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恩仇录》 人生若只如初见 序章 武德九年,皇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因惮于秦王李世民之权势,欲施谋害。 六月肆日,李世民先发制人,于“玄武门”设伏,将二人诛杀。 是年,武德皇帝李渊禅退,李世民于东宫显德殿即位,诏令烧柴祭天,大赦天下…… …… 山南道与剑南道交界,今“陕、甘、川”三省夹角。 绝门,室内。 一物镂空光华现,如阳似丹浮人前。 老者打坐于床,正借此至宝修炼,但眉宇沉重渐有汗出。 凌秀峰,绝门门主,千丝渐苍、鬓显斑白,不怒自威相,枭雄气概藏。 汩…… 尽管室内明朗,但在这颗“铜丹”的光辉下,亦为之黯淡。 时去,待到熏炉烟缭尽。 一时无声,直到额头渗汗蒸涸时,凌秀峰突的腑内震创,后骤然怒睁双目,于愤恨咬牙下,有血丝溢出嘴角:“混——账——!” 然,切齿痛骂过后,凌秀峰却突然怒目一狞,乃骤然伸手将那只飞到窗外的信鸽摄取了手中! 呼! 信鸽略有挣扎,但凌秀峰只将信纸取出便将其放飞室内。 可那信中所书,却让凌秀峰越来越怒,乃至于看到最后时煞气四起、狞怒切齿:“找……死……” 呼轰! 怒言沉心后,凌秀峰只愤然地挥手纳走“铜丹”,便已然自房内破门而出:“把那孽子带回来!” …… 《大唐恩仇录》人生若只如初见 序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 老子的铜板儿呢! 河阳小镇,远离大郡丰都,内里民风淳朴,安居乐业。 小镇远郊,有一近河小筑。 时下,有一对父子正在静谧的河段中渔筏垂钓。 为父者面带玩笑,手中一笔鱼竿拿得风不能动。此人身姿端正、肩宽手阔,然劲装为布衣,额前尚有几缕发丝散落,显得有些不修边幅,淡了他俊朗的容颜。 小子时年七岁,肉嘟嘟的小脸,可能是因为手里微微晃荡的鱼竿而有些小郁闷地嘟着嘴巴。 二人并排而坐,任竹筏自向漂流。然水路漫漫,仍不见鱼儿吃钩儿,二人身侧的鱼篓更是空空如也……或许,这才是让小家伙儿郁闷的根由。 但见叶漂也被流水带走一半,小伙子不由小脸一板,郁闷轻唤:“爹。” “唪。”凌云志禁不住嘴角一掀,悠悠而笑:“夜儿心不静,自然受水弄。” “唪。”凌夜郁闷,便轻轻闷哼了一声,就此丢下鱼竿去了船头,拿起那根比自己还要难以稳住的竹竿划动竹筏掉头:“夜儿不想吃鱼。” “唪。”凌云志好笑出声,便将那支被小子抛弃、险些落水的短竿拿到手中,双竿同钓着轻笑道:“鱼肉富含营养,能让夜儿快快长大。” “夜儿不想长大!”凌夜驳口时有些恼怒,旋即便气呼呼地摔下了手里的竹竿:“唪!” 凌云志牵嘴摇头,暗感无奈。 但见父亲不说话,凌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气嘟嘟地大步走了回来:“你总是这样,别人说什么你都不在意!” 他没有吼,只是气愤地抱怨,语气也比平时要重,但嘟嘟囔囔的样子却显得有些逗趣。 面对儿子的质问,凌云志却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笑望着水面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活当下,不言他。” 闻言,凌夜不由声息一窒,心中的怒气也慢慢憋了回去。气嘟嘟了站了半天后,凌夜又板着小脸坐了回来,尽管满肚子的委屈和郁闷却没有地方排解。 “唪。”凌云志感到好笑,便将手里的短竿递还给了对方。 凌夜本就郁闷,只侧目扫了一眼鱼竿便更觉气愤,当下便闷闷不乐地将鱼竿一把夺了回来:“唪。” “唪。”凌云志好笑失声,他自然能够洞察到凌夜之心事,却不点破,只悠坐垂钓、坦然自得。 …… 镇里,柳宅。 宅院不小,内里一瓦三间,以红砖砌建。东庭有一间灶房,院中桌椅齐全,是为就餐地。入院见左,棚坊宽长,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醋坛和酿缸。坊外还有一张躺椅,优哉游哉轻晃荡。 时下,有一服装得体、头戴玉簪的美妇人抱着巧手自正厅走出,但她只停步看了一眼那里的醋坊,便莫名摇头、转步走向了旁侧炊烟缭绕的灶房:“娘。” “哎!”灶屋内,老妇正在添火,但锅内热水已开,又不得已腾出手来去掀锅盖:“快几步,帮娘把切好的菜端过来。” “诶。”柳月轻轻声应,便不紧不慢地扁着袖子过去端菜。 嗑。 柳平宽嗑着瓜子儿走出正厅,一路优哉游哉,惬意非常:“好了叫我。” “知道了!”赵玉凤大显不耐,又抱怨着数落起来:“个糟老头子!一天到晚除了卖醋就是打醋!除了上街乱晃就是跟人喝酒唠嗑!在家啥活儿也不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呵呵……”柳平宽笑呵呵地嗑着瓜子儿,仿若没有听到赵玉凤的抱怨,直到一路晃荡到醋坊这边,一屁股在躺椅上坐了下来。 躺椅之舒适,令柳平宽享受而笑、悠悠出叹:“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哪……” …… “爹爹。”沉默了许久后,凌夜还是禁不住烦恼,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夜儿今日送娘亲归家省亲,路上……” 言及此处,凌夜突然顿止,后开始小声的嘟囔起来:“不相干的街坊邻居们也就算了,老头子两口子也跟别人苟同一道,在背后……” “夜儿。”然,凌云志却突然唤住了他。 凌夜心有憋屈地抿着嘴,也不再接着往下说了。 “唪。”凌云志倒是微微一笑,但垂目看向了河面上随波逐流的叶漂:“这世上有极多的恶,但爹爹,唯独不希望你沦为他们。” 凌夜不由沉默,后偷偷侧目窥探向父亲的侧脸。 “非议众生,吝指旁人于天地……这,是世上最大的恶。”凌云志虽然一直望着河面,但说话时语气轻缓,给人以舒心、恬淡和坦然感。但当凌夜为此沉默垂目时,他却洒然一笑,转头笑看向凌夜说道:“夜儿若与他们计较,岂非是从心底认同,他们是对的?” 凌夜缄默一时,后嘟着嘴巴微微摇头。 “唪。”凌云志展颜欢笑,便甩竿另换了一处钓点,笑盈盈的静候鱼儿上钩。 然,凌云志还未悠然多久,却听凌夜略显阴郁的轻唤了一声:“爹爹……” “嗯?”凌云志反问,但未去看对方。 凌夜略有缄默,后举目看向自己那片残缺的柳叶鱼漂,斟酌呢喃道:“您跟娘亲,是如何相识的……” 言下,凌云志不由一愣,却暂不回答,而是慢慢侧目扫视向凌夜那边。 但凌夜只嘟着嘴巴,面上郁闷犹存。 “唪。”见状,凌云志不由嘴角一掀,旋即便撤目看向了前方的流水。 措辞也好、思忖也罢,但当追忆遮目时,他还是将那时间的美好娓娓道来…… …… 九年前,河阳镇。 “哎!行行好、行行好,有点仁义道德行么?”丐哥明目张胆的侧躺在地,很是不满地向路人显摆着自己空荡荡的破碗。 时年,柳平宽还在街头摆摊卖醋,但他这老板当得随性,非但不张罗生意、唱卖招客,还优哉游哉地躺在躺椅上嗑瓜子儿。 “唉……”悠闲时候,最是容易长吁短叹,柳平宽亦不过如此:“这操蛋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柳平宽,河阳本地人士,祖传一味妙醋,虽来钱不多,但日子过得倒也舒坦。此人在家中排行老二,但父母早故,兄长也入赘远外、常年不相往来。排名当下,再加上柳平宽整天对这“操蛋的生活”长吁短叹,便由此得一戏称:柳二蛋。 “走,去那边看看胭脂。”