后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第150章 找到他 敖景凝视着手中的武器,久违的熟悉感让他感觉浑身舒爽。 他现在只想找到纳兰微,问问她,当年是不是骗了他?骗他的情还是别有目的! “你找不到她的。”河神靠着柱子,一眼就洞悉了敖景的想法,“狡兔三窟,狐狸比兔子还狡猾,这一路我们设了不知多少陷阱,都被她识破,不愧当初是胡银皎手下第一人。” “那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等,她走投无路到要取你的血了,想必那孩子应该伤得不轻。”河神说着瞥了瞥我,声音都降低了, 我一脸失魂落魄回到之前土地婆给我们准备的小房子,经过土地婆修缮,房子的院墙已经修好了。 “今晚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大家都累了。”土地婆收拾了碗筷后朝我们说,我心里有事,不想多说话,点点头谢了她就径直回房, 翻到半夜依旧睡不着,我索性起来打坐,正当我快要陷入冥想的境界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大人,大人,救救我家老头子吧。”土地婆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刚想下床,猛然发现我动不了,一看,身下盘着一条巨大的紫色蛇尾。 我脑袋一片空白,大叫了一声,顿时河神和敖景闪现在我的房间里, “怎么了?”河神问, 我说不出话,指着一圈一圈盘着的蛇尾惊恐道,“是不是这个咒还没有解除?” 我慌得赶紧用被子遮住尾巴,呼吸都急促了, “主人,这就是你啊!”小绿龟说着,慢悠悠爬在我的面前, “这就是你的原身啊。你是尊贵的西王母娘娘。”阿玉开心地翻了个滚,四脚朝天地睡在床上, “你是说,我真的是西王母?” 一边的河神沉默半晌也开口,“之前我就怀疑你的真身,但昆仑山上睡着一个西王母,我不敢轻易下定论。现在看来,你确实是西王母。” “那睡在昆仑上的那个人是谁?” 这时间不可能有两个相同的人。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头痛欲裂,掐住被子的手越来越紧,青筋尽显。 土地婆被元岁带了进来,一见到我,土地婆泪眼婆娑道,“救救我家老头子吧,他被人抓走了。” 我此刻只觉得浑身的力量撞得我难受,一听到这话,直接飞了出去。 河神和敖景一看抓住元岁就跟上我, 我的嗅觉异常灵敏,不断在城市上空搜索着土地公的气味,那是一种微弱的,混合着大地的味道, 终于,我眸光一闪锁定了一个目标, 我径直朝下飞去,落在一处屋檐上,在这里,我又闻到了那个熟悉的气味,胡艳的味道。 我的蛇尾还没有变回去,烦躁至极,直接一挥袖,那扇大门直接被强烈的罡风炸开,里面一个老头的模样被人五花大绑丢在地上。 “土地公!”我移动身体到来老头身边,他一身仙气已经损失大半,我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朝左边房间一抓,胡艳被我拖了出来, 她此时满身狼狈,眼角眉梢殷红像是刚刚哭过, “你之前取了龙血,如今又收土地公的仙气,到底想干什么!”我的语气冷淡,对胡艳,我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救救孩子。”胡艳看着我,一脸不屈但说出的话却轻声极了,“救救孩子,求你了。”她直直朝我跪下,身姿瘦弱匍匐在地上, 我疑惑地看着她, “不要信她,这花狐狸有多狡猾你是知道的。”河神出声, 我当然知道,这一路,河神好几次都快要抓到她了,都被她在眼皮子地下溜走,为此,河神给她的评价还挺高。 “不是的,这次我不骗你们,我之前去不周山挖怨骨,也是听人说可以救孩子的命,他是山主的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他死!”胡艳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整个人楚楚可怜。 我扭动身体直接掠过胡艳去到内室,破旧的床上一个小小的婴儿躺在那里,他的手那么小,那么软,只是他全身都是青黑色的,眉头隐隐有黑气缭绕。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我的孩子,变成这样了。 “怎么救他?”我把孩子抱起来,直直盯着胡艳,不带一丝感情。 “那个人说需要仙气净化。”我想也不想,直接捏诀掐咒,一股股白色的雾气从我身后腾起,把整个房间都装满了,我和孩子在雾气正中间,我感受着丝丝缕缕的气息从我的身体里流出,一点一点流进孩子的身体, 房间内很安静,本来想出声阻止我的河神也被敖景拦住,不知过了多久,我的额头浸出大颗大颗的汗水,身上好似脱力一般, “够了,再渡下去,你自己也危险了。”河神开口道, 可孩子的面色依旧青紫,一点没有回缓的架势,我闭上眼睛,再次驱动心口的灵海,给孩子输入更多的灵气,可即便我已经口吐鲜血,但孩子依旧紧闭着眼睛,如同一个死婴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他? 我抱着小小的他,抬头用渴望的目光看着房间内的众人,没有人回答我,我想起之前在昆仑,胡银皎说和我结婚,我欣喜若狂时想过孩子的名字, 胡宁,小名叫阿宁。 不管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的名字,希望他一出生就能平平安安,顺遂安宁。 我忍着心口的酸楚,小声地叫着他的小名,阿宁,宁宁,是妈妈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隐忍的声音传遍房间, 得不到孩子的回应,我再次掐诀,这一次河神过来一把打断我 “再这样下去,你就该一起躺在这里了!!” 我的眼眶猩红,“不要拦我。” “你清醒一点,孩子变成这样肯定有原因的,他吃了怨骨,给他渡多少灵气都无济于事。” “那怎么办?”我突然崩溃大哭起来, “我们先回去。”敖景开口, 我抱紧孩子,打算和他们一起走时,怀里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巴一口咬向我,我大惊,可抱着孩子不愿撒手,他一口硬生生咬在我的肩头上,鲜血淋漓。 第151章 找寻医治之法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孩子,眼里是痛,是泪。 四周突然出现无数的金甲神,他们神情肃穆,为首的那个人之前去过昆仑。 “找了好久,妖胎原来在这里。”他说着,大批的金甲神朝我们而来,我的蛇尾在灵力逐渐耗尽过程中已经幻化成了人腿,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化出长剑,迎面对战向我而来的金甲神, 胡艳站在一边,看着这混乱的局势,也试图从我手中夺走孩子。 那些金甲神不知怎么的,一部分突然分出去攻击胡艳,胡艳一个措手不及,差点死在金甲神的金锤下,她一个旋身也是不可置信看着招招要她命的仙神。 “为什”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金甲神从后面一掌劈向她,她本就伤势未愈,如今一口血喷出来,她浑身鲜血淋漓, 她不能死,她死了,孩子的谜团就解不开了! 我挥剑杀出一条血路,挑起一柄已经砸在胡艳面门一毫米处的金刚锤,胡艳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跃起跟在我的身后, 面对越来越多的金甲神,我挥剑的手也慢慢慢下来,裹着孩子的咒语也时隐时现,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一边同样酣战的河神和敖景一看情形不妙,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敖景直接化出真身, “龙王?没想到你还或者。”为首的金甲神说着,一脸冷漠, “今天你杀不死这些人,这些人我就带走了。”敖景呼啸一声,他的鳞甲刚硬,直接将那些仙神撞开,将我们背在背上飞到了远处的一处山溪。 “那些人还会追来吗?”我惴惴不安,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这么执着地除掉一个孩子,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人和仙家结合生的孩子吗? “应该不会,我在这里设了结界,不会那么轻易被发现的。”敖景沉到水里,在水中变回人身。 胡艳大口大口喘着气,看起来只剩一口气了, 我一瓢水把她泼醒,她呛到水咳嗽了几声,幽幽睁开眼睛看向我, “孩子呢?孩子呢?”她慌乱地在地上乱爬了一圈, “胡艳,你没资格关心那个孩子!你害了他!” “我,我没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生病了,不救他会死的!”胡艳的面色涨红,分不清是泪还是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打湿了衣裳,“她是山主的孩子,我又怎么会害他。” “那你为什么和金甲神勾结害我们!” “那个人说的,只要你死了,就能救活孩子。”她似乎想起什么,急忙道,“还可救活山主。” 我的眉头皱起,究竟是谁? “你是在哪里找到孩子的?” “当初昆仑被天将踏平之时,我就逃了,半路我却闻到了山主的味道,我落在一座山头,四处看,发现是个孩子和一个老头,” 钟仙人? 我继续问,才知道,原来胡艳闻到的狐狸味道是孩子身上传出的味道, 那时候,胡艳已经猜到了这个孩子是我和胡银皎的孩子,她原本想直接抢走孩子,那老头一身狼狈,身上的道袍都被树枝割烂了,但眼角眉梢尽是仙风道骨,看起来不像是好惹的样子, 她骗了钟仙人,说自己受了昆仑山狐的委托过来接走孩子,老头本不相信她,但看胡艳满身伤痕,说昆仑已经沦陷,是山主让她过来带孩子,说着,还拿出了一块手牌上面刻着昆仑二字。 钟仙人信了把孩子给了她,同时还告诉她孩子因先天不足,身患各种疑难杂症,不一定能活得下来,这一次他之所以出钟山,就是想带着孩子出去寻找生机,没想到在这里遭受伏击。 钟仙人喘着粗气把孩子递给胡艳,胡艳勾唇一笑,但在见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个孩子太像山主了,真的太像了,她一瞬间想掐死孩子的心熄灭了,她问钟仙人怎么才能治好孩子,可钟仙人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说完,他护着胡艳和孩子离开,转身和那些神秘人缠斗在一起。 “是谁偷袭了他们?钟仙人是死是活?”我皱紧了眉头,体内灵海翻腾,好几次想吐血,都被我硬生生吞下了, “不知道。” “是谁告诉你,让孩子吃怨骨喝龙血的?”我忍着满口血腥直勾勾盯着胡艳, “是,是一个女人,她每次都戴着帽子,穿着袍子,我看不到她的长相。” 我突然觉得可笑,“你一向自诩聪明,为什么这么听一个陌生人的话。还是说,她许了你什么承诺?” 胡艳咬着嘴唇不说话,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怀里的孩子。 “她没说什么,只说,孩子是你的命门,有了孩子才能拿捏你。” 我简直快要被气笑,这个女人怎么那么懂我!“所以,你就听了她的,挖怨骨,取龙血,美其名曰救孩子。” 胡艳一双眼睛里含着泪水,“我以为可以救下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救救他,他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发抖,我要怎么救?我该怎么救? 远处的天色暗了下来,一些乌鸦从远处飞回林中,飞回自己的小窝,我呆呆地看着,眼里满是羡慕,我的家在哪里? 河神掐诀藏住我的气息,带着我们偷偷回了住的房子,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暴露,我们几乎不出房子, 我掐诀念咒召唤了本地的山精,让他们去打探那个神秘女人的信息,可带回来的消息都是不如人意。 我每日守在孩子的身边,他前几日控制不住身体内的瘴气,时而发狂,是河神冰住了他,让他可以安安静静睡在床上, 只是这样的冰冻无异于死亡,看着孩子一点呼吸都没有,我却什么都做不了,那种丝丝缕缕的如同抽丝剥茧般的痛苦再次把我包裹,上一次这样痛,还是胡银皎消散的时候。 我抹着怎么都抹不干净的泪水,呜咽出声。 “别哭了,孩子只是被封住,并不是真的遭遇不测,你之前为了度灵气耗费过多,你应该多多休息才是。”河神说着,端进来一碗鸡汤, 我摇摇头,“找到办法了吗?怎么救孩子?” 河神微微怔了一下,随后摇头,“他被人喂了怨骨,又喝了龙血,再受了你巨大的灵气,这样的病症,三山六界也难以找到医治之法。” 第152章 救土地 “那我去找,我去。”我从床上一跃而下,眼前顿时冒金星,我不由得瘫软在地,河神想过来扶我,我死死扒着床沿,摇头拒绝了他的手, 河神的眸子似乎有点暗,他摸了摸桌上的汤碗,“你看,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去找法子治小狐狸崽子。” 我不由得反驳,“是阿宁,他有名字。” 他有名字,是我精心想的名字,只可惜,这个名字他的爸爸还不知道。 我强撑着喝了一碗鸡汤,感受着身体快速地恢复,想着要重新回昆仑藏经阁看看,外面传来阵阵喧闹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原来是土地公土地婆两夫妻, 我推门走了出去,老两口见到我就要跪下给我叩拜,我赶紧拦住他们,“我不是仙也不是神,受不起你们的跪礼。” 土地公杵着拐杖,“陈大师,多谢你了啊,不然老头子就成了第一个死在妖邪手里的地仙了。” 我摇摇头,告诉他们不要这么说,我也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 这时,土地婆突然开口,“看陈姑娘愁眉不展,是有什么事不顺利吗?” “没什么事。” 土地婆呵呵笑了一声,“陈姑娘,老婆子两口子做这地仙也千年了,天上的事虽然知道得不多,但地上的事却尽数知道,你尽管说,我定当知无不言!” 我的眼睛顿时晶亮,赶紧把他们请进客厅,元岁给他们倒了茶, “我的孩子被人喂了怨骨和龙血,变成怪物,性命垂危,他的爸爸遭奸人所害,魂飞魄散,我想救他们。” 听了我的话,土地公摸了摸花白的黑白交叉的胡须, “老朽隐约可知,怨骨与千年前人间一场浩劫有关!想来摸清那场浩劫能知道一些线索。帮不上姑娘实在惭愧。”土地公朝我拱拱手,我垂下黯淡的眸子,我在期待什么, 土地婆使劲拧了一把土地公,“老头子,话不要只说一半,赶紧告诉姑娘怎么救她相公啊!” 土地公揉了揉发痛的手臂,“我知道,你不要催啊。”他转头对我道, “我观姑娘不是一般人,想来你的相公也不是一般人,敢问这位相公在人世可有供奉,可有建庙立祠?” “建庙立祠不曾有,但在别人家里有牌位供奉,这个算吗?”我小心翼翼问, 土地公又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效果差点,但也可以。” 一听这话,我亲自给土地公再倒了一杯茶,“还请您细说?” 土地公喝了一口茶,“这心有善念的,不管是人还是仙家,都有自己的归路,所谓天无绝人之路,绝的只是坏种的路罢了。既然有人立牌位供奉,说明,他还是心有善念,别人在供奉他的时候,他就与那家人结成了某种契约,那家人的信念不散,他就有活的机会,只是,” 土地公停顿了一下,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说你相公魂飞魄散,那想要收敛他的神魂,需要很多很多人力啊,这个人力指的是人的业力,善意的业力,想要他重生的业力。” 我点点头,“你是说,只要他的信众够多,他们敬他供他,他就能回来?” 土地公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我一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泪水顺着眼角像一条线一样流下来,土地婆握着我的手, “我还没成土地婆之前有个孙女,她和你差不多一样大,只是可惜得了病早早就去了,看见你,我就像看见她一样,不要急,万事慢慢来。” 我点着头不停地抽泣,场内众人都红了眼眶,元岁甚至抽起了鼻子。 送走土地公两夫妻,我们一行人围坐在一起,商讨接下来的计划,既要找出幕后的神秘女人,又要打听当年那场和怨骨有关的人间浩劫,最后就是号召那些信众信仰我的狐狸。 “不行,我不同意,这样太危险了。”河神腾地站起来, 我慢悠悠看了他一眼,给他倒满已经空了的水杯, “那个神秘女人的目标一定是我,她唆使胡艳做的每件事,都是针对我,那句话,‘拿捏了孩子就是拿捏我’就是最好的证据,何况,就算我一个人回昆仑,也不用那么担心,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打架也算厉害。” “可你一个人确实危险,谁知道那个女人身后有没有其他的势力?”敖景在一边补充, 元岁瘪着一张肉嘟嘟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吧,我和敖景回昆仑,河神和元岁守在这里,一旦孩子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告诉我。” 河神想了很久,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这两天,因着我要回昆仑,河神一刻不停在我耳边念叨一些重要的术法口诀,背了一圈下来,发现基本都是逃命用的, “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我嘟囔着把手里的衣服塞进背包里, “是担心你。”河神说着,伸手帮我把柜子里高处的衣服拿下来,我接过衣服,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你不会也喜欢我吧,我可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了。” 河神一挑眉,“谁说我喜欢你,我第一个地马,我肯定要好好保护才对得我河神的名头!” “行行行,河神大人最厉害!”我伸手把背包拉链关上,和河神一起走了出去,外面敖景已经化成龙形等着了,他朝河神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缩在一边的胡艳,眸子里满是痛。 敖景呼啸着将我背了起来往天上飞去,我们在云层里飞行,他飞得很快,远远地,我竟然看见一架飞机在前面,我拍拍敖景,“不要被人发现了。” 没想到敖景嘿嘿一笑,“他们看不见我,放心吧。” 可他不知道,第二天的人间,各种报纸上都在争相报道一架飞机上的乘客在拍摄云层的时候,在云层里发现了一条类似龙形的生物,只是距离太远,有点看不清。 两个小时不到,我就站在了昆仑的脚下,感受着熟悉的空气,看着熟悉的景象,我又惊又喜。 听说我们要回来,胡蓉英和黄三娘他们早早就守在了山脚,看到我的一瞬间,立刻拥了过来。 第153章 莲子 “在外面受苦了吧,你看你都瘦了。”胡蓉英眼角有了些细纹,一双眼睛里满是对我的关怀, 黄三娘则还是之前的好呵呵的模样,“快别在这里说了,回去说,让瑶妹子好好歇歇。” 胡蓉英,“瞧我,看见阿瑶太高兴了,现在就回去,现在就回去。” 她说完,一挥手,两顶巨大玄鸟叼着的轿子飞到我们面前,胡蓉英送我坐上其中一辆,她坐上另一辆,玄鸟飞起来,可以俯瞰整个昆仑,美轮美奂,壮丽非常。 回到大殿,我把如何救胡银皎的方法说给胡蓉英听,她的神色比我还激动, “真的吗?这样就能救活他?” “土地公不像是骗我的样子,所以我想试试。” 胡蓉英直接开辟了一个山头作为胡银皎建庙立祠的道场,可修建狐狸的神像犯了难,哪里找那么多信仰虔诚的人? 我站在山头的亭子里发愁时,有山精向我报告,一群山民在山脚四处询问要去哪里修庙。 我向山脚奔去,身形直接消失在原地, 见到我,山脚下化成人形的山精连忙拉住我,“就是他们,他们突然来这里。” 我正想走过去,一个一直伺候我的婢女出现在我身后,手里拿着我叮咚响的手机, 我接过来一看,是元岁。 “见到那些人了吗?”一接通,元岁就问我, 我看了看不远处那些山民,“看到了。” “我借岚阳观的名义让他们去修狐仙的庙,应该可以吧。” 我不住地点头,“只要他们知道是修的狐狸的神像,当然可以。” 挂断电话,我走到那些山民面前,“众所周知,狐仙一直是东北五仙之一,大家此次修筑的是昆仑山上的狐仙胡银皎,受累大家为他修祠建庙,他会保佑大家的。” 那些山民互相点点头,朝昆仑的方向拜了又拜才在山精的带领下进了山。 修筑工程复杂,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狐仙庙在极短的时间内修筑完工。 虽然规格不大,但就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看着大殿内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狐狸神像,不由得泪流满面。 那是我提供的画像,记得很久之前,久到我都记不清具体时间了,有一次狐狸带着我看完事往家里走,天都黑了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我们缩在别人的麦穗堆里,胡银皎直接睡在上面,我坐在他的旁边。 夜色越来越沉,周围越来越黑,但在月光照耀下的胡银皎也越发清隽高洁,他的长眉入鬓,鼻梁高挺,一头银色的长发松松地挽着。 我像入迷一样盯着他,盯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手机像素很差,四面又黑漆漆的,拍出来的效果不是很好,但却让我宝贝到现在,以至于说到建神像有没有图纸时,我第一时间想到就是这个。 就算是照着模糊的照片建出来的狐狸,也有着他的三分神韵。 胡蓉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湿毛巾,把神台上的灰擦得干干净净,“阿瑶,别伤心,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胡蓉英笑着对我说,可我分明看清她的眼里也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 我点点头,仰头看着高大的狐狸,掩去眼角的湿意。 神像的他眉眼低垂,眼里冷冽却带着点点温情,他的手里拿着他的长剑,那是他的法器,他束起银冠,身上衣袂翻飞,他微微笑着看着我。 等我。 我和胡蓉英在狐仙庙呆了一会就回了半山,刚一进殿,就看到敖景端端正正坐着,看样子是在等我们。 “怎么还不睡?”我问, “刚才元道长打电话过来,说孩子隐隐有些异动。”敖景手里还拿着我的手机。 “那我现在就去。”说着我就要出门,可敖景从座位上站起来阻止我, “白起已经处理了,他让我们好好处理这边的事。” 我的脚步停住,我很想回去看看孩子,可我也想留在这里护到狐狸复生。 纠结半晌,我艰难地选择了留下。 “阿瑶,那河神的能力还是不小的,你要信他。”胡蓉英说着,把我拉了回去。 我实在坐不住,留下让他们先休息,我出去转转的话,直接闪身出了半山的宫殿。 我行走在人间,看着人间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很孤独,每一盏灯后面都是一个家,为什么他们都有家,可我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离我而去?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现在是狐狸和孩子,我真的是灾星?我真的不配有一个家。 我穿梭在城市里,看着那些欢声笑语,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忽然,一道求救穿透空间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眉眼一凛,旋身飞了起来,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孩子,亲眼看着我在跃起的过程中消失,不住地拉着他的妈妈叫神仙神仙。 我飞到一条河边,看到一个渡河人落进了水里,我想也没想,直接飞到他的身边,那个渡河人约莫三十四的年纪,看到我飞到半空,还以为见鬼,不住地在水里浮浮起起, 眼看那人就要淹死了,我直接一挥袖,那个人被一股力量托起落在了岸上,那人顾不得咳出肺里的水,朝着我不住地磕头, 我什么都不说,转身离去,却不注意速度太快,狐狸的相片落在了那人的不远处, 那人见我消失,捡起地上的照片,之后好一顿打听,得知,这照片上居然是昆仑山上的狐仙。 不多久,当我看着一阵吹吹打打从山脚一直到狐仙殿时,才知道我不小心掉的照片居然被这个人捡走了,这个人请了锣鼓队宣扬狐仙救苦救难,是活菩萨。 我握住门框的手不住地颤抖,胡蓉英也开口,“你看,这难道不是天意吗?他就快回来了。” 从那之后,我每天都出去救人解难,狐仙庙的信众越来越多,我倾听他们的心声,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竭尽所能帮他们。 可对于求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敖景看出我的困扰,告诉我南海以南有座仙山名曰普陀,山内有一池莲花,莲花结莲子,让我取一粒莲子回来就行。 第154章 阿宁暴动 我一听,即刻启程去那边,即便有敖景相助,也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南海以南确实有座高耸入云的山,我站在山脚,阵阵仙气缭绕,山上的精怪都是得道有成的,只是他们看见我时,都摇了摇头,我按下心里的疑惑,朝山上走去, 可敖景却说他去不了了,原因是这里有结界,我哦了一声,径直上了山。 山里仙树参天,奇花成片,看着看着我竟有了不想离开的感觉,若是一直在这里生活,远离喧嚣,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何况这里的仙气充沛,即便是修仙也轻松得很。 这样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回荡,我朝着那片花海走去,花海中央有人,是谁? 我继续走,渐渐地我看清了那个人的眉眼, 是胡银皎。 他站在那里,眉目轻佻,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隔得很远静静地望着我, 我心内一痛,你在这里?你居然在这里? 我好想你。 我朝他奔去,狐狸伸出手,就站在不远处, 我的呼吸急促,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我就要见到他了,我的狐狸啊, 他,活了。 活了? 我猛地停下脚步,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前面那个依旧笑得阳光的人,不对,不是狐狸,那不是狐狸,狐狸绝不会这样等着让我跑过去,他会朝我走来,他会主动朝我走来。 顿时,耳边一阵钟响,阵阵风刮过掀起一整个天空的花瓣,狐狸的身影散成碎片随着那些花瓣飞走,我的眼前也不再是一片花海而是一个莲池,原来,莲池在花海之下。 我就站在莲池的边缘,青绿的水波映出我的影子,我看着自己的倒影总觉得水面里的人不大像自己了,画面中的人,眉目里有着点点慈悲的意味。 顾不得那么多,我伸手去够那些已经凋谢了的莲蓬,可莲蓬就在指尖却怎么都拿不到,我使劲垫脚,没发现自己离岸边越来越远, 扑通,我掉进了水里,莲池的水冰冷刺骨,我冷得脸色惨白,不停哆嗦着往下坠, 我的手在水里使劲扑腾,很快力气用尽,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血丝缠成一片,我向上伸着手,试图回到地面,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做啊,就这么死了?好不甘 就在我不断下坠中,我怀里的胡银皎的玉牌突然亮起来,从玉牌里面透出丝丝缕缕的光, 光芒中一个人影朝我而来,我的意识混沌,却觉得这个人肯定很我熟悉的人,是我在意的人, 他游着向我而来,一头银色的头发在水波里飘逸,我的身体几乎不能动,那个人游到我的身边,把我抱起来往上面托, 我感受着水面的光线越来越强烈,最终一下子突出水面,我就像一个濒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般死死抓着手里握着的莲花杆,我 不停地呛着咳嗽着,下意识低头去看水下是谁救了我,可除了一条银色的鱼从我脚下游过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丝酸涩从心口蔓延开,我伸开另一只手,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颗莲子。 我使劲爬上岸,虽然浑身哆嗦个不停,但好在下山的一路非常顺利,那些山脚下的精怪看到我毫发无伤地出来,都惊奇地咯吱个不停。 “没事吧?”敖景看到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想要套在我的身上,我摇摇头示意他没事,不想耽误时间,我在第一时间让敖景化为金龙背我回去。 当夜,我回到了昆仑,一进山门,胡蓉英就等在那里,“阿瑶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她说着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头也滚烫,难道是生病了?” 敖景说不知道,他进不去仙山,不知道我在山里发生了什么事。 胡蓉英招呼着人把我送上山,晚上我睡在殿内,一身冷汗,梦里全是狐狸,嗔笑怒骂的狐狸,活灵活现的狐狸。 敖景也想守在我床边,但胡蓉英说男女有别,他讪讪去了偏殿,我这边只有胡蓉英守,她听着我不断低声喊着狐狸的名字,喊声不断回荡在内殿,一声又一声,不停地低头抹泪,倏地,我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醒了?” 我点点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你现在还虚弱,再休息一会。” “我拿到莲子了。”我把手心捏得紧紧的莲子摊开,脸上是浅浅的笑容。 我顾不得胡蓉英的劝告连夜去到那个信众的梦里,把莲子给了她,在梦里,信众都激动地朝我跪下,我微微一笑,随后消失。 我还做了好多事,整日忙得就像个陀螺一样,可看着来狐仙庙拜祭的人越来越多,我心里很高兴,照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就能收敛好狐狸的神魂, 那些信众手里拿着清香朝着胡银皎的神像拜下去的时候,无数的念力汇聚成一点一点的毫光飞进神像里,我知道,那是狐狸复活的关键,是他的命,我躲在一边的黄帘后,激动地不知所措。 敖景说我经常走路走着走着看着狐仙庙就发呆,我抿着嘴笑不敢说我看什么都像狐狸,天边那朵云很像狐狸,那堆落叶很像狐狸,我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数着日子,还有三天就能唤醒他了,我隐忍的手在颤抖,我要稳住,一定要稳住! 半夜,我的手机铃声响起的同时,大门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去开门, “阿宁暴动了,你快回来!”元岁的声音很急躁, “我们快回去,事情不妙!”敖景两道眉毛皱在一起,我的鞋子都没穿,想也没想就往门外走,可走了两步,我又停下,胡蓉英适时地出现, “阿瑶,你放心去吧,这边有我,我不会让二弟受到伤害的。” 