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德遇渣女》 1. 春水 肖择和梁池一前一后的从综合楼出来,梁池追在后头,嘴里念叨着:“哎,我说,追你的女生不少了吧,班花你也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肖择没理他,一个人走的很快。 梁池两步并一步,揽上肖择肩头,哥俩好的商量,“你就告诉我嘛,告诉我,我就再不烦你了。” 梁池的动作逼的他弯了下腰,肖择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有心思想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只是知道不喜欢她们,也没时间....” 话说的好好的他突然停了下来,梁池不解,跟着他的视线落到了一处,“初中部的?张的好小哦,还挺可爱的。” 肖择回头看他一眼。 “你瞪我干嘛啊?”梁池奇怪,又突然回过神来,“你不会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肖择扒下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梁池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在身后喊,“诶,等等我啊。” 林知和同学一起到综合楼送作业,身边的班长季渔是个很阳光的人,一路上说了些趣事逗得她笑出声,缓解了些陌生的尴尬,林知放松下来,眼神也时不时的停留在他面上。 刚走到综合楼,另一侧的走廊尽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林知脚步一顿,隔得太远,她无法确定,只说自己眼花了,才一个星期没见,像过了好久,明天放假就能见到了吧。 又是夜晚,肖择给她开门,“来了。” 他刚洗完澡,肩头搭着一条白色毛巾,额前的发丝还挂着水珠,随着他的动作水滴不受控的下坠,沉没在他的领口,打湿一片,隐约透出粉色的肌肤。 林知晃了晃神,肖择又张高了,也张开了,他的美也不在掩饰锋芒,越发逼人,有好几次连她自己都看出了神,可不管他怎么变,只要看到他,她就安心。 林知向前走了一步,肖择没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没有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近,直到近到听到她的呼吸,竟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只等到林知在他脖颈处的轻轻一嗅,缓缓吐出的鼻息扑上颈窝,酥麻,还有,痒。 肖择呼吸一紧,身体的肌肉紧绷着,难以放松。 有些难耐的情绪,但不是痛处,而是别的什么。 她还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轻松的退了开去,笑着同他说:“换了新的沐浴露吗?好香啊。” 肖择紧紧盯着她,没能开口。 林知歪头看他一眼,“不是吗?” 鼻腔中终于呼出一口气,“嗯,前几天刚买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林知心情很好的越过他走到自己的书桌。 放下书包的时候,又忍不住玩心大起的对挂在包上的两只金鱼玩偶揉揉捏捏,直到肖择坐到了她对面才止住动作,开始写作业。 四周安静无声,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肖择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了面前稚嫩的小脸,她写的认真,满心专注。 肖择起身,走到她身后,本子上的字体飘逸秀丽,是她练了很久的结果,不似一般女孩的娟秀,带着凌厉的笔锋,很特别。 “上面那题错了。” 林知一惊,看他一眼拍拍胸口,“怎么突然出声啊,吓我一跳,我看看。”说完埋头在稿纸上演算。 肖择俯身靠近,一只手撑在她的椅靠上,一只手指到本子上,“这里的步骤错了。”林知笔尖一顿,肖择默契的从她手里拿过笔就写上步骤,刚一写完林知就接上了笔开始计算,接笔的过程流畅,没有任何凝滞,仿佛这场景发生的次数太多,语言已经不被需要。 林知沉浸在题中,肖择这次却有点走神,刚刚不小心凑近的距离,让他闻到了她发上淡淡的香,隐约的甜,她身上总有一点甜味,从小的时候就是。 有点不自在,他退开半步,掩饰似的开口,“上课是不是又做手工去了?” 林知反驳道:“才没有,我只是对数字不在行而已,你考考我语文,我能把目录背给你听。” 不等他说什么,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去拿课本递给他,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肖择,等着他看自己的本事。 肖择看着手里的书,盛情难却,只得打开,只是随手一翻,一片白色的纸条就突兀的从书中掉落砸在地上,突来的变故,让两个人都愣了下。 肖择看向林知,她也是一脸困惑,直到肖择捡起打开,她还是没反应过来,也没阻止他。 只见,纸上写着,你披着头发的样子真好看。 明显是男生的笔迹。 林知也凑过来看,边看还边读了出来,意识到自己念的什么,林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整张脸爆红,赶紧把纸条抢过来揉在手心,她低着头,耳垂也是红的,看不清什么表情,害羞还是愤怒? 肖择收起了最后一丝笑容,一瞬脑海里闪过无数想法,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才拉回他的思绪,下意识的他问:“你说什么?” 林知嗫喏:“只是同学无聊的玩笑。” 她忍着脸红,想越过他身边,回到座位上,鬼使神差的,肖择伸出手,伸向她的发尾,从未烫染的头发如丝绸般顺滑,使他轻易的将她的头绳拉下,林知受惊的转过头来看向他,手摸向后脑勺,眼睛里泛起懵懂的柔波,柔顺的长发披散在她的两颊,他才明白,原来她披散头发的样子多了一丝女人的柔媚,隐约可窥见她成年后美丽。 肖择将抬起的手放下,忽略她的疑惑,反而反问她,“为什么会披着头发去学校,学校不是不允许披发吗?” 他语气有点重,林知有些懊恼,但还是回答他,“前天晚上贪玩没洗,又实在忍不住,只好第二天一早洗了,谁知吹风机又坏了,没办法,只好披着去学校了。” “以后还是晚上洗吧,早上洗,凉风吹久了你以后会头疼的。” “嗯,肯定不会了,那些男生好烦。”她眉头皱着,很是烦闷。 他的表情似有不对,林知也不敢开口问他为什么扯她的头绳。 肖择将头绳递给她,什么也没说,回到座位上继续开始写作业,于是她也没法再说什么,待她拿起笔写起作业,肖择才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只是,第二天,他还是去了,去找她。 早读后的课间,“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下,能不能帮忙叫一下林知?” 靠窗的女同学正在埋头赶作业,被人打扰,不爽的表情都已摆好抬头就要甩脸色,只是看清来人的瞬间就呆了下,脸上换上羞怯的微红,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好,好的。” 身边的男同桌听见动静,瞧了一眼,撇了撇嘴,抢在女生前头喊道:“林知,有人找!” 说完又扔了句,“别花痴了,作业你还抄不抄,不抄还我。”伸手就要去扯本子。 女生立刻回神,“别,别,别,你答应给我抄的....” 肖择微微一笑,注意力放向教室内,他找了一圈没发现人,正在疑心是不是不在的时候,林知从站在她桌旁的男生身后露了出来。 只是疑惑了一瞬就换上笑脸,身边的季渔看她笑,也转头看去,肖择隔空点头算打了个招呼。 林知忙不迭的站起来,和季渔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一下,她终于朝他走过来。 “怎么过来了?” “你不想我过来找你吗?” 只是平常的一句问话,他好像有点不喜欢,敏感的察觉他的情绪,林知赶紧解释,“不是,只是这是你第一次来找我,我是怕你有什么事情。” 两人讲话的中途,来来往往的人投来目光,一群女生经过,不知谁说了什么,嬉笑追打着跑回教室。 林知带着笑,“你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喜欢。” 肖择摸了下鼻子,“我钥匙忘带了,你包里的备用钥匙还在吗?” 林知不逗他了,课间时间快要结束了,“在,我拿给你。”不等他回答便径直去取。 你也不知道吧,刚刚那群男生回头看的是你。 2. 苦月亮 “妈,家里来客人了吗?”林知边脱鞋子边朝屋内喊,鞋柜下一双陌生的男性皮鞋安静的停留着。 过了小半晌,母亲和一位陌生的大人从屋内走出。 林玲的神情微漾,可林知的笑却停顿了下,因为这两个人的身体不自觉地靠近,母亲的手停留在对方的臂弯中,这绝对不是普通朋友的距离。 “这是我们医院的杨叔叔。” “您好。” “你这孩子,快叫叔叔。”林玲嗔怪。 “不碍事,不碍事,你女儿长得和你挺像的。”那人打着哈哈,眼睛也躲避着林知的目光,别扭的想拉下林玲的手,“我先走了,下次在过来。” 林玲着急的挽留,“来都来了,吃个饭在走吧。” 杨林已在穿鞋了,并没有停留的意思,“下次吧,下次一定。” 林玲见留不住,只好相送,“我去送下杨叔叔,马上回来。” 门静静的关上,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林知还是看着门没有动,第一次见面,在这样尴尬的时间和地点,这样仓促,她想过母亲会需要人依赖,只是没想到过会是他。 刚拿起书没看几分钟,就听见妈妈推开了门,“被子怎么又没有叠,你看看你的房间,乱成这样也不知道收拾下。” 林知默默翻了一页书,妈妈还在说:“床头柜上这么多灰都不知道擦一擦,也不怕生病。” 叠完被子,又去找了抹布,大人的房间可以明令禁止入内,可小孩的房间却可以随意出入,甚至就算锁起来也会被擅自打开,她的房间必须是透明的,就像她的心一样。 可她不能反抗,因为这是为她好。 再捡起书的时候已经很久了,刚想翻一页,身边又有人说话,“作业做了没。” “还没。” “做了在玩,听话。”林玲不赞同的看着她。 她快要忍不住了,她只是想休息一下,就不能让她自己清净会,作业她会做,为什么要逼她做。 “等一会,还有一点这章就要看完了。” 林玲没说什么,转身做自己的事,过十分钟又来看,“怎么还在看,不是说好看完就写吗?” “有几个生词,我查费了点时间,还没看完。” “推来推去,你是不是又不想写作业。” “作业,作业,说来说去就是写作业,我会写,你能不能不要管我,让我看会书不会死人的。” “我不管你谁管你,不要以为你最近成绩升上来了就得意忘形,不努力,迟早都得摔下来。”林玲声音大了起来。 大人的怒火总是易燃,甚至忍受不了一句犟嘴,始终捍卫着自己的统治地位,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生气,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是什么。 林知不想说话了。 “写不写?”声音越发拔尖。 林知捏紧拳头,听着她开始叫1,2,3。 “你是不是又想打我?” “你听话我就不打你。” 林知愣一下,无言的深深看向她的眼睛,猛地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鸣叫。 她闷着一口气走到林玲跟前,母亲两颊微股着,眉峰紧蹙,饱含怒气。 林知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妈妈,像一头困在笼子的小兽,只能原地打转,不得其法,激烈愤怒被强制压下,在胸腔起伏,逼于无声。 对这个人,该如何是好。 两人对视的刹那,母亲眼里点上微红。 “打吧,打死算了。” 林玲再也忍不住,林知这回却没哭,只是眼睛和鼻尖都红了。 