彼时,柳二蛋的妻女赵玉凤和柳月互挽着手臂,正从南边的集市逛来。 柳月年方二八,正是一朵羞花。若非是赵玉凤硬拽着她出来晒晒太阳,她定是不愿上街丢人现眼的。至于原因…… “嘿嘿……”扛着糖葫芦大柱的田三儿笑呵呵地揣着手,一见柳月露面就忘了挪步子,只顾站在那里傻笑。 “哈!”一看到柳月“迎面”过来,丐哥顿时喜形于色,后慌忙爬起来跪坐端正,可怜兮兮地用双手抱着破碗乞讨:“行行好吧,行行好嘛……人家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我他舅的信你个鬼……”路过的老汉大翻白眼儿,更是在路过时忍不住唾弃了一口:“呸——” 老汉背着双手、迈着四方步,且手里还拎着一条大鱼,在他说落而去时,这大鱼也跳动了两下附议:“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放着好好的地不种,跑这里来混吃等死,人模狗样……” “你他舅的……”丐哥禁不住大翻白眼儿,但不予对方一般见识,毕竟此时柳月已经发现了他。 “哎呀……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这落魄的帅小伙儿吧……”时下,丐哥顿时佯装可怜,还抹出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 话说回来,这丐哥生相倒也不丑,一身丐服也算干净,若不是他非要把自己的头发弄乱,还在脸上贴个狗皮膏药,想来也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好儿郎。 丐哥拙劣的演技,顿时令周遭的行客大翻白眼儿,倒是柳月在偷眼窥望了一眼这边后,不顾亲娘反对的走了过来。 “月儿!”赵玉凤有些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但实在不放心对方一个人过去,便恨铁不成钢地跟了过来:“个笨丫头,你等等老娘!” “行行好,行行好吧……”窥见柳月走来,丐哥顿时心头一喜,佯装得更加委屈和逼真了:“姐……阿庆已经快三天没吃饭了……还——还惹上了风寒咳、咳咳咳!” 见状,赵玉凤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拉着柳月就要离开这里:“走走走,别管这个憨货!” “诶呀、娘——”柳月反倒不依,直到最后犹豫斟酌了片刻后,才从袖袋里掏出两文钱施舍过去。 “嘿嘿,谢谢,谢谢月姐……”丐哥痴笑抬头,更禁不住伸手去抹柳月的手背。 “你!”柳月惊慌撤手,令得两文钱掉落在地。 “嘿、嘿嘿……”丐哥讪笑挠头,惹到柳月生气,厚颜无耻如他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唪!”暗自气恼之下,柳月只闷哼着跺了跺脚,便转身跑开了。 “诶呀月儿!”赵玉凤急唤了一声,但见对方头也不回,赵玉凤便没好气地瞥了丐哥一眼:“你小子真够丢人的!” “呵呵,婶儿……”丐哥讪笑,满脸尴尬。 “我懒得理你!”赵玉凤恨其不成地点了点丐哥的鼻子,便转步去追已经跑到一处首饰摊前的柳月:“月儿!” “嘿嘿……”丐哥讪笑而不舍地眼馋了一眼柳月,随后才想起正事,即刻趴到地上四处翻找:“他舅的!老子的铜板儿呢!” 时下,正见人群中,有一个小贼子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 一眼万年 集市一角,首饰摊处。 打眼一看柳月负气时的模样,赵玉凤忽感好笑,便用肘子拱了一下柳月的臂膀:“哎呀行了,别生气了。” 话音未落,赵玉凤便已经顺手从摊上拿来一根发簪,笑呵呵地配向柳月的螓首道:“你看这簪子,多合衬你呀。” “啧!”这柳月还没怎样,摊主倒是不乐意地嗔怪起来:“这哪能叫合衬?那分明就是专门为小姐量身定制的!你看你这当妈的……” 赵玉凤禁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暗道生意人没一个有实话可信之下,就要把手里的簪子往柳月的头上戴:“行了,几个钱……” “诶呀、娘——”柳月本就负气,赵玉凤这一番在外人面前做出的亲切举动更是让她羞怒,当下便一把夺走了簪子,转身就跑:“你看着给就是了……” 嘭。 然而,柳月话未说完、也才刚刚转身要跑,便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别人的胸膛,时下非但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手里的玉簪也摔成了两半。 “月儿!”惊觉当下,赵玉凤也顾不得再递钱了,铜板一撒手便慌忙去扶柳月坐起来:“你这人走路没带眼哪!” 被撞者身姿高大,虽算不上壮硕和魁梧,但看上去颇显孔武。但此人满脸胡茬,不但显得不修边幅,神情也略显麻木,手中拿着的那一柄长剑,更是令怒质向他的赵玉凤脖子一缩、心中寒颤。 这人,正是凌云志无疑。 只是当下,他落魄而沉默,身上还不自觉的散发着一股令常人感到阴冷的煞气。 “娘——”柳月嗔怪娘亲无礼,且揉着脑袋嘟囔道:“是我先撞到别人的……” “你这妮子,就是缺心眼儿!净胳膊肘往外拐!”气上心头之下,赵玉凤心中之后怕顿消,当下便是一顿说落,但实际上又心疼得不得了,只怕宝贝女儿受到什么严重的外伤:“好了好了,不疼了不疼了,娘给你揉揉。” “娘——”柳月自感害臊嗔怒,便拧着身子挣开了赵玉凤的爱手,后气嘟嘟地揉着脑袋向凌云志看去。 人流喧嚣中,在这闹市一角。 或许,那一眼的对视,深深铭刻在了他的眼中,外在的一切,已不在他的心中。 而她看向他的那一眼,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目里星荧闪动,仿若为此沦陷恍惚,那到了嘴边的话,也忘记要说出来。 他为之沉默,后来,弯腰捡起地上的两半发簪递还给她。 “我……帮你修好……”这句话,他沉默了半晌,才说出来。 她怔然回神时,目中略有一颤,后羞怯地咬着红唇,伸手将发簪接了过来。然,只那双手间的一次触碰,她便小鹿乱撞,于慌乱躲闪后面色更红了。 彼时,柳平宽也闻讯赶来,但却没有靠近。他只是瞠目结舌地站在凌云志的身后不远,怔愣于对方手中的宝剑…… …… 河流中,竹筏上。 凌云志舒心一笑,目里美好道:“那一天,即便过了九年……也恍如昨日,近在眼前。” 凌夜为之沉默地低着头,但嘴角处,却悄然显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那一天,我到你姥爷家里作客。”凌云志兀自追忆美好,曾经的一幕幕如在眼前。 “夫妻俩很是客气和热情,但她却始终不敢看我,偷偷摸摸,很是羞涩……唪,她佯装吃饱,便匆匆逃回了房间,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干坐着。” “后来呢。”凌夜轻声发问,许是好奇后续。 “后来,我典当了随身财物,为他们翻盖了新房。”凌云志缓缓阐述,语态中好笑和温暖并存:“你姥爷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她们娘俩,却在坊间耳语私话。” “唪……她偷偷观望了我很多次,却以为我不知道。