我犹豫的脚再次动了起来,也是,只有三天了,三天很快就过了,我很快就能回来守着胡银皎! 金龙背着我再次穿梭在云层,一天后,天际射出朦胧日光的时候,我看着眼前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孩子直接落了泪, 他被五花大绑在床上还在不停地挣扎,浑身都被勒出一道道鲜红的印子,他张着嘴不停地乱咬,眉眼猩红,黑气从他的五官散出来,继而围绕着他。 “怎么会这样?”我慌忙问河神,这段时间,虽然我人不在这里,可每天都有和元岁通电话,了解这边的情况,上一次电话还说阿宁的情况比较稳定,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第155章 小灰偷拿秘籍的真相? “今天进来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他突然发狂,伤了我好几个兵马。”河神说着,走到窗户边,盯着外面的天空看, “他吃了怨骨,和以怨念为食的恶鬼无异,平日里,我给他度灵气,压着他的心性,可今日,”他说着,指给我看外面的天空, “空气中处处都是怨念,这怨念极深,怕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元岁也在一边附和,“我近日也总觉得心神不宁,今天一早出门买菜前算了一卦,是大凶之兆,人间怕是有劫难了。” “会是什么劫难?”我问, “卦象各种信息交杂,只能说,不止一个劫难,也可能不止人间,也许劫难会应在我们身上也不一定。” 元岁眉头紧皱,他近来一直和小绿龟交流卦术,卦术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他确信自己不可能错。 那么,劫难到底是什么? 这两天我一直守在孩子身边,以自身灵力压住孩子的残暴。元岁在房间内布了阵法,孩子只要触碰到那些符咒就像摸到火炭一样,惊恐地往后退, 看着孩子眼中的呆滞,我不由得心痛欲绝,那是我的阿宁啊,如果早知你的出生给你带来那么多苦,那个时候的我还会做出和现在相同的决定吗? 我站在门外,他现在身上的戾气已经不容我们走近了,整个人间的怨气越来越重,即便已经封了他的房间,可丝丝缕缕的怨气总能通过各种方式飞进去,孩子吸食了怨气,眼里的阴霾更重。 我已经快要压不住他了,我毕竟是人身,能力有限,看着被孩子暴力发狂捶得越来越坏的房屋,我流着泪双手合十,四处祷告,祈祷能有办法帮我控制住他,让我救他。 昆仑众人也在祈祷,祈祷能有办法救阿宁,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错啊!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阿宁房间不停传出暴虐的嘶吼。 土地婆进来说一条灰色小狐狸一直徘徊在门外,不小心闯了阵法被打伤了, 难道是? 我还在想是谁?元岁已经冲了出去,他站在门口,看着那只小灰狐狸慢慢化成人形,是小灰,她一身灰扑扑的,脸上也是斑斑点点的污迹,就像个容颜绝美的小乞丐。 “你回来干什么!”元岁的语气很不好,带着压抑的怒意。 “我,我来送上这几本书。”小灰一如既往地瑟缩,甚至比之前的胆子更加小了。 她甚至眼睛都不敢看元岁,低着头,颤抖的手上拿着两本同样灰扑扑的古籍。 “当年你为什么?”元岁想问,可又停住了,“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马上有灾了,我送两本书来,你们先看看,先看看。”刚到门口的我听到这话,拉住了元岁想要推搡小灰的手, “你之前走,是不是受人指使?”小灰听到我的声音,刹那间抬起头,盯着我的瞬间,眼里有泪,还有欲说还休。 她朝我跪下,头磕在地上, “幸不辱命,秘籍被人抢走三本,好在那三本是掩人耳目,这两本献给娘娘。”她双手托着两本书,身子瘦弱却坚毅无比, 我何时下过令? 谜团一个一个围住我,甚至让我分不清眼前这个小灰是真是假。 “你初次化形时,听见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是元岁说我是鬼。” 那是多久前的记忆啊,那时我们还很快乐,可现在? 我把小灰扶起来,“先进去再说。”小灰本想攀住我的手,可下一秒又收了回去,元岁瞧见,不情不愿地一起把她扶了起来。 进到大厅,她把秘籍放在我的桌子上, “您之前让我带着这些躲起来,后来果真如您所言,有人不停地追杀我,抢夺我手上的古籍。我一直苟延残喘地跟在你们身后,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一次,我预感到是您说的合适的时机,特将东西献上。” 她说着,捂住嘴不停地咳嗽,元岁几次想上前拍她的背都忍住了,紧紧握着手, “你被阵法伤到了,好好休息,我再研究一下这本书里的内容。”我抬眼看了看元岁,继续道,“元岁,你送小灰去休息。” 元岁不情愿地看了我一眼,但身体还是诚实的,看着两个人慢慢走远,敖景和河神才从侧屋出来, “你们怎么看?” “我从那小狐狸身上没嗅到什么戾气,想来应该不是坏人。”河神说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头顶隐约有金光闪烁,应该是某位仙家下凡历劫。” “她刚才对我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敖景想了想,继续道,“人有前世今生,说不定是你的前世给她下的命令呢。” 我的前世?西王母?如果真是西王母,倒有这个可能性。但不管如何,这本秘籍既然能让那么多人竞相争夺,肯定有他的道理! 敖景拿了一本,河神和我一起看一本,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我抬眼看了一眼残晖,明天,明天一过,狐狸就能活了! 三个人围坐一团,不停地摇头,没有,没有相关信息,还剩最后一页,敖景和河神都看着我手中的书页, 我揉揉发酸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伸手翻了开,这一页记载是的上古时候一场大战,在那场大战中,无数的神君陨落,其中一位,为了化解灭世大阵, 灭世大阵! 看到这,我的眼睛都瞪圆了,更加认真地往后看,为了化解灭世大阵,神君以身殉道,无数怨骨与之共同消亡 怨骨,以怨为食,天地不容,亦有可解之法,龙族护心鳞加之碧海鲛珠以及至亲之人仙寿三百载以献祭,可驱怨骨。 我的手指一行一行指着那些字,颤抖地不能自控。 有方法,有方法,有解决的方法。 护心鳞我有,可碧海鲛珠在哪里?至亲之人仙寿三百载? 我是人,哪有那么长的寿命,何况我也不是仙。 我不行,那就只能胡银皎了。胡银皎是仙家,他的寿命漫长,三百载应当没问题的。 我神色激动,把护心鳞镇在阿宁的房间上,暂时止住阿宁的暴动,他吃了怨念,飞速生长,力大无穷,可声音依旧是孩子的声音,整晚的嚎哭,哭得我心碎不已。 一大早,我随便吃了一点早饭,叫上敖景讨论怎么取得碧海鲛珠。 第156章 碧海鲛珠 敖景说鲛族千人生一珠,不过是已死的鲛人魂魄不散凝成的珠子。 我坐在凳子上发呆,不说能不能找到鲛人,就算找到那么多的鲛人,要把他们都杀了吗? 我的手指全部插进头发,不停地绞着,不知道要怎么办! “但我听说,历代鲛王都守护着一枚鲛珠,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敖景的话音刚落,我已经踏出了门槛。 “走!”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虎穴深渊都要去闯一闯才行! 我整理了一下背包,又让传信鸟给胡蓉英带了信去,让她一定守好狐狸。 天刚蒙蒙亮,我和敖景就到了南海,传说南海海底生活着一群鲛人。 敖景看着碧波的海面,闭上眼睛,额头金光闪过,一条龙形印记一闪而逝,他一跃而起在半空化为金龙, 顿时,无数的波涛涌起,气势汹汹地拍打着海岸,金龙呼啸阵阵,周围的山峦震动,无数的山精野怪瑟缩在自己的洞府, 这一次,他没有收敛自己的气息,金龙的龙气飘散得很远,很快,整个海底像是煮沸了一样,翻天动地的浪潮一阵盖过一阵,敖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救我一命,如今我陪你一程!闭水咒还记得吗?”我朝着天空使劲点点头, “坐稳了!”一阵风将我卷到他的身上,他一下子冲上天空,又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进海里! 我以为我会窒息,可没想到我依然能自如地呼吸,那些鱼虾远远就我们让开了道,随着下潜越来越深,四周变得越来越黑,很快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心里慌得不行,敖景的声音再次响在耳畔, “鲛人的声音很会迷惑人,你记得不要被他们拉进去了!” “啊?” 我一张口,顿时听到了一阵动听的歌喉,音色袅袅,仿佛一片薄纱围在我的身边。刮过我的肌肤,激起阵阵战栗。 “跟我走吧,我会带你找到他们。”一个面容温婉地如同神女的女子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球,水晶球散发出的毫光将她的脸照得明暗分明, “不,我不走!你是这里的妖女!你是害我的!” “我是你的守护神,你太累了,我想帮你,跟我走,我会带你回到最原始的时候。”我抬起眼睛仔细看她,发现她的眼眸深处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我, “你若是我的神明,那为何不在一开始就阻止这些灾难!?”我有些气恼地朝她吼, “一切都是天意。”神女的声音悲悯,透着一股我熟悉的意味。 “我偏不信这天意!我要逆转这天意!”我怒视着对面那个人,“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一声低低的叹息在我的耳边萦绕,渐渐地,我看清了那个神女的脸,分明是我啊! “你来了海域,我就感知到,特从无涯之滨过来寻你,想为了你破一次例,转动时间轮,让你回到过去,你当真不愿意?” 她的声音带着刚刚好的蛊惑,诱惑着我的心, “重来,一切都能改变。” “我”我犹豫地想要朝她伸出手,可下一秒狐狸的样子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我倏地收回手,“若是能重来,当初洛女就不会选择守在那里,一守就是千年,最后才修成正果!我再说一次,我不去!” 未来神的影子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响亮的歌声。 我牢牢抓住鬃毛,手心温热一片,耳边的歌声渐渐远去,金龙载着我继续下潜,停在一个海峡处,大团大团的雾气朝我涌来, “海雾来了,要小心!” 我点点头,眨眼间就被海雾吞噬,我眯着眼睛跟着敖景穿过漆黑的海雾,身上酸涩地如同被刺了千万根钢针一样, 终于,我们落在一处大门处,大门两边写着生死自踱,情难自忘。 我看不懂这意思,当前的情形也容不得我多想,大门口整整齐齐排列着两队穿着铠甲的士兵, 他们英姿飒爽,身上的玉石配饰在海水冲刷下不断飘起又落下,和人间的将军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身下是一条玄黑的鱼尾。 金龙蜿蜒了一圈化成人形降落,我跟在敖景的身后,看着那群目不斜视看着我们的鲛人将领。 为首的一位穿着红色的将军铠甲,头上戴着顶锃亮的帽子,她握着一柄长戟,戟穗尾端是一片鳞甲,看起来颜色是金色的。 我瞅了瞅敖景,发现他也在看那个戟穗,神色有着一抹疑惑。 那位女将军一身正气,意气飞扬,头颅高高昂起,眼里看向我时带着一丝轻蔑,可在看向敖景时却恭敬异常。 “王,您回来了。”女将军朝敖景行礼,继续说道,“鲛主闭关已经五百年了,至今还未出来,,刚接收到王散发出来的气息,小臣一早就在此候着。” 敖景身穿宽大的暗金色长袍,袍子上处处绣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尊贵异常,他轻轻挥手,鲛主那边被强大的气流掀翻,忙不迭出关来到这里。 “王?您回来了?”鲛主是个长得高大的老头,眼光泛白,白须荏苒,一脸的惊讶。 “本座若不回来,又怎么知道你这么多年都缩在这里?”敖景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我跟着往里面走去,大门里面是各种珊瑚林,珊瑚林里探头探脑藏着各种各样的鱼群。鱼群后面数不清的沉船, “王,您误会了,这么多年,臣下一直不遗余力地找寻你的踪迹啊,为此还折损了不少族人!”鲛主眼里泛着泪花,似乎敖景不理解他,让他感到非常心痛, “这些话本座都听腻了,本座如今需要碧海鲛珠,你那里有的话,就献上来吧。” 鲛主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您也知道,鲛珠千人魂魄结一颗,但不知为何,我损失了那么多鲛人,偏偏一颗鲛珠都结不出,不是小臣不给,是没有,给不了啊王。” 敖景瞪着碧蓝的眸子看着鲛主,像是在看什么好笑的物件, “你知道为什么死了那么多鲛人却凝不成吗?” 第157章 鲛主 敖景似笑非笑盯着鲛主,鲛主瑟缩着头,怯怯的样子, “因为,他们心中有怨,他们的主背叛了他们,把他们送上了死路!” 一听这话,鲛主吓得都快站不住,“王啊,您可不能这么说啊!小臣在位八百余年,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这样说和杀了小臣有什么分别?” 两滴泪从鲛主眼里流出来,落在地上变成透明的珍珠。 “困住我的阵法中,那些鲛人血是如何来的?”敖景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直接替他回答,“是你和别人勾结,将他们作为祭品献上去的!” “王,王你不要含血喷人!”鲛主后退了两步,声嘶力竭地吼着, “我有没有乱说,你和他们解释!”敖景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片金色的鳞甲, “他们不能长时间滞留人界,所以我让他们躲进我的金鳞中,他们也被困了七百年!” 我注意到那块鳞甲,是敖景身上一直没有愈合的那块,怪不得一直没有长出来,原来是自己扣掉的。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的魂魄我早就,国师骗我?国师为什么骗我?” 鲛主歇斯底里地想过来抢金鳞,可敖阡嘴唇翕动,无数的光束从里面射出来,绕着这里不停地转圈,期间隐隐有悲鸣哭泣的声音,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些冤魂转了几圈后逐渐化成鲛人的样子站在我们的面前,他们脸色青白,看起来憔悴不堪,一双双鱼尾都是严重溃烂见骨的模样。 人数之多,一眼看过去竟然看不到头,密密麻麻无穷尽。 他们魂识不清,又被迫躲了那么久,所有的鲛人都混混沌沌的模样。 敖景拿出一个小铜铃,看到小铜铃的瞬间,鲛主摆动尾巴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朝我们冲来, 敖景:“不自量力!” 他直接划出自己的法器,和鲛主面对面缠斗,无数的珊瑚林被破坏,那些神殿也被推翻打倒, “数年不见,你的能力倒是见长啊。”敖景站在前面,看着他对面的鲛主说道, “一切都为求自保而已,若王揭过此事,小臣保证,您还是鲛族的王。” “口气不小。”敖景再次一跃而起,朝着鲛主杀去,鲛主也不甘示弱,念起口诀,无数的鲛将包括那位女将军都整齐划一地朝敖景杀来, “你控制了他们?”敖景不能伤鲛族众人,他一边自保一边抵挡他们的进攻, “海域的王,对不住了,七百年前,我能关你一次,就能关你第二次!”鲛主说完,手心出现一个铜锁。 这是圣人的法器,化生锁,圣人的法器怎么会在一个鲛人手中! 敖景还来不及反应,鲛主就已经把化生锁高高一抛,锁立刻长大无数倍,朝着敖景飞来,敖景掐诀奋力抵挡化生锁,可惜,他的脚步被化生锁的光芒逼得不停后退, 我赶紧飞身上去,不知为何,看到这个锁,我总觉得很熟悉,好像这就是一个很小很随意的物件, 既然是锁,解开不就好了,我飞到化生锁面前,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一道咒语,我手上捏着手势,念出那道咒语, 顿时,整个化生锁光芒大作!直接将敖景打飞了,看着敖景不断吐血,我心里抱歉极了,因祸得福,那些鲛魂却因受了化生锁的能量,渐渐摆脱混沌,魂识逐渐清明, 我慌忙朝敖景不断点头致歉,敖景一脸无奈,我转过头,重新凝视着化生锁,再次闭上眼睛,哦,原来是咒语没念对,念错了一个字。 我重新掐诀念咒,这一次,化生锁像是听懂了我的指挥,慢慢收敛他的光芒,最后落在我的手心。 我随意地拿起锁头上的一条红线,缠在指尖绕来绕去, 鲛主见我们连化生锁都收服了,心里对我的身份疑惑更重,他偷摸着想要逃走,可拦在他面前的,是那些密密麻麻的鲛魂。 他们已经恢复了魂识,个个眼里带怒带怨带恨带泪地看着鲛主, “主,为什么?”一个鲛人开口,声音干哑得让我想起奶奶最爱听到磁带被卡住的声音,他依然在喊主,即便主让他们去死,他依然在喊主。 “有什么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鲛主一脸的冷汗,但还是态度傲慢,不过色厉内荏罢了。 “请主告知我们缘由!” “请主告知我们缘由!” “请主告知我们缘由!” “” 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回荡在海域,我定定地看着鲛主,看着他要做出什么解释, 可鲛主冷笑一声, “成王败寇,不外如是!”他浑身化出坚硬的铠甲,手握青色长戟朝那些鲛魂砍去,长戟上有碧海鲛珠,能杀人夺魂,来不及躲藏的鲛魂被长戟砍伤,化为阵阵碎片冒着泡在水中散开, 所有的鲛魂都怒了,他们咆哮得很汹涌,密密麻麻朝鲛主而去,伸手撕扯着鲛主,为防止更多的鲛魂被砍伤,我化出长剑加入战局。 没了化生锁的鲛主,依旧有着不俗的力量,我的左肩被长戟刺穿,伤口汩汩流着血液,右腿也被砍伤一根经脉,全靠左腿的力量支撑,即便这样,可我拼着不死不休的架势联合敖景将鲛主逼到了角落, “你为了暗害敖景,和人勾结,将他困在人间,又向那个人提供数不尽的鲛血, 鲛人生活在海底,鲛血本就是极阴之物,而被杀的鲛人更是心有怨气,这样的血不停地燃烧,浓郁的怨气将阵法笼住,形成巨大的结界,不少仙家甚至都不能靠近,自然无法救他,你们真是歹毒。” 我说着,剑尖指向鲛主,鲛主歪着嘴巴对我笑得阴险, “凡人有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鲛人一族活在南海海底,偏安一隅,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是他!” 鲛主血红的眼珠瞪着敖景, “他却一心想将我们收编进自己的麾下,让我们俯首称臣!我们被迫为奴! 鲛人性情随和,从不主动征战,可他却让我们为先锋,为他的野心开疆拓土!我的父兄,我的族人全部殁于那场战役中,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第158章 神秘女人 “所以你就勾结他人,将我困在人间七百年!” “呵呵,何止七百年,我进献了那么多鲛人,是想要你永生永世都被困地底,永无见天之日!”鲛主一脸的阴鸷狠厉, “当年那场大战,并非本座蓄意,若是不顺势而为,整个海族都会成为牺牲品!三山六界有哪一族能全身而退?沧澜你身为鲛主还不明白?” 敖景的声音低沉,带着一抹对往事的追忆和沉痛。 沧澜的眸子里面癫狂尽显,他不断地摇头,扬天大笑,“你要我做的这一切成为一场笑话?我就偏不如你们意!”他看了看自己的长戟, “你们要碧水鲛珠!我偏不给你们!” 他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长戟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那颗碧水鲛珠沾染了鲛主的鲜血迅速由透明的绿色变成红色,不停地闪烁着青红的光芒,咔嚓一声碎成四五块。 他的速度太快了,我都来不及反应,那颗珠子就已经碎在我的面前,我扔下剑,惊慌失措地跪着捧起四分五裂的血色鲛珠, 在我的眼里,那不是鲛珠,那是孩子的命! 我的眸子迅速猩红一片,剑随意动穿透鲛主的身体,他依旧勾着唇阴险的笑,受到鲛珠破碎的反噬,他在不断挣扎中化成一阵气泡随着水流散开,癫狂的笑声随着水流传得很远。 可鲛珠却变不回原来的样子了,我抱着那些东西,隐忍地哭泣,一颗一颗泪水滴下来,混在海水里。 敖景站在一边,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口, 为首的鲛魂是个男人,身材高大,即便青白的脸色也遮不住他俊美的面容, “你们在找鲛珠?” 我低低地点点头, “我们助你,也算报答你们替我等澄冤的恩情。”鲛魂说话间,无数的鲛魂嘴唇翕动,声音阵阵如泣如诉,他们的魂魄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幻化成一颗透明的光点,汇聚在半空中,整个海域被照亮, 我飞到半空,看到一颗青绿的珠子逐渐形成,感激他们的同时高兴的手都在颤抖, 鲛珠,碧海鲛珠。 我伸手小心翼翼把珠子拿下来,拉着敖景就要往外面走,一道声音响在耳边,“你们知道敖阡在哪里吗?” 我转身,问话的是那个鲛人女将军,她凌厉的眉眼已经变了,里面温和一片。 “鲛主控制了我们,我们也做了很多不对的事,在此向二位道歉。” “没事,你也是被控制了,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不过,你找敖阡干什么?” 鲛人女将军的脸色红了红,她看着戟穗上的鳞片,“他还有东西落在我这里,我要还给他。” 既然是敖阡的事,我不应该替他做决定,可是人家既然问了,那自然是要告诉她的, “他现在是人间东北地区的城隍神,你想去找他,可以和我们一起到人间去。” 鲛人女将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临出发前,她给身后的将军吩咐了一些事宜,才跟着我们一起回人间。 回到家,才下午四点左右,我把鲛珠小心收好,现在只等复活胡银皎,再让胡银皎献出三百仙寿治好孩子,那我这一家才算真正团圆了。 看到我受了伤,他们都让我停下休息一会,可我晃了晃刚被白仙接上的骨头经脉,笑着表示我没事的。 喝了河神煮的一大碗肉汤,我给沧娅指了去寻找敖阡的路,拉着敖景就踏上了回昆仑的路程。 日头快落山了,今天不能出岔子,我要亲自回去守着,亲自看着才行。 一路上,我高兴地眼眶通红,很快,很快我们就能一家团圆了。 我们降落在昆仑狐仙庙的山头,看着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我才终于有了一点踏实感。 狐仙庙的周围已经凝起了一股淡淡的银色结界,那是人们的念力所化,很快,很快,他就能回来了。 我走下山头去到狐仙庙,里面清香阵阵,高高在上的胡银皎依旧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他垂眸看着他的信众,也看着我。 胡蓉英知道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派了无数的山精将狐仙庙团团围住,其中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是因为她的穿着,而是因为她给胡银皎上的香烧成了两短一长。 我跟着那个女人出了狐仙庙,不知是不是我腿脚有些不便,下一秒她就在一个转弯处消失了踪影。 我的心口咚咚跳动,随手召来一个附在树枝上的山精,让他们加强警戒,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错! 随着日头慢慢落下去,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狐仙庙。整个狐仙庙被黑暗笼罩,山腰的风本就大,吹过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我捏紧了被子,眸子里满是坚毅!今晚我打算睡在这里,只要到了晚上十二点,我就开始收敛他的神魂! 谁都不能阻拦我! 晚上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一点五分,十一点十分 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点一点移动,我整个人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忽然,一声乌鸦叫传来,打破了狐仙庙的平静,乌鸦,在民俗中是不祥的存在,我放心不下,起身巡视了一圈,没什么异常,我重新回到大殿, 可此时的大殿已经静静地站了一个人,她的身影被神台上的香火拉得长长的。 我心里警铃大作!晚上,昆仑山是要封山的,怎么会有人进来! 有风吹进大殿,吹得周围的经幡不停地飘动。 那个人同样衣袍猎猎,从中我嗅出一丝危险的气息,默不作声给胡蓉英传了信息后定定地审视着她,“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上昆仑干什么?” 那个人依旧面向神台,她微微抬头看着神像,声音飘渺,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能活?” “你胡说什么?再不说清楚你是谁,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个人外面裹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外袍,她的影子随着烛火跳动,无端给我压力。 “时间就快到了。”女人盯着胡银皎的神像,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甚至能想象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第159章 倒塌 “你找死!” 胡银皎是我的逆鳞,我好不容易找到方法救他,何况,他的身上还系着我孩子的命! 我想也不想,抄起手里早就化出的长剑一跃而起朝女人砍去,那个女人身姿敏捷地朝旁边移动躲过我的剑锋, “你还是这么的易怒,又冲动,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围着你转。在天上如此,在人间也是如此,真是碍眼。” 女人轻飘飘说着,飞起踩着我的剑尖朝我踢来,我的腿脚不便,躲闪不及,心口被重重踢了一脚,我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出来, “那句话,我原数奉还“找死”!”女人嘴巴念念有词,咒语在她的身后凝成一个巨大的闪着光芒的女神,女神衣带翻飞,赤脚玉手,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类似花瓣的法器怒视着我,伸手就要朝我捏来! 我一个翻身堪堪躲过,可袭来的掌风还是打到我,我再次吐了一口血,血液滴在玉牌上,我只感觉心内一阵燥热,好似有数不尽的力气没有得到释放, 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不少没有见过的画面,都是一个女子在一个依山傍水迷雾蒙蒙的地方练功的画面, 看着女子的动作,我跟着做起来,脚下也有条不紊地踏着罡步,一道隐隐的纯白结界在我的周围升起, “雕虫小技!” 女人说着变换手势,那个怒目女神一瞬间眉目都狠厉了,她捏起拳头一跃而起,要向我锤来,我调动所有的力量拼死抵挡,可刚刚升起的结界脆弱不堪,只承受了怒目女神三拳头,就隐隐有了破碎的趋势, 鲜血顺着我的嘴角溢出来,我看着站在神台前的女人,将自己从冥想状态中抽出来,直接拿起长剑闪现到她的面前, 女人似乎没想到我直接以肉身相搏。一瞬间的怔愣,我的剑尖直接划伤她的手背,鲜血顺着她的手背不断溢出来。 她眼里的刹那间错愕转瞬化为凌厉,一掌拍到我身上,把我直接拍到神像前面,一抬头,我就看到挂在不远处的时钟,还有十秒就到十二点, 不能,不能让他破坏我替狐狸收敛魂魄! 我就地打坐,脑子里想起之前在古籍上看过,若以寿岁为芯,点燃香烛,掐诀捏咒,可绝处逢生! 我咬破指尖,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滴在神像面前的香烛里,随着我不断念咒,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我和狐狸, 身后那女人呵呵笑了一声, “自不量力。”怒目女神不停地暴力锤着结界,每锤一次,我就喷一口鲜血。 好在我的意志坚定,那层金色的光芒虽然时暗时亮,但已经抵挡了四五次女人的进攻了, 我闭着眼睛,摒除杂念,心无外物地开始掐唤神诀,念招魂咒,一点一点的银色毫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很小很小,闪烁在空中,没入那层金色结界,流转在我掐诀的指尖,我感受着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陷入自我的世界,任凭外面的女人如何作乱都无动于衷。 身体上的伤痛似乎离我远去,我只想为胡银皎收魂敛魄! 外面的女人看着那些毫光渐渐汇成一个人的形状,两道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她随手一挥,身后巨大的神像随之飘散,她消失在狐仙庙。 我感受着女人的离去舒了一口气,可同时心提得更紧。 下一刻,她出现,手上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人间婴儿, “我是阻止不了你,可别忘了,他可以。”女人把小孩儿高高举起,使劲往地上一摔, “不!”我倏地睁开眼睛,顾不上面前毫光幻出的一个人形影子,闪现在地上堪堪救起孩子,还没等我缓过神,女人勾唇一笑, “你还是输了。哈哈哈哈哈哈”她的声音里显出无尽的张狂和洋洋自得,随着笑声响起的还有巨大的轰隆声, 狐仙庙的房顶开始垮塌,梁柱倒塌, “不,不要!”我想要飞奔过去,可身后有人拉住我,“阿瑶,阿瑶”胡蓉英满身是伤,甚至敖景都伤痕累累。 他们拉住我,脸上是悲痛的神色,我把婴儿往他们怀里一扔,直接飞到大殿,大殿垮塌的轰鸣声挡不住我的悲泣, 我盘旋胡银皎的神像边,亲眼看着整个狐仙庙转眼就变成一个破烂不堪的废墟,激起的烟尘将所有都蒙上一层灰, 狐狸,狐狸 眼看着一块房顶碎石掉下来就要砸到神像,神像摇摇欲坠,我飞身到神像上面,那块碎石直直砸在我的身上,我被砸得口吐鲜血,殷红的血液洒在了神像上面, 我被砸到重重落在地上,看着狐狸的神像在我的面前四分五裂, 我被压在巨石下面,竭尽全力想要爬出去,伸出的手遥遥指着神像, “狐狸,狐狸”我凄厉的哭声响彻在狐仙庙,我知道,我的希望没有了。 房梁上一块横木朝我砸下来,我认命般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泪没进发丝里。 “阿瑶,阿瑶。”有声音响起,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书我熟悉的声音,是我熟悉的口吻,是狐狸!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我已经被敖景给救了出来,我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在我自己的寝殿里。 屋子里围了一大群人,密密麻麻几乎把寝殿都挤满了, “我让他们不要来,他们非要来,阿瑶,没有打扰到你吧?”胡蓉英看着我,眼眶红红的, 我盯着他们面无表情,只是泪水不听话,自己从眼睛里跑出来。