看着她身上的印记,林玲却哭了,“你知道为了你,我有多辛苦,受了多少委屈,你能不能放过我,听话些。” 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林知心很疼,但是压抑的空间,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妈妈,她总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我也很痛苦啊,谁来承担我的痛苦,我也希望你能抱抱我,夸我啊。 可这一招却总是无可奈何的对她最管用,林知终于败阵,转身时扫了一眼,这敌视的一眼和用力放回的椅子就是她所能做的最大反击,只是,这一点点反击也还是会被追着教训吧,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憋着哭劲去翻课本,写了没几个字,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作业本上,她又立刻擦去,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翌日,天色渐晚,街上也已点灯,林知家的饭桌上美味的晚餐早已放到微凉,肖择的门被敲开了,是林知的妈妈,“眠眠今天有来过吗?”很焦急的表情。 察觉不对,肖择正色,“没有,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晚了,眠眠都没回来,老师说学校老早就放学了。”林知妈妈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六神无主的样子。 “您别急,同学册您有吗?联系下看看谁放学的时候见过她,您这边打电话,我看能不能找几个人帮忙在附近找一找。” “好好好。” 林玲找了几个朋友去学校附近,肖择在周边街道寻找。 她常去的地方,他都逐一去找,从希望到失望,最后也开始变的焦虑,四周快要找遍了,最后找的地方,是那个她从不去的埋过两只金鱼的公园。 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书包坐在公园树林中的休息椅上,呆呆的,低着头一动不动。 肖择走近的时候步伐很急,真的到了她面前又变的缓缓,声音也轻柔,“很晚了。” 林知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惊喜,也没有被发现的慌张,只是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你妈妈很担心你。”他还是打破了平静。 半晌,林知默默的开口,“我知道,我也知道最后找到我的人会是你,我只是觉得好压抑,想呼吸点空气,放心,就算是离家出走,没等到她发现,我自己就会忍不住回去的。” 她站起身,就像是平常散步后的轻松,“我们回去吧。” 林知走在前面,她没有等他。 她总是这样,这样让人忘记她的年纪,明明是个小孩,却像个大人。 回去的路上,肖择已经通知了林玲,林知站在旁边等他挂完电话,“我们走慢点吧。” 她好像知道肖择的疑虑,“等下,又得挨骂的。”有点自暴自弃。 肖择无法说什么,做为一个外人,他能做的实在太少,只是步伐随着她的,更慢。 林玲座在客厅的沙发上,眼圈是红的,显然是哭过,一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起身,两步就冲上前,眼睛里的泪又撒了出来,拉住林知的双臂,用力摇了下,“你去了哪里,你是要急死我吗?” 她用的力气太大,疼的林知双眉紧皱,她还是闭紧了嘴什么也不说。 见林玲又要抬起手,林知眼睛没有眨一下,只等那巴掌落下来,早就知道的结果,不是吗? 手臂却猛地传来一股拉力,肖择将林知护在身后,那一巴掌落到他脸上,响亮的一声,“她知道错了。”说完侧头示意身后的林知。 看着那微红的掌印林知楞住了,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挡在她面前。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还是那么温柔,绷紧的弦慌张的松弛再难弹响,“是我贪玩了,下次不会了。” 林玲还想上前说什么,电话又响起来,她又被医院急冲冲的叫走了,临走还抓紧时间对肖择道歉,叮嘱林知等她回来。 等她走了,肖择回头问,“为什么要惹她生气。” “我只是想知道,她还在乎我。” 肖择叹了一口气,“她要打你。” “嗯,不打才奇怪。”她边说边伸手向肖择的脸颊,只是对方这次却退后了半步。 林知在他松开手的时候拉住了他,“疼吗?”五指的掌印变得清晰,在白皙的脸颊上那样明显。 “一点点。” 手腕微微施力,肖择的身体不由的倾向她,太过明显的意图,却无法再退一步,因为她的力道在加重。 林知盯着那指痕,两人距离渐近,她甚至像要依偎到他怀中一样,肖择看着她的脸,软嫩圆润的可爱弧度,这样近的距离,连她脸上细软的绒毛在灯下都发着绵软的光。 快要如愿碰到的时候,肖择偏过了头。 又落空的手,让林知愣了一下,她去找肖择的眼睛,他还是避开的动作。 可他没有推开她的意思,“我要看看,让我看看。”她的声音软软的,有点可怜,对方突如其来的躲避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次再伸出的手,他没能再躲,林知只是在指痕旁轻点了一下,微温的细嫩指尖一触即走,留下点点的暖意,手掌并未撤走,隔着一点点距离描摹着伤痕,偶有抚到敏感的皮肤,又是一阵痒意。 身体在意识反应之前,已经抓住了那只手,看到对方眼里的吃惊,肖择有点懊恼,“我没事。” 又是半步的距离。 林知心中微微失落,最近他在躲她。 不想他为难,林知也退开半步,去揭饭桌上的罩子,“吃了吗?一起吃一点?我给你拿碗。” “我已经吃过了。” “要走了吗?”林知回头望过去。 “等下吧。” 林知欢喜的去拿碗,“我去热饭,还是和我再吃一点吧。” 肖择没有拒绝,吃完一起洗碗的时候,他终于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知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我不想说,但,我可以向你和妈妈一起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 肖择没再问了,只是,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说别人就不会知道的,在这个小地方,只是人人一张嘴都可以淹死人,“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记住,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林知对他笑,“我知道。” 把肖择送出门,看着他开门的背影,林知心中微暖。 等了半天却不见门口的人开门,肖择转身,一脸苦笑,“出来的太急,好像忘带钥匙了。” 林知进屋,“备用钥匙在我包里,我拿给你。”走了两步,“你上次要走是不是还没还我。” 肖择无奈,“看来今天得去网吧凑合一夜了。” “我们去找徐奶奶拿钥匙?” “她去乡下喝喜酒了,晚上主人家招待,今天不回了。你先进去吧,我走了。” 她去拉他的手,“那到我家睡,我今天好想有人和我一起,好不好。” 肖择看向她拉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温暖明亮的屋内,“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有些孩子气。 肖择看向她的脸,“不方便。” 林知不解,“有什么不方便的,方便的很。” 说不出拒绝理由的肖择,在林知求闹下无可奈何的住了下来。 “我在客厅沙发睡就行。” “那怎么行,沙发那么小,你怎么好睡。” “只是一夜而已。” “一夜也不行,打个地铺而已,很快的。” 看着她抱着被褥去了自己的卧室,肖择拉住她,“你准备铺你房里?” 理所应当的回答,“嗯。” 肖择扶额,“不行。” 又怎么了,“怎么又不行?我还想晚上和你说会话呢。” “不行就是不行,铺客厅就行,不然我真走了。” 林知遗憾的垂头,“知道了。” 3. 忽然长大 家里没有男孩子的衣服,肖择洗完澡只好穿着林知的睡衣,稍宽大些,还算合身。 林知看他出来就忍不住偷笑,睡衣衣领下缝着细小的花边,胸前是一只粉色的卡通兔子,穿在肖择身上,原本稍旧的睡衣都变得精致起来。 肖择有点不好意思,飞快的从她身边走过。 林知追着说了句,“挺可爱的。” 夜色渐深,林知偷偷摸摸的从床上爬起,刚打开房门肖择就睁开眼看了过来,看着他实在疲惫的样子,她不得不收回心思,“还没睡?” “马上要睡了。”说完闭上眼,翻了个身。 林知悄悄的退回房内,肖择静静的睁开眼,被子里,睡衣上,清浅的香味浮动在身边无法入眠,这夜,太漫长了。 熬的迷迷糊糊的,时间久了,倒也睡了过去,再醒来是被被子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肖择睁开惺忪的睡眼,人还是不太清醒,慢吞吞的去掀开被子,一张熟悉的脸从温暖的被中露了出来,还带着体温的清甜香气融化在空气中。 那人闪烁着古灵精怪的眼神调皮的看着他,肖择不由得露出如雾般朦胧的笑,对方见他笑了,眼睛更亮,突然倾身凑到他面前,疲乏的身体被睡意拖住忘了去躲,纵容她在眼角下留下了一枚软糯温暖的吻,和浅浅微凉的湿。 “你这里有一颗泪痣呀。”她指间轻轻一点,仍是天真的脸。 屏住的呼吸绵长的吐出,手不由自主的揽住了怀里温软的一团,然后,慢慢收紧。 “肖择哥,肖择哥,快醒醒,要迟到了。” 肖择猛地睁开眼睛,林知又凑的很近,他受惊似的退开,起身背对着她。 林知有点莫名。 没等她说什么,肖择已换好衣服推门出去,淡淡的声音,“我先走了。” 林知又望着那道背影,只是这次只剩下失落,总觉得和肖择之间像突然隔着什么,难以靠近。 敲开门扑面的一阵清香,肖择打了个喷嚏。 徐凤忙回身走向桌子,“乡里人自家种的栀子,大家都在摘,我也忍不住带了点,忘你过敏,这就收起来。” 清晨的日光下,微带着露水的栀子是那样的白,白的要刺痛他的眼睛。 徐凤见他仍盯着花,“香吧,真好闻。” “是,香。”但是太香了,不及她身上淡淡的香,若有似无总让他忍不住追寻。 他走回房内,换掉身上的衣服,走到书桌,林知送的那束折纸白玫瑰现在看着却像白色栀子,他扯下一片花瓣,用手指慢慢的揉捻,挤不出花的汁液,留下的只有同样吹皱的心湖。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玲拉着林知问,“昨天晚上进我房间了?” “嗯,我去你房间拿了床被子,肖择哥昨天没带钥匙,我留他在咱家过夜了。” 林玲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下,“之前一直想和你说,你也张大了,不比小时候,不要老黏着他,男女有别,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点。” “知道了。”林知夹了粒米进嘴,嚼了一下咽进肚,“我吃饱了。” 长大就这么措不及防的来了,从疼痛的胸脯到每月的那几天,林知渐渐的喜欢穿宽大的能遮住身形的衣服去学校,一个人走,默默避开人群。 她还是常常去找肖择,只是,已经高三的他总是很忙,很忙,好不容易见到了,他的眼睛也总是避着她,不让她看懂。 青春有太多的谜题等着她去解,可她没心思管,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乱麻。 推开家门,一片灰暗,今天妈妈是早班应该回了才对,她喊了一声没人应。 桌上摆着一桶吃掉的泡面和未开封的一桶,林知去敲妈妈的门,闷闷的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室内传出,“今天我不想做饭,你吃泡面吧。” 她还是推开了门,母亲背对着门躺着,林知按开灯,林玲扯过被子躲进被中,她坐到床边,扯了下还是没能扯动,只能放弃。 简单的做了几个菜,这回没有敲门端入房内,被她抓住了出被透气的母亲和她红肿的眼,“吃点吧。” “不想吃。” 