我也当做不知道,不想……让她的脸更红,让她更慌。” “提亲……拜堂……来贺的乡亲们也很是热情和客气……” “我那天喝了很多酒,但走进新房时,却恍如隔世……” “当我掀起她的头盖时,我感觉到她的慌乱……但她不知道,我其实,比她更加手足无措……” “那是爹爹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当你出生时……” “那天我上山打猎,不知道你这小家伙这么着急……” “当我匆匆赶回去时,稳婆正好打开房门报喜……” “可能我把你举得太高,你开始大哭大闹……但我不觉得吵。” “那一天,我明悟到幸福……” …… 柳宅,院里,餐桌上。 柳月吃饭如猫,且一直细嚼慢咽地低着头,仿佛怀有心事。 “呵啊——!”一杯好酒下肚,柳平宽禁不住闭上眼睛摇头赞叹,随后才笑呵呵地放下酒杯,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这才是过日子嘛。” 见状,赵玉凤不由暗叹摇头,但一眼看到柳月的模样,她又简短沉默。沉默过后,赵玉凤先去动手夹菜:“月儿。” 柳月动作一顿,但只偷偷瞄了母亲一眼,便又重新低下头蚕食碗中的饭菜:“嗯。” 赵玉凤默默摇头,虽然对旁边自得其乐、什么也不管不问的柳平宽心有奚落,但此间的重点却在柳月的身上,便放下碗筷说道起来:“月儿,你也别嫌伪娘絮叨,这夜儿也快要懂事了,马上就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了,你这不知道问,他也不知道操心?我可不希望夜儿这小子以后跟他一样。” 柳月端着碗筷沉默,心思作祟下,亦禁不住用贝齿咬舐住红唇。 倒是柳平宽在仰头喝了一杯酒后,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难得的公道话:“像他怎么了,好歹今天的好日子有人家一份功劳。” “你净跟着瞎掺和!”赵玉凤没好气地在柳平宽的胳膊肘上拍了一巴掌,满脸嗔怒地驳论道:“就他当初提亲时随的那点儿钱?还剩多少你不知道啊!你个糟老头子可没省着点儿霍霍!” 柳平宽被怼得哑口无言,随后便不愿搭理,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喝了起来。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喝!你办过一件正经事没有!”赵玉凤心中窝火,便开始气愤地抱怨起来:“当初要不出为了他的钱,你会只见人家一面、只跟人家吃上一顿饭就把我宝贝女儿嫁给他?!” 说到这里,赵玉凤反倒辛酸起来到开始抹眼泪:“一天到晚说啥啥不听,有生意也不干,就知道带着小夜下棋钓鱼、上山瞎晃荡……这万一要是哪天出了意外,我上哪去找这么俊俏的外孙去?我一天到晚我容易么我……” “诶呀行了、行了!”柳平宽大感不耐烦,又动手给自己倒酒喝:“他打猎也能养活自己,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我就操心!我就操心!”赵玉凤反口相斥,气得直蹶身子:“嫁出去的闺女你不疼,我就不能当是水!” “啧!什么叫我不知道疼?!”柳平宽大感烦躁,气得连酒杯也拍在了桌子上:“我这每天上街瞎晃荡,但凡见到一个好人家……” “爹!”听到这里,柳月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吓得二老声息顿止、瞠目结舌。 眼见二人一幅错愕状,柳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却懒得废话、转身便走:“唪!” “月儿!”赵玉凤惊急起身,但不等她过去劝阻对方,柳平宽却一下子将喝空的酒杯拍放在了桌面上:“你管她作甚!” “你!”赵玉凤气急,顿时转移了势头。但不等她张口说话,柳平宽却阴沉窝火地说道起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真有好点子来了,还轮得到她来做主?!” “你这个畜生啊!”赵玉凤气得直哆嗦,悲痛到直指着对方的脑门开骂:“我宝贝外孙是没在你眼里啊……你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哪!” “你给老子闭嘴吧你!”柳平宽气得拍案而起,直将赵玉凤吓得呆愣、张口无言。 然此时,柳平宽却在怒瞪了对方一眼后,别头巡视向其他地方道:“这小子天生反骨!成不了虫就是祸!” “他爹更是来历不明!以前还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亡命勾当!”说到这里,柳平宽仍感不解气,但已经酒劲上头,变得有些喘息起来:“以后要真能一刀两断,让他跟着他爹走!谁也留不住!我说的!” 话到最后,柳平宽还恨恨地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态度绝对。 “你这个畜生啊……造孽啊……”赵玉凤哀痛心头,便当场哭倒在地:“我的个亲娘啊……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浑货啊……” “妇道人家,鼠目寸光!”柳平宽阴沉咬牙,根本不屑搭理。 …… 与此同时,街道上。 尽管已经离家老远、不见烦恼人,柳月还是禁不住气愤得停住了步子。可她非但一时平复不下,种种委屈和怨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便躲了躲脚离开了这里。 “唉……”远见柳月负气而去,几位聚在门口晒暖闲谈的家庭妇女不由摇头叹气,又将论点转移到了凌云志一家三口身上。 “唉,这月儿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对老不羞?”抱娃的中年妇女最先开口,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又说那话……”另一位微微摇头,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说道:“这柳二蛋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啊?” “知道也没用,谁不知道?管的着么……”前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随后又禁不住连连摇头。 “还说呢……”另一位主妇一边绣着鞋垫,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看人家凌云志,一身腱子肉多精壮,光是打猎就够一家老小了,还会打渔制竹,哪像咱们那几个没眼看的东西……” “啧啧啧!”另一位主妇摇头坏笑,随后便用肘子戳了两下旁边的人:“你看这娘们儿,准时又跑去河边偷看人洗澡了。” “哈哈……”众人调笑,却不伤和气。 “净瞎说!”绣鞋垫的主妇没好气地拧了一下身子,用眼睛白着对方说道:“什么叫偷看?就你没看过。” “唉……”前者却是叹息,且将手中裁好布料放进竹箕里去:“就这样人家两口子还不乐意呢,一天到晚嫌钱少……这谁家取了闺女,还有义务给娘家定期上钱的……” “我说也是……” “唉,倒是可怜了小夜……一群眼红鬼天天在背后戳脊梁骨,这万一要是让小夜这孩子听到了该怎么办……” “唉……”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 月下廊亭,千军百骑 是夜,凌云志一家三口乃在正厅内素食饱餐。 