一个长着一对大大的兔子耳朵的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把金光闪闪的东西站到我的面前, “阿瑶姐姐,这是我过年的时候,祖母给我的糖果,说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就会心想事成,我把它给你!” 一个尾巴像伞一样蓬松的小男孩也跟着站出来,“阿瑶姐姐,这是我自己摘的今年第一个松子,我把它送给你,你不要伤心了。” 第160章 灾劫 “还有我,这是我去水里游泳时捡到的宝石,可好看了,我珍藏好多年了,送给你阿瑶姐姐,” “我我我,这是我自己的牙齿,听奶奶说,把我的狼牙挂在门口,可以辟邪!姐姐,送给你!” “” 他们应该是才化形不久的小精怪,看着他们,我好像看到了我的阿宁的结局。 和他们截然相反的结局。 眼看我微微笑着的模样又要崩溃,胡蓉英让他们放下东西先回去。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终于忍不住,从床上下来,光着脚飞到昆仑山巅, 这里的景色还是一如既往得美,天色慢慢暗下来,那些云雾朝着我的脚边涌过来,我的双脚一片冰凉,何止啊,我的一颗心也一片冰凉。 我真的是个不祥的人吗? 我的眼神空洞一片,呆呆地站在山巅,无尽的深渊在云层之下,纵身一跃,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在乎的人了? 我的脚尖一点一点往前面挪,身上的雪白衣衫被风吹得翻飞,我走到崖边,感受着裹挟着云雾的风吹向我,脸上潮湿一片,分不清是水汽还是泪水, 落日的霞光将云层染成不均匀的金色,我张开双臂,如向死而生般就要往前面踏去, “停下!”一道锐利的声音割破空气钻进我的耳朵,我的身体被人直接抱了起来退回到崖边。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样寻死觅活,不是懦夫行为吗?”敖景看着我的呆滞,骂我的话又梗在喉咙,“白起传来消息,找到怨气的源头了,人间发瘟疫了,逐渐控制不住阿宁了,让你过去。” 听到阿宁两个字,我一动不动的眼珠微微颤动了一下, “阿宁”我嗫嚅出声,无神的眼睛缓慢移动看向敖景, “没错,阿宁,阿宁还在等着你,你要是撒手去了,阿宁怎么办?天下人怎么办?” 我顿时像是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蹲下身抱着自己大声嚎哭着, “阿宁,阿宁” “对不起” “阿宁啊”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已经归于平静的玉牌被我握得越来越紧, “狐狸,我暂时不能去找你了,我还有阿宁,我们的阿宁还需要我,那些受苦的人也需要我。” 眼看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在山头,我擦干眼泪站起来, “走吧,回去。” 这里已经没有我期待的人和事了,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敖景看着我点点头,眼里有一丝欣慰, 我们掐诀念咒唤来一只玄鸟,玄鸟身上是一顶轿子,敖景说坐轿子不受风吹。 我点点头,一跃而起进了轿子里,最后看了一眼昆仑,闭上了眼睛。玄鸟越飞越高,不过片刻就与茫茫的黑夜融为一体。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在半空中就见到了过来找我的河神,他直接一挥袖就带着我们到了院子里。 河神看了我几眼,想说什么又停住了,我一言不发,直接走进屋, 阿宁身上的皮肤已经全部变成青黑了,他的嘴巴里,隐隐有獠牙伸出来,手指的颜色也越来越深,银色如钢针的毛发薄薄覆盖了满身, 他此刻被河神冻在床上,只是那双一半像鬼一半碧绿的眼珠子已经睁开了,正不停地转圈四处看,他循着我的气息,将眼珠转到我这边来的时候,眼里的狠厉满溢, 我的手趴在门上,正想推门进去,被河神一把拉住, “不能靠近,他随时会暴起,会伤了你。”河神的脸上有几道抓痕,抓痕深可见骨,隐隐泛着黑气, “谁伤了你?” “没有谁,是我自己不小心。”河神轻轻碰了碰伤口,脸上无所谓的神情, 一边的元岁看不下去开口道,“是阿宁,阿宁近来越来越厉害,出手也越来越狠辣,招招致命,可河神每次都只守不攻,才受了阿宁的偷袭。” “元道长真多嘴。” “对不起,对不起。”我弯腰,眼眶里满是泪, “你这是干什么!阿宁成这样,要是出去了,指不定闯多大祸,害多少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维护人间秩序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河神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容,可这笑还没一瞬,房间里面传来震天动地的嚎叫,无数已经化为实质的怨气直接从房间各个角落钻进去, 阿宁吸收着那些怨气,眼珠子转得更快了,即便他被冰封住,也在不停地嚎叫,这一嚎叫,方圆几十里内的孤魂野鬼就像得了召唤似的,全部朝我们而来, 元岁熟门熟路从背着的布挎包里拿出几张黄符纸,对着黄符纸念咒后贴在门上,可无济于事,阿宁还在努力挣扎,他的嚎叫声更甚,更多的孤魂野鬼被他叫了过来, “怎么办?困不住他了!”元岁看着那些贴上去的符咒全部自燃化成片片黑灰落下来,音色焦急,“之前还能勉强困住,现在是一点都不行了。” 我当然知道,符咒自燃,一方面是镇压不了对方,另一方面是自身的道行太浅。 我走到院子里,看着在天空上飘来飘去的黑色影子,那些都是厉鬼,他们受到阿宁的召唤,从沉睡中苏醒,来到我们这里。 “不要怕,我去。”河神和敖景对视一眼,就要飞起来, “等等,让我来。” 我叫住他们,手势翻飞,不停地结印,一道道结界从我的手心散出,随着我的意念加深,结界逐渐扩大,最后将整个院子包在里面, 那些厉鬼想要进来,不停地硬闯,可这样的结界,又哪里是那些鬼物能闯的进来的。我还没放下掐诀的手,土地婆就已经出现在院子里, “不好了不好了,瘟疫传到我们这边来了,听说南边还发了洪水,也是惨不忍睹哦,人间死伤无数,都快成一片炼狱了。” “为什么突然会发洪水!?”敖景走前一步问,人间的水一直是海族在掌管,当年他就是受了上方仙家的诏令前来人间布雨,才遇到了纳兰微。 人间发洪水,那必定是哪里出了水患,降水过多,或是一地的水势不太平才会这样。 土地婆摇摇头,一头愁绪。 第161章 元岁感染 敖景从身上拿出一块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条一飞冲天的龙,他对着令牌不断地念咒,令牌闪烁光芒,随即几个男人出现在院子里。 他们像是见怪不怪一样,对着敖景单膝跪地行礼。 “南边的水患因何而起?”此时的敖景身上透着一股威严,只是这威压虽淡,却压得前面几个男人不得不低下了头, “回主,是”领头回答的是一个长得剑眉星目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褐色的衣服,脸上白净地不像凡间人。 四周沉默,敖景也不说话,只淡淡凝视着他们, “是少主。” 敖阡? 敖景挑了一下眉,虽然敖阡称为少主,但并不是敖景的孩子,龙族应天地而生,谁为五爪金龙,谁就是天选的海域之王。 若不是之前敖阡一门心思只想玩乐,不愿接这个担子,这个海域之主的位置,怕早就是他的了。 敖景点了点头,四名龙卫转瞬消失。 “敖阡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事,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替敖阡解释,“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即便再有苦衷,他发大水,造成洪灾,数万百姓无家可归,更多的人流离失所,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办法消除他的罪孽,我们先找到他,找到他再说好吗?” 敖阡是我的朋友,他一次次帮我,这次,我想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我想帮他。 我低声念着敖阡的请神诀,可没有效果,我才记起之前敖阡升任城隍神的时候,我就和他断开关系了。 “先找到他,找到他。”我看着敖景,“你和他是同族,你有办法吗?” 敖景看了我一眼,对着院子里的大水缸念咒,随着咒语的念出,水面渐渐出现一个诡异的画面, 在一个类似沙漠的地方,那里有一座黑色的殿宇,四周阴森恐怖,敖阡就坐在最高的座位上,他的神色萎靡,眼里全是戾气, 这不是敖阡,不是那个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敖阡! “瘟疫是从哪里传来的?”我转头问土地婆,土地婆想了想,恍然大悟一样,“也是南边,从南边传来的,也死了好多人了!”顿了顿,土地婆带着哭腔的声音道, “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要人过日子了吗!” 我收起脸上的麻木,看着站在院内的每一个人,小灰,元岁,河神,敖景,土地婆,还有被施了咒只能像个凡人一样行动的胡艳, “诸位,我生在这人间,长在这人间,如今,我想救这满目疮痍的人间,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力量太过渺小,还请诸位这一路随我同行,陈瑶拜谢!”我朝他们鞠躬, 四周一片寂静,我弓着腰,等着他们的回应。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我以为这终究是我一腔热血。 元岁突然一步跳在我的面前, “我得到消息,我的那些师傅师兄们已经下山救苦救难了,我自然也不能落下,我跟着你一起!”小灰看了一眼元岁,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河神和敖景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眼里有我看不见的光芒闪动, “救苦救难也是我们的职责,我们既然受人间一炷香,就要担起自己的担子,就随你入世走一遭。” 我不停地说着谢谢,土地婆擦了擦眼泪,“我家老头子前日里已经去药君老人那里求药了,可现在都还没回来。” “怕不是半路被劫了吧。”胡艳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看我做什么,我只是猜测罢了。” 还没等我开口,河神就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我转头吩咐他们收拾行李,这一路受灾的民众太多了,我们只能像个凡人一样,用脚向南边走去,救治那些染了瘟疫或者逃难到这边的人。 阿宁虽然暴动的次数频繁了许多,但有了碧海鲛珠和护心龙鳞的镇压,这段时间依然被稳稳地困在冰层里。 救人的时候很忙,可闲下来的时候,我会趴在门边和他说说话,告诉他,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 我们一路向南,沿途救治了不知道多少人,那些药都是土地公给我们的。 自从上次河神在山里救回土地公,这一路我们都尽量避免暴露行踪,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刚出城门,就听周围的百姓说,有一大波逃难的要过来了,让我们赶紧离开,我让土地婆找了一个临时的救治点,涌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有的是得了染了瘟疫的病人有的是逃难过来的灾民。 那些重病的人被我们安排去了医院,留在救治点的是受伤较轻的人。越来越多的百姓得了我们的救治,那些百姓对我们感恩戴德得说着要为我们修庙立祠。 可我只是摇了摇头,这一路走过来,见过太多的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要拜的不是我,是他们自己,唯有他们自己才能在今后的生活中把自己从泥淖里解救出来。 随着救治所的人越来越多,我也尽量嘱咐他们要戴口罩,不管接没接触病人都要注意防护自己,可即便这样,元岁作为我们当中唯二的凡人,依然被感染了。 自从知道他被传染那一刻起,我就告诉他要好好休息,不准再照顾其他人,可元岁笑嘻嘻地原地蹦了蹦, “放心吧,我这身子骨好着呢。”我没好气地笑了笑,找来药给他吃,可短短几天时间他就下不了床了,浑身无力,高烧不退,手臂上,腿上开始显现青斑。 这时候想去医院也去不了,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了,医生拿了药给我们,我回去一顿一顿按时给他吃,可他的状态越来越差,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脸色铁青。 我戴着口罩坐在他床边,手里端着药碗,这是我从土地公那里求来的药,药材到现在为止已经所剩不多了, “元岁,醒醒,醒醒,起来喝药了。” 我的声音哽咽,里面带着哭腔,其他人站在我旁边,他们不是凡人,不用戴口罩, 河神想来帮我,被我拒绝了。 “我来,元岁一路陪我走过来,风风雨雨都和我一起过,现在他生病了,让我来。” 躺在病床上的元岁眉头微皱,圆圆的脸已经消瘦了不少,看起来轮廓分明,是个清秀的小伙子。 他不停地嘟囔着,我凑近,仔细听了又听才听清,他说的是娘。 第162章 白虎送子 想妈妈了,是想妈妈了,我转头问河神和敖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见妈妈一面, 河神想了想,“如果催动我的灵力,可能会暴露行踪,你确定吗?” 我咬着嘴唇,郑重地点头。 河神了然,没再说什么,他走到圆桌边,用指尖轻点杯子里的水,随后轻轻一弹,一滴透明的水滴飞到半空,河神嘴唇翕动,念着咒语。 那滴水不断地转换着明暗,慢慢显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一头白虎自天际而来,它不断地飞奔着,云层在它的脚下飞过。只不过白虎身上鲜红的血液异常刺目,还有一些血液顺着随着动作一起一伏被弹开。 是一头英武却受了重伤的白虎。 白虎的嘴里叼着一个小篮子, 它从天上往一座山头奔去,堪堪降落在山顶,滚了好几个圈才稳住身体,它爬起来赶紧看了一眼篮子,才继续叼着篮子往一道山门踱去。 那是人间的一座山,道观上写着三个字,“岚阳观” 我大吃一惊,这不是元岁修行的道观吗? 那头白虎伸出前爪拍了拍山门,随后带着倒刺的舌头轻柔地舔了舔篮子里的东西,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朝山下走去。 有人应声而来开门,却没见到什么人。低头一看,却发现一个小篮子,篮子里赫然一个小婴儿。 来开门的道童吓得惊慌失措赶紧回去报告,一个长得仙风道骨,胡须溜长的老道出了门来,看到婴儿,赶紧抱了起来,他看了看婴儿身上的莲花,望了望遥远的天际,一言不发地把孩子抱了回去。 从此,岚阳观里多了一个小道童,无父无母,得道尊收留,成为他的门下弟子,赐名元岁。 画面戛然而止,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元岁竟然是一头从天上而来的白虎送到凡间的,元岁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咳咳咳咳”元岁咳嗽的声音将大家从沉思中唤出来,我重新端起药碗, “元大师,醒醒,起来喝药了,喝了才能好,才能找到娘亲。”我小声地喊他,他满头的汗水眉头紧皱,似乎被困在梦魇中。 “元岁,元岁”我继续喊着,可元岁依然紧闭双眼,他的面色铁青,手背筋骨毕现。 我下定决心,就算强灌也要把药灌下去! 我朝河神示意过来帮我,河神帮我把元岁扶起来靠着他的身体,我端着药碗,拿着勺子,勺子里盛满了药,刚想喂给元岁,忽然一股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力道不偏不倚打在我的药碗上,药碗顿时碎了一地,药汤洒了我一身,流了满床、 “是谁!滚出来!”我的话音还没落,敖景就已经开了门如一阵疾风闪了出去。 院子的一面葡萄架下一个身影背对我们站着,看起来是个女人的身影。 是那天毁了狐仙庙的人。 虽然没有看清她的脸,但她身上散出的气势,以及给我的感觉,和那天一模一样。 敖景看到她,不待我出声,就已经和她缠斗在一起, 两人从天上到地上,罡风阵阵,把门板吹得啪啪响, 周围的葡萄架被打翻,正是初夏结了好多青果子的时候,还未长成的青果落了满地,一地残骸。 “住手!”我朝站在房脊上的两个人怒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我!” 那个女人依旧面上带着薄纱,明明很薄的一层纱,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她朝敖景扬了扬眉,随后直接闪身出现在庭院,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自己来了,你还不高兴?” 我知道,是刚刚河神催动灵气,暴露了行踪,才让这个人这么快找到我们。 “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我走上前一步,平视眼前那个女人,看起来我和她应该差不多高。 “我就是你啊,陈瑶。”女人的声音里传出一丝笑意,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尤其刺耳。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浑身气势凌厉,直接飞到她面前,眼里是隐忍的杀意。 眼前这个人,毁了狐仙庙,毁了狐狸再生的机会,毁了我儿子变成正常人的机会 我不等她回答,手指弯曲成利爪样,从她的面门扫过,罡风阵阵,吹起她的发丝。 她眉头一跳,伸直手臂往后面掠去,刚刚好躲过我的攻击, “有意思,我是来告诉你们拯救人间方法的,你也不听吗?” “不听!”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手心幻化出一柄银色的长剑,按照脑海里的剑法招式朝女人杀去,那女人见我居然一点不为她说的方法动心,有些惊疑,她和我对峙时还分出神和我对话, “真就不想知道?我只告诉你,往后这人间,会越来越烂的,尸骨如山,血流成河,饿殍满地,犹如人间地狱,不对,就是个人间地狱。”她的声线和我有七分相似,此刻更多了一丝婉转和幸灾乐祸。 我转身一脚,她一个闪身掠得很远,这一次她居然没有召唤神女法相,又在耍什么诡计? “你藏头露尾,谁会信你,何况,你本就是我的死敌,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了你!” 我说着朝她的面门削去,女人轻巧地一个旋身,我被她踢中背心,浑身震颤传来,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 “你这么懦弱,却这么大言不惭,凡人数十载,竟然将你变得彻彻底底!”她说笑着,我耳边的一缕头发应声而断, “你现在不想知道方法,后面有的是求我的时候,我就等着那时候,看高高在上的你怎么撕下你伪善的面目,跪着求我!” 女人张扬得意的笑声在我的耳边渐渐消失,她走了,我一口血喷出来,手心的剑应声掉落,我整个人半跪在地上,敖景和河神手疾眼快,一人一边捞起我一只手,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从嘴巴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我重新站起来,双腿虽然还在打颤抖,但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我用手背擦干净嘴角的血,一缕血丝遗留在脸上,格外刺眼。 我一步一步走向厨房,元岁的药,要重新熬。 第163章 夜叉王相求 半夜,我熬完最后一碗药,浑身的酸痛已经消了大半,正捏着发酸的手腕放松,四周突然变得阴冷至极,连药炉飘出的火苗都被冻得凝固在半空, 我眉眼一压,“谁!” 有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滴答滴答 我听着水声越来越近,耳朵动了动,眼珠不由自主朝后移去,忽然我手上用力,做成利爪状,朝后面抓去! “碰”一柄扇子抵在我的腕骨处,我看着站着我身后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女都是金尊玉贵的打扮,女的眉眼间还和我有两分神似,看着有点像我。 “瑶瑶,瑶瑶诶”那个女人一开口,我的记忆顿时被勾起来, 奶奶! 我的泪水顿时溢满了眼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任由泪水滑落, “我的瑶瑶,你受苦了。”女人说着,把我拥在怀里,她坐在长板凳上,我坐在长板凳下面的小凳子上,头靠在她的大腿上,如从前一般。 我的委屈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这些天强装的坚强尽数溃散,此刻只想抱着奶奶好好地哭一场,把心里所有的心酸都说哭出来。 可张了好几次口,都说不出来, 奶奶她来了,她来看我就好,我不想让她担心。 我紧紧地抱着她,即便她浑身冰凉,我也抱得很紧。 两人抱成一团哭了一场后,我才抽噎着看着他们,问他们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 站在一边沉默了许久的夜叉王开口道,“人间有难,冥界有劫,此次前来,是想仙姑想想办法,救救天下。” “冥界怎么了?”我擦干脸上的泪痕,看着夜叉王道, “人间死的人太多,他们如洪水般涌入冥界,冥界已经人满为患了,若再不控制人间,天上地下就要大乱了。” 夜叉王的声音总让我觉得熟悉,我盯着他陌生的面容,“我们以前见过吗?我好像听过你的声音。” 夜叉王看了奶奶一眼,奶奶微微点头,一丝灰色的光线从夜叉王的扇子尖端溢出,我看着那段光线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不少我从没见过的画面, 好像是我的魂魄飘飘荡荡去了冥界,遇到了奶奶,奶奶让我回去。 原来那次奶奶也救了我,她把我赶回了阳间,和夜叉王两人独自面对众多天将的刁难。 我真的死过一次。 我是怎么死的? 我在心里问道,我想知道真相。 许是我的意志太坚定,画面跳转,回到之前找到柳云的常府,狐狸一身白衣站在倒了的树旁,身姿翩然,凛如霜雪。 他和我说着什么,眉眼温柔缱绻,带着无尽的爱意,可下一秒一把匕首刺进了我的心口。 看着这一切的我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浑身颤抖。 倒在地上的我颤抖着艰难爬行,想要找一个人救救我,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最后的画面是一个朝我伸来的手,可我已经死了,魂魄离体,四处飘荡,无处归依。 我泪流满面从记忆中抽出来,整个人抖如筛糠,奶奶一直抱着我,不停地摩挲着我的背,我的手臂,轻轻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慢慢缓过来,我之前的猜测果然准了,狐狸对我是别有所图,甚至可以为了别的女人杀我,可真正看到这一幕,依然心痛到不能呼吸, 狐狸最后抽身离去时,停顿的那一下,是不是在犹豫? 他在犹豫什么? 奶奶一双眼睛里满是慈爱和疼惜,“我娇养着长大的孙女,就这样被人欺负,真是咽不下这口气!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些的,偏偏被你看到了。哎。” “我不喜欢被人欺骗,知道真相于我而言才更好。我才知道狐狸原来也那么真心地喜欢过一个人,他不是一个无心的人,他是有心的,谁没个初恋呢。” 我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说出这些话,语气稀松平常,脸上的失落被我藏了起来,我不想让奶奶伤心,现在的我,不应该困在儿女私情里,我有自己的事做。 我盯着夜叉王,“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 夜叉王的声音浑厚带着特有的磁性,他看了看奶奶,才缓缓对我道,“人间洪涝泛滥,瘟疫成灾,这些都是天灾,要想解决,你们的力量太弱小了。” “那怎么办?” “唯有”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踢踢踏踏从外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我赶紧跑过去推门,一行约莫五六人的神将正站在院子里,他们的面前是河神,敖景和小灰。 “住手!”耳边传来夜叉王的声音,所有的金甲神都转头看着他, “夜叉王,你私自和天庭的通缉要犯勾结,这次,被本神逮个正着,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小神无话可说,只是现在冥界秩序混乱,若神君将小神拘走,冥界大乱,到时候惹出更大的乱子,相信圣君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听到圣君的名头,那为首的神将面色一凛, “哼,谁说本神要将你拘走,只要握住你的一个罪证,还怕你不乖乖伏诛。本神命你乖乖回去冥界,不准再出冥界半步,待本神将这些叛逆全部捉拿,圣君自有定论!” 夜叉王依旧挺腰直背,他轻轻地挽着奶奶,神色温柔,一道细微的光钻进奶奶的身体里,夜叉王眉头一皱,他高大的身躯立刻闪现在为首的神将面前,双手掐住对方的脖子, “你将碎魂咒施在我夫人的体内,是为何?” 那神将不怒反笑,“你之前骗了我们,这次又勾结他们,若非时局动荡,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恐怕,不止你身边那女人要死,你也要死!” 裂魂,顾名思义只针对魂体的一种咒术,咒术发作时,身体如万蚁噬心,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叉王浑身凛冽的气势暴涨,在场的所有人都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可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大人,我没事。切莫冲动。” 夜叉王听到奶奶的话语,转头看了我们一眼,收回四散的灵气,回到奶奶身边, 第164章 遇见熟人 “还是有识相的,你们回去,好好呆着,替圣君打理好冥界,做得好,咒自然不会发作!” 神将的话就像一个警告,警告夜叉王,若是敢和圣君对着来,那奶奶必死无疑。 奶奶捏紧了夜叉王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转身离去,两人路过我身边时,一句只有我听见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人间拜托了。” 我几不可查地点点头,紧紧攥着的手掌差点被指甲掐出血。 奶奶和夜叉王离开了小院,那些神将重新将矛头对准我们, “之前圣君交代要活捉你们,谁知道你们溜得还挺快。这次,一个都别想逃。”为首的神将眉眼狠厉, 我原以为天上的神高高在上,他们不染尘埃,圣洁出尘,他们心怀慈悲,济世救人。 直到前一刻我都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看着那一双双透着刻骨寒意的眸子,死死盯着我们的神将, 我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和凡人是一样的,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有自己想要讨好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嗔欲,有无休止的贪念。 “谁说我要逃了。”我走前一步,跨过门槛,看着他们面色平静道,“这段时间,你们追着我们跑,倒也辛苦了。我很想知道你们口中的圣君是谁?” “圣君自然就是圣君!掌管天上的众仙,地上的仙家,是三山六界唯一的主人!” 我点点头,“明白了,类似古代的皇帝。” 不过这样尊贵的圣君为什么和我一个小小的凡人为难? 我盯着那些神将,他们满脸都是追逐权利的渴望,我一个箭步闪到为首的神将面前,一个巴掌响亮地落在他的脸上, “你们生而为神,为了自己的私欲,弃天下苍生不顾!你可知如今的人间洪灾泛滥,瘟疫横行,死伤无数!” 所有的神将都抄起手上的武器朝我扑来,“你敢伤神!” 河神和敖景也一起加入战局, “我问你,夔牛到底是怎么死的?”隐隐中我感觉夔牛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为首的神将面色有些不对劲, “自然是被你们一行人杀害!” “废话,不是我们!”河神暴起,逮着一个神将一顿爆揍,将他一脚踢到墙角边,院墙都震碎了。 “将军,我们是领了圣君的命,赐死夔牛的,您为何不说?”一道稍显稚嫩却丝毫没有犹豫的声音响起,我顺着声音望向发出声音的那个小神将, 此刻他被敖景一掌打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看向我们, 被叫做将军的神将突然暴怒起来,他手里的铜锤一挥,眼看着就要打到那个小神将,那小神将瞳孔慢慢睁大, 我怔愣了一瞬,赶紧闪过去救人,可迟了一步,那小神将被铜锤打中心口,直接弹飞,重重摔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嘴角大口大口吐出血。 “军令如山,你为神将,只需要听令行事,没错,是圣君下的令,赐死夔牛,追杀陈瑶他们,可即便如此,圣君自有他的道理,不是我等可以妄自揣测的!你动摇军心,该杀!” 为首的神将一步一步朝匍匐在地上的小神将走过去,我直接从后面掠起,捞起不停咳血的小神将就跑,看到他的脸的一瞬间,我就认清,这个人我见过! 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飞机上,是他明明看到我,却无端放了我一马,当时还觉得疑惑,现在看来,其中应该有什么缘由。 敖景和河神在后面断后,我捞起小神将就往附近的山里钻,山林地势起伏,沟壑众多,收敛气息后,他们就算找,也要费一番大工夫。 我背着小神君停在一处山坳处,四周都是低矮的灌木丛,躲在里面,不管在高空还是在山里,都很难发现。 我把小神将放下来,静静凝视了他两秒,开口道,“你和他们为什么不一样呢?” 小神将看起来也就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他的嘴角不断溢出血液,心口起伏,喘了又喘才道,“君子行走天地间,应当光明磊落,心胸坦荡。”他顿了顿眼神黯然继续说,“将军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的眉眼深沉,低低地望着某个角落,陷入沉思。 我翻了翻衣服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问出了我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之前为什么救我?”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小神将的脸红了红,低声道,“你像救我的那个姐姐。” 