林知便端起碗喂她嘴边,“多少吃点,早餐你是不是又没吃。” 温热的勺子刚碰到她的嘴便被挥开,“说了不吃,你没听到吗?”烦躁的声音和勺子落地的清脆响声混在一起。 林知沉默的看着地上的饭菜,又看向那张柔弱憔悴的脸。 林玲有点后悔但仍说:“说了不吃。”,这次语气微弱了些。 林知拾起碎掉的勺子走到她身边,“我把饭放在客厅了,你想吃就过来。”没有再给她回应的时间就推门离开了。 饭吃到一半,房门打开了,林知看着母亲坐到身边,林玲欲言又止,但林知没停下吃饭的动作,她等了半晌,见林知还是没有搭理她,又露出泄气的神情。 饭吃完了,林知收拾碗,离开。 回来的时候,看着林玲瘦小的身体,林知叹了口气,“你和杨医生又怎么了?” 她的眼泪又忍不住了,林知把纸递给给她,“他跟我说,他的家人不能接受我,他给不了我未来,要和我分手。” 林知的表情似笑非笑,“哦?是因为你离过婚,还是因为你带着我?” “你…”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活在真空中,不会什么都不懂。” 林玲缓了下神情,“你都听到些什么?” 林知还是平淡的表情,“要说什么都没听到是骗你的,但你放心,你是我最亲的人,我永远都会维护你,你告诉我,你们分手,是不是因为我?” 林玲眼睛微红的沉默的看着林知没有说话。 但是,沉默不就是最好的回答。 林知自嘲的笑笑,“问题真的在我这里?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你有女儿,到现在就不能接受了,这个人真恶心!” “你不要这样说他,是他的家人。” 林知冷哼一声,“家人,家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想不明白,你喜欢他什么。” 林玲急声,“我也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个借口分手。” “不用自欺欺人了,你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不够了解他?你还想去求他吗?求他可怜你,然后再抛弃你?” 林玲被她说的一痛,眼中又涌上泪,“可我不甘心啊。” 林知拉起她的手,温柔的轻声,“有什么不甘心的呢,这段时间他来看过你一次吗?你的痛苦他难道不知道?还不是漠不关心,也许还会沾沾自喜,你看看你自己,过的什么日子,连班都不敢上,为了他变成这样你真的觉得他配吗?” 林玲又忍不出哭出来,她反抓着林知的手,其实她捏的很痛,但林知仍面不改色。 “我只有你了。” “不是的,你还有你自己,你还是可以去找你喜欢的人,我不会阻止你。” 林玲愣愣的看着林知,就好像她从未见过她一样。 看懂她眼里的困惑,林知含笑,“其实,刚刚的那些话连我自己听了也觉得吃惊,我也不了解自己啊,毕竟不通过镜子我连自己张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林玲有些气弱的看着林知,“我这段时间这样,是不是影响到你复习了?” 林知整理了下母亲凌乱的碎发,“你知道就好,不过,你不要担心,影响不大。”她认真的看向母亲,“忘了他,明天去上班好吗?我喜欢的是之前那个认真努力的妈妈,不是现在这个窝在家里,只会哭的妈妈,你是我的榜样啊,做给我看好吗?我相信你。” 林玲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只是这一次,她的泪水不是因为那个男人。 林知又伸手抚去了那串透明的泪,环抱住妈妈,埋在她温暖的怀里,“去了医院会有很多人看着你,不要怕他们,要笑,好不好。如果实在想哭,就回来找我。” 这次林玲没有再问她为什么会说这番话,孩子长大了,为了她受了很多委屈吧,“好。” 她摸着怀里孩子细软的发,只觉得现在没什么能比她更重要了。 4. 琉璃假面 自从备用钥匙被拿走后肖择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偶尔见面也是冷淡的拒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知,只是渐渐减少了找他的次数,她也不像小时候了,在他面前那样爱哭。 只是,某日下楼时匆忙,疏忽的踏空,扭伤脚摔倒在地的时候,心中在意的竟然不是激烈的疼痛,而是终于找到借口找他的心喜。 真的是,残忍的,欣喜。 听到敲门声的肖择手中的笔顿了下在纸上落下一个墨色的点,这个时间点,来敲门的人大概只有她了。 开门时只敢匆匆扫了一眼就垂下了眼,退开空间让她进来。 她好像,又张高了些。 林知进门的动作有些别扭,一瘸一拐,慢慢的腾挪。 肖择立刻伸手想扶,本来牵向她的手,又中途折回只敢隔着衣袖扶着她的手臂。 “你的脚怎么了?” 林知笑着,“下楼太急踩空扭到了。” “怎么又这样不小心,以前不是说过走路一定要专心。” “我也不想的,快迟到了嘛。” 扶她到客厅坐下,又问,“扭伤了脚该好好休息,怎么到处乱跑。” “到你这里怎么能算乱跑,妈妈今天是夜班,我的手又摔伤了。”她摊开手掌,小小的粉白手掌上丝丝的鲜红伤口,看得他眉头微皱。 看到他的脸色,林知知道她开口说的话,他很难拒绝了,“以前都是妈妈给我揉,第二天就好了大半,今天她不在,我又不方便,你能帮我吗?” 肖择沉默的看向她的脚,今天她特意穿的长裙,长度恰好掩住脚踝,只隐约露出了一小段纤细的脚腕,和粉色的兔兔拖鞋。 见他迟疑,林知歪歪斜斜的起了身,“既然你不方便...” 肖择冷着面将她按下,“我去找药酒,你等下。” 林知被他推了一把,也不生气,闲适的靠上沙发,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那只脚,又呲了一下嘴。 他显然在生闷气,随他去了,反正他就是拿她没办法。 “还没找到吗?我进来了啊。”林知拖着受伤的脚进了他的房间。 肖择还在翻箱倒柜,埋头苦找。 她找了位置坐下,“你不记得你放在衣柜上了吗?” 上次她翻他的药箱被他数落了一顿,后面就放在衣柜上再不让她碰了。 肖择翻找的动作停顿了下,默默的找凳子去取药,她对他的房间太熟了,这样,不好。 拿着药酒下来的时候,就见到她乖顺的坐在床沿,等着他走近,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想退后一步,又沉住心走上前,捏着药瓶的手,热到发烫。 再艰涩的难题他都有自信迎刃而解,对着她,却手忙脚乱无法招架。 甜美的白色棉布裙边被她挽起,露出嫩白的小腿,长久不见天日,肤色竟白的透明,但在裙摆的米白衬托下又多了一色粉润,便有了可爱的生命力,变得柔软美好。 她懊恼的伸出两只脚对比,一比之下,受伤的那只胖胖的脚就显得可怜兮兮的,“都肿成馒头了。” 见到他搬着矮凳座到她面前,她的脚趾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虽然是自己要求,但还是有点尴尬,左顾右盼的找起话头,“怎么没看到你的电脑啊?” “卖了。”稀松平常的语气。 “啊?”林知不可置信的看向肖择,那可是他的宝贝啊。 “现在没时间用,大学也不方便带,干脆卖了。” “哦。”她自己却有点情绪低落下来,好像卖的是自己的宝贝。 思绪是被一双热烫的手打断的,他握住了她的小腿。 这是肖择第一次碰到女生的腿,肌肉的线条柔嫩,触手柔软而有弹性,不同于男性,皮肤上没有一丝毛发,反而有着如瓷般细腻的光泽,五根圆润的脚趾上染着点点的微粉,脆弱的惹人怜爱,还有纤细瘦长的脚背,仿佛轻轻一折就断,让人不忍用力。 只是与这份脆弱搭配在一起的,是红肿的脚踝,胖大憨笨,意外的显得有点可爱。 “会有点痛,忍一下。” 林知不受控的绷紧了脚背,“嗯,我知道。” 他将手掌整个覆盖上脚踝,缓缓按向脚背,引她放松,林知支撑不稳身体,只好撑住床面。 见她慢慢适应,肖泽将药油倒在手上,搓揉出热意,轻轻的用力,然后慢慢加大力道,他只专心的按压不敢看她的表情。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喊痛,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又让他忍不住去看,怕自己太过用力,弄伤她。 只是这一眼,就让他后悔了,林知的表情似有痛苦,紧咬着下唇,眉头轻皱,只是全心抵御着痛楚,他的这一眼让她分了心,一声痛苦的哼吟泄了出来,听到他耳中,他手中一重。 “好痛!” 他连忙停了下来,眼睛不敢看她的脸,又落到了她因痛楚而抓紧床单的手。 该死,他暗骂一声。 “对不起。”他的声音微乱。 她安慰他,“没事,不算痛,我很能忍的,不痛怎么能好的快。” 药油的气味辛辣,他深吸一口,定了定神,接下来,直到按到结束,他再也不敢抬起头。 “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先缓缓,再回去。” “嗯。”肖择像没了脾气,神思不属的走回书桌。 好不容易机械的沉入题海,等他抽身出来的时候,原本坐着自己按压脚踝的林知,早已蜷缩着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压抑已久的身体就这么挣脱了束缚,不停使唤的凑了过去,轻慢的坐上床沿,低着头就那么看着,毫无防备的面孔,纯真的罪恶,脸颊两侧还有柔软的鬓发,还没长大的样子啊,可怎么都挪不开眼,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呼吸可闻,他又嗅到她的体香,天罗地网般,无法逃离。 床旁的纱幔被风吹起,扬起波纹,皎白的月亮躲进云层,染上潮湿的黑暗。 没有人知道,这个夜晚,发生了什么。 “我睡着了?”林知揉着眼,懒懒的起身。 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台灯,肖择仍埋头在书案,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洒在他的身上,镀上细细的银边,像在发光,只听他柔声,“嗯。”,竟比平时温柔。 林知挠了挠头,看了下钟,“都这个点了?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 肖择快要高考了,林知不敢再去烦扰他,自己的学业也日益忙碌,渐渐的少了很多时间,她不算聪明,为了赶上进度,往往要花费更多时间练习,即便这样也赶不上肖择的一半水平,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天赋的存在。 努力都比不过,怎敢不努力。 连他都在日日挑灯夜读,她又怎么能安心睡下。只余两盏夜灯,陪伴在深夜。 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她就伴着他的灯入睡,心中安稳,一夜无梦。 临近考前的一个雨夜,没有等到他的灯林知心中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快要考试了,松下神经,好好调整情绪。 第二夜,雨又是滴答不停,她去阳台收衣服,偶然间瞥见楼下树下的黑色身影,扫了一眼没有在意,叠衣服的时候,门口却传来敲门声。 那声音敲了三下便停了,她想侧耳再听却没了声响,本来继续随意叠着手中的衣物,却突然停住了,飞快的放下手中的衣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全身湿透的肖择,他的嘴唇苍白失去了红润,眼中的水汽像是黑暗的湖底将她拽入,她刚想开口问,他就沉默的靠近,将自己栽倒在她肩头,林知不知所措的接住了他。 肖择已然变的高大,支撑不住他身体重量的林知,抱着他后退了两步,勉力停下。 他身上好凉,冰冷的水意也打湿了她的衣服,黏在身上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她仍柔声,“你怎么了?” 肖择仍埋在她肩头,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林知拉住他同样冰冷的手,将他牵到沙发坐下。 想起身去给他拿毛巾,又被他拉住了衣角,他还是低着头没看她,“我去拿毛巾,马上过来。” 