凌夜尚且不高,只能坐在板凳上半趴着餐桌搂着大米饭扒菜,看起来有些惹笑。 看到凌夜认真得皱着眉头吃饭的模样,柳月不由微微一笑,乃在侧目偷瞄了一眼正座的凌云志后,又心不在焉地干吃白饭。 “唪。”凌云志刚好吃完,便笑呵呵地放下了碗筷,乃双臂交叉着撑在桌子上观看凌夜吃饭。 “唪。”抽空瞥到父亲的笑嘲,凌夜顿时鼻头一皱,随后便三下五除二地扒完了碗里的饭菜,旋即丢下碗筷就跑了出去:“我吃好了。” “呵呵。”凌云志好笑目送,直到目睹对方一路跑去外面的廊亭后才微笑摇头地收回了目光,乃开始动手去摆整凌夜的那副碗筷。 远见凌夜又趁着皎月在石桌上写写画画,柳月不由微微摇头。事后,她又转眼偷瞄了一下笑呵呵的凌云志,便罢了晚餐开始收拾碗筷,乃温声细语地说道:“整天莽莽撞撞的,还不如生个女儿呢。” “呵呵……”凌云志好笑出声,也起身帮忙收拾:“就算改叫凌雪,也变不成小女。” 凌夜生于雪季,乃在那个雪夜当中,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观望窗外的雪月夜景,便立下了决定:男儿取夜,女儿为雪。 然天公不作美,胎内不情愿。 柳月微微摇头,便从凌云志的手里接过碗筷,乃转身走向外面的厨房说道:“夜儿已经七岁了,当去书堂学习了。” 凌云志目送着柳月出门,乃有些耐人寻味地牵了牵嘴角,随后才微微摇头笑叹着走了出去:“迂腐的夫子,偏执的先生……教不得夜儿甚么有用的东西。” 廊亭内,石桌处。 凌云志在径直过来后略有顿足,乃见凌夜一幅认真无骛的模样后才微微一笑地走到对方的身后站下。 挲、挲…… 凌夜正在持笔写生,乃是今日的月下廊亭。 “唪。”见其画工潦草拙劣,凌云志不由笑嘲出声,旋即便老神在在地在西位坐了下来:“月儿想让你去书堂进修,你怎么看。” “不去。”凌夜嘟着小嘴回答,根本就不愿意停笔。 “呵呵……”凌云志悠悠一笑,乃转头看向了从凌夜的后方走过来的柳月,悠悠玩笑道:“我就说嘛,那些迂腐的老夫子先生不受夜儿待见。” 柳月心有郁闷,便有些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随后便来到凌夜的右手边轻盈落座,乃浏览着对方的画作说道:“夜儿为何不愿去学?应该说给为娘和父亲知晓。” “唪。”哪知,凌夜却是闷闷一哼,随后嘟嘟囔囔地说道:“佟长林作为书院先生,嘴下最是没有口德更身无大才!整日里除了说三道四便是牛破苍天,恐无一点道德品行。” “唪!”谴责至此,凌夜又愤懑一哼,旋即便丢下笔杆子跑向了偏房:“谁要这种没有真材实料的关系户来教,我不去。” “啧!”柳月对之眉头小皱,随后便一个人生着闷气别回了身子,郁闷不已地腹诽道:“打小就牙尖嘴利,以后当到出去闯荡时该如何是好。” “哈哈……”凌云志非但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一派悠然地用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后仰掰了一下,乃笑嘲嘲地望着上方说道:“夜儿有大才,这世道限不住他。” “你就知道跟着看热闹、跟着瞎起哄。”柳月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旋即便起身要走:“真不知道你们父子俩以后什么德性……” 然,凌云志却突然将其一把拉进了怀里,以致使柳月惊呼出声:“诶!” “呵呵……”凌云志笑呵呵地搂抱着柳月,乃将下巴轻轻抵放在对方的肩窝里温情一蹭:“夜儿是个独立的人,他不想做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勉强他。” 柳月略有一默,随后便轻轻一叹,乃闭上眼睛靠在对方的胸怀里,郁闷嘟囔道:“反正我也没有办法……” “呵呵……”凌云志好笑出声,便闭上眼睛轻带舞摆,同对方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皎月作美,廊亭之下人依偎,轻轻舞摆醉人心,乃不见桌上画作浅,难入伊人眼。 夜已深,凌夜乃在偏房独睡眠。怀中抱枕小老虎,嘴角一掀不知眷。 正房卧室。 夫妻二人依偎在床,然男主枕着右臂笑望窗外,美人趴在怀里也望窗外。 月色尚浓,然有风,乱了那一丛。 见此,凌云志乃微微一牵嘴角,便为二人拉高了一些薄蚕被:“夜深了,别想太多。” “是你才想太多……”柳月郁闷反嘀咕。 “唪。”那人一笑,便将对方搂抱得更紧了…… …… 翌日,清晨。 柳月早起,此间已经将早餐摆上了餐桌,但望着桌上简单的餐点,她只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她一路走出住区,乃是要去往镇上,回到娘家看看二老。 虽然昨日还生不愉快,但这亲无隔夜之仇怨,早已随着昨夜的风月淡去了。 …… 河阳镇远郊,平原野地。 千军百骑风行过林,乃在来到一处高地前方时,前方将领骤然虎目一凝。 呼呜呜呜! 战马释息勒步,乃源于将领举目眺向高地下的镇落远景。 噗呜呜…… 随着一道马儿的鼻息,幕僚范智崇也微笑近前,乃笑望着前方远镇道:“河阳小镇,隶属邵县,还有许多路程要赶哪。” “唪。”段志感微微一笑,后骤然驾马跃进:“日行百里不过山,快马加鞭!” “驾!” 百骑先冲,仪仗乃动,一伍步兵才后行。 一行军伍声势浩荡,唯见旗号随风飘扬…… …… 近水小筑,正厅内。 “鞥……”凌云志伸着懒腰过来,乃一眼看到桌上的早餐:“呵——” 凌云志一眼过后甚觉满意,乃转身笑望向身后的凌夜炫耀道:“哪,这便是娶到一位贤妻良母的好处。” “……”凌夜为之无语地侧移了一下下巴,旋即便大步走到了东位坐下,拿起素包便吃道:“这些话你怎不和娘亲表达。” “呃。”凌云志不由一怔,旋即便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乃不咸不淡地走到了西位坐下:“大人的事,大人自知,用你这小脑袋瓜操心。” 话语中,凌云志已经盛好一碗热粥,乃递给凌夜说道:“哪,喝点热粥堵住嘴。” 凌夜大感掀起和鄙夷地撇了撇嘴,随后便站起来垫着脚接过了粥碗,乃站在那里扒粥喝:“娘亲无事便往娘家回,近日也不陪我。” “废话。”凌云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随后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大口,嘟嘟囔囔地就着热粥说道:“走两步就到的地方你都不愿陪她去,还怪人家不陪你……真是信了你的辩……” “我哪有。”凌夜反倒不这么认为,乃便吃便说道:“明明是你整天拉着我出去乱跑乱晃……娘亲自己一个人在家闲不住,还净担你的心,那她不回姥姥家里娘俩谈天还能去哪里……” “你给老子闭嘴吧你……”凌云志阴阳怪气地嘟囔了一句,便就此掀过了一茬:“就知道讲歪理。” 凌夜不咸不淡地撇了撇嘴,便不再接话了。 …… 镇里,去往柳宅的道路上。 “哟?”几口子正蹲在门口喝咸粥,乃见柳月从对面过来,老嫂嫂便不由笑打招呼:“月儿来啦,今日甚早啊。” 柳月欢笑点头:“嫂嫂好,叔叔好。” 柳月这一路也未停,多是一个打眼和碰面的寒暄。 “嗯。”老大叔一笑点头,但牙齿却缺了几颗,看起来有些逗趣。 见到老伴儿那一口破牙,老嫂嫂不由翻眼儿摇头,随后便转身回了屋里:“你们几个臭小子,但凡有阿夜一丁点的懂事儿和独立,老婆子都要躲在床底下偷笑了……” “什么嘛……” “又关我事……” “唪!”