我依旧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小神将才悠悠开口,可声音听着比刚才虚弱了很多,他又断断续续咳嗽了两声, “几百年前,我还是个凡人,当时人间几国交战,炮火连天,我差点死在战场上,后来一个姐姐路过救了我,还教了我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为了让我有自保的能力,传授我不少的武艺, 只是后来那姐姐莫名消失了,我找了好多年都没找到,为了找到姐姐,我开始修仙,百年后直到我肉身湮灭,升为神将,依旧没有找到她,那一次在飞机上看到你,一瞬间我以为是姐姐回来了,下意识护住了你。” 小神将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我赶紧拉着他的手,“你伤得怎么这么严重?那将军真能下得了手!” 我掐诀念咒想要为他渡灵气,被他一下子反握住了手, 他倒在我的怀里,缓慢地摇头,声音孱弱, “没用了,不要浪费了,再把他们引过来就麻烦了。他们得了圣君的令,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抓到你!你要小心。” 悲从中来,我的眼泪湿了眼眶,轻轻摇晃着他,“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 小神将的眼睛半闭,迷蒙一片,气息孱弱,他死死抓着我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在他的眼中,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带着年仅几岁的他跨越战火寻求安宁的姐姐, 看到那个直接扔给他一本书随手唤了一只小绿龟出来教他识字的姐姐, 看到那个眉眼弯弯,说他真的很棒的姐姐, 也看到那个转身离开,不留只言片语狠心的姐姐, 那是他天上地下找寻了几百年的人啊,此时她就在面前,微微笑着,轻轻拍着他,就像小时候他害怕大哭不肯入睡,她耐心哄他一样。 “姐姐。”他的嘴唇翕动,我死死抱着他,念着咒语想要救他,可没用,他在我的怀里化为片片光点,随着呼啸而来的风往天空飘去。 我木木地看着这一切,一抹脸上,冰凉一片。 像是潜意识苏醒一样,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好多片段, 第165章 嗔雷令 “你还活着?”一个女子一身素衣,深色衣袍宽大袖摆走在尸横遍野,战火纷飞中,她突然停在一个小孩面前,小孩约莫四五岁,趴在地上半边脸被擦伤,血肉模糊,身上层层摞摞了好几个死了的大人, 小孩还有一丝气,可再晚一分,一丝气都没有了, 女子轻轻一挥衣袖,那些死人全部弹开,那个小孩背上腿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成这样还有气,命不该绝啊。女子想着,把孩子抱了起来,她一跃而起,消失的瞬间出现在一个房间里,房间中药味弥漫,小孩被放在一个软榻上,女子皱了皱眉,转身拿起形形色色的药给小孩擦拭, 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我赶紧追出门看,那个背影高挑瘦削,满头银发,走路时身姿轻盈。 天地间还有第二个满头银发的人? 我还想继续跟过去,可怎么也踏不动脚步, 床上的孩子哼哼唧唧说着痛,女子无奈,只能抱着他给他上药,不知是不是在女子怀里很安心,小孩没再吵闹,他身上的伤也在快速地恢复, 不多久,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地玩了,可他的胆子依旧很小,稍微大一点的拍门声就能把他吓得躲在女子身后不出来,女子皱着眉头想了想,决定让孩子习武。 孩子只是个凡人,她随手招了一个人过来教他。 那个人仿佛逆着光朝我走来,他的眉目依旧,清冷若霜,行走间衣摆翻动,是我熟悉的样子。 他微微抿着唇,唇薄色深,看起来竟然比我第一次见他时更加年轻,就像个少年郎一样,一头银发高高束起,随风摆动。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克制着颤抖的手想要去触摸他,可他直直从我的身体穿过,他在女人身边静静听着,微微点头,随后转身牵着小男孩离开。 我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他的离去,直到此刻,我才看清那个女子, 她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瞬间,我从这场幻境中清醒,身边最后一点荧光消散,我伸手僵硬地朝天空挥了挥, “再见了,小五。” 小五是回忆里小男孩的名字,也是此时已经消散了的小神将的名字。 原来,我们的缘分从几百年前就开始了。 我擦干眼角的一滴泪,从前偶然救了你,想办法保你周全,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保不住你,天意吗?我偏不信!。 我站起身转头向后看,眉心一缕银光闪过,借着吹向我的风势,我一跃而起,在半空遇到了河神和敖景以及和他们酣战的神将。 “既然,你们已经不配为神,那就让我亲自送你们下地狱!” 我的声音很小,却一字不漏传进了对面几人的耳朵里,充沛的灵气在我的浑身缭绕,我望着对面那些神将,眼神轻蔑,好似对方是一只只蝼蚁,根本不配进我的眼。 对面的神将见我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满身的凌冽气势,心里都瑟缩了一下, 可我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凡人还能和神对着干? 他们这么想着,给自己壮胆,下一秒,拿着武器朝我而来,他们在奔袭过程中,幻化出无数个神将,我被团团包围, “陈瑶!”河神大吼一声想要来助我,可一边的敖景一把拉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看着在我身边不停转着的神将,只觉得心烦气躁,拿起手中的剑看准一个方向奋力一劈,四个神将被我直接砍断双手,从天上掉下去。 为首的神将见我居然这么狠辣,念动口诀,一面颜色漆黑的旗帜出现在他的面前, “圣君说过你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特给了我这面嗔雷旗。今日,你不死也得死!” 其他三个神将赶紧站成特定的姿势,一只手掐诀念咒,那面嗔雷旗在他们之中不停地旋转,上面隐隐有银光闪烁。 他们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我勾着唇看着他们的把戏, 嗔雷旗转得越来越快,上面的银光隐隐传出阵阵低沉的轰鸣声, “要是被嗔雷击中,后果不堪设想!”河神开口, “嗔雷十二道,道道毁人心魂,怎么救她?”敖景问, 河神望着我,可我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目光中甚至隐隐透出狂热的表情。 不知为何,我并不惧怕那样声势浩大的嗔雷,反而想要感受下嗔雷打在身上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不打断他们念咒,甚至带着微笑看着那些神将, 为首的神将一脸我死定了的神情,突然高喝一声,“令行!” 天空迅速聚拢无数的乌云,层层叠叠似厚重的被絮。他们压在我的头顶,山雨欲来的感觉。 敖景幻化成一条金龙冲天而起,冲进那些云层中,无数的银色闪电彼此勾缠,他们伸长了触手似乎想要将地面的一切吞噬,远处天际传来雷阵轰鸣声,由远及近,炸雷响在我的耳侧,我兴奋地抬起头,看着远方, 金龙盘旋在黑云中,身姿矫健,身上似乎被银光裹了一层,可没多久,他就像被扼住了脖子一样,重重摔在地上。 河神俯冲下去救起敖景, 我满脸狂热地看着一道银光裹挟着巨大的轰鸣声,震天动地般朝我劈来, 我伸开双手,那些神将还在不停地念咒,雷声越来越大,闪电越来越密集,落在我身上的闪电不再是单独的一个,是二个,三个,四个 我直接跃进云层中,一道道雷电打在我的身上,一瞬间的刺痛,全身痉挛,我拼命稳住身体,不行,我全身烧焦一般的痛直达心底, 嗔雷,原来是这般,似枷锁锁住七窍,似厉掌,攥紧心脏。 我的指尖都在颤抖,一口血喷出来,整个人如被扭断了翅膀的鹰从高空直直往下坠,衣袂翻飞,发丝缠绕飞扬, 我闭着眼睛,任由自己无限下坠,心口如针尖扎过的触感传来,酥酥麻麻, 不,不能就这么死去! 心电闪念,我猛地睁开眼睛,闪着金光的咒语在我的脑中出现,我捏动手势,不停地在各个银色闪电中游走,那些闪电一开始桀骜不驯,可几次下来竟异常地听话,乖乖重新钻进嗔雷旗中。 第166章 水怪 乌云退散,那些神将原本以为我死无葬身之地,可我带着满身血直接跃到他们面前,转着圈将他们都扇了一巴掌。 河神看到这一切,欣慰地笑,“要杀了他们吗?” 那些神将不明白我是怎么从狂暴的嗔雷手中逃脱的,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畏惧,我摇摇头,“把他们丢进昆仑,昆仑的地底涯也要有人守着才行。” 我随手一挥,那些瑟瑟发抖的神将在我面前消失。 敖景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他身上的伤说少不少。 “你变了好多。”他本想问,你究竟是谁?可话到嘴边还是调转了头, 我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伸手把袖子里最后一颗毫光放了出来, “看到了吗?我帮你报仇了。” 那颗毫光飘飘摇摇往天际而去,我放心心口的石头,一行人往家里飞去,半路上, “不好!”河神微微闭眼感应了一番,随后猛地睁眼,“我们赶紧回去,刚才的嗔雷旗引发十方雷动,洪水冲垮沿途数十个堤坝此时朝我们住的地方去了。” 我瞬间睁大了眸子,瞳孔收紧!阿宁,元岁还在那边! 我心下一急,以能快的最快速度飞奔回去,飞在天上看到地上的洪水是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的,马上,马上就到家了。 我朝家里飞去,心口猛跳,再快点,再快点!!! 几乎刹那间我已经飞到了房子上方,可同一时间,洪水如猛兽般长着大嘴吞噬了我所在的那个小院, “不!!!!”我从云头跳下去,满身的戾气,降落过程中,头上漆黑的角和嘴边的獠牙同时疯长,双腿瞬间化为一双蛇尾, 我想也没想,直接跳进洪水中,元岁,阿宁,你们在哪里? 我在各个房间里不停地寻找,每个房间都有数不尽的森森白骨和溺毙的人,他们都是被洪水冲进这里的,我不停地在那些溺毙的人中找元岁和阿宁的身影, 随手抓起一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一个,不是!这一个?也不是! 我心里悲痛欲绝,不断地仰头悲鸣,我的孩子,究竟在哪里? 巨大的声音仿佛一把钥匙在洪水底引发震颤,地底缓缓裂开一道口子,无数的尸体和房屋倒塌,从口子里倾斜进地底, “再不从水里出去,就要被那道口子给吸进去了。”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可我不管不顾,蜿蜒着尾巴不断地扩大搜寻范围,想要找到他们, 敖景见我不听他的,心一横,直接将我托起来,我被一股力量架着从水底一跃而起,化成金龙的敖景盘旋在我的身侧,河神也换上了正式的神服站在我的身边, “如你所见,我虽然为河神,但这洪水是大江,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河神手里拿着玉白笏板,我面色青白,浑然没有发觉自己的异样,喃喃着“救他们,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河神和敖景互相对视一眼,神色悲悯,两人同时往天际纵去,河神站在天边一片云层上,他的神袍宽大,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头上带着波纹水玉的冠帽,左手执神仗,神仗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玉珠,右手握着笏板,笏板熠熠发光,耀眼非常。 他的神态与以往大不相同,眼神微垂,庄严地好似庙里供奉的神佛,满身神性,慈祥肃穆,一条金龙张扬着利爪盘旋在他的周围,金光划过留下一道道绚烂的金线, 原来,有真正的神,他们济世救人,他们怜惜众生。 只见河神嘴唇翕动,他手中的笏板光芒越来越盛,忽得将笏板往水里一扔,堪堪停在水面几米处, 波浪翻滚的洪水刹那偃旗息鼓,一个八卦逐渐在水中显现,无数的洪水在八卦中旋转,旋成一个巨大的圆心,朝着那个笏板而去,笏板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水袋,不停地包容着那些洪水, 越来越多的洪水涌进去,河神微微蹙起了眉,敖景试图靠近他,却被他满身的金光灼伤,我游动尾巴飞到半空,凝视着河神, “停手!”我开口, 那些洪水中各种怨气死气汇聚,他若是吸收太多,于他自身是极大的损耗。 河神再次翻动手势,念着咒语,无数的怨憎会随着滚滚洪流涌入他的法器中。 神仗上的玉珠似被蒙了一层灰,再不停手就晚了! 我开次开口,“白起,停手!” 他就像听不见一样,我绕着他飞了一圈,竟丝毫找不到唤醒他的方法! 与此同时,本来安安静静涌进笏板的洪水像是生起自己的意识,开始抵抗笏板的召唤,数十条水柱咆哮着从洪水中立起来,他们化成数十条水蛇的模样,昂扬在洪水之上,肆意破坏着河神的结界。 悬在水面的笏板开始摇摇欲坠,他的面色逐渐泛白,一丝血迹从嘴角边溢出来! 看到这个情景,我捏了捏拳头,凝神屏息,开始掐诀念咒,咒语一出,一道锐利的光影如剑一般冲向笏板, 那几个水怪浑身昏黄,高昂的身体不断淌着水,其间还若隐若现不少的死人尸体, 一个水怪一偏脑袋发现了我,咆哮一声,数十个水怪齐刷刷转头看向我,他们争先恐后朝我咬下来, 我左躲右闪间,释放出巨大的灵气想要强制断开河神和洪水的联系,眼看就要成功了,一个水怪的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向我,我不偏不倚,正正承受了一口,同一时刻,我断开了河神的结界,他瞬间恢复清醒。 我化出长剑,朝死死咬着我胳膊不放的水怪劈头砍去,水怪的哀嚎震天动地,我一个旋身朝水怪猛甩尾,手臂被那张大口硬生生撕扯下一块血肉。 忽然,水怪身体里无数具已经腐烂的死尸猛地睁开全是眼白的眼睛,随着水怪朝水里掉下去的瞬间,脱离水怪的身体牢牢扒在我的尾巴上, 我心下一惊,迅速收尾,手中的长剑对着自己的尾巴挥去,那些死尸被砍成两半掉进水里,我的尾巴上也一片鲜血淋漓。 殷红的血液滴答滴答落在水里,竟将那昏黄的洪水硬生生澄清了几分, 第167章 那个人,回来了。 河神和敖景看着我人身蛇尾迎风而立,不由面色肃穆,那个人,回来了。 我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不断在洪水中咆哮的水怪,他们狂暴凶残,形状像蛇,不断吐着分叉的信子,彼此勾缠在我的面前,遮天蔽日。 我此刻就像一粒尘埃般立在他们面前。 “腌臜。”我缓缓开口,抄着玉剑朝他们而去,气势汹汹。 可不管我怎么攻击,他们仿佛铜墙铁壁般,我不断闪现游弋,可只有被我砍成两半的死尸从他们身体里落出来, 水怪们彼此交缠着互相掩护,又交替朝我攻来,很快,我就筋疲力尽,行动肉眼可见地迟缓了很多,额头的汗水密密麻麻沁出来, 可那些水怪他们本就是洪水化成,洪水不退,他们就有无尽的能量来源与我周旋, 一头水怪见我力量逐渐弱下去,仰头怒吼,嚎叫声撼天动地!呼啸着以极快的速度挥起它的脖颈朝我甩来,我正欲逃开,可还是慢了一步,被重重一击直挺挺坠进水里。 我的心口剧痛慢慢沉下去,身体像被分裂一样,痛到我发不出声音。 忽然,有什么背着我朝水面而去,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摸着身下一块一块的纹路和触感,欣慰地扯了扯唇角, 阿玉,来了。 一股股暖意从身下传来, 此刻的小绿龟如同一座小山背起我,浮出水面,那些水怪见到我一瞬间愣神,我站在龟背上,听着小绿龟带着无尽自责的声音, “主人,对不起,我没守好他们,他们” 话还没说完,那些水怪又争先恐后来攻击我们,小绿龟烦躁地看了他们一眼,此刻那仿佛两颗铜铃的眼睛一瞪,念动口诀,无数的横横竖竖的绿线如一张网把水怪全部围了起来,还呈越来越紧的趋势,那些水怪被阿玉的阵法压在里面,竟丝毫动弹不得, 阿玉背着我朝河神他们游去,他的龟爪每划动一次,身后的法网就收紧一分,等河神敖景也上了龟背,我往后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水怪的影子, 阿玉带着我们正要游到附近山上去,可水怪消失的地方,一张敕令符咒慢慢浮了起来, “阿玉,等等。”我慌忙叫住阿玉,告诉他去捡起那张敕令。 阿玉掉转头回去,我顺手捞起那张浮在水面的黄布, 此刻,敖景和河神的眸子都微微变了变, 敖景接过黄布,这黄布离水就干了,他捏了捏黄纸,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这不是普通的纸,是天上的天蚕织成的,并且,纸上的墨迹,一看也不是凡间物。” “你是说,是天上有人想要我们死?” 我听着敖景和河神的对话,觉得好累,直接坐在了龟背上,此刻我的双腿已经变了回来,我抱着双腿,额头放在膝盖上, 不管对方是谁,我都无所谓,我只想找到阿宁,找到元岁。 阿玉带着我们到了附近的山上,山下洪涝成灾,我站在山头,望着滚滚洪水, 有多少人命丧于此?有多少人无家可归?有多少人没了亲人的庇佑?从此一生孤苦无依,流离失所? 我想知道为什么敖阡会做这样的事?到底是为什么? 元岁和阿宁的消失,是不是和他有关系?我不断地扣着手指,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数的村庄被毁,再不阻止,就会有更多的人陷入绝境! 到底该怎么办?我眉头皱紧,不由自主摸着身上那块玉牌。 狐狸,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闭着眼睛,额头抵着玉牌,没注意玉牌内部一闪而过一道微弱的光。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四周只有水波流经的湍急声,那声音阵阵催人命。 四野岑寂,天空暗了下来,很快整个人间一片黑暗,忽然敖景开口, “陈瑶,你那里是不是有敖阡的护心鳞?”敖景问我, 我摇摇头,护心鳞之前一直镇守着阿宁,现在阿宁找不到,护心鳞自然也找不到。 “我有个办法可以找到阿宁,但是需要你配合。” 我猛地抬头看他,眼睛里是极度的渴望, “不过,若是出错了,代价极大,不光是你,连我也会受到反噬。”敖景站在我身边,“你害怕吗?” “是我麻烦你,你都不怕,我为什么怕?”顿了顿,我继续道,“什么方法?” “从前在龙族古籍中记载,五爪金龙天生高贵,他们之间可以以秘法探查对方的去向,但前提是,你相信自己是这个人吗?” 我疑惑地看着敖景,敖景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这秘法需要以金龙至亲至爱之人的眉间血为引,这个人不但是金龙的心系之人,还是肯为之舍命之人,你相信自己是这个人吗?” 我一瞬间愣在原地,对于敖阡,我的态度一向是强硬地拒绝,我会是那个他肯为之舍命的人吗? “若我不是怎么办?”我低声问, “若启动了阵法,可你却不是那个人,那最坏的结果就是我被废掉五百年的灵力,而你,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不确定因素太大了,我不同意!”河神一把把我拉到他身边,小绿龟此刻也气势汹汹地趴在我的面前,昂着脖子瞪着敖景, 敖景双手背在后面,面色深沉,音色虚无,“此事关系重大,我也从没成功过,你好好考虑。” 河神听到这句话,拉住我的力道松了一些,他当然知道,当年为了找他,族人不是没有用过这样的秘法,可最后的结果 就算有一线的希望,只要能找到他们,我都要去试试, 我推开河神的手,“我愿意!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敖景转身看着我,眸子里有着我看不懂的波光,好似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 四周腾地升起一圈水样的焰火,将我和敖景围在里面, 敖景盘腿坐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闭上了眼睛,我学着他的样子,坐了下来, 随着敖景不断掐诀念咒,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好像天空被硬生生剜掉了什么,十几颗星辰竞相从天上飞下来,堪堪停在我们头顶上方不远处,随着咒语的不断念诵,那些闪着微光的星辰不断交替变换位置。 第168章 叛变 忽然,我的额间一阵刺痛,麻麻痒痒。 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 我虽然闭着眼睛,但却像身临其境一样,我看到我身处不停变换的浩瀚宇宙中,那些星星点点在我的周围闪过, 我站在一片星云之上,一颗血红的星点绕着我不停地转随后飘向那些星辰之中,可那些星辰像是排斥它一样,电光闪烁,不让它靠近,我双手紧握,不停地念叨着,靠近,靠近,靠近他们!! 红色星点不断尝试,不断游移之后,裹着满身银电才终于停在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位置上,此刻的这个小小星空,就像一个地图一样,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所见就是我闭着眼睛在灵识之中看到的,一片由十几个星星组成的微小浩瀚宇宙,此刻就在我的面前熠熠发光。 那颗血红的小星球原来就是我的一滴眉间血! 敖景也缓缓睁开眼睛,下一秒一口血喷了出来! 我慌忙起身,“没事吧?” 敖景摆了摆手,擦掉嘴边的血迹。他起身走到星云边,凝神看了看, “我知道在哪里了,跟我走。” 阿玉重新幻化成巨龟的形状,驮着我们继续向南,沿途无尽的冤魂在悲鸣,无数的生人在泣血。 人间一片惨状。 第三日清晨,敖景指了指我们面前不远处的一座高山,“就是那里。” 阿玉点了点头,他继续加快速度,眨眼我们就到了山底。 整座山嶙峋峭壁,高耸入云,可上山的路居然只有一条小路, 河神念咒想要带我们飞上去,这里像是有一层结界,怎么也飞不起来, 大家心照不宣,沉默着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好在每个人都是有点底子的,不然这两边都是悬崖,中间一条三寸宽的窄路,都没人爬的上去。 我屏住呼吸,想到阿宁就在上面,心跳很剧烈,一不注意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往后倒去,敖景和河神不约而同伸手来抓我, 看着伸向我的手,我就像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着他们不放, 结果,三个人一起往悬崖下掉。 强烈的风刮过耳朵,像刀割一样疼。 强大的冲击力冲开我牢牢抓着他们的手, 我闭紧眸子,不断念咒,可在这座山,咒语不管用,我们要是掉下去,会变成什么颜色的肉饼? 我放空自己,脑子里走马观花我这短暂的一生 总结下来,八个字,不断失去,不断寻找。 可最后什么也没找到啊。 我闭上眼睛,认命一样,深深吐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地往下落。 一片落叶不知从何处飞来,在我的身边徘徊,逐渐变成一片巨大的叶子,将我和敖景他们接住, 只是,这落叶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落叶载着我们往山顶去,在那里,我见到了敖阡以及站在敖阡旁边的雾渊。 “你怎么出来了?”我看着雾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不顾无涯之滨来到人间想做什么?歉意 看着我慌张地从落叶上走下来质问他,雾渊刷的一下甩开了扇子,面色戏谑地看着我, 他依旧是无比精致的一张脸,眉目如画,不知是不是在无涯之滨没有晒到太阳的缘故,他浑身更白了,带着一些病态。 “我不出来,怎么救你。”雾渊一下一下扇着扇子,微风吹起他鬓边的发丝,他的长发依旧顺滑,只是不复当初的润泽油亮。 看来,在无涯之滨的日子应当也不好过。 我脸色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怎么有时间从那里出来?” 看到我脸上的歉意,雾渊这才微微笑了笑,他掸了掸肩头不存在的灰,才开口,“我这次出来,不是找你的,只是碰巧遇到你了。” 我低低地哦了一声,看向敖阡,可此刻的敖阡双手被反剪捆在身后,嘴里都被塞进了一捆树根,怒视着雾渊, “他这是怎么了?你快放开他!” 雾渊轻飘飘看了敖阡一眼,“他刚才想偷袭我。你也知道的,我不是那么容易被偷袭的人,他那点小花招,还不够我看的。”他说话间,捆着敖阡的树根倏地全部往两边弹了回去,速度快的都看不清。 我以为以敖阡的性子,肯定要闹一番,可敖阡只恨了雾渊一眼,朝我走来, “我等你们很久了。” 我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他,“阿宁呢?还有元岁,他们在哪里?” 敖阡脸色一沉,手心翻开,一颗水泡在他的掌心生出,里面是闭着眼睛的阿宁还有元岁! 我刚要伸手拿,可敖阡手一捏,那颗水泡登时破裂, 我后退两步,眸子震颤,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抓了他们?你为什么要抓他们!” 敖阡依旧长着和以前一样的脸,可我此刻却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很。 “陈瑶,你跟我回荒漠吧,我们不要管人间了好不好?” 我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城隍神,你是为人间谋福祉的神君,你说你不管人间了?” 敖阡闭了闭眼,让我看不清他的情绪,很快,他睁开眼睛,眸子里是我从没见过的神色,带着浓烈的强求和不甘。 “我为这人间做了那么多,依然没有人记得我,我为什么要为他们付出一切?” “他们可以造就我,也可以抛弃我,我不想做依靠他们信念而成的神,阿瑶”敖阡小心翼翼看着我,“我们一起重新创造这个世间,怎么样?” “敖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变了,是什么让你变了?谁威胁你?”我走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的衣服, 敖阡摇头,“是我自己想通了,和任何人无关。” 我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带着一种审视看着他, “人间是我想守护的,你若是想破坏,就是和我作对,我不会放任你破坏这个世间。” 说着,我掐诀念咒,可不管怎么念咒语,周围还是平静无波。 “没用的,在这里,你们什么都做不了,阿瑶,你想救他们吗?” 第169章 交易 敖阡说话间,四周突然升起一股透明的结界,把河神还有敖景全部困在里面, 雾渊冷艳看着这一切,勾唇笑着,刚出来就是一场好戏,不过, 周围一丝熟悉的气息传来,他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峰峦,闪身消失。 “你到底想做什么?放了他们!”去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敖阡,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你这样做,是把自己推上死路!” 敖阡的神色幽幽,这是我没有见过的敖阡,他的语气淡然,淡然里透着不可忽视的执着,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我当然知道,以他肯为之舍命的人的眉间血为引。 那个敖阡肯为了舍命的人是我。 我捏紧了手掌,“我知道,但我,我不能接受你,我已经嫁人了,我还有了孩子,我” “可他死了不是吗?”敖阡声音很小却直击要害打断我, “他他没死他活在我心里”我颓然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一遍遍强调他没死。 敖阡呵呵了两声, “阿瑶,你要骗自己了,他死了,你的孩子也在我这里,你跟我走,我会满足你的愿望。这个交易怎么样?” “可是感情不是交易!”我忍不住朝他大喊,心乱如麻。 “你跟我回北漠,我就退了洪水。”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说到做到。” 这场洪水已经发了那么久,人间死伤无数,能早一点退了,就少一点受灾群众。 “你有什么办法退了洪涝?” “我自有办法,阿瑶不用操心,这么说阿瑶是答应了对吗?” 指甲深深嵌在掌心,割出一条条似弯月的血痕,掌心一片黏腻, “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先看到你退了洪水再说!”我开口,似陌生人般看着敖阡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义父告诉了我治理的诀窍,我不会食言。”敖阡说着,伸手一挥,从水底潜出来几条水怪! 我面色一凛,这水怪不是已经被阿玉消灭了吗? 敖阡看到我的异样,“我只是叫他们送你回去,不怕。” 其中一条水怪的脖子越伸越长,直接伸到山巅我的旁边,我往前走了两步, “还有阿宁和元岁他们呢?什么时候放?” “等我们成婚,成了一家人,他们自然是我的家人,我肯定会放了他们!”敖阡说着,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往水怪的头上走去, 我被敖阡这样情意绵绵地牵着,满身的不自在,可现在的情况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要先退了洪水再说! 至于敖阡,我至死不敢相信他的转变会那么快!是不是别有隐情? 这样想着,我反手拉住他,他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看了我一眼,随后转开了目光。 我们站在水怪的头上,从水路一路回北边荒漠。 洪水随着我们的方向逐渐倒退,慢慢地退出地面,厚重的淤泥下白骨森森,我看见一个小小的虎头娃娃随着水流的退却逐渐清晰,直接跳下去伸手抓了起来,可在虎头娃娃下面的是一只满是泥泞青黑的手, 我呆愣了一下,又把虎头娃娃放了回去, 重新回到水怪的头上,我问敖阡,“你知道这场水灾,有多少人死去吗?他们命不该绝!” 望着越来越多的怨鬼在我们周围徘徊哭泣,我忍不住慢慢蹲下来捂住了耳朵, 他们大多刚死,还带着死前悲惨的记忆,他们在呼救,想要有人救他们,救救他们 我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想去看,不想去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做错了什么?人间做错了什么? 敖阡蹲下身,望着我不断抽动的身体,伸手想要拍拍我,可手在即将碰到我的时候停住了, 他说,“只要我们回去了,人间的洪水就退完了。” 我闭着眼睛,脑子里全是狐狸,狐狸,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一阵风吹来,我好像闻到熟悉的气味,冷冽的,仿佛带着缕缕山林的气息, 我猛地站起来,不断张望,可周围什么都没有,过了好久,我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水面发呆,水面倒影着天上的云层, 今天的天色灰蒙蒙的,可这朵云却异常的透亮,倒映在水面,就像一只英气勃发朝我而来的狐狸样子。 