拿着毛巾胡乱的在他头上擦拭,肖择在她的动作下,摇头晃脑,乖乖的,像个孩子。 擦干净两人身上的水汽,她又推他去浴室,马上快要高考了,她不想他这段时间感冒。 他一直都没有开口,她也不着急,没事,他总会说的,毕竟他已经来找她了。 洗完了,她想把他牵到自己的房间,肖择却站在客厅不肯再走,无奈只好把他安顿在沙发。 给他身上披上了绵软的毛毯,打开了温暖的小太阳,她暗灭了客厅的灯坐到他身边,扯过毛毯共享同一种温度,昏黄的暖灯照在身上,浑身融化的没什么力气。 在她的眼睛缠绵的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他们啊,我真的好痛苦,既然把我扔的远远的就不要再管我好了,为什么偏偏还要折磨我,难道生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人生有多苦,我已经知道了,放过我,行不行。”他喃喃的自语,只是发泄。 是他的父母,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犹豫的问了出来,“能,和我说说吗?” “被他们发现我为读大学攒的钱了,要我把钱给他们,就当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他抬起头,“哈,养育之恩?” “他们缺那点钱吗?无非是没有如他们的意,想要折磨我罢了,他们想我认输,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认输。为了自己的私欲就要毁掉我的人生,这种人,怎么配当父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在期待,我到底在期待什么?”苦笑的脸,苍白而无力。 为情所困,被爱折磨。为亲情所困,被父爱,母爱折磨。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即想离开又忍不住靠近。 林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作为一个小孩,能真正做决定的时候实在太少,其实她并不能安慰到他什么,能做的只有陪伴。 “你比我聪明,你做的答案肯定比我好,做你自己想做的选择,你一定不要灰心,好好安心考试,等考完了,我陪你凑学费,好不好。”她去捧他的手,现在他的手微温,仍有凉意。 他好像听了进去,又好像没有。 “很多人都说喜欢我,可她们的喜欢让我不舒服,她们付出是为了索取,我明白这世界上不会有没有条件的爱,可我说服不了自己,我不能接受她们,接受不了她们的喜欢。你不一样,和你在一起我很舒服,没有负担的舒服,我们都对爱小心翼翼,也都明白爱很难得,你和我一起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对吗?”他扭头看过来,两个人的距离极近。 肖择有点语无伦次,但她奇异的懂他的感受,握住他的手缓缓的用力,让他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我在你身边是为了陪伴,你陪伴了我,我也陪伴你,你不必付出什么,我也不用,只是共同走一段路,有人做伴而已。” “为什么,你明明这么小,却总是说出让我吃惊的话。”他迷茫的看着她,没有焦点。 她放开那手,去抱他,不去看他眼中的自已,“你不该奇怪啊,毕竟,我既是穷人,又是单亲,还是女孩啊。” “你不是有教过我,世间的苦太多了,即便我不是太阳,也要学会消化排解,甚至遗忘它,如果自怨自艾,我是爬不起来也撑不下去的。我也想天真无邪,可惜,生来没有这个福气。” 这话语中似乎带着她的体温,温度不高,但又不算冰冷,已是她所能给的最温柔的程度。 肖择终于伸手回抱住她,揽得有些紧。 有什么关系,她好像,也是需要安慰的。 5. 相思门 高考的成绩还没出来,肖择又开始打工了,不知他和父母怎么谈的,他不说,林知便不问,只是他拒绝了她的帮助,让她不必担心。 其实她也根本没有能力帮他,明年就是初三了,妈妈管的更严了,去做兼职是想都不能想的事。 出成绩的那天,他也不在家里,后来,没有等到他告诉,她就已经知道了,学校拉了鲜红的横幅,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成绩。 他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再见面的时候,他的皮肤已经晒成了小麦色,气质褪去了温润磨得粗粝,只是看着她的时候依然温柔。 放心不下的林知递了一本书给他,里面夹着她所有的积蓄,“里面有一点钱,不多,你一定要带上。” 肖择嘴角微微扬起,“对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个钱我不想要,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向你开口,那一定是无路可走的时候,只是,现在还不是,我也希望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别担心,我现在很好。” 他的房间又为她打开了,他要走了,有些东西要留给她。 她又坐上了他的床,肖择在书架上整理,林知翘着腿等着,看到了床头她送的玫瑰,又忍不住去看,这一看就被床头上一个小巧的藏蓝色丝绒首饰盒勾住了目光,他的房间第一次出现如此女性化的东西,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其实很好奇,可是不敢去碰。 肖择收拾的差不多,喊她过去,林知应了一声,凑到他身边,“这些书留给你吧,里面有我的笔记,这几年的教材改动不大,你看了应该会对你有帮助的。” 他在说什么,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上面,随意的应着,只是对着他的人看的仔细,生怕漏掉什么秘密。 时不时的偷瞄也被肖择注意到,他没有理会,还在继续交待,林知又忍不住往床头的方向看,心里还想着那个首饰盒。 肖择合起书,“帮我把那个拿过来吧。”他指向首饰盒的方向。 林知被他看穿,试探的问:“哪个?” 肖择忍不住轻笑,开门见山,“你刚刚一直在看的小盒子。” 林知却迟疑的顿住,犹豫着不敢上前。 肖择看在眼里,“不想看吗?” “想。”她还是诚实的说。 他从善入流的走过去,拿到她面前干脆的打开,展露在林知眼前的是两枚银制的月亮耳钉,圆胖的样子,像是被谁咬了一口而变成了月亮,设计很简洁素雅,是她喜欢的样子。 “喜欢吗?” 林知疑心他的问题,心中隐约的酸涩感,“喜欢。” “送给你。”他往她面前一递。 林知傻呆呆的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没有耳洞啊。” 肖择笑了,眼睛里黑沉沉的,窗外的月光那么明亮却照不进他的眼里。 林知奇怪的生起害怕的错觉,又用力摇头,把那种感觉赶走。 他拿起一颗月亮耳钉,“很漂亮不是吗?你带上一定很好看。” “学校不允许打耳洞的,而且我妈要是看到了又会说我。”她的声音偷藏着遗憾。 “没关系啊,你先收着,等你长大,长大就可以戴了。” “那还要等多久啊,到时候这个耳钉我都找不到了。” 肖择把耳钉放回盒中递给她,又哄道,“不见了我会很伤心的,你可要好好保管啊。”他已经在做出伤心的表情。 两枚银色的月亮,在蓝色的丝绒上闪动着浅浅的银光,照在林知的眼中,像是和她对话,她啪的一声盖上了盒子,“不要交给我这么重的任务啊,压力好大。”她又恢复了平常的轻松,眼中带着光。 肖择没再接话,只是对着她弯着眼。 * 肖择要走前一天,林知来送他,她心情愉快,还不知道离别的苦,蹦蹦跳跳的走到他身边,她很少这个样子,肖择笑着问:“有什么好事吗?不要告诉我,我要走了你很开心。” 林知伸着脑袋凑到他面前,眉眼中都是笑,这次,肖择没有躲。 “你看看?我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肖择依言凑近,更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很快他就发现了,她微红的耳垂上钉上的那两颗月亮。 他的语气疼惜,眼中却是幽深,“你打了耳洞?不疼吗?” 林知随意捏捏了耳垂,肉嘟嘟的小巧耳垂,可怜兮兮的被她捏的变形,又元气可爱的弹回,“不算疼。” 肖择看在眼里,手指微动,“不怕学校和妈妈说了?” 林知微扬下巴,“她们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从小时候我就想打了。” “你以前不是说怕疼,不敢的吗?刚刚说不算疼,是不是还是有点疼?” 林知气势弱了下来,“是有点疼。” 耳钉深陷在软肉里,她戴的太用力了,边缘甚至染着点点的血色。 他去碰她的耳垂,小心翼翼,“还在流血,伤口还没恢复,戴不了这么硬的金属。” 林知惊慌,“真的吗?你这里有没有镜子,我看下。” 肖择摇摇头,“你先坐下来,我帮你清理下伤口吧。” 林知乖乖听话的坐下,看着肖择的眼神带着依赖,肖择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小塑封袋,取出两根细细的银针耳钉,泡在酒精里,再给双手消毒。 见林知好奇的看着,他解释,“买耳钉的时候送的,我随手放着了,现在想起来刚好适合你现在用。” 他弯身凑近,凉凉的酒精棉擦过,些微的刺痛,林知不适应的闪躲,肖择有些强硬,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别躲,要好好消毒清理,不然伤口发炎很难好。” 林知扭头委屈的看他,求他手下留情,“那,你轻点。” “嗯,会的。” 林知终于不再乱动,肖择又看向那处伤口,白玉般的小巧耳垂上中心的一点朱砂红,连带着伤口的周围也是淡淡的一片粉,很漂亮的颜色,但引起这粉色的原因是她的痛楚,他心中疼惜。 微微嘟起的带着肉感的耳垂在他指间,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然揉捻了一下,他脸上一热看向林知的侧颜,她还是满心依赖的任他碰她的伤口。 暗暗呼出一口气,他命令自己认真,“痛吗?” “嗯?还好。” 肖择换到另一边,等凑近的时候,才发现她耳垂下居然有一颗小小的淡淡的红痣,分明的颜色总在他专心擦拭的时候分去他的心神,克制许久最后还是败给喜欢,他放任自己的尾指无意的扫过。 林知身体一颤,肖择停了下,“怎么了。” “好痒。” 肖择面不改色的安抚,“快要好了。” “还有耳钉没戴呢,戴耳钉最疼了。”她哼气。 “我会慢点的。” “先说好,我说疼你就要停下来啊。” 肖择笑了,笑的有点放肆。 林知歪头看他,他收了笑,“都听你的。” 看他拿起银针,她又有点畏缩,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肖择看向那里,眼里一片柔软,好像有点欺负他了,但已经开始他不会停下,对好角度,“好了。” 林知惊讶的看着他,肖择关心她,“你感觉怎么样?” “一点都不疼耶。” 心终于放下,另一边也顺利完成,不能在磨蹭在这个地方了,再停留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不捏上去,谁教她的耳垂生的那样可爱。 “这些酒精棉,酒精和棉签都留给你吧,打耳洞的时候,师傅是不是有跟你讲,每天都要好好护理,注意清洁,不能沾水。” 林知点头,“好麻烦,打完我都有点后悔打耳洞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肖择一笑,“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什么都喜欢研究一下。” 林知没有追着这个问题,反正他就是懂的多。 表上的时针已过了9点,林知懊恼,“今天又麻烦你了。时间不早了,我不能再打扰你了,你还得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天我再来送行。”