三个小孙子顿时不开心得嘟起了嘴巴,这手里的热粥也开始不香了。 “呵呵……”柳月摇头失笑,乃向老大叔和三个小家伙一笑点头后,便朝着那边的柳宅走了过去。 …… 镇北,钱宅。 “诶呀,快快快!怎么一个个慢手慢脚的!能不能上点儿心!”镇长钱有满怀焦急,时下正在大院里气急败坏地喝使下人备大宴。 这才打眼一看天光,钱有便瞥见有人抱着酒碗晕头转向而不知去处,当下便怨妇一般地甩了一下手:“还在瞎转悠呢!出息!” 怨言过后,钱有又突然嗔怒向了那三个从旁边搬着桌子架板凳跑过去的下人:“还乱跑呢!你、你、你,赶快把酒搬过来上桌呀!” “诶!” “是,老爷……”这三人才把桌子架好,当下便干咧着大嘴叉子跑去酒窖搬酒。 “诶、刘三儿!”时下,钱有又发现了傻愣在那里干站着不操心的管家刘三儿,当下便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还不赶紧去外面腾地方,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额、呃!”刘三儿一愣回声,随后慌忙擦着额头跑向了院大门。 “真有出息!”钱有恨其不争地跺了跺脚,随后只打眼一瞧四下忙得风风火火的下人,便没好气地甩了一下袖子:“真是没一个能看的……” 抱怨过后,钱有便火急火燎地跑向了后厨那边:“你们几个老绅儿赶快点儿!这人马上就快到了!别到时候连个花生米都端不出来……” “诶呀知道了!又在那里烦!还在那里催!跟个催命鬼一样……”大厨气急败坏直跺脚,更是有些咬牙切齿不能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 红缎巾 柳宅,庭院里。 赵玉凤本在正厅门口绣鞋垫,这一打眼就看到了柳月进门走了过来:“哟,月儿来啦。” 说到这里,赵玉凤不由欢然一笑,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小板凳道:“来,赶紧过来坐下。” “嗯。”柳月温声温气地应了一声,便来到赵玉凤的旁边坐下,还从篮子里另拿了一套鞋垫开始绣制。 “呵呵……”见柳月手巧,赵玉凤不由笑开了颜,便自顾自地绣着手里的鞋垫乐呵道:“这昨天的事呀,你可别跟你那死鬼爹一般计较……这老不羞的喝多了上头,说的净是一些胡话,信不得,听不得。” 柳月略有一默,随后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 “呵呵……”赵玉凤笑呵呵地瞥了柳月一眼,旋即又自忙其事地问道:“怎么样,昨天跟云志商量了没有?这夜儿到底去是不去?” 柳月好像习惯先沉默一下,随后才微微摇头道:“夜儿自己不愿去。” “啥?”听到这话,赵玉凤顿时一个眼睛两个大得看向了爱女:“怎的不去?” 柳月微微摇头,心思只在手中的刺绣上:“小鬼头说,佟长林没有师德、更无真材实料,不想让他去教。” “啧!这臭小子……”赵玉凤没好气地嗔怪了一道,随后便郁闷不满地绣起鞋垫来:“一天到晚鬼搅蛮缠,净知道逞口舌之快……这打小不学好文识,那以后出去闯荡,不得跟个傻子一样没心眼儿?” “诶呀、娘——”柳月没好气地嗔怪了对方一眼,随后便丢下手里的针线活揣着手离开了:“我懒得跟你说道。” “诶呀月儿!”赵玉凤有些嗔怒地招手吆喝了一嗓子,但见对方头也不回,她顿时没好气地拍扫了一下右手:“这小妮子……” …… 柳宅外。 出了院门拐角后,柳月略有一顿足,随后便半露出右手看了一眼自己的食指:虽然她已经用拇指按压着食指,但还是有一丝血迹从伤口渗了出来。 “唪。”柳月又一个人生闷气,随后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但柳月才刚刚转进通往镇道的巷路,还没走多远就迎头碰见了一个老乞丐,还险些跟对方迎头碰上。 “诶!”柳月反应也不慢,当下便往后小退了几步,但属实有些惊吓感和不满:“你这人走路怎么这么莽撞。” “呃。”老乞丐怀里捧着几个生红薯,非但蓬头垢面很邋遢,神智看起来也有些不正常。 见对方一直怔愣愣地盯着自己看,柳月顿时眉头一皱,随后便绕开对方走了过去。 “啊!”但老乞丐却突然目光一亮,随后转身便拉住了柳月的手臂:“哎!哎!” “你干什么!”柳月又惊又怒地甩开对方的手,但却致使衣袖被对方撕破,当下便怒着小脸退后了两步:“你这人怎么这样?有没有一点教养!” “啊!”老乞丐反倒很生气,随后就要用双手去撕柳月的脸蛋:“啊!” 呼噜。 老乞丐顾东不顾西,这一动手拉住柳月,怀里的红薯了全滚出了老远。 “你干什么!”柳月惊怒躲开,但不等她喝问出声,对方又向她扑抱了过来:“啊!” “你!”柳月气急,慌忙转身闪开,致使老乞丐一把扑空、栽了稳稳的个狗吃屎:“啊!” “活该你!”柳月恼羞成怒,真是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语。 “啊——!”老乞丐半爬起来抱住头痛喊了一嗓子,随后便勃然大怒地反扑了过来。 “你!”柳月怒上红脸,更慌忙小退了好几步才险险避开对方的脏手,但眼见对方又爬起来要抓自己,柳月气得再狠也只能拔腿就跑:“老不羞!真是恬不知耻!” “啊!啊!”老乞丐不知发了什么疯,目里满是怨毒和愤恨地追杀柳月。 与此同时,镇道北段。 “诶呀、快快快!”钱有带着一票家丁走得火急火燎,更是一个劲儿地催促后方连连擦汗的刘三儿:“还不快点!按错差估算已经差不多了,这要是迎不上,就再没第二次机会往上攀了!” “是、是!”刘三儿头上汗流如注,紧张得一个劲儿地擦汗和干咽吐沫。 同一时间,巷路内。 “啊!啊!”老乞丐直将柳月快追到路口,但即便再不到三丈就到了大街,他还是不愿罢休,反倒更加的凶恶和愤怒:“啊——!啊——!” “你还追!”柳月回头一看顿时气急败坏,但惊吓惶恐之下更来不及多说多看,便抬手挡住额头跑向了前方的大街。 “吁嘘嘘嘘——!” 战马急急扬蹄勒步,为了避让一头冲来的柳月已经快要完全站立起来! 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非但惊却了大街上的所有人、令正好从北侧赶来的钱有面色一变,更吓得柳月惊恐地往后仰身避让,后方的老乞丐也因为受到惊吓而刹不住脚,从而手脚乱扒地向前趴倒。 这一瞬间的变动实在太多,但此间马儿才刚刚开始蹄落,乃让这本不相关的二人产生了第一次的交集。 可四目一对之下,那勒扬战马的段志感却是狰狞震怒!而柳月更是惊恐得花容失色、目光颤抖! “呼呜呜呜呜!”战马落定,喷出的这一道鼻息顿时掀起了哗然。 “啊——!啊——!”仰坐在地上的老乞丐最先反应过来,但他却是在恐惧地指着段志感怪叫了两嗓子之后,惶恐无措地爬起来就往后面逃:“啊——!啊——!” 但对于老乞丐,也只有眉头微皱的范智崇往那边扫视了一眼。但在此之后,他却将自己的目光转到了柳月的脸上。 “什么事儿啊,这么吵吵……”正这时,拎着小酒壶的柳平宽却从酒馆里挤了出来。但他这不出来还好,这打眼一看就见到柳月受到了别人的恐吓。 “喂!”眼见女儿受到欺负,柳平宽顿时顿时两眼一瞪、大手一指,随后便怒冲冲地闯了过来:“你干什么吃的!骑马不带眼啊!” 唰! 但不等柳平宽闯到近前,两只铁蹄已经瞬间在其跟前踏落,乃将柳平宽吓得瞳孔一缩、惶恐后退:“你!” “甚。”骑兵居高临下地斜视着柳平宽的眼睛,他背光之下的阴暗面庞和森冷的眼睛组合出一种阴暗阴冷的气场,尤其是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神,更将柳平宽后面的所有话全都吓了回去。 