我望着那朵云出神,是你吗?是你在告诉我,让我坚定地向前走吗? 我擦干脸上的泪,看着我好吗?狐狸?一直看着我,就这样看着我。 跟着敖阡回了北边荒漠,是我之前看过的那座宫殿,宫殿宏伟壮观,修建在荒漠之上,绵延数十公里。 只是, 我看着那殿宇,越看越像是昆仑山上的宫殿。敖阡握着我的手,没说什么,带着我走了进去,里面的侍婢很多,他们都沉默着不说话,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敖阡让他们带我下去休息,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河神他们呢?我的孩子呢?” 敖阡微微一笑,拍了拍我的手背,“敖景毕竟是我的同族,我已经放了他们了,至于阿宁,我说了的,等我们成婚了就放了他。” “什么时候成婚?”我看着敖阡,不假思索地问, 对方似乎被我的果断弄懵了,一瞬间愣神,“我,我问问义父” 听着他再次说出义父,我眉头紧皱,“义父是谁?” “义父就是义父,义父无所不能,他能翻天覆地,是天地间最厉害的存在。”敖阡的神色明显有点慌, 不对, 我继续问,“那你和义父是怎么认识的?” 敖阡沉默着不回话,我直勾勾地盯着他, “义父是之前瘟疫刚起的时候,帮了敖阡一把的神君。”随着声音传来的是踢踏的脚步声,一个女子从幕后的帘子走了出来, 我盯着她的脸,是鲛族女将军,沧娅。 “你怎么还在这里?”敖阡似乎比我还惊讶, “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别想逃开我!”沧娅走到敖阡的身边,和我一左一右。 第170章 义父? 看到这情景,结合之前在海底的所见,以及晃荡在沧娅戟穗上的金色鳞片,我基本猜了个大概。 “之前瘟疫刚起,那些人就来求神拜佛,可神佛也不是万能的,随着瘟疫蔓延,他的城隍庙都被人掀了。那时,他还在收复霍乱一方的鬼兽,他没了护心鳞,又身受重伤,是义父救了他。不然,敖阡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可以让我见见义父吗?”我问敖阡, 敖阡摇了摇头,“他现在不在这里。” 看来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 “什么时候成婚?”问题又回到了这个话头上,我现在只想快点见到阿宁! “我唤义父回来,就和他商量婚事,阿瑶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我点了点头,“那让我见见他们。” 敖阡有点犹豫,我顿了顿,语气放软了些,“我现在就是个废人,灵气都被你封了,什么都做不了,让我见见他们,让我安心,好吗?”话音到后面,已经带了哭腔, 敖阡见我快要落下泪,不得已点了点头, 看着敖阡很为难的样子,我顾不了那么多,盯着沧娅,“你陪我去好吗?当初在海底,我也算救了你,现在,到你报答的时候了。” 沧娅见敖阡没什么反应,转身走在我的前面。 各个宫殿之间有无数的卫兵林立,路过一个长廊,我开口,“敖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知道吗?” 沧娅停在我的前面,“你相信他吗?” 我一愣,沧娅继续道,“我只知道,敖阡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唯一想的,只是和你在一起而已,可你,不屑他的那颗心。” “我信他!”我直截了当地说,“现在的他更像是被人蒙骗了!他口中的义父,你见过吗?” 眼看前面一个婢女经过,沧娅住了口,再往后,婢女环绕,侍卫成群,再也没有机会和我说话,她带着我一路蜿蜒到另一侧的殿宇, 这里的宫殿处在沙漠中,气候干燥,好似一呼一吸都带着风沙,敖阡是极喜欢水且依赖水的龙族,他怎么会选在这里建造殿宇? 转过一个拐角,才堪堪瞧见几从巨大荆棘林后一扇木质大门, 沧娅示意我不要发出声音,她曲着拇指和食指,发出一种类似苍鹰高鸣的声音,随后那几从荆棘缓缓向两边移去,露出中间那个门。 我正想抬脚走过去,被沧娅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带着我一跃而起,直接飞过了大门。 落进院子里,沧娅左右看了看,才开口道,“如果走进来,立刻会被射杀。” 我后怕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法子,阴险又恶毒,不像是敖阡能想出来的,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一切? 丝丝缕缕的气息传来,是元岁! 我跟着元岁的气息朝前跑去,隐隐感觉到阿宁也在。 我激动地差点摔在门槛边,他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我站在一扇房门前,双手越握越紧。 “碰”的一声,直接推开了门! 可眼前并没有阿宁和元岁他们,我跑进房间,在圆木圈椅上看到他们的衣服。 气息是衣服传出来的, 人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在房间里仔仔细细转了一圈,红着眼睛问,“他们到底在哪里?” 沧娅也是一脸懵的样子,“之前他们确实被关在这里,难道被义父带走了?” “带我去见这个所谓的义父!”我的面色不善,声音自然也没有收着, 一阵风吹过,带起房间里的帘子飘动,一道又深又绵长的呼吸响在耳畔,沧娅立刻站得笔直,脸上全是肃穆,她恭敬地开口 “义父,您来了?” 我死死盯着大门,有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踩得极稳,不慌不忙。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一个姿容潋滟,冰肌玉骨的人走了进来,他肌肤胜雪,身姿如玉, 一头乌发被一根长翎黑羽斜斜挽着,脸上带着点点笑意。 许是一粒细沙落进他的衣服上,他行走间随手轻弹青袍,慵懒随性。 随着他越走越近,沧娅却站的越发笔直,额头也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盯着眼前这个雌雄难辨的人,眸子里全是审视。 “你是义父?” 对方显然对我很熟悉,他朝我点点头,径直走到高坐上, “他们呢?”我直截了当地发问,此刻我已经是强忍的镇静,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们了,他们到底是生是死,我全然不知! “那小孩病发,你的那些东西都快镇不住他了,我送他医治去了。”这个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起来悠闲自在。 我死命握着拳头让自己平静,“不知义父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抬眼看了我一眼,随后放下杯子,面色一瞬间的沉凝,才开口,“初阴。” 沧娅听到这两个字,一瞬间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就是东极山掌管三界阴阳的初阴神君?” 初阴点点头, 我的眼神中对他的防备消了一些,可还是觉得疑点重重,“神君将我的孩子们送到哪里医治了?可否告知?” 初阴摇了摇头,面色诚恳,“暂不便告知。”顿了顿他继续道,“敖阡心悦你,想与你结为连理,听说你答应了?” 我不知道初阴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但我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初阴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家人,放心,等你们成婚后,你的孩子自然会送回来。” 他说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沧娅,似一阵风走了。 可沧娅却觉得初阴那随意的一瞥似冰刃一样悬在头顶,冷得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我木讷地看着沧娅恭敬相送,心里全是初阴说的那句话。 回到内殿,敖阡已经坐在里面了,他看到我,立刻站起来,把我迎过去,给我倒茶喝。 我伸手推开他倒的茶,面色凝重,“你的义父是初阴,是东极山的神君对吗?” 敖阡眸子睁大了些,见我已经知道了,点了点头, “阿瑶,你先喝点水,听我慢慢和你说。” “我不喝!”我使劲挥开他的手,重重的力道打在他的手臂上,他疼得倒抽一口气,我赶紧捞起他垂下去无力的手,不顾敖阡的遮挡,直接掀开衣袖。 第171章 金色嫁衣 细长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红伤痕,新旧伤痕彼此缠绕,可一些伤痕一看就是很新的,皮肉裂开,泛着血红。 “怎么会这样?”我捞着他的手臂,眼里带着些许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用那么大的力道了, 敖阡看到我脸上的懊悔,竟笑了笑,“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有你在,这些我都不怕。” “可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不是吗?我不求你爱上我,只要你能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 敖阡说着,朝我靠近了些,他的气息洒在我的身上,类似人间少年郎充满活力的味道,带着侵占却又小心翼翼,和狐狸完全相反。 “我想照顾你,想陪着你,想珍惜你,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你。” 敖阡越靠越近,他看着我的目光里越来越深的眷恋,我望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似一汪深潭,可我居然能一眼看到深潭的底,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我。 他的脸缓缓朝我压来,周围的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甚至站在门口值守的婢女都悄悄退了下去,我猛地抽回神,一偏头,额头撞在他的下巴上,两个人都捂住自己受伤的地方。 “你伤得那么重,我先找药给你擦擦。”我走出去,深呼吸一口气,才回头看了一眼敖阡。 他还坐在那里,脸上是我看不明白的神情。 他盯着手臂上的伤,想到之前义父说的话,忍不住嘴角微扬,原来真的有用,让她可怜你,才能有靠近她的机会,这么看,这一顿自伤,收获很大。 我收回头,问外面的婢女拿了药箱回来,心无旁骛给敖阡擦了药,他说,是他违背了义父的命令,私自让我去见了阿宁他们,被义父逮了个正着,才受了这一顿责罚。 “义父真就那么好?让你这么心甘情愿追随他?”我握着纱布,一圈一圈给他缠着受伤的地方, “义父救了我,他的能力远在我之上,他能救我,也能救你!”敖阡的音色里带着压抑的敬畏,和沧娅如出一辙! “为什么救我?”我疑惑问出口, “义父他生来就是神族,神族有着勘天测地的本事,他算出你有劫难,这劫难天生,无法化解,天下只有一人能救你,那就是他。”敖阡的脸色无比虔诚, 我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了,他现在这个状态,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那个义父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德高望重的仙家,光是藏起阿宁和元岁这一点,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看着我紧蹙额眉头,敖阡拉起我的手激动地说,“义父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只要我们礼成,他们就会被送回来,阿瑶,你不用那么担心,义父是好心。” 我勉强扯了扯唇角,要揭穿那个初阴的面目,需要保证阿宁和元岁的安全再说,目前,只剩成婚这一条路。 臭狐狸,你会怪我吗? 婚礼应我的要求在三日后举行,听敖阡说,义父选了一个吉时,但那吉时在半月后,我等不及,提议越快越好,敖阡虽然为难,却也不忍心拒绝我的要求,那天,他去找了初阴,不知说了什么,回来告诉我义父答应了。 婚礼准备得很迅速,但非常周全,敖阡甚至还带我去了我人间的家,带了香烛祭拜了我那早死的父母。 望着敖阡一脸诚挚地跪在我父母的坟前,我有些不自在地抱紧了双臂, 这世上,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都是如此,但只有情爱,得不到相对等的回报。 敖阡爱我,甚至肯为我付出生命,可我却无法给他情感的回应,我爱狐狸,他却舍得撇下我,也给不了我想要的回应,沧娅喜欢敖阡,她的结局是什么?还有胡艳,或者玉姬 我收回放远的目光,听着敖阡双手合十一字一句对着墓碑承诺,他说他此生都会对我好,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矢志不渝! 我没什么和父母说的,拉着他往回赶,回到大殿,才看到沧娅抱着嫁衣来了,和之前不同,这次的嫁衣是耀眼的金色。 我摸了摸放在桌子上的嫁衣,疑惑地看向沧娅,沧娅望着被婢女唤走的敖阡,神色黯淡,“龙族的婚礼和人间不同,我们以金色为尊。” 她盯着婚服,有些出神,“这件婚服,是敖阡费了好多心血从极地的崖底寻到的龙鱼,龙鱼,三百年褪一次鳞片,新生的鳞片一片比一片色泽金黄,是制作婚服的上好材料,不过,龙鱼轻易不认主,要以自身精血饲喂,也不知道他喂了多少只,喂了多少次,才得来这件婚服。” 我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很爱他?” 沧娅一瞬间收回细细摸着婚服的手,眼睛瞪大,想要掩饰当下的神情,可,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回想之前,我的行为简直和她一模一样,原来,谁都知道我喜欢胡银皎,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我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说,沧娅偏了偏头,顿了顿,还是坐了下来, “你要和我说什么?”她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沧娅,你为什么喜欢敖阡啊?”我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稍微偏头认真地看着她, “谁说我喜欢敖阡了?”沧娅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你告诉我,我才有机会帮到你!”我在她后面轻声说着,确保我的这些话不会落进那些侍女的耳朵里。 沧娅缓缓地转身,看着我愣了半晌,才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她?我自己也在问自己,看着她和我相似的眼神,我忽然明白了,和她四目相对间,我带着笑意说道,“总要有人幸福才对吧。” 沧娅重新坐了下来, 我才知道原来她和敖阡算是青梅竹马,那片龙鳞是从前敖阡为了救她而掉的。 小时候的沧娅就是个女汉子性格,小小年纪就敢一个人独战大海,大海呼啸阵阵,波浪滔天,即便族中最厉害的勇士面临大海时,也是敛容肃穆,严阵以待。 海中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异兽,可沧娅凭着自身的术法,周旋在海兽之间, 第172章 偷潜 就在自己洋洋得意的时候,她突然被一只长着猩红獠牙的长角兽咬住,命悬一线之时,是敖阡不顾生死从长角兽的嘴巴里救下她,自己却被兽牙刮掉了一片鳞甲。 那片鳞甲被沧娅偷偷找到藏了起来,这一藏就是几百年。 她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和敖阡有交集,他是龙族,还是五爪金龙,于他们而言,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直到我们闯进了南海海底,将她从朦胧意识中唤醒。 “所以,你舍得放弃这么久的感情吗?” 沧娅眼神暗了暗,声线低落,“可他不喜欢我。”她抬头看着我,“敖阡喜欢的是你。” 我笑了笑,把桌上的婚服拿了起来,就着殿内硕大的海底珍珠的光芒细细看,即便再这样昏黄的环境中,婚服依旧惊艳,依旧亮眼, “我觉得这婚服也挺适合你的,你觉得呢?” 我把婚服在她的身上比了比,果然差不了多少。 沧娅的眸子都瞪大了,我把她拉到镜子面前,她的身量和我差不多,或许因为她是水族的关系,金色婚服在她的身上甚至更亮眼, “你看,你才是最合适他的那个人,我不喜欢敖阡,我和他只有朋友的情谊,如果他和我在一起,一生都是痛苦的,我不希望我的朋友这样痛苦,尤其是这痛苦的根源是我,” 我握着沧娅的肩膀,促使她转身面向我, “所以这场婚礼,只能你去。” 沧娅呆滞了好半晌,才开口,声音很缓却很坚定,“我该怎么做?” 我笑着轻轻摇头,“不,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做个美丽的新娘就行了。” 沧娅握着我的手,越握越紧。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我还没套出阿宁他们的所在,越来越心急的我,干脆直接去了义父的正殿,刚到那边,还没进门,就看到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敖阡, “你怎么过来了?”我顺手把手边的帕子递给他擦汗, “我一听他们禀告你来这边了,赶紧就过来了,你还是为了元岁阿宁的事找义父?”敖阡喘着粗气,把用过的手帕放进怀里, “我的婚礼,我一定要我的亲人在场,你不同意,我只能找义父!。”说着,我对着内殿大喊了几声义父。 敖阡伸手就像捂住我的嘴巴,可我哪里是那么容易被他控制的,一个闪身往殿里大步走去,刚一进去,就看到高坐上一个人影,走近一看,就是初阴。 我眉头一跳,敖阡见状恭敬地行礼。 初阴倒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只不过他的面孔太年轻了,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我听说过神仙都可以不老不死,永葆青春,但他动作像老人,长相却不是,确实有些割裂的感觉。 初阴一挥衣袖,空旷的大殿顿时出现了两排圈椅,还示意我们坐下,但敖阡拉着我,恭敬地给初阴谢罪, 初阴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淡淡开口,“陈瑶说的有道理,她结婚,亲戚朋友是一定要到场的。” 他微微转头,看向我,“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出席你的婚礼的。” 事情这么顺利,让我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和敖阡回去的路上,我还几次想要回去确认都被敖阡拦住了, “不要再去打扰义父了,义父最近在闭关修炼,吩咐过不能被打扰的。” 我噢了一声,继续往回去, 等等,闭关。 “义父因为什么闭关?” “不清楚,义父的事我们都不知道,总之不要去打扰义父就行了。” 我点点头。 晚上,月色如水,洒进窗棱,我看了看圆月高悬,就着月色穿上我提前用黑色帘子做成的衣服,在这里,我的灵气被封,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偷摸过去。 一路上我都尽量屏住呼吸,许是这段时间我表现得还算乖巧,那些看守我的人警惕性不高,我从窗户边往外面翻,站在窗外,看着下面几十丈高的深渊,我咽了咽口水。 我们所处在荒漠,却在荒漠上空。我又在殿宇的第三层。 吹来的风裹着沙粒钻进我的眼睛里,我使劲眨了眨眼,脚下一滑,差点就要叫出声,我稳住身形,伸手一把抓住窗户边顺着凸起石棱朝初阴的殿宇摸去。 不知爬了多久,夜色深沉,我满手血泡,才堪堪到他那边的殿宇。我翻身摸进去初阴的庭院。 在这边,就没有人值守了,他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有人在附近,所以他的宫殿附近都没有什么人。 我在庭院里左右看了看,这个院子的方位也是非常有问题,既然塑成了一个阵,那必定有生门死门以及阵眼。 我看了一圈,发现了生门,却没看到死门。, 我正想往内殿里走去,忽然一道身影从里面一闪而过,高大的身影映在门窗上格外显眼。眼看那个身影就要推开房门出来了, 我急得瞬间满头大汗,这个庭院别说一棵树,就是一株高点的花都没有。 随着大门咯吱一声打开,我四处看了看,直接往身边一倒,潜进了水里面。 还好,还好,之前敖景教的避水诀我还记得。 我死死扒着水塘边缘,看着水面一个形貌昳丽的人经过,那个人手心还握着一颗黑气缭绕的珠子。 我的眸子瞬间睁大,那黑气是阿宁身上的, 那是阿宁的气息! 我一个呼吸不稳,吐出一个水泡,要是水泡在水面破裂,就会暴露我的行踪,我赶紧伸手去够,可那颗水泡越升越高,眼看就要浮上水面了。一时间,我分不清我身上是池水还是汗水, 我看着那颗水泡浮上水面,砰地一声裂开, 眸子震颤不已,完了。 水泡裂开的声音很微小,却被初阴清晰地捕捉到,他转身望向这边,抬步朝这边走来,我扒在水底,死死咬着嘴唇,不敢有丝毫的呼吸。 初阴的脸在水面一闪而过,他伸手在水里随意拨了两下,一瞬间,万道细微如羽丝的黑箭无差别朝水里射来,我的全身几乎都被射了个遍, 痛,好痛,即便在水里,我的额头也因疼痛不停地冒汗,心脏像被紧紧攥住,呼吸不过来,浑身都冷,冷的我快把扒不住水底,我的嘴唇死白,牙齿因紧紧咬住而血色全无。 一丝殷红的血从水底升上去,我整个人摇摇欲坠, 即便很模糊,我也看到水面那张脸勾起的唇角,潋滟容色其中,满是狠毒。 我的双手不知觉浮了起来,意识朦胧,眼看,就要往上飘了, 一条银鱼翻着白肚皮先我一步飘了上去。 第173章 无尽海 初阴瞥了一眼银鱼,随手一挥,那条银鱼落在了周围的草丛里,一条巨大的黑色夜猫循着味道往这边踱来。 听着初阴远去的声音,我吞了好几口水,齿关战栗找回仅剩的意识。 天色已经变成青蓝,马上要天亮了。 我被困在水底不停颤抖,出去的话,肯定是要被发现,不出去只能等死。 我惨白着一张脸仰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眼神空洞,心里想得不是别的,而是狐狸, 若是狐狸见到我现在这样,会不会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浑身冷得像冰, 想过各种死法,唯独没想到会被自己淹死。 我睁着一双眼,颇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 忽然,一缕阳光照进水中,水里清澈无嗔,透明得如同一块深蓝的宝石。 波光粼粼的水底慢慢显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看着那个洞口,我僵硬的眸子机械地转动了半圈,怎么都是死,不如试试。 我把避水诀又一字一句念了一遍,盯着那个洞口看了半晌,一鼓作气往里面钻, 周围全是汩汩的水流声,越游越深,我不知道游了多久,依旧没有看到出口,我心里一慌想要回去,可哪里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四周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唯一的声音还是还是我波动水流发出的响声, 黑暗,恐惧,幽闭包裹着我,我立在水中,满头黑发散开随着水波游动,就像个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 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游动想要找到出口,已经筋疲力尽手脚都没有力气了,像被抽走了魂魄般呆滞下来。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甚至一丝水花都没有,我的脑子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只有痛。 不管身上还是心上都是痛。 一滴泪从我眼中溢出,随即混在水中,刹那间水波光华大作,我怔怔地盯着那水光,瞳孔被照亮,水光中,一只小绿龟朝我爬过来, “主人,我来接你了。”小绿龟说着,张开他的大口朝我咬下来,我被他含在嘴里,他在水里游着,速度飞快。 我坐在阿玉的嘴里,那些水珠因着结界进不来。 我望着外面出神,忽然一颗漆黑的水珠穿过结界,溅到我的眼睛里,双眼刺痛,我不由紧闭,闭上眼睛的瞬间,我好像看到一个身穿粗布素衣的女子坐在一个山林里。 那个女子长发蜿蜒到脚踝,甚至还在石块上绵延很长,发尖一颗水滴在石头下面的清泉里,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女子不施粉黛,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美,她的双眼灿若日月,鼻似峰峦,唇角微微勾起,随性自在。 她盯着那一滩清泉出神,发上落了几片绿叶,都没发现。 她的左手手肘撑在左膝上,手背抵着脸颊,似乎在思考什么。 风吹过,吹动她的发丝轻扬,一片草叶落进水潭里,随即沉了下去。 她的眼一亮,弯腰捧起以掌心的泉水,那捧泉水汩汩涌动飘在半空中,随着女子不断变换手上的姿势,丝丝缕缕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进泉水中,清澈的泉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变黑。 女子微微一笑,将那捧黑泉悬在手心,带着飞到最高山巅上,她赤着脚站在山顶,衣袍猎猎,她眼含慈悲盯着下面的世界看了好久,随后将手心的黑泉抛到下界。 一只小绿龟爬到女子的肩头,看着那团黑泉落在一个满是黄沙的地方。 “主人,这捧泉水有什么用啊?” 女人勾唇一笑,“极阴生阳,极夜生光,满是黄沙的地底藏着无尽海,任谁也想不到吧。”女人莞尔,“这无尽海可以吸纳死气,怨气,鬼气总能还人间多一份安宁。” 女人和小龟迎风而立,满身苍凉。 我猛地转醒,“这里是无尽海?” “对啊,主人。这还是当年你扔下来的呢。” 可我不认识刚刚画面里的女人啊, “我的前世不是西王母吗?” 小绿龟张了张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半晌,他才嗡嗡开口,“神是化身,从来没有永恒不变的身份。” 那那个女人是谁? 小绿龟也沉默下来,不知游了多久,当我重新回到大殿,敖阡也已经到了门口, 听着他敲门的声音,我高声进,他走进来时,我刚好穿上最后一件外衣, 我示意他坐下,敖阡乖得如同一个青葱小子,他的脸上带着一点忐忑,很少见我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 我给他倒了一杯茶,开口道,“敖阡,你身为龙族,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在这里于你的修行一点好处都没有。” 敖阡眼睛里一丝茫然,“这是义父的命令。” “所以,是初阴让你住在这里,把我绑在这里?” 敖阡艰难地点点头, 我试探着开口,“还是说这沙漠下面有什么东西?” 敖阡眉头一皱,“没有听说。”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盯着手里的茶杯,这么说,黄沙地下有个无尽海只有初阴知道,因为初阴知道,所以才会让敖阡把宫殿修在这里, 既然无尽海里都是死气,怨气,若是那些死气怨气外流? 这个初阴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看昨晚初阴那个状态,显然还没发现怎么进入无尽海,那我又是怎么进去的? 我的眉头不由自主皱起,误打误撞? “阿瑶,你怎么了?”敖阡看我皱着眉沉思,出声打断我, “没事,我只是在想地下会不会有宝藏。” 敖阡一笑,试探着握住我的手,“我们后天就要成亲了,想到你就要成为我的妻子,我竟激动地睡不着觉。” 我眨巴着眼睛,扯唇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转眼到了婚礼这一天,不少的喜婆围着我,给我梳妆,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穿着大红衣服的喜婆最喜庆,她笑眯了眼,拿着梳子一下一下梳着我的头发,吉祥话一箩筐似的倒出来,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黯淡,我想到之前在昆仑,也是同样的一场婚礼,那个时候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满心欢喜。 可现在,我忽然捂住肚子,汗水一颗一颗落下来,把妆娘刚给我上好的妆容全部毁了。 “新娘怎么了?” “怎么了?” “新娘子不好了。” 声音此起彼伏,我死死捂着肚子,嘴唇惨白,“我可能吃坏了肚子,现在要去休息一下,让我休息一会。” 第174章 被救 我说着,缓缓趴在妆台上,周围的婢女都是受过调教的,他们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即便眼观鼻鼻观心,但全副精力都在我的身上。 我趴了一会,呼吸稳了一些,直起身子继续让他们梳妆,婚礼流程继续在走,随着喜娘高声唱和,我出了门,身后跟着一列队伍,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喜器,脸上带着弧度刚好的笑容。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按照和沧娅的计划,在下一个转角,我就可以脱身。我的心脏跳得剧烈,手心全是汗水。 我的面色如常,一步一步走在前面,在靠近转角还有三步远的地方,我忽然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手里捧着东西,都慢了半拍,但足够了! 沧娅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我一去,借着沧娅的水遁隐身,而她则轻移莲步缓缓往前走。 喜婆快走一步走到沧娅的身边,她整理了一下沧娅身上的婚服,把她头上金色盖头的角抚平,才搀着沧娅一起走。 在这里,即便有水遁也支撑不了多久,等那些人走过,我转身进到房间里,换上一身不显眼的衣服,头发也打理成和平时不一样的样子。出了门混在队伍中,去到正殿。 隔得很远,我就看到正殿边的两个身影。 元岁抱着阿宁! 我激动地扣紧了掌心,跟着队伍往里走,沧娅和敖阡很顺利地拜堂,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样子,只有元岁一双眸子瞪得血红,死死地盯着拜堂的那个人。 我看着上首的初阴,他此刻笑得很轻。 随意一瞥就要看到我了,我赶紧低下头,顺着人流往里面挤,怎么才能带走他们? 我不是初阴的对手,这里也没有人能打得过他,眼看就要拜完堂了,我心里一急,摸到了睡在我衣兜里面的阿玉。 我使劲捏了捏阿玉,阿玉的声音果然传来了,“主人捏我干嘛,捏痛我了。” 我在心里说道,“快出来,这里有你最喜欢吃的梅花饼。” 