不等他挽留,她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肖择看着林知走远的背影,直到她消失转角,他喃喃的自语,“对不起,是我的私心,明知道你怕疼,还哄你戴上这个耳钉,只有你戴上了,我才能说服自己安心离开,至少,在这伤完全好之前,你会一直记得我。” “以后,就算你忘记了,或者不再戴耳钉,这个伤痕也会永远替你记得我。” 6. 守城人 新学期的典礼结束了,作为初三生的林知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兴奋,有的只是被习题和成绩反复鞭打后麻木,随波逐流的跟随着人群往回走的时候,偶然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戴煜!” 林知茫然的向声音的源头看去,竟然真的看到了那个人,他的变化好大,身边围着一圈女生,原本阴柔的气质变得雌雄莫辨,蓄着半长的发,眼尾还带着自知的勾人风情,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随意的看了过来,眉眼间还带着轻挑的笑意,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神态自若的继续与那群女生嬉笑逗乐。 仿佛是陌生人。 她眼中的笑意和想要开口叫他而微启的唇缓缓的收回,目送他在人群簇拥下经过她身边,目不斜视。 偶尔也会在楼梯间遇见,但他仍然陌生,只是,还是会在他走后忍不住回头去看,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某个晚自习,林知又是一个人从食堂往回走,路上下了起小雨,没有带伞,没办法,雨势渐急,她只能抱头往前冲,路上遇见一个傻子,走的慢悠悠的,她本没有在意,可走到跟前,才发现竟然是他。 年少时的同桌经历她知道他常在吃药,身体算不上好,脚下一顿,还是毫不犹豫的抓住他的手。 “你在干什么?”雨滴恰好落在她眼中,她用力眨了下眼。 戴煜的表情本是冷漠,条件反射的要甩开手,见到是她又变得呆愣,顺从的跟着她的脚步,快步奔跑。 教学楼不远,很快便到了,林知松开手,这回却是戴煜不放手,抓的用力,林知吃痛,“你干什么?”甩手想让他松开。 “我错了。” “什么?”他的声音很小,雨声很大,林知没能听清。 “我希望你记得我,就算恨我也好,但再次见面,我却不敢再靠近你,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错过了和你相认的机会,就算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林知费力扒开他的手,“你等等,我想和你打招呼,你自己无视我,现在还说我不理你。” “我一直不敢面对你,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想拉她手,可林知依然在躲。 “肖择哥说再见都不说的人,根本就没想过再见,我才没生气,不值得。” “你还是一点没变啊,总是肖择哥,肖择哥。” “那是因为他说的有道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好好想下吗?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戴煜低头恳求,发丝上的雨珠随着他的动作滴落。 林知拿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他,“擦下吧,马上要迟到了,先去上课吧,我想想。” 这回,先走的是林知。 晚自习的中途,林知正在埋头自习,一张字条丢到了她的桌面,她本想顺手丢到垃圾袋,旁桌的男生表情却有点奇怪,示意她看一眼。 林知展开纸条,上面明目张胆的写着,“晚上放学别走,敢告诉老师你就死定了。” 林知环视着左右,有人埋头写作业,有人窥视着她的动静看她观察又低下头去,有人看她的眼神中含着同情,这张纸条经过一个又一个人传到她手上,谁都可以展开看,也许他们都看到了,但是没人制止,没人发声,没人关心。 林知沉默的继续写着作业,只是速度渐缓,直到最后停在了本子上没能再写。 老师就守在讲台上,她看了几眼,直到下课,都没有叫住他。 林知坐在教室里,直到人群稀落,才慢吞吞的收拾东西离开,顺利走出大门,四周空无一人,本松下一口气,又担心会守在路口,骑上自行车,握着车把的手用力到疼痛,脚下也蹬的用力,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似乎能吹走她心中的作乱的杂念。 一路提着心,直到回到家,进门就泄气的靠在门板上,缓了一会。 在饭桌上,不知是不是天意,妈妈随意的开口,“隔壁张家的孩子,听说在学校被打了,他好像和你一个学校,比你低一级。” 林知捏着筷子的手颤了一下,又神色自然的去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等她说下去。 “你们学校的风气也太差了吧,你在学校没有遇见这种事吧。” 林知眨了眨眼,“没有。” “那就好。” 饭快要吃完的时候,林知夹了一块肉到妈妈碗里,“如果有一天我也在学校被打了,你会怎么做?” “你被打了?”林玲神经收紧。 “只是问下,有点好奇。” 她把肉吃到嘴里,“吓死我了,说了要你不要跟不三不四的学生来往,别人要打他还不是因为他惹到人家,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和同学老师搞好关系,别人不会无缘无故打你的。” “那要是有缘故呢。”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提这个事。” “没怎么,我就是好奇。” 林玲没有当回事,“你真被打了,我肯定到你们学校找老师校长,让他们赔礼道歉。” “道歉就可以了?” “人家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着?” “这次道歉了,还有下次。” “学校不还有老师看着吗,老师能让他这样?” “要是找老师没有用呢?” “老师怎么没有用了,你这孩子,找老师没用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连你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去学校大吵大闹报警抓他们吗?小张家倒是这样做的,可最后结果怎么样,他给孩子转学都没有学校愿意收,妈妈打又打不过人家,能怎么办,最多让她们多赔点钱,所以,你马上要毕业了,可得在学校好好的,别惹事。” 林知静了半天,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在说也没什么意思,“我知道了。” 夜半,客厅,林知拿着电话。 嘟,嘟,嘟… “喂,眠眠吗?”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开始叫她的小名,林知也已经习惯了,可这次听到他的声音,她却有点想落泪,“是我。” 他敏感的发现异常,“感冒了吗?” 林知捂住嘴不让气息吐出。 肖择还在追问,“怎么声音带着鼻音?” “有点感冒了。” “虽然现在天气不算冷,早晚还是会降温的,要注意,多穿点啊。” “我知道的。” “最近过的怎么样?好吗?” “挺好的...”林知终于含着笑,轻声说着日常。 该从何说起呢,何必浪费时间说些不愉快让他担心,有人关心就很温暖了。 肖择挂完电话,身边的梁池挤眉弄眼的问,“又是你的小青梅?” 肖择点头,脸色阴郁。 梁池疑惑,“你怎么这幅表情。” 肖泽沉声,“她在哭,可她好像不想让我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只是感觉。” “那你说的那么肯定。” “我去打个电话。” 肖择起身出门。 梁池在后面喊,“明天就要比赛了,我们时间紧张,你快去快回啊。” “知道了。” 第二天戴煜便找了过来,林知把他拉到僻静的角落,他太显眼了。 戴煜直接问:“你昨天没事吧。” “你怎么知道?” 他摸了下鼻子,“我能说这个事与我有关吗?我昨天接到消息就赶紧处理了,后面又被人拉走没办法去找你。” 林知叹了一口气,“我说那个字条字迹像是女孩写的,原来是你的桃花债,我和你都没说过几句话就要这样,那你这个朋友,我真不敢交了。” “别,别,别,你相信我,绝对没有下次,我已经放话出去了,没人敢动你。” 林知上下打量他,“看不出来,你是真的变了很多啊。” 戴煜撩了下头发,“帅吧。” 林知顿时笑出声,“嗯,帅,你的魅力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了,你现在可是万人迷了。” 戴煜苦哈哈的,“咱别提这事了好不好。” 林知又忍不住偷笑。 等她笑够了,戴煜正色道:“说真的,昨天不是我,这个事会很难办。你当时怎么不找人帮忙呢?” 林知也收起笑,“找谁呢?” “找我啊。” “要是找不到你呢,或者你根本不在这里呢。”虽然他上次情真意切的同她和好,但毕竟过了那么久,还是有些生分的,甚至因为他的不告而别,她根本就不信任他,也根本没想过向他求救。 更重要的是,就像他们相识的第一次,戴煜不想让她卷入一样,她也是不想的。 “你胆子挺大的,连老师你也不找。” 林知冷笑,“当时我告诉老师,她顶多算未遂,只会被老师说一顿就算了,连家长都不一定会叫。” “那要是真的被人打了怎么办?” 林知苦笑,“说实话,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是在赌,对方会不会是一时兴起,如果真被打也认了,当时我以为只要过了这关我会有解决办法,后来才知道还不如没有。” 戴煜拍拍她的肩,带着安慰。 林知呼出一口气,“以前我不懂,为什么被校园暴力的人会自杀,现在我有点明白了,开始的时候我们总是把希望寄托在身边的人身上,渴望他们拯救自己,所以逼自己努力支撑争取时间,求救后才发现,他们不堪一击,希望被他们轻易的撕碎,失去信仰,一个人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还腹背受敌被人深捅一刀,唯一能做的大概就只有自我折磨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发现,比起爱我,她更爱她自己而已,看透了也很好,我也该明白了。也许,我也是这样的。” 戴煜向她走近一步,眼中含着疼惜。 林知后退一步,用眼神制止他,她大笑一声,“没事没事,你应该替我高兴,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很幸运。该上课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并肩而行,戴煜伸手搭在她肩上,林知下意识挥开,再搭林知又甩掉。戴煜也不气馁,“你这身高很适合我啊,搭你身上刚刚好。” 林知迈出一步躲开,“你别搭了啊,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他又伸过来,林知重重一打。 戴煜摸了摸手,神情装的哀切,“你好狠的心。” “哼,谁叫你惹我,我还在长高,不能给你搭。” 戴煜噗嗤一笑,看她的眼中带着妩媚。 林知视而不见,做个鬼脸转身就走。 戴煜眼神暗下来,林知和以前一样对他毫无变化,他既开心又有点失落,明明他已经变了很多啊,为什么她还和以前一样。 * 比赛结束的庆功宴后,肖择一直捧着手机。 身边的人几次劝酒,他都婉拒,梁池替他解围,“他正烦着呢,才没心思理你们,来,我和你们喝。” 打发完人后,梁池揍到肖择身边,他正在看着什么,“你之前打电话是找人给你传照片啊。” “嗯。”肖择心思不在这里,只是飞快的扫着照片。 “你这小青梅要是知道你找人监视她,肯定不要你了。” 肖择手中一顿,看了梁池一眼。 “眼神别这么吓人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肖择懒得理他。 “这小孩张的比以前更漂亮了,身边肯定围了不少小男生。”话还没说完,“这谁啊,怎么牵着我们青梅的手。” “她小时候的朋友。”