哗! 看到这种阵仗,街上的所有人全都哗然色变,更是一打眼就看到了那一路排出镇外老远的军伍,当下便全部惶恐退后。 而直到此时,柳平宽也才反应过来、发现对方是什么身份,当下便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但时下,钱有却突然惊喜暴发,随后便慌忙地小跑了过来,更是带着一票子家丁一头跪倒在段志感的近前,诚惶诚恐地拜叩道:“镇官兼镇长钱有,拜见段将军!” 然此时,段志感仍然惊怒未消,且依旧倍显震怒的盯着捂着嘴巴和胸口傻站在那里的柳月。 得不到回应,钱有更加惶恐,但却不敢抬起头来。 时下,柳平宽在看到段志感还在盯着爱女之后,顿时面色大变地原地趴跪下来,乃惶恐战栗地哀嚎道:“贱民柳平宽拜见大将军!还请大将军恕罪!恕罪!” 柳平宽这一嗓子顿时吓醒了柳月,当下,柳月也慌忙揖手蹲下,惶惶地俯首见过道:“民女柳月,见过大将军。” 言及此处,柳月又禁不住偷眼瞄了一下段志感,随后更加惶恐地低下了头:“还、还请将军恕罪。” 然,段志感只直勾勾地凝视着柳月,面上的神情亦分不清是震怒和是狞怒。 钱有难以承受惶恐,便禁不住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随后趴得更低地颤声试探道:“将、将军……” 范智崇淡淡地扫了一眼钱有,随后便转头看向了柳月。可这一眼看下去之后,他却皱眉更深。 略作缄默后,范智崇乃转目看向段志感的背影,凝声轻唤道:“将军。” 闻声,段志感顿时目中一凝,随后却暗暗咬牙地阴沉了下来。但此后,他却即刻翻身下马,惊得柳月微微一颤地退动了一下身子。 唰! 翻身下马后,段志感竟从怀里抽出一条红缎巾甩开,更是出人意料的在柳月跟前蹲了下去。 柳月惶恐,更是心中一紧,但却不敢乱动。 段志感阴沉沉地将柳月的右手拉到自己手里,却是用红缎巾把柳月的右手食指缠缚两圈作以包扎。 柳月不敢直视对方的动作,但还揖在腰间的左手却攥出了细密的冷汗。 “技艺不湛,便莫沾染。”在用红缎巾将柳月的整个右手都包裹起来后,段志感只冷着脸撂下一句话便即刻转身上马,乃朝着前方的钱有沉喝道:“带路!” “是!”钱有惶恐应答,但激动难掩,随后便慌忙地爬起来在前引路:“将军慢请……” “驾!”骑兵督马跟进,后方的一大条长龙也随行而去。 但直到路过柳月所在的位置后,范智崇还眉头微皱地回头深望了一眼。 呼呜、呼呜。 大军的进步声如同鼓风,但它只能令柳平宽趴低身子,而阻挡不了对方通过队伍的间隙看向柳月的目光。 女儿手上缠绕的那条红缎巾,在他的眼里愈发的鲜亮和深刻……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 无国难存家,无家不成国 小筑,河岸。 “呵呵……”时下,凌云志正在笑呵呵打捞渔网,凌夜也满脸期待的站在一旁暗自打气。 河岸距离二人居住的小筑不是很远,且出入的小径也在这两者中间。 “耶!好多鱼!”正当凌夜为父亲的成果而擂拳振奋时,柳月也从小径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然,此时柳月怀有心事,一直低垂着头慢步走路。且,她的右手之上还裹着那条鲜红的红缎巾,但被她轻轻捂在了胸口。 “呵呵……”凌云志收网而笑,在大获丰收之下,乃禁不住转身向凌夜炫耀:“怎么样,厉害吧……” 然而,凌云志话未说完,却是突然目中一动地窥见了那边的柳月。 “嗯!”凌夜振奋点头,便慌忙过去帮忙拖拽渔网,但网兜里鱼儿不少还掺着石头,自然非是他力所能及:“爹爹快些,渔网太重了。” “呵呵……”凌云志乐呵一笑,乃撒开渔网朝柳月走了过去:“怎么了月儿,很是不开心的样子。” 此言一出,柳月顿时颤停,而凌夜也在眼睛一眨后转头看向了母亲。 但见对方愣愣的停在那里,凌夜不由脑袋一歪,随后便笑呵呵地撒开渔网小跑了过去:“娘亲,我们今天捕到好多鱼。” 柳月略有一默,随后只抬头一望凌云志洒然的笑脸,便又为之沉默地垂下了眼帘,随后才微微点头道:“嗯。” “呵呵……”时下,凌云志也笑呵呵的来到了柳月的近前,但打眼一看对方的神态,他便不由摇头一笑,乃伸手拉住对方的娇手便往回走:“行了,先回去再说。” 柳月有所惊异,但却没有抗拒,只怔怔地望着凌云志的背影,也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往家回。 凌云志拉着的是柳月的左手,从始至终也未曾留意过对方手上的红缎巾一眼。 “那鱼儿怎办?”倒是跑到半路停下的凌夜有些较真儿,乃转身望着颓然不顾自己的父母。 “呵呵……”凌云志温煦一笑,却头也不回:“放生吧,反正也晾晒不了这么多。” 闻言,凌夜顿时眉头一皱,随便苦大仇深地看向了被搁置在那里的渔网,乃眼睁睁的看着鱼儿慢慢把网拖拽下水。 “……”柳月任由着大步前行的凌云志将自己带走,但她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脚步、唯有小跑着才能跟上,且望着对方的目光也有些恍惚和懵懂。 …… 钱宅,外宴。 院落中,群宴之中多为戎装将士,且个个正襟危坐、无人举动。 正厅,内宴。 时下,段志感与钱有共坐主席,但一右一左。石崇瑞等文武将官,则依次在左部就宴。至于右部,则是河阳的大小乡绅。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柳平宽竟也入席,乃落座近门处的尾筵。 “呵呵……”在转目窥望了一眼邻座的段志感之后,钱有不由乐呵一笑,随后便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敬示诸宾道:“诸位,今日能够接纳段将部队班师回朝,钱某由衷感到荣幸。” 言及此处,钱有便持酒礼向段志感敬首一拜:“这第一杯,敬段将军劳苦功高,舟车劳顿。” 见状,众乡绅俱是咧嘴一笑,随后纷纷持酒拜敬:“敬将军劳苦功高,舟车劳顿。” 段志感微微摇头一笑,乃端起酒爵站起,请手环示道:“诸位客气。我等身为国之子、民之卫,一切只是义务之中,万万不敢言之功誉,更不可,自持权威。” 此言一出,全场皆默然。 长默之后,钱有乃深深一拜道:“敬将军高义。” “敬将军高义。”非但众乡绅,石崇瑞等军部文武也郑重起身,持酒礼一拜。 段志感微笑摇头,乃举杯将酒一口喝尽,以空杯示下道:“敬大唐,敬恩义。” “敬大唐,敬恩义。”众人齐声称颂,随后纷纷一饮而尽,乃将空杯示下。 见状,段志感不由展颜而笑,便将空杯引架到酒侍的身前:“斟酒。” 酒侍深深俯首,随后崇敬进步,再为段志感斟满一爵。事后,乃俯首作退。 时下,一众酒侍也纷纷挪步上前,为各自的客座一一斟上佳酿。 “唪。”待酒侍退步归位后段志感才微微牵嘴一笑,乃举杯引请道:“国政之下,亦难离豪士乡绅,更不能贬弱籍籍无名、甘愿付出的栋梁之才。” 言及此处,段志感乃举杯一示:“这第二杯,敬诸位。” 段志感的话令众人为之沉默,但不多久,钱有便在嘴唇一抿后由衷敬畏地持酒一拜:“谢将军……” 众乡绅略有一默,随后纷纷闭目敬首:“谢将军……” 石崇瑞一方虽然未有言辞,但也诚敬一拜,且更为深重和敬仰。 段志感微微一笑,乃举杯一口饮尽,不由闭目摇头作回韵。 “咕唔。”当众人一同饮罢杯中之酒以空杯示敬后,段志感这才微微一笑,随后便将空杯引架到酒侍的前方:“家国之中,无国难存家,无家不成国。” 