一听到有好吃的,阿玉绿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倏地从我的衣兜里爬出来, 我指着初阴的方向,轻声道“就是那里,不过那个人很厉害,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带走吃的,你得打败他。” 阿玉一甩脑袋,斗志昂扬,直接变成一座小山似的朝初阴爬去,眼看大殿内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到处跑,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满地都是洒落的各种物品。 敖阡一把抓住沧娅的手躲在一边。 我趁乱偷溜到元岁的旁边,和元岁对视了两眼后,我直接拉着他们朝后门跑去。 阿玉乐滋滋爬到初阴的身边,初阴早在第一眼看到阿玉的时候,就微微蹙了眉, 他看着小绿龟,那是多么熟悉的纹路啊, 阿玉却好像不在乎初阴,直接掠过初阴,叼起初阴身边碟子上的零食就朝外面爬去, 初阴一挥衣袖,无数的黑色布料飞出来把阿玉绕成一个茧,阿玉慢条斯理吃完嘴里的梅花饼,心满意足舔了舔嘴巴,缩起四肢和头,直接原地转圈,四周刮起一阵阵飓风,那些布料断成一片一片的, 趁着初阴和阿玉在缠斗,我带着元岁他们一刻不停地朝沙漠外面跑去,沿途漫漫都是黄沙,这一路都是沧娅提前打点过,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我们一行人爬到一座山丘。 我望着无尽的沙漠,满心都在想着怎么逃出去,这时,心口一阵剧痛传来,我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插在我的心口,阳光下匕首熠熠发光,闪着寒芒。 “元岁?”我不可置信地出声,声音里全是不可思议。 元岁一双眸子血红,死死盯着我,他手腕用力,匕首往心口扎得更深了。 鲜血像流水一样往下淌,浸湿半边衣裳,我的呼吸渐渐慢下来, “元岁?” 求生的本能让我一巴掌推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我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元岁变成一个陌生的样子,而他怀里的阿宁,不过一截烂木头。 直到前一秒我都还沉浸在他们被操控的焦虑中,可现在,满心都是被骗的愤怒! 假元岁满身阴冷,一脸的死气,他猛地提起匕首,朝我挥来, 我急忙后退,慌张中一下子摔在沙土上,随手抓起一把沙子,就往假元岁的脸上撒, 假元岁甩了甩头,那些沙子从他的眼睛里鼻子里全部甩了出去, 我慌忙念咒语,可身上的禁锢依旧没有解开,眼看着我的身体越升越高,假元岁念念有词间,层层叠叠的乌云聚拢在我的上空。 我被操控浑身动弹不得,眼看着乌云里一滴一滴的雨水落下来,半空中,那些雨水全部化成箭刃朝我射来, 我的眸子瞪大,瞳孔里倒映出越逼越近的雨箭的影子,我甚至连闭眼都做不到! 忽然,耳边响起平平碰碰如铁器互相撞击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我的身体能动了,一片叶子把我载了下来,我看到一个黑衣黑发的青年,他长身玉立,就站在不远处。 “我喜欢的可不是这么弱的人。” 雾渊说着,一挥袖,无数条枯枝树藤将假元岁团团围住,假元岁还想挣扎,雾渊微微挑眉,树藤越锢越紧, 随着砰的一声,假元岁直接爆体。我被惊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好半晌才睁开眼,地上一片黑团,看起来像是一只猫, 无数黑气从猫的身体里散出来,我直接略过满地的残骸,捂着胸口走向雾渊,却没发现一颗银光摇摇晃晃从黑猫的身体里往天空飘去。 “你怎么在这里?咳咳” 雾渊定定地看了我好久,半晌,他的眸子清明,一如我初见他的样子,他微微一笑,扔给我一颗像蚕豆之类的东西,让我吃了。 我毫不怀疑直接放进嘴巴里,雾渊继续抬眼看我,他的眼睛黑白分明。 “我想我能分清你们了。” 他说着,一挥衣袖,我和他消失在大沙漠,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看着凉亭里檐角的铜铃问,这里我和雾渊来过,雾渊说过,这里是他以前的家。 “你忘了?你还是我的地马。”雾渊随意坐下,眼前出现一套茶具。他伸手要往我的杯子里添茶,我推开杯子, 第175章 沧娅之死 “你送我回去,我要救元岁和阿宁。” “送你回去和他们一起死?”雾渊眉眼一挑,瞥了我一眼, “我要救他们!他们还在初阴的手里!” 听到初阴这个名字,雾渊微微坐正了些,“他也下凡了?” 我点点头, “他是神,总不至于做伤害凡人的事。”雾渊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杯, 我心里急得很,不知道该不该把无尽海的事说出来,一阵风吹过,雾渊却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朝书房而去, 他挥袖打开了房门,径直走进去,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类书籍,只是, 他走到放木盒的地方,东西连带着木盒都不见了。 我知道木盒里面是什么,画像。和我一模一样的一张画像。 雾渊盯着空空如也的架台,忽然笑了起来,很轻很浅的笑容, 他说,“陈瑶,我帮你救出他们,作为交换,你帮我找到玉姬。” “找玉姬?” “嗯。”雾渊走到窗边,外面是开得如火如荼的相思花。他盯着那些随风落下的花瓣,喃喃道,“她又要犯错了。” 我点头,让雾渊带我回荒漠。却不知道,沧娅这边已经被敖阡发现了。 沧娅虽然尽力模仿我的动作,可毕竟不是我,敖阡对我的熟悉不亚于狐狸,在大殿上他就看出了端倪。 可初阴看起来神色不悦,尤其是小绿龟离开后。 殿内风波很快被平息,敖阡心急如焚,可他此时也不敢出声说什么,继续着婚礼流程,直到送入洞房。 在洞房里,敖阡一把扯下沧娅的头纱,金色头纱下的沧娅楚楚可怜,惹人疼爱,可却更加刺痛敖阡的心,他的眸子满是痛苦的神色,看着沧娅半天不开口, “敖阡?”沧娅出声打破平静,她把头上的新娘装饰全部拆掉,又把身上金色婚服脱了下来,整齐放在木架上, 敖阡自从刚才就一直愣在圆木凳子上,他神色灰败,麻木地盯着眼前的红烛。 沧娅坐在妆台前把自己收拾成以往的样子,才慢慢走到敖阡的身边,她取下戟穗上的金色鳞甲,放在手心里。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想让你听听我为什么这么做。可以吗?”沧娅的声音清脆干练,和她的人一样,英姿飒爽。 敖阡双手撑着额头,没有任何回应,沧娅自顾自说着往事,手心那枚鳞甲闪着微小的光芒, 红烛垂泪,一夜天明。 “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就像你想得到陈瑶一样,我也想得到你。”沧娅说着,把手心的鳞甲放在了桌子上,“我也知道我这件事是错的,可我喜欢你的心没错,这枚鳞甲,是留还是弃,我听你的。” 敖阡听完沧娅的故事,浓眉皱起的同时竟有些感同身受,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竟然喜欢了自己那么久,喜欢得那么深。 可他觉得爱情是自私的,是沧娅让自己永远错失了陈瑶,他的眸子瞪大,觉得这枚龙鳞无比的刺眼, 他想也不想,直接拿起鳞片,高高举起,想要摔碎,可说时迟,有婢女进来禀告,初阴召见他们, 那枚龙鳞逃过一劫,被敖阡重新丢在了桌上,看着完好的鳞甲,沧娅眼睛里满是泪水,她慌忙收起甲片,珍而重之地放在木盒里。 敖阡关上房门,满脸无奈和她商量, “新婚后去拜见义父,是当然的,可你不能以现在的面目去。” 沧娅以为敖阡为了以后和陈瑶在一起,肯定会让她去义父那里自陈请罪,可敖阡这样说,是不是有一点为她着想? 敖阡顿了顿,叹气道,“若被义父知道,我们骗了她,你会死的。”他沉默一瞬,“就化成陈瑶的样子吧。” 沧娅点点头,从包里摸出一张皱皱的透明东西,“这是深礁底下的幻鱼鱼皮,用这个应该不会被发现,这些我都准备好了的。” 鱼皮用水冲泡,慢慢展开来,沧娅拿起画笔在鱼皮上不停描摹,然后把鱼皮直接贴在脸上,不过几个呼吸,鱼皮就牢牢扒在了脸上,赫然一张陈瑶的脸。 外面的婢女不停催促,沧娅换上新的衣服跟在敖阡的后面往初阴的宫殿去,一路上,众人都沉静肃穆,不发一言,沧娅心跳如擂鼓,但看向敖阡时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只是他们还没进殿,一道犀利的光剑直直朝他们打来,沧娅眼疾手快挡在敖阡身前,她弹飞的瞬间,脸上的鱼皮掉了下来, 敖阡一把把不停吐血的沧娅扶起来,对着大殿直接跪下,不停祈求着初阴放了沧娅, 初阴虽没露面,但身后的沧娅像是被谁扼住脖子,不停地挣扎,她的脸色涨红,眼角的泪不停地往下流淌,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她极度渴望呼吸, “沧娅!沧娅!” 敖阡跪着往殿门挪动,一股看不到的结界把他拦在外面,任凭他怎么祈求哭诉都没用, 直到沧娅的面色由涨红变成青白,初阴也没现身。敖阡心如死灰抱起地上绵软一滩的沧娅,沧娅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是血一般的眸子,她全身姿势诡异青筋显现,发丝散乱。 初阴就在敖阡的面前虐杀了沧娅。没有现身,甚至一道声音都没有。 敖阡心灰意冷抱着沧娅往回走, 而此时,我已经在雾渊的帮助下,潜进了大殿。 我吃了雾渊的药,身上似有若无一丝妖气显现,但在这里倒不显得突兀,毕竟这里死气怨气弥漫。 我躲在殿内帘子后面,看着敖阡把沧娅抱回来,沧娅浑身青白,姿态僵硬,身下一条巨大的鱼尾。 鱼尾也不复之前在海底看到的那么熠熠生辉,是蒙着一层灰的黯淡。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地走了出去,敖阡看到我,木讷的眸子一动音色沙哑,“她死了。” 我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神,雾渊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错。” 我机械地转头看他,双眼空洞, 敖阡把沧娅放在床上,那是成婚时的喜床,上面还撒着各种各样的花果,旁边还贴着红艳艳的喜字,只是这一幕这么刺眼,我忍不住闭上眼睛,一行泪滑下来。 第176章 锁神咒锁了谁? 我真的没有想过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沧娅此刻身体已经僵硬,无论敖阡怎么帮她闭眼,都闭不上,敖阡坐在床沿边,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一遍一遍说着会为她报仇,可她的眼睛还是闭不上, 甚至还有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来, 敖阡放声大哭,他埋怨自己是个懦夫,谁都救不了,谁都护不了,哭声震天动地。 他把沧娅抱在怀里,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像情人间喃喃道, 我听到他说,他说,他会试着去爱她,让她等一等。 这一句话完,怀里的沧娅闭上了眼睛。 我哭得不能呼吸,抽噎着想要靠近沧娅,脚下一软重重摔在地上, 敖阡把沧娅重新放在床上,按照水族的习俗,他要带沧娅回去大海安葬, 只是,他抬眼看向已经被雾渊扶起来的我, “我的龙珠被初阴拿走了” “他为什么拿走你的龙珠?”龙珠对于龙族来说,比性命更重要! 敖阡看了看我,眼神黯然,“我用龙珠和初阴交换,换了我们三日后成亲。” “我”我如鲠在喉,责备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继续说道,声音很轻,“没有龙珠,我无法潜进极渊之海。” 极渊之海是历代金龙长眠之地,敖阡把沧娅葬在那里,意味不言而喻。 “怎么才能拿回龙珠?”我祈求般看向雾渊,雾渊甩开扇子,若有所思, “找到他,问他要。” “可我们打不过初阴,他太强大了。”敖阡很丧,头垂得低低的。 雾渊扇了扇子,眼眸微闪,一言不发。 半晌,他定定地看着我,四目相对间,他开口,音色有些凉, “还记得锁神咒吗?” 锁神咒!对啊,锁神咒! 我的眸子重新亮起来,初阴是神,锁神咒克他最好不过! 敖阡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却在听到锁神咒时,面色沉凝, “陈瑶会锁神咒?” 我点点头, “可你是凡人之身,凡人弑神,你知道多大的罪过吗?会引发天谴!招致天灾的!” 我再度点点头,面上很平静, “我知道,可目前的情况不得不那么做!”我朝他微微一笑,“别担心我,这都是我该做的!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要试试看。” 雾渊拿出一块漆黑的碎片,看起来像是之前被他杀了的那只黑猫的毛皮。 “把这礼物还给他。”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咬破指头,用殷红的指尖血在黑皮上画着繁复的符咒。 每落一笔,我都想到之前狐狸说过的话,他说画符讲究心静,符与咒同出同放。 我收敛神思,放空身心,一笔一划郑重地落在该落的地方。 小小一张符画完,我已经汗流浃背,全身像淌了水一样。 我把符咒拿起来,掸了掸,递给敖阡。 “初阴极为狡诈,不能和他硬来,你想办法让他把符咒吃下去,然后赶紧跑,明白吗?” 敖阡点点头,他转身深深看了一眼沧娅,走了出去。 我问雾渊,“要不要跟去”, 雾渊一下收拢扇子,语气轻飘,“不去,他怎么活?” 我还想说什么,他一下把我提起来,在我额头上画了几下,跟着他飞了出去。 我们跟在敖阡后面,看着他走进初阴的大殿。 初阴此刻正端正地坐在上首,他身姿微斜,嘴角噙着一抹笑,头上一根黑羽簪格外醒目。 “来了。”他手一挥,“坐。” 敖阡捏紧手心的符咒,动作有些僵硬地坐在圈椅上, “想好了吗?”初阴用手背撑着下巴,语气傲慢。 敖阡身为龙族,天然有自己的傲气,但此刻在初阴面前,却像低到尘埃的罪人。 “义父,我错了。”他朝初阴认错,“望义父原谅孩儿。” “你错在哪里?”初阴勾着唇角,一派懒散, “不该,不该联合沧娅欺骗您。” “沧娅死了,你可恨我?” 敖阡往前走了两步,直接跪在地上,“孩儿不敢。” 初阴伸手想要摸敖阡的头,刚抬手又收了回来,“起来吧,自己坐,我怎么会和你一般见识。” 敖阡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端起桌上的茶壶,手掌抚过,符咒就进了茶壶里,他端起茶壶走向初阴想要给初阴添茶,这是以前他做惯了的, 可今天的初阴却摆摆手,示意不用, 敖阡又把自己的茶杯拿过来,他固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初阴眼见倒出的茶汤色泽晶亮,松开了拦着的手,敖阡恭敬地给他也倒了一杯, “这是孩儿任城隍神时,凡人供奉的香茶,里面有着他们的念力,想来对义父的修行应该有用。” 他拿起面前的茶杯,恭敬地递给初阴, 初阴接过茶盏,“那咱们就一笑泯恩仇了。” 雾渊带着我趴在外面的高墙上,眼看敖阡就要喝下他放了锁神咒的茶汤,我急得满手的汗。 敖阡端起另一杯茶,在初阴的面前一饮而尽后。 初阴才慢条斯理细细品尝这饱含念力的香茶。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跳了下去,初阴像是意料到一样,依旧细细地品着茶, 雾渊一挥手,那些朝我们扑来的鬼兽咆哮着四散奔逃,碍于初阴的命令,他们不敢逃远,把我们围成一个圈,呜咽着做出要攻击的姿势。 看着那些形状各异的鬼兽,敖阡只觉得眼熟,这不是自己之前尽力灭杀的东西吗? 就是因为除鬼兽受伤,得了初阴的救治,才奉他为义父! 看到那些龇牙咧嘴,流着口水想要偷袭我们的怪物,我心里也明镜似的, “敖阡,你被骗了!这个人才是最大的凶手!” 敖阡转过头,眸子猩红,他凝神聚气伸手想要拍过去,可心口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好,锁神咒要发作了!”我想要突破鬼兽的包围圈,可雾渊定定地看着上首的初阴,神色不明。 “你不在东极山好好做你的圣君,下来人间做什么?” “只许你来人间,本君就不能来?”初阴抬眼看了一眼我,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我送你的新婚礼物,你还满意?” “卑鄙!快把阿宁他们交出来!” “他们就在这里,你有本事亲自过来带走。”初阴说着,元岁抱着阿宁出现在我的面前,只不过他们被关在一个大大的铁笼子里。 铁笼周围布了结界,银电闪烁。火花四溅迸射到他们身上,他紧要牙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火光,不让火花溅到阿宁的身上。 可元岁本身就虚弱无比,此刻更是一张脸白到透明。 “元岁!”我带着哭腔大喊他, 他一动不动,好像听不到一样。 第177章 龙有逆鳞 我心里急得滴血,脚下一动,坏了阵法,那些伺机而动的鬼兽奔腾朝我而来, 耳边的雾渊轻叹一声,转身和那些鬼兽厮杀开,我凝神聚气想要化出玉剑,可不管怎么念咒,掌心空空, 眼看一只长着獠牙身后六只脚的鬼兽快要咬住我的面门,雾渊的扇子里面射出无数剑刃,直接将鬼兽的头削掉。 我继续往元岁那边跑,没注意到,落在地上的头飞起来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我痛得呼吸都快凝滞了。 雾渊长眉一拧,无数藤条直接把鬼兽的头裹得严严实实,再次解开,兽头变成了无数黑灰。 我眼前发黑,元岁就在我的面前, 我往他们那里爬去,浑身血液在地上流了一路。 敖阡握紧拳头看着这一切,他不明白,为什么锁神咒在初阴那里没有发挥作用? 他再度凝神聚气,想要和初阴决一死战,但心内气血乱窜,寸寸经脉如烈火灼烧,他吐了一口血,提起拳头照着初阴面门打去, 初阴一动不动,只一瞥眼,敖阡的一只胳膊就被拧断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受锁神咒的影响! “你以为你的那点把戏我会看不出来?”初阴揭开桌子上的茶杯,里面完完整整一杯茶。 “你!卑鄙!”敖阡喘着粗气骂道,“你处心积虑靠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初阴站起来,走了两步到元岁旁边,我心下一急,踉跄着朝他们跑去, “像你这么完美的替罪羊,可不好找。” 敖阡猛地抬起眸子,我扶着门框,脸色惨白,“所以,人间的洪灾,根本不是敖阡,是你弄的?” 初阴背着手,站在内殿中间,“世人以为是龙族不就行了。” “你这样做究竟为什么?”我顿了顿,“为了无尽海?” 说到无尽海,初阴和雾渊一齐望向我, 雾渊那边的鬼兽成千上万,死怎么也杀不尽,无奈之下,他斩断一指为引做了一个阵,把那些鬼兽全部拦在外面,随后飞到我的身边,神色怪异, “你怎么知道无尽海?” 我一眨不眨盯着初阴,“这个东西或许对你很重要,但对我来说,没什么稀奇的,你放过他们,我就告诉你,无尽海在哪里。” 初阴收起脸上狂妄的笑容,他的眼睛幽深得没有一点光,半晌,他才说,“无尽海并不是秘密,知道的人也不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还是假?” “无尽海汇聚天下死气怨气,说是开启地狱的钥匙也不为过,我曾经进去过。” 初阴终于正眼看着我,他盯着我,脸上沉静地可怕。 “好,我答应你。” “陈瑶!你做什么?”雾渊一把拉住我, “你知道放出无尽海里面的东西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吗?到时候人间比现在更加糟糕,生灵涂炭,死伤遍地!”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难道现在的人间就很好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想救我在乎的人,有什么错!” 我一步一步走向元岁,铁笼子应声而开,我把元岁从里面扶出来搀到雾渊身边,“你带他们走。” 雾渊盯着我,我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忘了,要帮你找玉姬。” 我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摊开手心,里面一只小绿龟。 “上次他把我从无尽海救出来后,就损了元气,这次被初阴伤了后,就彻底陷入沉睡,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不过,” 我顿了顿,继续道,“他是神兽,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他叫阿玉,善占卜,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玉姬的方位。” 我把阿玉放进雾渊手心,转过身让他们走。 初阴阴测测站在我的不远处,“感人瞬间,自然不能打扰,可现在,到你兑现承诺的时刻了。” 雾渊眼神里全是迟疑,可看我转身干净利落,也明白我的决心, 他带着元岁和阿宁消失在我的面前, 阿宁,我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迫分开。 我一擦眼角的泪水,脸上挂起笑容,“自然。” 敖阡被初阴打倒在地,我走过去扶起他,看向初阴,“无尽海就在” “不能说!”我被敖阡出声打断,“身为五爪金龙,我竟如此眼盲心盲!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沧娅。更对不起那些信奉我的民众。” “你想干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敖阡掐诀念咒,浑身闪光闪耀的同时血液流淌,周围金色光晕缭绕,一条浑身浴血的金龙盘旋在内殿随即冲了出去,在外面的天空不住地蜿蜒腾跃,似痛苦又酣畅淋漓! “初阴,我要与你决一死战!”巨大的声音如响雷般灌进耳朵里, 初阴带着我飞出去站在院子里,一条金龙在我们面前盘旋,在云雾中时隐时现! “敖阡,你想干什么!”我大喊,一股后怕从内心深处涌出来,汗水打湿了我的衣服,我颤抖着声音继续喊他,让他赶紧下来, “有意思,一条没有龙珠的金龙,还想做什么?”初阴直接飞了起来,他衣袂翻飞,眼前是一条巨大的血红的金龙! 敖阡伸直利爪朝初阴抓去,可初阴挥动衣袖,就逼退了他,他趁势一甩长尾缠住初阴,随着力道加剧,初阴被禁锢得动弹不得,可下一秒,敖阡竟像是被触到逆鳞一样,瞬间弹开,我隔得远,但也看得清楚。 在他的腰际,一个碗口大的疤。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说的是谁触碰了龙的逆鳞,谁就逃不过龙的滔天怒意,非死不可。 可敖阡的逆鳞都被挖了去,看着那个伤疤,我的泪落了一遍又一遍。 “初阴,善恶有报,你害了那么多人,即便是神,也难逃堕神的命运!”敖阡喘着粗气咆哮着,周围一团一团的红云迅速聚集,他满身血红翻滚在血雾当中,场面壮观却悲惨。 “停下,快停下!”我哭着求他赶紧停下来,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陈瑶,对不起。”敖阡的声音已经无比虚弱,念我的名字都显得力不从心,他盘旋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点滴的雨水落下来,不过,不是普通的遇水,是血,是敖阡的血化作殷红的雨水落下来, 初阴想要闪开,却被敖阡的尾巴勾住,只一瞬间的迟疑,他就闪了开,却难避这漫天的血雨,终究有一两滴落在他的身上, 顿时,锁神咒起了作用! 初阴从天上落下来,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心口,一脸的狠厉, “聪明了一回,不过也只有这一回。”初阴低声道,声音里满是讽刺。 第178章 劫难重重 我的耳边响起一阵叹息,叹息传来两个如云雾般模糊的字眼,“念咒。” 念咒,念锁神咒。 我心神不稳,张了张口却不敢念,敖阡也是神,敖阡会死的! 血雨还在继续下,翻腾在血雾中的金龙行动已经很迟缓了。 我闭着眼睛,泪水混着那些血雨划过脸颊,斑驳恐怖。 我低低念着咒,咒语如水波一般放大,初阴脸色大变,他挣扎着站起来,手势翻飞,掐诀念咒,一些鬼兽咆哮着从地上涌现出来, 初阴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他的脚筋崩裂,跪在我的面前,他咬着牙继续向我而来,两条腿的筋骨都断裂开来,他固执地拖着一双腿,如同地狱跑出来的鬼魅,不死不休。 我望着外面的血雨织就的红色幕布,木讷地一字一句念着咒语, 一团漆黑的火焰在远方的血雾中弥漫起来,我的眼睛刺痛,几乎哭不出来,可下一瞬,我死死捂着嘴巴,蹲了下来。 敖阡就在我的面前,被灼烧,化为齑粉。 那些鬼兽因初阴的痛苦也痛苦,他们哀嚎阵阵,不敢上前。 “难道你不想知道怎么治好你的孩子吗?”初阴一字一顿,面色恐怖, “你以为我会信你?”我张嘴继续念锁神咒,看着阵阵黑色火焰燃烧起来, 初阴被烈焰灼烧,依旧站的笔直,脸上还带着怒极后淡淡的笑意, “陈瑶,我小看你了,咱们后会有期。” “你说什么?!”我的话音刚落,初阴就化为黑灰落了满地 我心里慌张地手抖不停,初阴是什么意思?后会有期?难道锁神咒都杀不死他?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一挥衣袖,浑身力量充沛,我被封住的灵气又解了开, 望着如血的天空循着血腥气,我飞到殷红的云层中, 一颗金色的龙珠坠在半空,熠熠生辉。 龙珠被我捏在手心,越捏越紧。 我冷眼看着地上的那些鬼兽咆哮,想要挣脱重回地下的命运,其中以一只额间显着腾蛟样式的九头兽挣扎得最厉害。 我飞到他们面前的半空,迫使他们抬头看我, “我知道你们应该是有灵智的,若我免了你们重回地下,你们可愿意追随我在这世间行善积德?” 为首的九头兽咆哮不止,我闭目敛神,随手一挥,眼前那些鬼兽都变成人的形状站在我的面前。 他们齐刷刷朝我跪下, “多谢大师救我等脱离苦海。” “” 等到他们全部站起来,我才开口,“不管你们以往如何,从今以后追随我,我护着你们。” 他们全部肃穆点头,我举起手中那颗龙珠,所有的鬼兽奔腾着钻进了龙珠,只有为首的那头九头兽, “你有什么话要说?” 九头兽再次朝我跪下,“大师,吾本是九头蛟,是圣君的坐骑。可为奸人所害,做了不少恶事,但那些恶事并非来自本心。” “圣君是谁?”我垂眼看着他,恍然大悟般,“初阴?他为什么这么对你们?” 九头兽摇头,“我只知道,圣君组建了一支鬼兽军团,而我则是其中的指挥人,所有鬼兽听我调遣。” 我望着阿宁消失的方向,声音很平,“那好,就用你手下的兽军为人间做事吧。” 九头兽点点头,随后钻进了龙珠。 我闭着眼睛,开始寻找阿宁的踪迹,随即朝南边奔去,身形消失。 在一座水榭边,我见到他们,还有河神和敖景。 元岁依旧很麻木,问他什么都不回答,襁褓里的阿宁则一直在沉睡。 “怎么会这样?”我落在阿宁的身边,还没站稳就着急地问, “他的魂魄被挑走了,现在只剩一魂一魄保住性命。”雾渊站起来看着阿宁,“这小子满身的戾气去了大半,有鲛珠和龙鳞守着,暂时也没大碍。” 我走到襁褓边,阿宁重新恢复了婴孩的样子,只是脸色青黑,看起来不像普通孩子, “应该是被初阴吸走了他身上的戾气,这对阿宁来说是件好事。”河神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向他们,“你们还好吗?” 河神点点头,微微一笑,可敖景却面色沉重,他的眸子静静望着水面,声音低沉,“敖阡死了?” 我的眼神黯淡下来,手掌摊开,里面一颗反射着日光的龙珠, “我感应到他不在了。为了天下而死,死得其所,他没有辱没龙族的尊严和骄傲。”敖景看着龙珠,神态平静。 龙珠里面不时奔腾出一些鬼兽的图案,他抬眼疑惑地看向我,我轻轻拂过龙珠,九头蛟被唤了出来。 他站在中间,朝我行礼。 “你是圣君坐骑?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九头蛟也是洪荒时期少有的兽神,即便为坐骑,也是拜在初阴门下,可现在竟被人炼成了鬼兽, 九头兽依次行礼,“说来惭愧,我是被主人炼成鬼兽的。” 短短一句话,却让众人都沉默下来, 人间,风雨已至。 洪水仍旧泛滥,瘟疫频发,苦不堪言,即便我们暗中给人间送去很多救治的良药,可无异于杯水车薪。 越来越多的婴儿出生即夭折,我行走人间,一方面治病救人,一方面寻找医治元岁和阿宁的方法。 可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人人惶恐不安。 我在这小小的救治所连轴转了几天,刚把一个病人安置好,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我坐着大口大口喘气, “姐姐”一只小小黑黑的手伸在我的面前,掌心是一颗已经融化了的糖果。 现在是炎炎夏季,糖果捏久了,肯定融化的。 “姐姐,你吃糖果,妈妈说,吃点糖果就好了。”女孩说着,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看向我, 我扯唇一笑,拿起那颗糖,是橘子口味的, “你的妈妈呢?” “妈妈变成星星了。”女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年纪,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笑,我的心颤了一下,“那你跟着谁啊?” 小姑娘摇摇头,“等我好了,我要回家,弟弟还在家。” “等你好了,你就来帮姐姐,姐姐做你的家人。”说着,我把糖果放回了她的掌心, 小姑娘眼睛澄澈透明,似一颗星,她点点头,跑了出去。 可第二天,我再见她时,她躺在一张小小的长凳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布, 只是,那露出的半只手,手心里的橘子味的糖果异常显眼。 我不可置信,脚步越走越快,河神赶紧把我拦住,“让我过去,让我过去,那孩子还好好的,怎么能给她盖上白布!” 第179章 地底 我不停地挣扎,河神死命拦住我,让我冷静,他说孩子今早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身体都凉了。 我放声哭着,鼻涕眼泪一起流,“她还有个弟弟,找到她弟弟,找到她弟弟” 周围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知是谁听到我的话, “她哪有什么弟弟,她弟弟早就死了,她全家四口只剩她一个,如今,这唯一的一个也没了。又一家子没了。” “造孽啊” “天要收人了” “老天爷不长眼,不长眼啊” “” 此起彼伏的声音还响在耳边,我满脸的泪。 遍地疾苦,数不胜数。 人间动荡,山上修炼的精怪都受到了影响,越来越多的仙家下山,可那些仙家全是冲着我来的, 平息了这一波刺杀,我喘着气坐在凳子上,身边是阿宁和元岁, 河神也挂了彩,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第三波刺杀了,究竟怎么回事?”我开口问他们, 敖景所有所思,他对着水杯念咒,水面渐渐显出一道画面, “是檄文。上面说陈瑶以锁神咒弑神,现在天上地下的仙家都在全力追绞你。” 我呵笑一声,明明作恶的另有其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河神轻蔑地看了一眼水杯,伸手挥散那些画面。 “可是连累你们了。”我开口,望着他们,“要不然,你们” “打住!你别说什么让我们离开的话,我还从没怯战退缩过。”河神看着我,一双眼睛碧波无垠,“有我们,你的胜算大些。” 