肖择的声音淡淡。 “这还牵着手呢,这你都忍的下去,不回去看看吗?” “不回去。”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喜欢别人?”梁池到有点急了,上蹿下跳的。 “回去了又能说什么,我能怎么办,我有什么立场,她还太小了,我,什么也不能做。”他的声音和眼睛都是暗沉的。 “我了解她,她没有这么轻易喜欢别人,她知道现在真正该做的是什么。” 梁池不忍在说些什么了,因为肖择捏手机的手,已用力到发白。 7. 喜欢 回家的时候,她开门总是会很慢,暗自期待有人会从对门出来,叫她的名字,偶尔的节假这种期待会更厉害,可是,那张门却一直都没有再对她打开过,这件事从来没有变成现实。 今天,她又忍不住多看几眼,母亲开门丢垃圾撞见了,“你磨蹭什么呢,还不进来?”又顺着她目光看向那道门,“别看了,去了大城市谁会稀罕我们这小地方,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他会回来的。”她的声音轻而坚定,很容易随风而逝却又清晰的传入耳朵里。 母亲已经去了楼下,她的回答不过是自言自语,谁又在乎呢。 她并没有自己的电话,和他通话其实也是很少的,仅有的通话,她知道他依然很忙,一个很努力的人,能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学业的繁忙让她渐渐淡忘一切,有些时候,时间是不允许你停留的,更何况,就算你想了,也是没用。 中考终于结束了,她也总算如愿考到理想的高中,戴煜与她同校,今天的毕业礼又会结伴而行。 刚出门就看到对面的门大开着,心中却已没了波澜,只是还是忍不住看一眼,终于收心准备下楼,“眠眠?” 还没见到来人,她就已经露出笑容,极快的转身回望过去,“回来了?” “嗯。”他仍然穿着白色的T恤,虽是青葱的年纪,却已变的沉稳,眼里多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一年没见林知又张开了一点,今天她穿着两件式的白色连衣裙,上身是泡泡袖的方领设计,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分明的锁骨,下身是长及脚踝的裙摆,带着宫廷古典气质的含蓄,极衬她。 林知看着他的视线从下而上,扫到她脸上,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她是疑惑的。 肖择走到她面前,他的眼睛没有离开她半分,越来越越近的距离,让她望进他眼里,里面很黑很深,分明是黑色却有光在跳跃鼓动,恍惚间像在燃烧,在她不小心看入迷陷进去的时候,他的眼里漫上了笑意,林知回过神来脸不自觉的红了。 他问:“放假了吗?” “考完就放了,今天去领毕业证。” “准备怎么过去?刚好有空,送你?” 林知婉言,“有人来接我。” 肖择仍含笑,“是你的同学?” 她刚想回答,底下就有人叫她了,林知急急向他道别,“我先走啦,回来再和你说。” 他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楼梯转角,又退回屋内走到阳台,年轻的男孩扶着一辆自行车在等,他们相视一笑,林知像个小鸟一样欢快的扑向他的后座,笑闹着离开了。 肖择目送他们消失再他的视野里,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眼中早已没了笑意,她身边一直有其他人,他知道的。 毕业礼也没什么特别,成绩早已知道,只是拿回毕业证和毕业照,也许更重要的是给大家一个互相道别的机会。 季渔把毕业证发给林知的时候,对她笑了下,林知也回以笑容,这个阳光的男孩之前有帮过她,他的好人缘也一直让他羡慕,甚至隐约的好感,现在就要说再见了,林知也粘上了点伤感。 学校内是不许骑车的,和戴煜一起推着车慢慢离校的时候,身后有人喊, “林知,等一下!”,气喘吁吁的声音。 来人是季渔,林知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能和你单独说下吗?”季渔脸上似带着奔跑后的潮红。 身边的戴煜闻言翻了白眼,这种事情他见怪不怪了,只有林知还傻呆呆的,但他也没阻止。 林知没有拒绝,二人站树下,戴煜闲适的倚着车,有点无聊。 只看到那男孩挠了挠头发,说了句什么,离得太远他看不清林知的表情,只是她很快就回来了,开始是走,后面是跑,像有谁在追赶般。只留那男孩一脸的失落。 戴煜看她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不舒服。” “他说了什么?”戴煜收起慵懒的表情,眼中带着狠劲。 林知狠皱着眉,表情古怪,“他说他喜欢我。” “说喜欢你,你跑这么快干嘛,他又不能吃了你。” 林知无意解释,“就是很想跑。” 戴煜也不纠结,反正是早已预料的结果,“上来吧,我载你,今天该休息了吧,我们出去玩吧。” “还不行啊,把我放那边公交车站吧,我还有半天班。” “这么辛苦,拿到钱想怎么花啊。” 林知毫不犹豫,“我想买手机。” 戴煜垮着脸,“我还以为你会说和我出去旅游,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我哪消费的起,等我再攒攒,不说了,车到了。”林知蹦下后座,急切的去赶车。 戴煜嘟囔,“手机你就消费的起了?还不是想和他联系。” 终于熬到下班,第一次接到工资的林知,只在钱到手的瞬间兴奋了下就平静下来,赚的太少,赚的太难了。 回到家,正准备开门进去,身后传来声音,“玩到现在才回来?” 肖择拾阶而上,一步步的走到她身边,眼中幽幽的光,在黑暗的楼梯并不明显。 “不是,我去打工了,今天最后一天。” 肖择笑了一下,“你妈准你去?” 林知也笑,“我也没想到,她还挺赞成的。” 见她心情愉快,他不愿再等,“有空吗?陪我出去吃点?” “好啊。” 他选的地方不远就在附近,两个人走在人行道上,林知走在里面,肖择在外面。 临街的店铺偶有人进出,并不急切,一盏盏的橘色灯光懒懒的晕染在四周,把路上的行人也照的松软,抬头是一弯细细的月亮,像是谁的眉,勾人的妩媚。 肖择看向她的耳畔,她还戴着那两颗月亮,“怎么会突然想去打工呢?很累吧。” 一阵风习习吹过,温柔的透骨,林知伸了下腰,“我想尝试下大人的世界,我想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她转过头来看他的眼睛,“我想不依赖她而活,我想找到自己的人生。” 他的步伐并未停下,“你找到了吗?” 她看着天上的月亮,“还没有,我还走不了太远。甚至,因为经历过,反而更牵挂她,因为她,我可以读书,可以有路选择。” “被你爱着,一定会很幸福吧。”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肖择从耳朵里听到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的步伐停了下来。 林知走在前面,“或许吧,今天让我请客吧。”她回头朝他笑。 肖择转瞬恢复平常,“那我就不客气了。” 还没走近店内,就被一个闹腾的声音喊住了,“肖择?”梁池笑嘻嘻的凑过来。 肖择面无表情,“你怎么在这里?” 梁池嘴一勾,“你先别管我怎么在这里,这个小妹妹是谁,也不给兄弟介绍介绍。”看着林知上下打量的样子,恨不得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他的表情逗趣,不是轻挑,林知有点无奈。 肖择上前半步把林知挡在身后,“到旁边说。” “护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林知讶异,谁都看的出来她的年纪这样小,“不是的。” 肖择脸黑如锅底,对方却是不怕,还准备继续嚷嚷,忍无可忍的肖择两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强硬的将他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对林知说,“你先进去,看喜欢吃什么,先点,我马上过来。” 梁池还在推搡挣扎,“干嘛啊你。” 离得远了还听他叫了一句,“我还说你跟踪我呢,我有这么闲吗?” 第一次见肖择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林知心中觉得有趣,对梁池也不反感,看得出来,他和肖择的感情很好。 进来的时候是肖择一个人,“你的朋友呢?” “他临时有事,先走了。” 他从她身边走过坐到对面,隐约的一阵风钻进她的鼻尖,“你抽烟了?” 他仍神色自然的接过菜单,点了点头,“菜点了吗?” 林知没有回答,“为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也很讨厌烟的?” “人是会变的。” “那你为什么变呢?”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他第一次对她说这种话,林知心中一闷,一年不见,果然还是会陌生。 店是老店,师傅的手艺很好,菜也都是她喜欢的,但林知吃的却有点心不在焉。 “尝下这个东坡肉,你最喜欢的。”他夹了一块肉到她碗里。 林知也夹了一块给他,见他动筷,她问:“你在大学有喜欢的人吗?” 肖择夹肉的手一顿,肉掉落在碗中,“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不知道算不算,他很阳光,有很多朋友,很爱笑,班上很多女生讨论和喜欢他,所以我也不自觉的会关注他。” 肖择筷子上的肉没有夹稳又一次掉落在碗中,有些狼狈。 “可是,今天他告诉我他喜欢我,我却像心上趴着一只苍蝇,恶心的难受,最后落荒而逃,恨不能脚上长出翅膀,这大概是不喜欢他的吧。” 肖择把肉咽进肚子,有些油腻的难受,“是的吧。” “我都说了我自己,那你呢?”林知努力睁大眼睛看向肖择,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他失笑,认真的看着她,“我还在等。” “等什么啊?” “等我喜欢的人。” “有好多人都喜欢你,我就知道几个。” “我知道,可是,她们都不是我等的人,我不想爱不爱的人,不想因为以前的感情错过真正爱的人,等待是我对她的诚意。” 林知听完,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喜欢对我来说是种负担,总是要回应别人的期待,很累,我更喜欢平常普通的相处。”林知又笑起来,“比如和你在一起,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喜欢?有多喜欢? 他羡慕那个被她拒绝的人,只是4年的距离,他却不能开口,他在她的眼里看不到爱意,怎么可能会有。 如果他说出来,她一定会避如蛇蝎的吧,至少现在,还能在她身边。 听她说喜欢。 8. 你的名字(一) 初时的些微距离很快就拉近了,距离暑假结束还有不少时间,两人相处的时间又多起来。 “我们出去玩吧,一直兼职,到暑假了总得放松一下。”肖择翻着书,像是随口说。 “好啊,我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林知的声音带着欢喜。 “你想去哪里?” “清水公园的荷花开了想去看荷花,还有想爬望南山,图书馆有冷气,我们可以去蹭书看,对了,同学说后溪有好多小龙虾,我们还能去钓虾,河边有树林还能挂吊床,一定很舒服。” 肖择看着她没有办法,“不想出市吗?我们出去玩吧,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可没啥钱,要是想玩,你就在我说的那几个地方里面选。”林知理直气壮的抠门,没关系,他知道她是穷鬼。 肖择耐不过她的眼神,只能同意了,两人最后还是选定了去爬望南山。 夏天的太阳醒的很早,趁着早晨还清凉,两个人很早就出了门,昨天林玲做了很多小食,现在是夏天,吃凉的也很舒服。 