当酒侍斟满一爵作退后,段志感便端着酒杯管顾众人,神情郑重道:“天子脚下,你我皆臣子。家国之下,你我皆兄弟。” 言及此处,段志感便因爵环敬:“此一杯,敬你我,敬家国。” 众人略有一默,乃见石崇瑞深深闭目,随后也不待酒侍到来,便持酒一拜道:“敬你我,敬家国。” 由此之下,左右又不由为之一默,随后纷纷持空杯一拜道:“敬你我,敬家国……” 见状,一众顿步停下的酒侍不由为之缄默。但随后,他们只心有灵犀地面面一觑,便纷纷俯首上前、为高义之士斟酒。 汩…… 酒见满,段志感也一笑洒然,乃举杯高饮沉重,这才示下空杯道:“请。” “请。”众人同声回应,随后纷纷仰首饮罢,乃以空杯敬上。 见此,段志感不由微微一笑,乃就此落座,并伸手作以引请。 众人俯首作谢,便纷纷落座。 时下,酒侍也明察上前,再为众宾斟上美酒。 …… 近水小筑,正厅内。 此间,夜已深沉,凌云志一家三口乃在廊亭之下。 嘚。 凌云志轻轻落定一子,乃将凌夜一举将死。 “唪。”凌夜不忿闷哼,随后便转手拿来了放在旁侧石凳上的笔墨纸砚,且摊在围棋上就忿忿不服地画作起来。 “呵呵……”凌云志感到好笑,但却并未多说什么。 “唪。”趴靠在凌云志肩头上的柳月也微微一笑,但也没有嘲讽和奚落,只认真地观摩小鬼头挥毫作画。 挲、挲…… 凌夜所画,为今日河岸渔收图,但父母不怜亲子力,乃在一旁笑相依…… …… 钱宅,内宴。 “呵呵……”再一杯饮罢后,钱有不由乐呵一笑,随后先是举目环顾了一眼厅内众人,才微微一笑地侧身向段志感抱拳见礼道:“段将军,鉴于军兄弟这一路舟车劳顿、疲于奔波,不若再小住几日……以作调整?” 闻言,正迎杯接酒的段志感不由眉头一挑,但不等段志感先行开口,便见富员外陈普悠悠抚须一笑:“是也……平西大军近蕃征战良久,虽然如今两地暂且议和,但这一身负累和艰卓……却是不能轻易脱掉。” “不错。”此言一出,老善人杨平也悠悠抚须而笑:“虽然班师回朝在即,但河阳距离长安距离乃近,若能在此暂作休整几日,非但益政我镇,也可令军部暂缓心境、洗脱疲意,乃以更佳的精神气态向吾皇见示啊。” 话到最后,杨平还特意揖手向长安方向敬上一示,乃表自我敬畏。 “唪。”段志感微微一笑,随后且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乃将空杯置于案上道:“杨绅士所言益政,是为何解。” 不等段志感话音落地,旁边的酒侍便俯首上前,再为段志感斟酒一杯。 “呵呵……”杨平先向段志感俯首一笑,随后才揖手敬示着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我河阳镇落本不大,内里人口也稀少。” 言及此处,杨平不由感慨摇头,随后便抚须怅言道:“历往数十年来,远近战乱不断、世代更迭……” 说到这里,杨平又揖手向长安方向高举一敬,乃诚怀敬畏道:“如今幸得秦王定世、太平天下,可谓一切百废待兴。” 段志感为之沉默,后慢慢垂目看向了桌上的酒爵。 “唉……”杨平感慨一叹,乃微微摇头道:“这一方镇里,虽不存在鱼肉百姓之理,但民风令律……却尚未浅薄。” 说到这里,杨平不禁微微摇头,随后便豁然起身地向段志感揖手深拜,乃惊得段志感即刻站起抱拳:“杨绅有话但说,无须如此菲薄。” 然,杨平却摇头一叹,乃拜得更深道:“段将军,请恕老夫以下犯上,乃请求段将军留任三日,以宣扬国法禁律,以教愚民……安守本心。” “这……”段志感为之语塞,乃下意识地转目看向了石崇瑞。 石崇瑞向对方微微一笑颔首,随后便向杨平揖手一拜:“真绅高义,我等——自愧弗如。” 时下,一众武领也纷纷向杨平抱拳一拜,致使杨平大惊失色、惶惶回拜。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6 委身嫁青楼,不如老鸨之涎污! “如此……” 段志感本有所沉吟,但巡视向一众文武之时乃见武将俯首、文官颔首,段志感便不由微微一笑,乃转目看向杨平一方说道:“便留任三日。” 此言一出,尚在揖敬一众文武的杨平顿时喜形于色,更是慌忙走出坐席,向段志感持大礼一拜:“多谢将军体恤民生!此恩情之重,草民无以为报,愿出纳期间所有的劳保和粮耗。” “诶——”段志感大行嗔怪,当即便一撇大氅、虎步下了筵台:“杨绅之忠义才令人敬仰,若再行此大礼,某便不能客气。” 话语声中,段志感已然来到近前,乃将杨平搀扶起来。 “是……”杨平自感讪然,随后又向段志感俯首一敬,才慢慢退回了席位。 “唪。”段志感微微一笑,随后一挥大氅,豪气干云地扬举手来道:“拿酒来!” 酒侍慌忙顿首,随后快步来到,乃将手里的酒樽呈送在上。 “唪。”段志感持樽环顾,乃一笑之后举樽对外:“今日难得驻留,便一醉方休!” 唰! 于此一瞬,院内所有的军士瞬间举碗站起,举杯邀月道:“一醉方休!” 哗! 见此阵势,非但一众在院里往来备事的下人受惊作退,厅内的众人也大笑着举起酒具共饮:“一醉方休!” 咕、咕…… 非但段志感打算一樽畅尽,众军士和乡绅也大口饮罢,可谓豪情难抑。 “哈——”段志感以空樽示下,连带着院里的将士们也在一示空碗后相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感之军情,段志感不由咧嘴一笑,随后便一扫大氅回座:“诸位无须再行客气,有酒便喝,有肉便吃……” 说到这里,段志感也提摆坐下,乃悠悠一笑道:“有话,但说无妨。” “是……”众人齐声俯首,随后纷纷落座。 但不等酒侍开坛为段志感满樽,柳平宽便在偷眼一望后苦思定夺,随后便狠一咬牙地转身向段志感行之跪拜,乃气愤咬牙的趴跪在地:“草民有冤!请将军为草民做主!” 哗! 此举一出,军属皆惊怔,钱有等镇里乡绅更是眉头一皱。 但当段志感微微皱眉放下酒樽时,乃见钱有侧目轻扫了一眼对方的神色,随后便眉头紧锁地掷放下手里的酒爵,乃喝向柳平宽道:“柳平宽!你此前硬闯宴门还未同你计较,老夫怎不知你有何冤屈当不得讲!非要此时来胡搅蛮缠!” 言及此处,越说越怒的钱有便大手一拍横案,乃转头向外喝喊道:“来人!叉出去!” “诶——”然,段志感却轻轻抬手一劝,乃令钱有惶恐揖手、侧身拜从。 时下压抑,静得落针可闻,柳平宽亦惶恐到身心颤动,但却咬牙硬撑、攥拳镇定。 见其状,段志感不由微微一笑,随后便端起酒樽往爵杯里倒酒待饮:“阁下有话,但说无妨。” “是、是……”柳平宽再行趴低,随后便偷眼窥视向段志感那里,但直到对方仰头喝下一爵后,他才惶恐垂目道:“将、将军,在下、草民实有冤屈……” 言辞此处,柳平宽又禁不住偷眼窥望向段志感那里,但见对方只自顾自的轻慢倒酒后,他便小心窥探着对方说道:“但宴中旁人众多,草民忧心人多眼杂,怕是……辱没了名声。” 段志感有些耐人寻味地牵了一丝嘴角,随后便摇头放下了酒樽,乃在举爵作饮时说道:“但说无妨。” “是……”见对方一口饮尽爵中酒,柳平宽便慌忙垂目趴低,后目光闪烁、小心斟酌着说道:“在下、草民有一赘婿,名叫凌云志。” 此言一出,众乡绅顿时眉头一锁,但段志感却只顾垂目斟酒,不言其他。 感之压抑,柳平宽不由干咽了一口吐沫,乃趴得更低地说道:“此人看似品行端正,实则、实则是山中野匪,逃亡而来……” 闻言,钱有顿时牙关一咬、不可不怒,而杨平更是在咬牙切齿之下怒然地拍案而起,指着柳平宽的鼻子怒骂道:“柳平宽!做人要识好歹!将心比心之下,与人家凌云志相比,你这竖子可谓山野村夫!如今还胆敢在此胡编乱造,看老夫不给你颜色!” 话到最后,杨平只打眼一扫,便目中一凝地操起酒壶砸去,但柳平宽只慌忙侧身便险险躲过。 啪! 酒壶落地倾洒,但柳平宽却趴拜更低,乃向段志感颤声求救:“请将军做主明鉴!” “狗贼!”