敖景点点头。 我看着他们,心里一热,眼前涌起水雾。 “当下是要赶紧把元岁的神智恢复了。他的占卜之术世间少有,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敖景看着如活死人一样的元岁,开口道, “我再去一趟荒漠。”说完,我站起来就要走,河神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我担忧地看了看敖景,他点点头,我掐诀念咒,两个人消失在房间。 初阴的殿宇在最深处,我跟着那条小路,一路蜿蜒而行,这里漫天黄沙,那些伺候的山精野怪早就跑了,此刻的宫殿显得落寞无比, 我推开大门走进去,里面什么都没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套茶壶,看起来倒真像清心寡欲的修仙人。 我顺着往里走,忽然,墙上三张面具引起我的注意,为什么这里有面具? 三张图案不一样,但大都泣血,总体黑白样式的面具。 我伸手想要拿下来, “不要碰!”河神的话还没说完,我的指尖已经碰到了面具边缘, 忽然,一阵旋风起,我被刮得控制不住身体,河神想来拉住我,一道透明的结界升起把他拦在外面,任凭他怎么破坏都无济于事, 眼看着我就要被刮进去,河神屏息凝神开始踏着罡步,脚下每踏一步,如波水纹荡漾,他伸开手指,在虚空画着符咒, 结界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撕裂开一个口子, “快出来!”河神满脸涨红,他手持方天画戟抵住那个口子,画戟被巨大的力量挤得几乎变了形, “快!”他从齿缝里逼出这个字,我挣扎着想要从满是雷电缠绕的漩涡出来,可一低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就在漩涡下面, 是元岁, 元岁的魂魄! 怎么办?我要是出去了,就不能救元岁了, 电光火石间,我念动咒语,衣袖里伸出一截布料直接缠住了元岁的魂魄, 眼看河神破开的口子越来越小,我想也没想,直接把元岁扔了出去,与此同时,那个口子彻底合上,我被漩涡吞噬。 坠落的过程,飓风呼啸着吹遍我的全身,我颤抖着控制自己平静下来,手中化出玉剑,用力往旁边一扎,一道痛苦的嘶吼传来,一只企图袭击我的鬼兽被我逼退。 我落在地底,周围一片黑暗,可黑暗中又有无数或红或绿的光点闪烁。 我的脚下是无数被压在地底的鬼兽,他们嘶吼咆哮想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禁制。 我与他们只隔着一道铁栅栏的距离。 一只鬼兽仰着头看着我,散着幽幽绿光的眼睛直勾勾锁定我, 它在那一众低吼嘶鸣的鬼兽中显得格外不同,缓慢地踱着步子,但双眼却死死盯着我。 我心里一惊,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忽然,它直接一跃而起,即便有铁围栏拦住, 可它瞬间长出的獠牙依然穿透了栅栏缝隙,眼看就要刺穿我的脚掌,慌乱间我握着手中的玉剑朝獠牙砍去, 鬼兽在我的玉剑砍到它的瞬间往后一缩,我的剑重重落在栅栏上,火花四溅。 那只鬼兽长啸起来,声音凄厉却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其他的鬼兽像被鼓动一样,纷纷躁动起来,他们不停地在我的脚下踱步,我看着那些鬼兽一只接着一只撞向铁栅栏, 数不清的鬼兽被撞得头骨断裂,化为一阵黑烟。 “碰碰碰”的声音不停传进我的耳朵里,铁栅栏的锁链声不绝, 它依旧站在后面,静静地盯着我,眼里浸满了黑暗。 随着无数只鬼兽的死亡,坚不可摧的栅栏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我顺着声音看去,是我刚才用剑砍过的地方开始裂开! 原来,他早就想好利用我逃出去了。 我看着裂口越来越大,汗如雨下,在这里等河神来救是不可能了! 我握紧了手里的玉剑,做好了迎战的姿势! 那些鬼兽前仆后继地撞着,一只接着一只,不眠不休。 终于,断裂处崩开,我立在口子那里,掐诀布了一个结界,等着第一只鬼兽嚎叫着冲出来, 低级鬼兽的能力很弱,但是数量多,很快,我挥剑的手就慢慢酸痛起来, 眼看我逐渐力不从心,那只一直趴在后方姿态慵懒的鬼兽才缓缓站起来,它慢慢朝我踱过来,以迅雷之势冲出口子。 我深呼吸一口气,挥着玉剑朝它砍去,鬼兽身形迅疾如风,双爪紧紧抓住我的剑刃,阴沉着一张脸望着我,像极了被雾渊杀了的那只黑猫。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鬼兽张口吐出人言,嘴巴里的獠牙疯长,另一只鬼兽朝我扑来, 我一个闪身手里的玉剑直接脱手,它踩着我的剑身,身姿优雅朝我而来。 第180章 小灰离世 我闭着眼睛不断念咒,四周腾地火焰燃起,那些鬼兽受惊四处逃窜! “杀了你,为他报仇。” 鬼兽说着,如利箭般扑向我,我甚至能看到它四爪锋利闪着寒光的长甲。 不能退!他们出去了,人间就惨了! 我强忍着心里的后怕,手势翻飞,掐诀念咒间,银光闪烁,一只银色的狐狸在虚空中显现,我看着那熟悉的影像,分不清此刻是我的幻觉还是真实, 我伸手想去触碰,可那只狐狸绕着周围跃了一圈随即消失,我的眼里满是泪水,瞬间,我清醒过来,那只鬼兽已经扑到我的面门上,只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就咬到我的脸了, 我心念一动,玉剑回到手心,挥剑一砍,鬼兽巨大的嘴巴咬偏了些,直接咬在我的右肩。 之前被咬左肩,现在右肩,我扯唇苦笑一声,卯足了力气朝着鬼兽下身踢过去,不管是人是兽,总有地方是敏感的。 鬼兽眯着眼睛长啸一声从我的身上跳下去,我翻身爬起,在脑子中搜索狐狸以前教过我快速疗伤的咒语, 咕噜一声,口袋里的龙珠滚了出来,我喘着粗气伸手捡起来,满手的血液在摸到龙珠后,那颗本就归于平静的龙珠忽然闪起光芒来, 一道人影从里面飘出来, 是九头兽! 九头兽朝我行礼,而后身体更加迅速地化为兽形,和那只鬼兽撕咬缠斗。 他们滚作一团,不断溢出的低鸣吓得周围其他鬼兽蜷缩起身体,瑟瑟发抖。 也就几个呼吸,九头兽叼着刚刚伤了我的鬼兽跺到我的面前。 他在我面前放下那只兽,化为人形, “之前你们杀的那只黑猫,是她的副手,也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见到你,她才会那么失控。我已经拔了她的獠牙,她不会再作乱了,还请大师饶了她的性命。” 我盯着地上不断喘着粗气的鬼兽,转身看着其他的兽, “我不但可以放了他,也能放了你们,只要你们肯跟我走,我可以饶了你们的性命。” 九头兽曲起手指发出哨音,那些鬼兽慢慢从阴暗的地方走了出来,行走间,一个接着一个化成人形。 他们跪在我的面前,不停地朝我磕头, 而那只凶悍无比的鬼兽竟然是个女子。 我握着无数鬼兽钻进的龙珠问九头兽,“我们要怎么出去?” 九头兽看了看上面,上面雷电密布, “这是圣君的乾坤洞,进了这里想要出去难如登天,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他顿了顿,继续道,“神木可以带我们出去。” “神木?” “嗯,神木在土中,有生气,我们可以借势出去。” 我四周看了看,眉头紧皱, 可九头兽却说着,“失礼了。”他伸手在我的头发里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树根。 这是雾渊放的?来不及多想, 随着九头兽不断念咒,那根树根逐渐在地上扎根,生长,短短时间,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他拉着我,我们借着大树的生长之势,直接冲出了雷电,我身后的乾坤洞也在迅速坍塌,合拢,最后消失。 我看到河神还在拼命想要救我出去,如今我好端端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像个孩子一样,手里的方天画戟随手一扔紧紧抱着我,他身上尽是血污,和我不相上下,让我分不清是我弄脏了他的衣服还是他弄脏了我的衣服。 我伸手拍了拍河神,直接带着他往回赶,元岁的魂魄很虚弱,再耽搁真怕出什么事。 一路无言,我们在第二日凌晨到家,一口茶没喝,我就小心翼翼把元岁的魂魄引出来,他懵懵懂懂左看右看, 床上的元岁依然半睁着眼睛,毫无生气。 我念着招魂咒,一句一句慢慢牵引着魂魄走向他的身体, 快了,就快了,房间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此时正是人魂交叠的关键时候,一点差错和惊吓都不能有, 否则,魂魄受惊,无处归依,他就算真正死了! 刚才进房间前,我随后布下了一个结界,但此刻依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小灰走到窗边,静静听了听,赶紧来到我的身边,她说,外面有人。 我捏着红线的手一抖,元岁的魂魄忽然转了一下眸子,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外面阴云密布,浓厚的妖气传来, 还不等我说话,河神就已经推开门出去了,敖景守在房间里,眼看就魂魄就要入体了,门外忽然传来胡艳的呼救声,她像是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声音凄厉, 敖景朝外面看了两眼,我明白他的心思,让他出去看看,这里有小灰,魂魄入体之后稳了,就结束了。 敖景朝我点点头,闪身消失,小灰这段时间一直细心照顾元岁和阿宁,整个人肉眼可见消瘦了很多。 她在我右边盘腿坐下,可还没坐稳,无数剑气裹挟着杀意穿透窗棱朝元岁而来, 魂魄已经入体,只需要念完安神咒就能唤醒他了! 我屏息凝神,幻化出三个自己,把元岁围得严严实实,即便已经挡住了几道剑气,可仍旧有一些从缝隙里钻进去,他们无孔不入,像是一定要置元岁于死地一样, 我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即便是幻身,可被袭击多次,伤的也是我自己的身体, “小心!”小灰的声音陡然尖锐,我抬头一看,一道剑气已经化成实形,闪着毫光的剑刃直直朝下插向元岁! 我想也没想,直接扑上去,想要以身挡住剑刃,一片濡湿传来,我的肩头不住往下滴着血, 一道闷哼传来, 竟是小灰把我护在了身下!我赶紧把小灰抱下来,一把长剑贯穿她的心脏,她不住地咳血,与此同时,元岁醒了。 他有些醒后的懵懂,却在看到满身血的小灰时,眸子瞬间睁大。 “我我没事。”她断断续续说着,还扯了一个笑容望着元岁, 其实元岁早就看到是小灰不顾一切冲上来,挡住了那一剑, 他被困在自己的躯壳里,怎么喊叫都无济于事, 他眼睁睁看着长剑没入她的身体,带走她的生机。 “对不起,对不起”元岁跪在小灰面前,不断低声乞求,可没用了,小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声叹息。 她就这样在我的怀里变成一只狐狸。 元岁搂着小灰狐泣不成声,我麻木地站起来,手里倏地出现我的玉剑!外面的死气怨气汇聚,我知道风雨已经来了。 第181章 认错人 “谁!”我提剑跑了出去,那道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外面处处是白幡,天空到处飘着黄色白色的纸钱, 无数人穿着丧服头上戴着白布,他们嚎哭着从我的身边走过, 一丝窸窣声响起,我挥剑回砍,数道尖叫嘶鸣声响彻云霄,那些先前还在嚎哭的人此刻显出了本身,他们有的是豺狼修炼而成,有的是虎豹修炼而成,都长着血盆大口要向我咬来, 我收剑站直,掐诀念咒间,身后风声凛冽。 你们该死! 我抬眼看了那些仙家一眼,他们全都眼眸漆黑,凶神恶煞,已经是入了魔的征兆,黑色的气息不断四溢,竟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还不等我细想,那些仙家咆哮着冲向我,我闭上眼睛,不断念着咒语,银色结界升起,我额间的金印似有若无地闪现。 有些仙家缓了脚步,可下一秒他们却像被谁驱使一样,更加凶恶地攀上结界,不断撕扯啃咬, 对方人太多,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够的,我的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齿关紧咬,刹那间,无数杀意从棺材里面迸射, 我躲闪不及,被一道黑气打中,我咬牙回击,却听到其中一个棺材里面传来一声哭声, 很微弱的哭声,糟了,我身形闪动,硬生生抗下自己打在棺材上的一击,喉头血腥弥漫,我吞下嘴里的血液,看着怀里的婴儿,是阿宁,他的哭声很孱弱,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把他小心翼翼把他抱出来,那些入了魔的仙家却像是看到什么怪物,瑟缩着不敢靠近, 我一点一点挪动,怀里的孩子动了动,我低头去看,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双眼睛里满是傲慢与不羁,甚至染满了轻蔑, 我被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面色惶恐高高举起孩子就要摔下去, “你摔死我,他也会死。” 一道声音传来,是我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初阴的声音, 怪不得他说后会有期,原来他进了阿宁的身体, 我呼吸都快凝滞了,“你想干什么?要怎样你才能从阿宁的身体出来?” 我竭尽全力平息自己的慌乱,不能乱,不能乱! “把他们杀了,我再告诉你。” 杀了他们?我抬眼看向那些入了魔的仙家,“他们只是被你蛊惑,罪不至死!” 阿宁的哭声传来,我心尖颤了又颤, 那些仙家全都拿起法器对准了我,我深呼吸一口,再次睁眼时,里面波澜不惊, 我一跃而起,手里的孩子被我高高抛弃,那些仙家看起来应该是刚刚修炼人形就被蛊惑,有的眼眸中甚至一丝血腥都没有,我不忍心朝他们挥剑,念咒请出化生锁。 没有办法,只能请他们进入里面炼化满身魔气了。 我在半空念着咒语,却被一阵剧烈的罡风吹得整个人都站不稳,我的身后一个巨大的女神像朝我高高举起手臂,正要挥下来, 我赶紧往旁边闪,可那些受了化生锁的召唤聚在一起的仙家却没那么好运, 我刚想继续念咒将他们移开,可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和我抗衡,那些仙家惊慌失措,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女神像以手作锤,将那些还没发出呜咽的仙家全部捶得魂飞魄散,四周一片寂静,尘土飞扬。 孩子稳稳落在我的怀里,我看着已经恢复了阿宁面容的婴儿,内心无悲无喜,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想救他们的。 眼前的女神像仙身玉姿,彩带翻飞,看起来高洁出尘。 我低低开口,“玉姬,出来吧。” 一阵轻巧的笑声传来,一个女子从女神像后面探出头,她咯咯地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看起来比之前更深邃了,就像是画在纸上的人像,颜色涂料更深了一样。 眼前的女子,唇红齿白,乌发张扬,但唇太红齿太白发太黑就显得整个人诡异,有点像纸娃娃。 玉姬左右看了看,才从女神像后面出来,“被你认出来了。无所谓,反正你也要死了。” “你知道雾渊在找你吗?” 说道雾渊,玉姬的眼睛凝滞了一瞬,下一秒,她噗嗤笑出来,“他那个骗子,我不想见到他。” “他找你找得很辛苦。”我抱紧了阿宁,一眨不眨看着玉姬,“你想见到他的话,就跟我走。” 玉姬背着手,望着天际的另一头, “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找我,自从我醒来,看到的是他跟着你跑,一次次坏我的好事!” 她转动眸子望着我,“你到底有什么好?天上地下总能轻而易举夺走所有我珍视的东西。” 我皱着眉看着她,“那是他认错了,他喜欢的一直是你!” “不!”玉姬忽然朝我吼道,声音尖锐,而后,她立刻又恢复平静,“我不信他没有动摇,他的心既然已经不在我这里,那我又有什么好珍惜的!” 玉姬说着,一挥衣袖,本来做着拈花姿势的女神像凝空幻化出一柄弯弯的类似月亮一样的弓箭,再看玉姬手上,正好挽着弓,弓身是透明的晶蓝,上面篆刻着各种符文,其中两角各刻着一朵花,是玉姬的弯月令! 回忆顿时又钻进我的脑海里,我记得曾经有一个人问我要不要救狐狸。 “是你!是你当初帮我救下了狐狸。” 玉姬勾唇一笑, “也是你,让狐狸误以为我是玉姬,杀了我。” 玉姬放出了光箭,随着一阵呼啸的鸣声,箭尾拖着长长的线朝我而来, “所以,狐狸并不是真心想要杀了我,一切都是你!” 我淡淡开口,无视即将贯穿我心脏的长箭, 狐狸,狐狸,狐狸,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他的名字,我原谅你了, 我真的原谅你了。 玉牌上雕刻的狐狸从上面闪下来,化为一只巨大的银色狐狸,他巨大的长尾把我紧紧裹住,钢针般的尾毛和箭尖碰撞,撕裂空气,周围一片灼烧感。 我抬头望着熟悉的狐狸,眼眶湿热,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狐狸,只是雕刻而已,可已经够了,足够了,你的保护我感受到了。 第182章 恶灵 玉牌最后一点光亮消失,狐狸像渐渐淡下去,我凝神屏息,站在半空,之前是我不够强大,想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需要变得更强大才行, 化生锁还挂在上空,我变换手势,手势翻飞间,无数道雷电朝我而来, “嗔雷?”玉姬皱着眉,“你把嗔雷也找回来了?” 那些雷电全部汇聚在我的身上,我的筋骨断开又生长,血肉崩裂又新生,如此往复,即便已经痛得我战栗不断,一丝风吹都像雷霆袭来般恐怖,但我紧咬牙关, 敖景曾说,以嗔雷覆其身,可断骨裂肤得新生,于修行有益。不过这世间,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承受得了嗔雷之苦, 嗔雷十二道,道道毁人魂。 我满身血腥,似浴血而来。 玉姬的女神像依旧在朝我攻击,不过都被嗔雷结成的结界挡在外面, 刚开始还咬紧牙关承受的我,此刻也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叫,整个人倒下不断翻滚,四周黑雾弥漫,遮天蔽日, 人间的怨气似乎又浓厚了不少,我的耳力一下子好了很多,甚至听到人间人们的哭泣,他们哭天抢地,哀怨阵阵。 那些怨气扑向我,扰着我的心智, 就这样吧,凡间的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成神吧,成神后,你不再受那些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之苦,你将脱离苦海,求得极乐。 身体上的灼痛骤然消失,我站起来,眼前是另一个我, 另一个我神态与我九分相似,唯一的一分不同是我的眼中存着一丝悲悯,而她没有, 她定定地看着我,虽然一动不动,但我却听到她的声音,充满蛊惑, 是啊,那些爱别离是枷锁,去掉枷锁是不是就能活得自在? 我看着另一个我伸出的手,她的手心悬着一个印记,我知道,若是我伸出手,我是不是可以脱离苦痛。 我的手慢慢伸出去,就在即将触到她指尖时,我猛然惊醒,眼前的另一个我变成了玉姬。 她看到已经清醒的我,粲然一笑,伸出的手上立刻出现一把弓,还不等我反应,箭声嘶鸣射穿我的心脏。 “我说过,你要死了。” 无数的雷电继续打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止不住往地上落去, 玉姬背着我站在我的身边, “看在你这么死心眼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为什么我也能进化生锁?为什么我也能操控嗔雷?” 她站在我的面前,看着不停抽搐的我,微微一笑,“因为我也是你啊!” 我的心口一片空洞,心都没了,还怎么活? 我控制不住抽搐着,求生本能让我大口大口呼吸,可吸进来的气息都裹着浓浓的血腥气,呛得我不停咳嗽, 身边阿宁的哭声一阵一阵,我的指尖微动,可没有一丝力气,我眼神灰败地望着天际,一滴泪滴下来。 玉姬转过头,想要抱起孩子, “玉姬,帮我。”初阴的声音传出来, 玉姬呵呵一笑,眸中狠厉闪过,一柄匕首直接插进了婴儿身体, 我扭动身体想要爬起来,黑红的血液像流水一样淌下来, “不!”我爬着挪向玉姬,玉姬一脚把我踢飞,全身筋骨抽筋,痛,痛到整个人麻木了,就像每根神经都在绞断撕扯, 我喘着气,朝玉姬跪下,不断祈求她放过孩子,玉姬挑了挑眉, “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讨厌你吗?”她手上用力,更多的鲜血淋漓往下淌,孩子的哭声都听不到了, “你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悲悯众生,慈悲为怀,可你看,你不也有恶的一面,这世上有天就有地,有阴就有阳,有善就有恶,你心生恶念,却不允许我存在,生生剔掉恶念,将我关在弯月弓里上千年,千载岁月,我被禁锢,你却做你的九天之神,世人敬奉,可笑,你不也是虚伪的小人?” 玉姬一只手高高提起襁褓里的阿宁,“如果让你一直守护的人间看清你的真面目,他们还会拥护你吗?” 她纵身跃起,手一松,阿宁直直掉了下去, “不要!”我嘶吼出声,浑身力气暴涨,一拍地面瞬间弹起往天上飞去,我小心翼翼接住阿宁,可此时的阿宁浑身血肉模糊, 我甚至放缓了呼吸,“阿宁,阿宁,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看看妈妈。” 孩子歪斜着脸,气息全无, 不,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我拼命想要救活他,不断给他传灵气, 可他的小脸迅速变黑,死寂的灰败。 我抱着孩子,仰头不住地悲泣。 一双眼满是通红看向玉姬,“你杀了他,那我要你赔命!” 说话间,额上的角以及下齿的獠牙暴涨,一条乌紫的蛇尾从我的身下显现,四周风声呜咽,我的衣服头发被吹得猎猎作响, 玉姬笑了笑,“你看,你不是也有恶念吗?” 我把孩子放在云床上,姿势轻缓,神色温柔, “这不是恶念,这是一个母亲泣血的心。”我说完,似一阵风掠到玉姬的面前,弯月弓被我挥手碎成片片,我直接握住她的脖子,渐渐用力,可玉姬却依旧笑得灿烂,因呼吸不畅,脸色涨红,却显得更加美艳。 “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永远高坐神台,做你心怀慈悲的神。” 我的眉眼冰冷一片,眼角染上一抹红,手掌收拢,只需轻轻用力,她的脖子就能被我掐断,我会像她虐杀阿宁一样杀了她! 玉姬呼吸不过来,呛咳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我盯着她,像盯着一个死物, 她依旧带着笑,笑得刺伤我的眼, 我凝神屏息,积蓄力量,使劲一捏! “等等!”一道声音打断我, 雾渊出现在我的身后,他的扇子正抵在我的手背上, “陈瑶,清醒点。”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力量禁锢我,我苦笑一声,“我很清醒。” “陈瑶,你不能杀她!” “陈瑶,你杀了她,你就再不能复位了!” “” 河神和敖景的声音响起,我转头看向他们, 他们身上都鲜血淋漓的,应该是刚大战了一场, 玉姬看着雾渊,一瞬间的慌乱后,神色轻佻,“你看好了,我本性就是恶的,你渡不了我。” 雾渊用力,挑开我掐着玉姬的手,他站在我的对面,把玉姬护在身后,微微转头对玉姬道, “我知道,可我愿意护着你。” 玉姬的弯月弓被我毁了,修为大损,此刻逃也逃不掉, 我的眸子冷如冰霜,挑着眸子看着雾渊, 雾渊叹了一口气,“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转头神色缱绻,是久违地看着恋人的模样, “你把画拿走了?”他伸手擦去玉姬脸上溅起的血,“我一直在找你。从一开始到现在,只是我死了太久,忘了很多事,只记得你的味道,陈瑶的身上有你的味道,我只是认错人了。” 玉姬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他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玉姬扯唇一笑,“你想做什么?” 第183章 神木心 “以前不管你做了什么事,都有我兜底,我知道你生性如此,我不怪你,这次是我错了,我会护着你的,别怕。” 雾渊拍了拍玉姬的头,转过身看着我, “千年前,我为人间九黎部落的战神,为了天下而死,而后,我死的地方长出一株桑楠木。 我借助桑楠木不断重生,只是想找到她而已,桑楠木心可以续命,你的孩子虽说因玉姬而死,但因祸得福,他身上的怨骨,已经不见了,只要有了我的木心,他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 他说着,就要伸手挖心,玉姬一把抓住她,她的脸上不再有笑容,取而代之是很僵硬的不解, 她本就是一缕恶灵,是西王母恶念所化,不理解世人感情,如今面对这么汹涌的爱意,她只觉得心里不断翻涌着杂乱的情绪,如波如涛,快要把她淹没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一把抓住雾渊的手,死死地抓着,一句话不说,却用行动表达了她的想法,她不想雾渊死。 雾渊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认定你了。阿玉,以后不要犯错了,你和陈瑶是一个人,你们是一体,是不分对错的。” 他说着,就像情人间的呢喃一样,话音没落,他伸手进心口,用力一拽,一颗木心闪着微弱的光出现在他的手上, 那颗木心摇摇晃晃飞到阿宁的身边,绕了一圈才渐渐没进他的身体, 顿时,婴儿的哭泣声传遍每个角落,我像是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赶忙飞到云床上,白白胖胖一个小孩子在云床上伸手跺脚, 他呜呜地哭着,声音嘹亮。 两行清泪落下来,我小心翼翼抱起他回到地面,此刻的雾渊倒在地上,玉姬紧紧抱着她,她的眼睛里空洞一片, 我往前走了两步,终于停下脚步,看着她道, “他在面对我时,一直叫的阿玉,他从来都没有放弃找你。” 我说完这句话,径直离开这里,身后爆发出巨大的哭声, 犯了错,就要承受代价。 雾渊,那个被我称为打不死的小强的雾渊,这次终于死了。 他的身躯不断变换,不停地以各种死法死去,他重生一次又一次,这次死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生死都是壮烈又残忍, 这是他的代价,是他逆天而为的代价。 玉姬抱着他,眼见他就要化为莹尘飞走,终于落下泪来。 我抱着孩子跟着河神他们回去,即便飞在天空上,也能清晰看到一大片人挤在一个地方,他们中间围了一个圆, 好像有个人被绑在一根木头桩子上, 我降下云头, 是元岁 元岁被那些人绑起来了, 我想出手救他,可周围太多群众了,一不小心会伤到他们的, 我收敛起息抱着孩子躲在后面,慢慢朝元岁靠近, 一个声音响起,苍老又声嘶力竭, “我们是被诅咒了,我们是被诅咒了啊,那些妖怪全都来害我们了!” “是啊,之前我儿子说他在水里看到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头上还长着角!吓死人了!看来咱们真的惹到什么了!” “怎么办啊?咱们会不会也死啊!” “” 那个老头站在高台上,身后就是被绑在柱子上的元岁,他指着元岁,声声泣血,“这个道士说他是岚阳观的!岚阳观啊!大家都听过吗?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道观啊!” 元岁一脸的怒意,什么吃人的道观!明明是救苦救难的地方! 他使劲扭动身体,可嘴巴里塞着布条,怎么都松不了! “之前那些岚阳观的道士,收了咱们那么多钱,全都跑了,你们说,他们该不该死!” 下面的民众本来还有点悲悯之心,可听到老头这么说,全都举起手附和, 老头转头,眼角一闪而过一道精光,他拿起立在一边的火把,继续道, “我曾听过以人祭天,能感动天地,化解灾劫,这个人既然是道士,用他来祭效果更好!” 下面异口同声“烧死他,烧死他”听得我心惊肉跳, 我抱着孩子,不敢靠他们太近,可木台上的元岁似乎看到我,他朝我摇头,很轻微但却被我捕捉到, 老头举着火把,直接点燃元岁脚下的柴火,柴火被浇了油,一点就着, 我心里一急,就要飞上去,一团黑云飞在元岁上空,豆大的雨滴落下来,直接浇灭了那些火, 下面的群众看到这一幕全都慌乱了,不少的人叫着嚷着要逃离,场面一度混乱,更多的人被推倒,被踩踏,尖叫声呼吼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凭我一己之力根本阻拦不了他们, 我拿出龙珠,轻声念咒,九头兽咆哮着钻了出来,无数的鬼兽跟在后面前仆后继朝奔出来, 那些鬼兽化为人形,不过片刻,就稳住了局势, 我的身体还没恢复人形,穿着河神给我的长袍子,尽力往台上而去,元岁的脸上身上都被烧坏了,灰黑的皮肤里显出猩红的血肉,看得我一阵心疼。 我给他解绑扶住他,对着下面被鬼兽平息的民众大声喊道, “这个人是好人,不能烧他,否则岂不让那些行善积德的人寒心!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会救下你们的!” 人群里响起嘈杂的哄闹声, 那个老头又大声说道,“我听这个臭道士说,你是神婆,现在咱们人间又是瘟疫又是洪水,各种灾劫,就由你来问天,看看到底怎么样才能平息天怒!” 问天,是通俗的举行萨满祭祀的通俗说法,我本来就会萨满神舞,想到这,我点头同意。 元岁在我身后扯几根枯树枝随便起了一个卦,卦象显示,三天后是祭祀的最佳时间。 那些民众这才放过我们。 我扶着元岁一步一步挪回去,长袍把我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三天,我不断练习萨满神舞,偶尔给阿宁讲讲故事,喂点汤水, 孩子虽然已经变成正常小孩,但他毕竟是因外力而催生出来的, 身体本身就比较弱,这两天,不知是不是河神进进出出带来的凉气,他都有些打喷嚏, 没有办法,只好禁止河神再去阿宁的房间,和阿宁玩耍的重担就落在了敖景和元岁的身上。 我看着敖景一点一点把水喂进阿宁的嘴巴,阿宁开心的呜啊呜的,竟不知不觉流下泪啊。 如果狐狸看到我们的孩子已经平安了,会不会很开心。 我擦干眼泪走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敖景显出下半截真身将阿宁圈在床上陪阿宁玩耍,我则准备抽空去一趟昆仑。 第184章 梦境? 祭祀神衣还在昆仑山的藏宝阁里,我需要那套衣服。 天色还没黑,我正要出门时,一道道清脆的鸟鸣从天际传来,熟悉又陌生。 是传信灵鸟的声音, 不止,还有玄鸟的声音。 我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果然西边一列鸟影向我而来, 不过眨眼间,几顶玄鸟载着的轿子落在院子里,宽敞的院子一下子变得拥挤了, 我看着从轿子上下来的胡花花胡蓉英和黄三娘,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哎哟,瑶妹子看到我们,两眼泪汪汪啊。” 黄三娘的性子没变,还是那么活跃, 胡花花一下子扑到我的身上,她看了看我身下的蛇尾,疑惑地抬起眼睛,只有胡蓉英看向我的面色有些不自在, 她的眼眸微垂,拿出轿子里的一个长形木盒。 