望南山不高只有400多米,这里不设景区爬山是免费的,转乘了两趟车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山上树木繁多,遮阴蔽日很是阴凉,林知背着个小水壶,其他东西都是肖择负责,很久出来玩了,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走的很快,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甩开了肖择老远,放慢了步伐,过了很久还是没追上来,她只得停下等他。 树叶的缝隙散落了不少光的碎片,扑在地面形成了杂乱的光影,她抬头看向头顶的太阳,适应了阴翳的眼睛只得眯着去看那树叶间闪亮的光羽,满目的绿与亮,很漂亮,她心情舒畅,等一个人走近,一点也不会烦闷。 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等他到了跟前,她就同他说起树上跑下的松鼠,林间的鸟鸣,和刚刚搀扶走过的老人。 肖择嘴角带着笑,同她说:“别爬太快,留点力气,我们不着急,等下是山路,台阶上可不要这么快了。” 林知点点头,现在还在山脚下,不能急,更重要的是,当身边有另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看到的风景没有两个人看到的美,转述总是缺了生气,她想和他一起看。 山路的台阶不算宽,由石板铺就,只容两人通过,每节台阶上还标了黑色的数字,林知问过肖择,他说写的是台阶的级数。 这次是肖择在前头,林知在后头,爬了几百级林知已经开始觉得吃力,气也喘的急起来,身边偶有人经过,她忍不住回望来时的路,这一望就不得了,原来已经很高了,山下像是有一股吸力,引着她往下坠,一阵晕眩的感觉,她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肖择隔的不远,她赶紧上前两步,去够他的手。 两双带着热意的手碰到了一起,肖择脚步一顿,林知拉着手就靠了过来,她的脸颊通红,额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夏日的衣衫很薄,蒸腾的热意里,她身上的气息又传了过来,临上山的时候两人都喷了花露水,现在她身上的味道原本应该和他一样,可现在却多了一点微甜的感觉,花露水的馥郁气味掩盖了她身上原本清柔甜润的味道,他问:“累了?” “好高啊,我怕。”林知的声音有点颤抖,手攥的有点用力。 肖择也回头看了一下高度,回握了她一下,“别往后看,感受一下你站在地上的感觉,记住它。” 林知双手握住他的手,用力跺了跺脚,嘴里还给自己打气,“哈!哈!哈!” 身边经过的人都笑着看着两人,还有人边走边回头,林知不在意,感觉差不多了,就松开手里的手去捏背在身上的水壶带子,“等下你在我后面好不好,这样我回头就会看到你,就不会怕了,我不要看你的背影。” 得到肯定回答的林知,一下就往上窜了好几阶,留在后面的肖择忍不住泄出笑意,身边有游客看到了经过,笑着同他搭话,“你妹妹好可爱。” 肖择无意去解释,笑了一下回道:“我也觉得。” 前头的林知又回过头来看他,向他招手,见他注意到了,往山壁上一指,原来,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朵开的灿烂的黄色蒲公英花,卸下恐惧的她,已经开始享受爬山的乐趣了。 爬到山腰就遇见了一座可供歇息的凉亭,亭子里有很多停下歇脚的人,也有人走到了这里就开始返回,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停,就这么一鼓作气的爬上了山顶。 山顶的风景是爬山的最大奖励,爬到筋疲力尽再大口吸入山顶的氧气,吐出浊气,胸腔中一股舒畅的情绪,看着山脚下困着自己身体和情绪的城市因遥远而变得渺小,好像自己的一切烦恼也跟着变的微不足道,自然无限包容,一切平静而祥和。 她问:“如果我想大叫一声的话,你会不会笑我。” “不会。” 林知深吸一口气,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向山林中大喊,“肖择!”山间的回声一阵阵的传来,她转头看向他,笑的肆意。 人到底无法忍受孤独,一旦有人叫你的名字,你就忍不住想要回应。 那个回来时满是失意与压抑的人,现在站在群山之间,听着自己的名字,眉目间满是笑意,身上的白色衬衫被山风吹的鼓动,如同此刻他心脏的起伏,他舒展臂膀拥抱这些声音,大声的回答,“哎!” 无人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是否侧目,人生在世,难得开心。 * 出国旅游的戴煜终于回来了,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林知出来玩,林知早就答应了他,随他选地方。 被带鱼拉到旱冰场的时候,林知整个人都很兴奋,从来没玩过,对什么都看的仔细。 她想和身边的带鱼分享她的发现,又看到他正在和人说笑,带鱼还带了几个她不认识的朋友,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话,勾肩搭背其乐融融,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朋友的朋友,和一群陌生的朋友在一起,放不开自己,那种无法融入的感觉又来了,很不自在。 带鱼好像察觉到她的视线一样看过来 ,他笑的很开心,她也忍不住对他笑,他走过来,“是不是不习惯这么多人,对不起,但是我就是想你陪陪我嘛。”戴煜的声音软软的,缠着她的手臂腻歪,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腻人。 他身边的朋友都围过来,带着打趣的笑意看着他撒娇,林知无奈,“好啦,好啦,我们进去?” 有点迫不及待了,林知跃跃欲试的样子让带鱼忍不住问:“你会?” “不会。”但感兴趣,林知回答的很快。顺口问:“你呢?” “我也不会,学嘛。”带鱼朝她挤挤眼。 打量了下带鱼的小身板,不错,腿挺长的,林知拉着他走,“进去我扶着你。”摔坏了,他爸妈可要心疼的。 旱冰场上人来人往,轮滑运转发丝飞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间或有不熟练的人摔倒,再借着身边人的力量站起,两个人相视而笑,都很愉快。 两个菜鸟聚在一起结果就是都龇牙咧嘴的喊疼,摔得厉害,两人小心翼翼的扶着栏杆休息,看人家如鱼得水的滑行都羡慕的不行。 林知随意的看向场内高手区,只一眼她的眼睛一下就被什么点亮了,有个清瘦的背影又一次被她抓住了,背对着她的男孩扶着身边女孩的手臂,柔顺的滑轮短促移动着,看样子是在教学。 之后肖择自己演示,很惊艳的滑行,随着滑动他身上的白色T恤被风吹起,像被柔软丝线缠住的踉跄白色蝴蝶,奋力的振翅,一行毕,四周竟有人喝彩鼓掌。 他们滑的越来越近,她也终于得见那女孩的样子,一张年轻的面孔,鲜活灵动,带着腼腆而温柔的笑意,很可爱。 旁边的戴煜凑到她身边问,“在看什么?” 她头也不回的答:“遇见熟人了。” 戴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许他知道那是谁了,“不叫他吗?你不叫他,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我想等一下。” “等什么?” “等他发现我。”她饶有趣味的看着肖择的背影,那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十分亲密,不知他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好想知道。 9. 你的名字(二) “真的不叫吗?” “不要,就等一会呀,等一会,我就会叫他。”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那两人已经转过了弯,换了位置,那男孩只滑了一下就停了下来,不知和对方说了什么,两个人都看了过来。 林知热情的朝他们挥手示意,呲着牙露出大大的笑意,像个讨宠的小动物,憨憨的,她看到了他的脸,是张冷淡的脸,生人勿近的样子,眼神在她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就盯着身边的戴煜,眉头都攒在一起。 她更卖力挥动的胳膊,终于吸引了他的眼睛,赢得了一丝笑纹,他身旁的女伴笑着点头示意,林知便回以更大的笑容,有点太用力了脸好酸,她不得不停下揉揉脸。 戴煜去拉她,“看到了吧,不去打招呼?” 林知摇了摇头,指了指休息区,示意他们准备休息,肖择点点头。 看着那小女孩有趣的动作,李遇忍不住又笑了,她看向身边的肖择,竟惊奇的发现这冷冰冰的班长嘴角还未来得及收去的笑意,一句话脱口而出,“你笑起来真挺好看的。” 话还没说完,那笑立刻就躲了起来,肖择恢复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我们继续。”冷冷淡淡公事公办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这变化的速度,甚至让她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对着这张漂亮的不近人情的脸,她也生不起气,只回一句,“好的。” 肖择身边有人,不想打扰他,林知特意离的远远的,和带鱼两个人在新手区磨磨蹭蹭的玩,拒绝了带鱼朋友的帮助,看着守在自己身边的带鱼眼馋的样子,又劝道:“没关系,和他们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还是犹豫,“那你一个人…”。 “我还想等你学会教我啊,你不去,我们今天都玩不了。” “那,就在这等我,我过会就回来,要是想玩注意扶着栏杆,小心别摔着了。” 好笑他的啰嗦,看他还想交代几句,林知边不停的点头,边推着他催他走。 这条鱼终于离开她滑入了游乐池。 林知呼出一口气,怎么感觉带鱼今天有点黏人,他又扭头看了过来,林知挥了一下手示意。 她打算找个地方自己试着玩一下,轮滑有些不受控制,她的动作小心翼翼。 埋头注意着自己的脚下,身边的声响没有在意,直到有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下意识的想甩开,那人捏的很紧,她抬起头愤怒的看对方,却瞬间失去了怒气,露出柔软的微笑看向来人,“你怎么过来了?”说完又看向肖择身后,寻人。 “刚忙完,在看什么?”他问。 “刚刚的那个姐姐呢?” “走了。” “走了?!” “想干嘛?”他语气硬邦邦的。 林知有点看不懂了,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没怎么,时间还早啊,怎么不多陪陪你。” 肖择眼神一暗,“我不需要她陪,还有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她是我朋友的女儿,他爸以前帮过我。” “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想。”在他谴责的表情下,她举双手投降,去拉他的手臂依靠,甚至想摇一摇,想他别生气,好对她笑一笑,看惯了他的温柔,她招架不了他生气。 肖择顺手扶着她,还是忍不住解释,“我以前在这家店做点兼职。” 她停下脚下的动作,忍不住看他,“以前,辛苦吗?” 肖择眼里终于染上温柔,“不算辛苦。” “对不起。” 两个人相扶着默默的移动着,等了一会,他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你不开心,我还惹你生气。我只是想,你也很孤单,多个人在你身边,你会高兴,我想你开心。” 肖择脚下停顿了下,却没有说什么,又滑了两步,“我们来玩吧。”轮滑一动,立刻转到她身前。 是夏天,两只手掌碰在一起,热的有些烫,但没人松手,不摔是学不会轮滑的,林知哼哼唧唧的摸着屁股想爬起来,“我的屁股。”可怜兮兮的看向肖择。 肖择去扶她,“说了要看前面,不要看脚下。” “我控制不住啊。”抓着他的手臂有点用力,“你别离开,扶着我,好不好。” 还没站稳脚下又一滑,又要摔了,明知道自己该放开他的手,可却抓的更紧。 肖择想控制身体的平衡,却被她拉歪了身体,没办法了,他只好去护住她,期望能减少点伤害吧。 又落入了这双眸子当中,仿佛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但它不在覆盖着细碎的薄冰,而是含着温暖柔和的光,难耐的痛意使他的瞳孔微缩着,林知想起身,可该死的轮滑根本不听她指挥,她又一次摔在他身上,身下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林知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别慌,慢慢来。”他的声音含着痛意。 不敢在动,她小心的撑起身体去看他的表情,又是那种有些无奈的表情,林知缩头,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 “林知!” 是戴煜的声音,林知想扭头看,肖择揽着她的背,起身坐了起来,两人变成面对面的样子,她侧身跪坐在他身侧,林知想起身,却被他按住了。 她不解的看他。 “还有点疼。” 林知急声,“哪里疼,我看看,你放我起来呀。” “等一下,等我缓一缓。”他把头搁在她肩上。 两个人身上都有湿热的汗意,她身上淡淡的奶甜又隐约传入他鼻尖,和着咸湿的汗味,不讨厌,乖乖的,软软的,一小只,真的很可爱。 可是,这软软暖暖的温柔,果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她也给过别人。 他终于肯放她起来,四周不知何时聚了一小撮人,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她一直都知道的,肖择很漂亮。 戴煜缠了过来,“刚才怎么了?” “摔了一跤。”林知不好意思。 “疼吗?” “不太疼。”林知又抱歉的看向肖择。 戴煜把她拉到一边,“他就是肖择?” 林知点头。 戴煜偏头打量肖择,两只眼睛上下扫,不情愿的说,“还不赖。”说完又气鼓鼓的说,“刚刚干嘛抱着你,我都没抱过。”尾音还带着点委屈。 林知叹口气,没接话,带鱼闹别扭会很麻烦,“怎么过来了?” 戴煜一听,更委屈了,“我一直在等你找我,你怎么不找我呀。” “那你怎么不喊我。”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想到我,你和他玩的好开心,根本没发现我。” 林知一愣,这情绪好像似曾相识,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 他的名字。 肖择站在她们身后,悄悄话说太久了,他喊,“林知。” 林知拉着带鱼到他面前,两人相互介绍,戴煜还在闹别扭,哼了一声作答,她忍不住,揪了他胳膊一下,带鱼夸张的扭起来,直叫唤。 肖择的脸仍在微笑,只是笑意没达眼底,亲疏有别,他不知自己是亲还是疏。 有个店员过来找,肖择说了声抱歉,一记漂亮的滑行离开了。 戴煜看肖择的背影,喃喃,“真挺帅的。” “你说什么?” “啥都没说。” “我都听见了,你说他帅!”林知笑嘻嘻。 “我没说,我没说!” 10. 酸梅 被肖择抓住的时候,林知真在缩头缩脑的买冰棍,太馋了,带鱼又一直引诱她,明知肖择随时会出现,她还是忍不住,侦查了几次都没在附近看到他,结果,她刚把冰棍拿到手,就被抓获了,人赃俱获,无可抵赖。 林知赶紧把冰棍塞带鱼手上,“请你吃。” 肖择已经走了过来,带鱼还没弄清楚情况,他还在说,“什么意思啊,不是说好我请你。” 肖择站在她面前,脸上有点黑,啥都没说,林知就开始交代了,“我好想吃。”低着头也知道自己错了。带鱼想说什么帮她,林知只好去扯他袖子,两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肖择身后跟来了一个年轻女孩,林知发现是刚刚那女孩,肖择居然骗人。 李遇看他训两个小孩,问:“做坏事了?” 肖择没答,只是开口,“林知肠胃不好,她妈一直在控制她吃冰,拿那么大的雪糕,吃完她又会难受很久。” 带鱼不知道情况,但也低头认错。 肖择叹了一口气,问林知,“很想吃?” 听这话是有戏,林知大着胆子点点头,“想。” “我请你们吃刨冰吧,我分给你一点,只能一点点。” “太好啦!”林知欢呼,天知道躲躲藏藏吃冰,狼吞虎咽一点都不快乐,一点点也成,光明正大就是种享受。 四人在店内,两个大孩子在吧台,两个小的在等,等冰的间隙两对人聊起来。 “亲戚家的小孩?” “不是,邻居家的小孩。”话音未落,他又开口,“麻烦这杯多加点山楂和葡萄干,谢谢。” “你喜欢吃山楂?” “眠眠爱吃。”他的眼睛是愉快的,不知想到了什么。 眠眠是那女孩的小名吧,她不知道,原来邻居的小孩也能熟悉到这种地步,她连自己弟弟的喜好都懒得去知道。 看着他端着刨冰去找俩小孩的时候轻快的脚步,看着他细心的分刨冰给那女孩,同学那么久,她才知道,原来这个沉默寡言的班长也有这么温柔的样子。 等她走近的时候,那小男孩正在问:“干嘛那么怕他。”不服气的样子。 林知看着肖择求夸,“不是怕,是喜欢。” “哇,你好酸哦。” 林知坦坦荡荡,“不行吗?” 肖择的笑意扩大,“再说下去,冰都要化了,快吃吧。” 停了一下,又开始叽叽喳喳,带鱼话多嘴甜,只聊了几句就得到了一个免费教练,原来和肖择同行的女孩叫李遇,是那家旱冰场老板的女儿,而且还是肖择的高中同学。 肖择告诉他们,他的轮滑是自学的,玩了许多年,摔了很多次,反正就是喜欢。也是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老板,开始并不知道李遇就是老板的女儿。 当大家再次回到场内,林知渐渐熟悉轮滑之后,肖择牵着她的手滑了一段,无比轻盈的感觉,像无拘束的鸟飞翔在微风习习的夏日海面之上,自由如风,畅快淋漓。 林知激动的回头向带鱼打招呼的时候,目光却被他身边的李遇吸引,她发现李遇以一种她看不懂得表情看着肖择的背影,她不明白,只知道李遇的眼睛很亮,像闪着星星,这双有着热烈温度的眼睛,等到肖择看过来却转移了视线。 林知看向肖择的侧脸,他无知无觉,只是在提醒她注意看路。 她还不明白,有时候,一个光芒四射的人有很多人喜欢是理所应当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自信去做那个赢家。 这双痴迷的眼睛,注定会埋在一个懵懂小孩的记忆里,无人可证。 回去的路上,李遇和他们有一段同路,肖择和李遇走在前头,两人聊着轮滑相谈甚欢,林知一个人慢慢的跟在后头,默不作声,她不想融入他们,甚至有点抗拒。 原来她并不想他有新朋友,原来她是胆小鬼,胆小到连自己都骗。 肖择这时却停下步子看过来,“怎么走那么慢?”他问。 林知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立刻小跑跟上,三人并行,那两人继续说着话,林知心情却轻松了点,因为,肖择刚刚想起了她。 别太贪心,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贪心的孩子才不会受伤,对吗? 她抬头望向天空,此刻的夕阳像沸腾后的铁水,是热烈的橙红,热情的太阳正在浪漫的落幕,把最后的光舞出曼妙的色彩。 真美啊,被落日的余晖抚慰,林知无声的吸入一口气,又吐出,终于换回些愉悦的情绪。 脚步终于高兴起来,手刚甩了没两下,就被抓住了,她疑惑的看向肖择。 “我们等下绕路散步回家吧。” “嗯?”林知歪头。 肖择的眼睛被夕阳染成醉人的暖色,“今天的夕阳很漂亮。” “嗯!”此刻的笑容是甜的。 就是这样啊,就是这样她才变得贪心的,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忍住。 * 戴煜的信送来的时候林知正在肖择家看书,肖择其实很忙,他大部分时间都被电脑占据,剩余的时间也是在看一些她看不懂的大部头书,虽然他没时间管她,她还是愿意来,一个人真的很寂寞。 林知取了信坐到阳台旁她专门看书的凉椅小窝,脚轻轻一蹬,摇椅就慢慢晃起来,等拆开的时候晃动已经停了下来,随着信纸的抽出有什么东西飘落在她的膝头,是一枚枯掉的棕色枫叶,在信的开头他这样写着,“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你什么也不想要,但我还是想给你......” 薄薄的几页信她看了好久,细细的叶柄被她捏在手中捻转,像一朵花一样,每次看到有趣的地方,她就笑的乐不可支,笔墨之间传递的除了信息,还有情感。透过文字,她好像也看到了他所看到的异国风光,东京的繁华和鲜美的寿司,夏日祭的盛大烟花是如此迷人,他们离的那么遥远,她却觉得离他的心很近。 将信折好收起的时候,肖择意外的停下打字转身同她搭话,“是那个男孩写给你的?”林知奇怪的看着他,半晌没有答话。 肖择有些莫名,“不是吗?” “是的,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给我的感觉和带鱼很像。” “什么感觉?”肖择像是真的不知道刚刚自己的表现。 “每次我提起你的时候带鱼也是这样说话,每次带鱼这样,都是要我哄他,你第一次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肖择没有回答,继续看向屏幕,他像是无意的问:“你和他和好了?我还记得他不告而别的那天你哭的好伤心。” 林知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开口,“我以前有和你说过,我其实不太想讨厌谁,要讨厌的人太多了,我好累。而且现在不像小时候了,我再不会为他的离开而哭,只在当下,作伴而已。” 肖择沉默,打键盘的手已经停了下来,他看向她,“真的能放下?” 林知勾了一抹笑,表情意外的有点成熟的冷意,“曾经也捧在怀里过,不过,不得不放下了。”她把信放好,又开始摆弄那片枫叶,叶柄被她系上了细细的红绳,夹在了她最喜欢的书内。 停在键盘上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他走到她身边。 “为什么用红色?” 林知很专注,被肖择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指红绳,她把枫叶拿出来展示给他看,“好看啊。” 既然开口,他还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给你写信?他写了什么?你刚刚笑的很开心。” “啊?”话题有些跳跃,她回想起了刚才看信的开心,并没有察觉他情绪的异常,“带鱼暑假去了日本,这是我找他要的礼物。真奇怪,他人都回了,信才到。” “礼物?” “一篇游记,不过,不能给你看。”她故作神秘的说,别人的信出于尊重,她不会未经允许的展露人前。 “哦。”他只吐出一个字。 林知终于查觉他的低落,“别不开心,等我见到他,一定让他同意我给你看,他写的真的很有趣。” “我不是想看信。” “那你是想要什么?”林知困惑的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递给她,林知接过,是一颗黑糖话梅糖,肖择自顾自的拆开包装塞入口中,香浓的黑糖包裹着细碎的梅干,入口先是黑糖独特的蔗糖焦香,随着糖的融化又露出话梅的酸涩和丝丝咸香,酸甜咸的融合,奇异而美妙,不爱吃酸梅的人,也会喜欢这甜里面的酸咸梅子滋味。 林知不知道怎么哄他,他和带鱼不一样,他给她的印象一直都很理性,好像很难为什么所动,“我的朋友不多,只有你们两个,但你们好像都不喜欢我有除你们自己之外的朋友,我不想你们不开心,可我也没办法不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做朋友。你对我很重要,不要不开心,好吗?” 林知有一颗敏感的心,肖择知道今天自己情绪太外露了,刻意去解释反而牵强,“我是大人,大人没有小孩想的那么容易难过,做你自己就好。” 虽然他现在只是19岁的少年,但在她心里,肖择确实是大人的形象,值得信任和依赖,林知露出笑意,打开手里的糖含入口中,一下就舔到梅干,眼睛被酸意激的眨眼,又被甜意抚平,“好酸。” 肖择浅浅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