她走到我的面前,眼眶微红,“阿瑶,我们收到信息,知道你现在需要这个衣服,特意给你送过来,” 她双手捧着木盒举在我的面前,我朝她说了声谢谢,双手接过木盒, 胡蓉英扯唇一笑,“说什么谢谢,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胡蓉英给了神服,拒绝了我留他们休息的邀请, 她说现在昆仑四周也不太平,很多山精野怪总是偷袭昆仑,她要赶紧回去,可胡花花却想留在这里,犟不过这小花花,胡蓉英留下了传信灵鸟只好和黄三娘先回去了, 晚上我哄睡了阿宁,回到自己的房间,胡花花还缠在要我说人间的现状,我想了想,告诉她,以后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的,只是需要一些人的牺牲。 胡花花睁大了眼睛,眼神纯粹懵懂,“需要你牺牲吗?” 我扯起一抹笑,“你陈瑶姐姐也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啊,肯定会先想自己的,放心吧。” 胡花花蹙起漂亮的眉毛,闭上了眼睛, 我给她整理好床铺,让她睡得更舒服,关灯关门退了出去。 沐浴更衣后我去到放祭祀神服的香堂,木盒正正地放在香案上,后面是香炉,此刻里面静静燃烧着三支清香。 我轻轻打开木盒,一股异香扑面而来,我小心翼翼拿出神服,之前穿这件神服跳神舞的场景竟仿若隔世。 我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庄严郑重地换上神服,宽大的袖摆上面缀着各种珠玉,绣着各种纹饰,依旧是那么典雅端庄,超凡脱俗。 狐狸,你看到了吗? 我看着香案上一个小小的牌位,那是胡银皎的牌位,是我用心头血一点一点篆刻的名字。 我静静地看着,满身异香阵阵,一个人影渐渐从远处走来,他身姿高挑,行走间衣摆翕动,一举一动都是我熟悉的样子,我强忍了好久的泪落了下来, 狐狸,是你吗?我又做梦了吗? 我看着他的脸,一眨不眨,他的满头银发松松挽起,一些发丝落了出来垂在腰间,随着行走轻轻摆动,他的眼眸狭长,眼帘后是一汪幽绿的潭。随性张扬。 他凝视着我,目光深邃,我紧紧抱着他,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就好,让我抱一会儿再消失好不好, 我祈求着,眼角的泪不住地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莲白衣衫。 一道叹息轻轻响起,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把额头抵在他的脖颈处,贪婪地吸着他的气息,是我熟悉的味道,清冽的,山林般的清新的味道, 我压抑的哭声一丝丝溢出来, 他开口,音色飘渺,“别哭了。” 我固执地抱着他,死死不松手, 他轻轻用力挣脱我的桎梏,强迫我抬头看向他,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 “还哭?只好用我的办法了。” 他说着,朝我吻了下来,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却在他刚要离开时,我猛地一把抱住他,踮起脚尖加深了这个吻! 随着吻势越来越剧烈,我只觉得如烈火焚身,迫不及待扒着他的衣服, 他的呼吸也显而易见急促起来,只是他更加用力地抱着我,身体紧紧贴着我,“现在还不行,阿瑶,现在还不行。” 我不听,我不听,我一把把他扑倒在地,手忙脚乱去解他的衣服,一双手毫无目的地乱摸, 身下的人闷哼一声, “算了,陪你。” 他直接翻身把我压在身下,一双嫩如翠玉的眸子静静地盯着我,似要将我看透,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声音嘶哑,“别走了好吗?” 陪我做完这个梦好吗? 狐狸低声一笑,笑声钻进我的耳朵,酥酥麻麻,我咬着他的耳朵,辗转厮磨, 一晚上翻云覆雨不知多少次,每次欲生欲死间,我都想时间若是停止多好,我宁愿留在这个梦里, 昏昏沉沉,我紧紧握着狐狸的手沉沉睡去。 狐狸的怀好暖。 第二天一大早,听到外面传来找我的声音,我才惊醒! 一看,居然衣服都脱没了,不禁脸一红,梦里果然啥都有。 我赶紧穿好神服,洗漱好出去到院子里, 外面已经站了好多人了,他们大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同时他们也最怕死。 为首的老头一脸蔑视站在院子里,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什么不对, 我的双腿恢复了。 什么时候恢复的? 我又翻开神服看了看手臂,手臂上青红痕迹遍布, 怪不得早上洗漱时,敖景和河神看向我目光有些不对劲,还有些欲言又止, 好在神服宽大,领口也算高,不至于看到脖子上的痕迹, 不过,那不是一场梦吗?为什么身体上还会出来痕迹? 难道那不是一场梦,是我认错人了?顿时,我后背惊出一身汗, 对面的老头开始说话,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出来, “按照咱们约定的时间,今天就是举行祭祀的时候了,祭祀的祭台我们都准备好了,请吧。” 我的身后跟着一众人,河神,敖景,元岁阿宁,胡花花还有一些隐了身形暗地里护着我们鬼兽军团, 看着他们,我心里一暖,至少到此时,我不是一个人在孤身奋战, 祭台准备在那天他们要烧死元岁的地方, 我一步一步站上高台,随着唢呐二胡等音乐响起,我手握铃铛,腰系神鼓开始跳起神舞来, 随着动作的变换,我的意识逐渐清晰, 太爷爷,奶奶,表哥,狐狸,敖阡,小灰,雾渊,那些因我而死的所有人,你们看到了吗? 这支舞我为你们跳,跟着我吧,我指引你们去到极乐世界, 来世,你们一定要幸福,别再遇见我这样不祥的人了。 疾风阵阵吹响我,随后掠向远方,冥冥中,我似乎听到他们的告别声, 再见了。 随着最后一个鼓点响起,我心口一热喷出一口血。 第185章 童祭 “怎么样?上天怎么说?” “的确是触怒老天了,需要举办盛大的祭祀才能平息天怒!”我说完,大口大口喘着气。 场面一下子沉默下来,那老头看向一边抱着孩子的妇女, “自古以来,想要轻易天怒,都要以人做祭品,陈二嫂,求求你,舍小家为大家吧!” 老头说着还朝妇女跪下,周围所有人都跟着跪下,求陈二嫂舍弃孩子,为了大家。 陈二嫂不停地摇头,眼里满是泪水,可跪下的人中有她的爸爸妈妈,甚至还有孩子的父亲。 她无助地像一根飘在大海上的浮萍。 “够了!怎么能用人当祭品!”我厉喝出声,所有人转头看向我, 我往前两步,还想说什么,可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朦朦胧胧中,那条蛇尾也渐渐显现出来, 虔诚祈求上苍的人见到我忽然显出来的蛇尾,全都惊慌失措,尖叫不断, “是她,就是她,我儿子说,他被洪水卷进水底,看到的就是她的脸!她是妖怪!大家快跑啊!” “快跑啊” “” “烧死她!烧死她!用她来祭天!” 不知是谁喊出这一嗓子,迅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他们朝我涌来, 场面陷入混乱,这一次,民众和鬼兽军团的人厮打在一起,由于我不让他们伤害群众,所以他们以自身抵抗着民众的推搡和捶打, 即便有鬼兽军团坐镇,可那些民众他们的信念汇聚成可以抵抗军团的力量,他们竟然突破了兽团的禁锢, 那些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到处找家伙,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铁钎,还有的拿着扁担,几乎把能拿上的都拿上了, 我被喧天的吵闹声惊醒挣扎着站在高台,看着那些人红着眼睛砍伤鬼兽军团一点一点逼近我,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局面, 九头兽一跃而起到我的面前,他说再不武力镇压,就制不住了, 我看着下面那些凡人,他们是血肉之躯,他们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我摇摇头,声音很低,“他们都是冲我来的,何必让你再添罪孽。” 那些凡人信念统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鬼兽军团一碰到他们就瑟缩着往后退, 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以前我和狐狸说过的话,那时我说我羡慕他们,修炼有成后就能永葆青春,不像凡人,一辈子短短几十年,须臾就过去了,会变老变丑,最后又老又丑地死去。 狐狸那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说,人才是万物之灵,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山精野怪想要修成人形。 他说的是真的,原来人的信念真的那么强悍,强悍到所向披靡的鬼兽军团此刻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有的鬼兽们全部幻化成本体,他们咆哮着阻拦那些人,可杀红了眼的那些凡人丝毫不怯,只管拼命往前冲,谁挡杀谁。 生死存亡之际迸发出来的力量,神佛难挡 顿时死伤无数,那些被鬼兽抓伤的凡人哭号阵阵,而被凡人砍伤的鬼兽则瞬间化为一股黑烟消散在空中,他们来自深渊,最怕的就是聚满了阳气的一击。 我看着下面的混战,直接飞身而起,半空中,我的衣袂翻扬, “停下!” 声音裹满了我积蓄的力量,震得所有凡人手里的武器都在发抖, “我不是妖怪,我从没有做过恶事,人间有难,我也非常难受,我也想和你们消除灾劫,重返太平,可这需要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 “大家不要听她的,这个妖女妖言惑众,就是她来了我们这里之后,瘟疫洪水就来了,谁知道是不是她带来的!” 顿时大家又被煽动起来, 人群中一个男人仙气飘飘走到前面,他站在我的面前,姿态高傲。 我定睛一看,是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灰黑道袍,手里握着一把浮沉,头上一根显眼的黑羽簪子,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初阴。 他勾着唇,朝我一笑,嘴唇翕动,“好久不见。” 还不等我反应,他转身安抚着民众,让他们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纤细,响彻整个祭祀大典。 “千年前,也是同样情形,天降灾劫,一位慈悲为怀的神女开启救世大阵,救了大家,今贫道也要效仿神女,启阵救世。” 群众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所以现在不能烧了这个妖女!她是启阵的关键。” 人群又沸腾了, 初阴看着那些人把我们关起来,他知道,我们不会伤害凡人,有恃无恐的模样引得河神咬紧了牙关。 我们一行人被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房子周围贴满了黄符纸,河神和敖景气不过,想要冲破那些人的包围圈, 我抱着怀里的阿宁摇了摇头,“他们都是被初音蛊惑的人,也是可怜人,这个初音才是罪魁祸首。”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啊!” 我摇了摇头,“他说的救世大阵,我觉得很蹊跷,会不会是灭世大阵?” 河神猛的看向我,“他之前劫了阿宁,取走了阿宁的怨骨,如今又说要开什么阵,灭世大阵的可能性极高。” 敖景若有所思道,“他之前说千年前是一位神女救了人间,会不会是?” 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好!” 两个人闪身消失在房间,可还是晚了, 那些被初阴选中的人互相拿着刀对准对方,他说,想要启阵,就要献祭九百九十九个童男魂魄,且还不能自杀,所以他们只能将对方刺死。 有些孩子还很小,约摸十来岁,下不去那个手,这时候会有别的男子直接将这个孩子刺死。 越来越多的男童倒在地上,身上的血窟窿汩汩流着鲜血,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着,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会同意把他们献祭出去,明明,他也想活啊。 他才十多岁,他还不想死啊。 他睁着眼睛,死时都闭不上。 此情此景,犹如人间炼狱。 敖景和河神赶到的时候,他们的血正顺着一个凹槽沁进地底下,魂魄被驱使着去到初阴的符纸中。 第186章 国师 河神红着眼睛想要上前和初阴决战,被敖景拉住了,如今的初阴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神,他成了堕魔,力量远在他们之上。 那些被拘了的魂魄在符咒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哀鸣,声音响彻云霄,初阴手中的符纸也在迅速变黑,他乌发红唇站在阵法之中看着遍地的尸体,嘴角上扬。 此时已经入夜,四周不断呼啸的风带来阵阵血腥气息,河神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还是掉头朝初阴砍去,他手里拿着方天画戟,戟身颀长闪着寒芒,一刀一式裹满了滔天的怒意朝初阴而去。 一缕发丝飞扬,初阴缓缓转头,身形一闪,出现在最近的山头。 “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初阴说着,一挥手里的浮尘,顿时一张无形的网闪着电光朝河神蒲下来,敖景叹了一口气,飞到电网上面,以手作刀,奋力向下一劈那张网一分为二。 他落在河神身边,两个人面朝着初阴。 “又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倒让我非常怀念啊。“河神说着,脸上依然是不羁的笑容,敖景面色沉凝,直直盯着远处的初阴,“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河神这才转头看向初阴,记忆在脑子里纵横驰骋,终于,一个和初阴类似的脸渐渐浮现,两个人眼眸睁大, 心中都出现一个名字—国师。 初阴站在远处的山巅,压低了眉眼,“这世上,记得我的人不多了,难为你们了,我幻化成这样你们都能认出来。” 敖景不等他把话说完,拿起手上的宝刀就朝初阴飞去,初阴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这固执地性子怎么就一点没变呢?是关你不够久吗?” 他一闪身躲开了敖景蓄满力量的一击,整个山头蹦裂开,无数的山精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 “当年,若不死你,我怎么会被困在地底下七百年,又怎么会被纳兰微背叛!你该死!”敖景冲天而起,黑色云雾涌动,里面一条若隐若现的金龙怒气滔天。 “若非你当年坏我的事,我又何必困住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初阴掐诀念咒间,召来一只火凤凰。 火凤凰划破黑夜而来,犹如一道照亮天地的火光。它浑身羽毛灿烂闪着耀眼的光辉,头上三根翎毛随风而动,尾羽后面缀着长长的血红光芒。 它呼扇着巨大的翅膀给朝敖景而来,鸟鸣高亢,穿透层云直击敖景的心尖,震得她不由自主颤了一颤 就像人间的蚯蚓怕金鸡一样,他们龙族天生对凤凰也有敬畏之心。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只火凤凰身披彩羽,一看就不是凡物,只是凤凰的眼睛一片漆黑,犹如两颗蒙了尘的宝石,显得黯淡无光。 初阴继续念咒,凤凰抬起头,锁定了敖景,朝着敖景如箭一般冲去, 它的黑喙每一下都精准地啄在敖景的身上,敖景不停盘旋缠绕,在云层中上下起伏,可凤凰的利爪总能在浓烈的黑云中找到敖景,将他死死抓住,没几下,敖景就满身是伤,气息奄奄。 河神一挥衣袖飞上去帮敖景,他站在龙头上,迎风而立,手拿长戟,翻滚跳跃地迎战凤凰。 凤凰的眸子呆滞,可它的武力值却不俗,眼看这些人竟然还没死,它飞在半空,不停地煽动翅膀,一瞬间,飞沙走石,整座山都快被扇飞了。 河神指挥敖景左躲右闪,可还是没有躲过一块砸向他们的巨石,一人一龙被撞得头晕眼花,直直从半空中落下来,凤凰再次高亢地鸣叫一声,如一柄出窍的光剑朝他们飞去, “砰”它的长喙断裂,凤凰哀鸣一声从高空坠下, 河神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睡着一条人高的金龙,这是?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他们还在空中,只不过,被什么接住了。 他翻身站起来,眼眸闪过惊喜, “阿玉,你来了!是陈瑶叫你来的吗?” 小绿龟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他们不断往前飞去,它的伤还没好完,此时,不宜再和初阴正面交锋,救下他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为上策。 可阿玉想得太简单了,眼看一个人影刹那出现在前面,他急忙刹住脚。 初阴抬眼看着阿玉,眼神轻蔑,“想带他们走?没那么容易。” 阿玉稳住心神,开始念咒,不少的绿色光点朝初阴靠近,可全部都被初阴一个眼神吓退,他朝前走了两步,四周有规则的条纹显现,阿玉刚刚好站在最中间, “对付你,我还是颇费了些心思。” 阿玉想四脚并用想游出去,可不管怎么走,都被一道透明的墙挡住, 他继续念咒,可召唤来的那些天地清气全部被挡在外面, “别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的卦术厉害,这是我从冥界专门找来克你的东西。” 阿玉皱了皱眉,“三山六界能克我的东西只有主人,难道你?” 初阴挑眉一笑,“陈瑶的累世魂魄都在这里了,只差今生这一世的魂魄,我就能彻底毁了她,毁了九天之神,西王母。” 阿玉急得团团转,“你卑鄙!” 初阴像听不到阿玉骂他,一步一步朝阿玉走来,“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是她的左膀右臂,我会送你和她团聚!” 话音刚落,阿玉脚下的符文开始闪烁光芒,这光芒越来越盛,无数的黑色血液溢出来,阿玉本就有洁癖,看到这污糟的东西,一步一步往后退, 此时,敖景已经醒了,他没有力气幻化人形,河神把他化成小小一条放在肩头, “要想办法突围出去”,河神对阿玉道, 阿玉的声音沉闷,“我为神龟,天生惧淫邪,那些流出来的血,都是,都是脏东西。” 小绿龟能透过那些血液看到血液来源,都是娼妓被人以残忍的方式虐杀在床上,死前被人斩断手脚,从下身流出来的血, 这样的血,极阴也极恶,用来困住他们,却是天生的武器。 第187章 幻境 无数的艳鬼从阵眼爬出来,他们柔弱无骨,匍匐着朝他们而去,阿玉退无可退,后面就是结界, 一只艳鬼趴在他的脚边,就要舔上他的脚,被河神一挥长戟,刺穿整个身体, “谢谢你。” 阿玉说道,可下一秒铺天盖地的艳鬼妖娆着身躯朝他们而来,河神屏息凝神拿出无数个符咒,朝他们打去,那些艳鬼尖叫连连, 可即便在这样的尖叫声中,依然有数不清的艳鬼朝他们爬来,更有一些艳鬼当着他们的面开始身体交缠, 耳鬓厮磨,香汗淋漓,他们的身躯一丝不挂,就那样赤裸裸出现在阿玉和河神他们的眼里。 “快闭眼!”阿玉的声音还没落,河神却收起了长戟,他的身形晃动,似乎想要从龟背上下去,阿玉赶紧念咒将将稳住他, 河神眼神微动,他看到在无数的艳鬼中,竟有一个我, 他低声喃喃道,“陈瑶?陈瑶?” 艳鬼中的陈瑶赤裸着身体,在他的面前极尽妩媚,头发散乱,眼眉微红,完全是动情姿态,她一点一点爬向河神,河神克制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眼眸睁大,感受着陈瑶轻柔的抚摸,是情人间的抚摸,陈瑶握起他的手,缓缓放在他的心口处,她慢慢踮起脚尖,整张脸朝河神越凑越近。 眼看一个吻就要落在他的唇上,一道厉喝传来,将他们瞬间拉回现实, “阿玉,河神!”我脚踩玄鸟飞到他们身边, “不要进来"阿玉的声音慌乱,若是连陈瑶都进来了,那就真的完了! 我停在半空,玄鸟声声,动人心魄。 “你以为你来了,就能救得了他们?”初阴依旧不急不缓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我和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初阴呵了一声,“故技重施?” 我摇摇头,“他们都在你手里,我怎么敢?我替你解开无尽海的封印,你放了他们。” “陈瑶,不行!我就算死,也绝不同意你这么做!” "咳咳咳咳陈瑶,你不能这么做!" 敖景此时醒了,他听到我的话,喘着气阻止我, 我看了一眼他们,转动眸子看向初阴, “你若是只要我的命,是开不了灭世大阵的。灭世大阵为上古阵法,无尽海和怨骨缺一不可。千年前什么情况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初阴敛眉看向我,神态变幻莫测。 “陈瑶,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就私自做决定!” "主人,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 我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初阴的反应。 初阴沉默半晌才开口,“我答应你。” 我笑了笑,一挥衣袖,结界消失,我把满身是伤的他俩扶上玄鸟背,阿玉幻化成小小一只,钻进我的手心,我轻轻摸了摸他的背, “辛苦你了。” “三日后子时,荒漠见。” 我扔下一句话,带着他们踏上返程,一路上,河神面色纠结,看向我的目光更加让我看不懂了, “很痛吗?”我拿起他的手,手背上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翻着血肉,模糊一片,我皱了皱眉头,“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河神垂着眼睛看着下面,“凤凰抓的。” 我长叹一声,虽然他们是神,但终究会痛,我轻轻吹着他的手背上的伤口,小心翼翼。 河神的脸又红了,他想要收回手,却被我牢牢抓住, “我一向觉得自己命大,最开始有狐狸一路相护,后来有你们,我这一生可真有意思,但是再有意思,也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 我的阿宁,交给别人不放心,你替我看着他吧,他这一生的磨难,都是因我而起,往后,我只想他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我撕了一片衣角帮他把手背包扎好,,一路无言,回到院子里,元岁隔得老远就出门来迎我们,“都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阿宁哭了起来,我才发现一个人都不在家。” “元大道长,能出什么事啊!”我安抚着元岁, 他疑惑地看了我两眼,被我赶去照顾阿宁,客厅只剩我和河神敖景三个人, 我喝了一口茶,深呼吸一口,才开口道,“你们出去不久,元岁算出你们这一去是凶多吉少,我赶紧叫阿玉去救你们,好在,赶上了。” “怨骨和无尽海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一定要两者结合才能开启灭世大阵。” 我不说话,一个穿着长斗篷的女子从门后悄然出现, 河神顿时做出警戒状态, 玉姬? 女子把斗篷扯下来,露出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我不置可否,四目相对间,原来,在小绿龟去找河神的时候,玉姬就来找我了,她说灭世大阵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启阵的,不但需要童男献祭,更重要的东西其实是无尽海。 我一挑眉,眼里满是怀疑, 玉姬一脸看土老帽的神色, “灭世大阵不但需要童男九百九十九之数的鲜血加魂魄献祭,还要汇聚时间无尽怨念为引,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为什么千年前我会失败,原因就在无尽海。” “只有无尽海里的死气怨气才能启阵,真正灭世。" 我更加不解,“可若是放出无尽海里的东西,那人间不就遭殃了?” 玉姬摇摇头,“生可以死,死亦可以生。只要在无尽海开启之时灭世大阵同时启阵,那灭世大阵会吸收所有的怨气,作为启阵的根本,那个时候,才是你真正的死期。” “你是说,我还是要死?” 玉姬笑了笑,“怎么?怕了?你不死,怎么有办法借着阵势消除怨骨?你不是自诩最爱人间吗?忘了说,你这次死,才是真正的死亡,再没有来世。” 我收拢神思,抬眼看着玉姬,玉姬走到河神对面的圈椅上坐下,“毕竟,你的累世魂魄都被拘走了。” 我一惊,满脸骇然,“不信?你问他。”玉姬的脸笑盈盈看向河神,河神面色青白变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188章 许愿 玉姬喝了一口茶,无所谓道, “虽然你还没有复位,但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你的真身是西王母, 在天上,你是受人尊崇的女神,转世你是受尽宠爱和保护的陈瑶,这样的人,我想看看,你真能心甘情愿去死吗? 你问我,你死了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你的恶灵,我和你同伤同死,我只是不想活了罢了。” “自私。”河神骂她, 她立刻转头看向河神,“你不自私?那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你敢说吗?” "你!"河神被逼得满脸通红。 我挥了挥手,打断他们的剑拔弩张, “就剩最后三天了,还不让我好好过吗?我想清净下。” 玉姬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也起身,回到阿宁的房间,此时,天刚亮,我今天想带阿宁回昆仑见见狐狸。 狐狸的狐仙庙重新修建起来,还是按照我给的图纸修建的,看着栩栩如生的狐狸,我抱紧了怀里的阿宁, “我们一家三口也算团聚了。”我低声念叨着,抬头望着狐狸雕像。 胡蓉英顺手接过孩子,我走上前给狐狸上了三支清香,香气袅袅,随风而散,忽然我一阵头晕目眩。 忍不住扶着香案干呕起来,鼻腔一阵濡湿,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我赶紧伸手接住,手心一片血红,一些鲜血透过指缝往下淌。 “怎么流鼻血了?”胡蓉英差人赶紧去找白仙, 我走到庙外一个水池子里就着集满的雨洗干净手, “可能最近没有休息好,缓缓就没事了。” 阿宁趴在胡蓉英身上,大哭起来,我赶紧抱过来轻声哄, 他一直在哭,哭得满脸是泪。 我惊慌失措问胡蓉英他怎么了, 胡蓉英擦了擦眼角,“许是见到他父亲,心里难受。” 我抱着阿宁回了宫殿,内殿还是我熟悉的样子,狐狸的东西都在原地,看着看着,我的眼前一片湿润。 我把阿宁放在床上,外面坐着一堆等着我的人, 两位白仙摸了摸胡子,他们虽然不要不苟言笑,但对我却是很好,对我的要求次次都是有求必应。 他们看到走出来,全都站了起来,我走到大厅中间,招呼他们坐下,可他们只是满脸愁绪地看着我, “大家快坐啊,站着干什么。”我把白仙扶着坐了下来, “瑶妹子,我们都听说了,哎,你说这叫什么事!老天真是不长眼,好人没好报。”黄三娘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眼看阿宁也好了,以为过上好日子了,哎。”胡蓉英也叹了口气。 我扯唇一笑,有些勉强却是真心实意,“大家对陈瑶的好,陈瑶无以为报,往后,可能还要劳烦大家照顾一下阿宁,我什么都能舍弃,唯独放心不下他。” 白仙摸了摸胡子,声音苍老,“放心吧,这个孩子我们会替你看着,只是孩子命苦,一出生就没有爹,现在又快没有娘了。” 四周响起一些低沉的哭声,我哽咽着对他们说谢谢。 夜色寒凉,明月高悬,又快过年了。 我抱着手臂坐在栏杆上,望着银月皎皎。 胡银皎,胡银皎,我有一下没一下地念叨着名字, 一阵风吹过,有些凉,我揉了揉眼睛,靠着栏杆睡了过去, 意识朦朦胧胧,那个熟悉的感觉又席卷全身。 似乎从银月中走出一个人,他赤着脚,一步一步朝我走来,身姿慵懒,眼角挂着一抹柔情。 不再是上一场梦那么模糊,此刻,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眉深目秀,高洁出尘。 是我心心念念的一张脸, 是胡银皎。 我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再也忍不住朝他奔去,他朝我走来,依旧不疾不徐,可我却越来越快,再快点! 熟悉的触感再次把我包裹,我心满意足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 狐狸,是我太想你了吗?最近总是梦到你,你陪陪我好吗? 我要死了,我快死了,以后,你见不到我了,也许生生世世都见不到我了。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嘟囔着,有些撒气的意味。 狐狸低笑一声,“阿瑶,小傻瓜。” 我固执地摇头,“不要骂我,说爱我,说爱我” 狐狸一下子凑在我的耳边,他轻轻咬了咬我的耳垂,气息随着字眼一字一句钻进我的耳朵里,痒得我心乱如麻, 他说爱我,一遍遍说着爱我, 我搂紧他的腰,手越捏越紧。 狐狸揽着我直接飞到山巅,云层厚重,无际的风吹到我的身上,我似乎听到一声极低的叹息,有谁骂我,骂我笨蛋。 狐狸把我抱在怀里,我放空脑袋,只想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幸福时光。 他的指尖在我的手心打着圈,一圈一圈,声音低缓,“想好了吗?” 我靠在他的肩膀,音色嗡嗡的,难过极了,“我没想好,我不想离开阿宁,离开他们,可我没得选择,狐狸,若是你在就好了,你要是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我禁不住哭了出来,呜咽被我压住,只剩一丝抽泣溢了出去, 我泪眼朦胧,眼泪不停地划过脸颊没进他的衣服里,氤氲出一个深色的水迹。 “对不起。”狐狸的声音响起,我一把捂住他的嘴, “既然是我的责任,躲不掉索性就面对,只是可怜了阿宁。” 我絮絮叨叨说着阿宁从出生到后来经受的所有磨难,狐狸很耐心地听着,时不时一声叹息随风飘远, 不知讲了多久,我的意识逐渐散去,狐狸在我的额头轻轻一吻,我死命抓着他的手不自觉松了下去。 再次醒来,我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内殿。 我看了看身上的绸缎睡衣,不知为何,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顾不得旁边叫我用早餐的胡花花,直接略过她奔到狐狸的庙。 胡蓉英正在给狐狸上香,我一把抓住她,“狐狸回来了?我梦到他回来了。” “阿瑶?你睡糊涂了?二弟怎么可能回来?” 我伸开手心,里面赫然一根银色的动物毛,“你看,是狐狸的毛,狐狸回来了!” 黄三娘抱着阿宁走了进来,她一听胡花花说我直奔这边来,赶紧抱着孩子跟来了, “那会不会是阿宁身上掉的?最近阿宁开始长头发了。” 我转头看着阿宁,阿宁在昆仑修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银色头发疯长。 我的眼眸暗了下来, 果然只是我的梦罢了。 我失魂落魄正打算回去,被胡蓉英一把拉住,“今天是二弟的生日,既然来了,就给二弟上柱香吧。” 我猛的抬头,接过胡蓉英递过来的香,虔诚许愿, 愿望很小,无论生死,我都想再次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