杨平气急败坏,就要冲过去给这匹夫教训,但却被段志感抬手劝住:“诶——” “将军……”杨平慌忙转身揖手,但实在怒火攻心,乃为之咬牙切齿地侧目盯上了柳平宽。 段志感微微摇头罢手,乃怅然坐正道:“杨绅莫要动怒,且听他一言便是。” “嗤!”杨平咬牙怒斥,随后只恨恨地盯了柳平宽一眼,便强压怒火地俯首拜答:“是,将军。” 杨平尽管持礼坐下,但属实窝火不轻,乃抢过酒侍手里的酒樽便仰头大灌。 见状,段志感不由微微摇头,随后便向柳平宽扬头一示:“讲。” “是……”柳平宽趴低脑袋,但随后却是一默,这才小心斟酌着说道起来:“此人,此人不知沾染了多少的亡命勾当,当初来临时还带着一柄血剑,但草民当时不明因果,乃见对方落寞凄惨之下便心起善念将其收留,但、但谁知……” 说到这里,柳平宽顿时悲伤心头,乃禁不住啜泣了起来,致使军属沉默、气愤者更是咬牙切齿,尤其是老善人杨平,更是七窍生烟地将酒樽拍放在了筵桌上。 噔! 见杨平如此嫉恨对方,段志感不由默默摇头,随后又转头看向了柳平宽那里。 “呃呃、呃呃……”柳平宽凄楚抹泪,随后又双手趴跪着哭诉道:“我本好意收留对方,却不料此人非但不知图报,反而强迫小女陪酒侍寝!” 说到这里,柳平宽更是悲愤地攥起了双拳,乃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女自是不愿,草民夫妻二人更是怒起反抗!但不敌凌云志狠毒勇武,乃被凌云志当场打昏!而小女……小女柳月,也被对方强行霸取啊……” 柳平宽越说越惨,后来更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哀天喊地,这才抹着眼泪哭诉道:“若非如此,草民又怎会在无奈之下将爱女许配给这等衣冠禽兽啊……” “你他娘的纯放狗屁!”杨平气急败坏、戟指怒目地拍案而起,随后又愤然地躲了躲脚,才咬牙切齿地向段志感揖手大拜道:“段将军!此人满口胡掐!所言之事更是无一属实!还请大将军明鉴!” 时下,一直对柳平宽阴沉相视的钱有也在牙关一咬后,转身向段志感揖手敬拜道:“将军,杨叔父所言极是。” 言及此处,钱有又禁不住阴沉得盯向了柳平宽,乃鄙夷成愤地说道:“钱某自认一生爱财如命、喜攀权结贵,但与此人相比……实在委身嫁青楼,不如老鸨之涎污!” “唪。”有武官憋不住笑声,致使石崇瑞在一眼侧视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摇头。 “唪。”见二人反应,段志感不由微微一笑,随后便拂袖转手,又拿起酒樽自行斟酒道:“下去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尽都转目看向了柳平宽那里,但柳平宽却不自知,仍旧趴在那里抹眼泪。 酒已倒满,其人未动,段志感不由为之摇头,乃举杯作饮道:“你所言之事……” 直到一口饮尽后,段志感才在放下空爵时看向柳平宽:“本府自会善查。” “是。”柳平宽终于反应过来,便慌忙趴低拜谢:“谢将军……” 然,段志感却突然一笑,乃笑盈盈地望着柳平宽说道:“若你所言为实……他,跑不掉。” “是,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柳平宽惊喜拜谢,更是难掩心中的激动。 见状,钱有和杨平顿时为之咬牙切齿,乃不忿于心头难宽解。 但此时,段志感又微微一笑,乃虎目盈盈地说道:“但,若他身正……你——有死无生。” 此言一出,众乡绅顿时瞳孔一缩,柳平宽更是额外的身心一颤、瞬间冷汗浃背。 “唪!”杨平阴沉哼笑,望着柳平宽那颤抖的身体时别提有多解气和畅快了。 其他乡绅也微微摇头,唯有钱有阴沉不语地卸下了揖手礼。 见对方不作表态,段志感不由微微一笑,乃淡淡地拂袖转手,举杯作饮道:“你,意下如何。” “咕唔。”直到段志感一爵饮毕后,柳平宽才身影一颤地拜称道:“是,只要将军查实确证,草民绝无怨言!” “嗤!”杨平不屑嗤笑,乃卸下礼式、拂袖落座,开始自顾自地倒酒喝酒…… …… 钱宅外。 柳平宽自厅内疾步而出,但他一路都是低着头恭着腰、双手插袖,对于一众院宴军士的冷视更是不敢有任何的回应和目光上的接触。 柳平宽一路仓皇出院,但一直到走出钱宅的大门之后老远,他也不敢作以停留。 劣性贪婪难如数,月色之下绝匹夫。 他心中的惶恐和额头的冷汗,乃在皎月的见证下越发深重…… 而后方欢庆火热的宅邸,也将他远远驱逐……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7 金乌 …… 钱宅,后部庭院。 月朦胧,星迷夙,庭立小圃无窸窣,右亭详谧影抖擞。 段志感负手站在门外的台阶前,但望着星月长空,他虽目光漫游却毫无波动,仿佛那映入目中的烂漫,不在他的心中。 …… 夜已深,凌云志一家三口早餐毕,但室内的餐余暂且搁置。 时下,凌夜正在廊亭石桌处,乃在父亲凌云志的陪伴下就着月光翻阅竹简。 家井,在廊亭的另一边,且那里,也很清闲。 柳月本在井边洗碗,但闻风动而循轨望明月。 然,月色之下渐神游,乃不知所遇一幕在眼前。当日的英武威势、雄巍身姿……又是否藏于月中呢。 …… 柳宅,主卧内。 尽管早熄了灯烛,但柳平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致使同床的赵玉凤也皱眉难清梦。 然,赵玉凤只是嗔怒地瞥了对方一眼,便没好气地闭上了眼睛,乃转身背对侧卧、不再搭理。 …… 钱宅,段志感所在厢院。 段志感已在此仰望夜空良久,但一直巍然不动、静默如石,乃至于石崇瑞从西廊走出他也不曾醒觉。 见对方怔神望月,石崇瑞不由微微摇头暗叹,旋即便微微一笑地走了过去。 然,对于石崇瑞的到来段志感仿若未闻,一直到石崇瑞走到他的身旁停下,他的目里也毫无变动可言。 对此,石崇瑞只微微一牵嘴角,便与对方并肩而站、负手观明月。 这一眼巡游不久,石崇瑞便微微扬嘴一笑,低吟自赏道:“皎镜半悬引前途,柔光四溢映明灯。” 段志感置若罔闻,少顷之后才微微摇头,怅然满怀:“世间,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石崇瑞为之沉默,后微微一牵嘴角,乃抛弃明月青睐群星:“相似而心不似,缘似而情不似。又岂是相似。” 段志感沉默良久,后转身回寝道:“早些歇息吧。” 石崇瑞略有缄默,随后便转身目送对方归寝闭门。但此后,他却为之沉默、慢慢垂目。 默然少许后,石崇瑞微微摇头暗叹,又怅然转身地望向朗朗月空,目里平和映星月:“如今飞雪送沧桑,往昔情债何以偿……” …… 小筑,凌夜卧室。 柳月侧卧于床、轻抚凌夜入睡,直等到对方睡深了,她才微微一笑地轻慢告走。 呼…… 她吹熄了微微摇曳的蜡烛,以确保对方不能扰乱爱子的甜梦。事后,她又对爱子流盼一笑,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小厢,也轻轻带上房门给他安宁。 挲、挲…… 凌云志正坐在厅堂门口的台阶上雕刻片竹,这不长的一幅河岸渔网图也在他的微笑下渐渐完善。 凌夜的小厢同属于正房三间,不过独门独户,只要房门一关便看不到正厅,自然也见不到最西边只以屏风作挡、区隔正厅的主卧。 自然,柳月一转身也能看见凌云志坐在门口雕刻。 “唪。”见对方专注于心,柳月不由温心一笑,便揣着双手走了过去。 不等柳月来到,凌云志便微微一牵嘴角,但却没有停下手中的事业:“夜儿睡了。” “嗯。”柳月轻声点头,便在凌云志的身旁轻慢坐下。 “唪。”然,凌云志却在轻轻一笑后将手里的竹笺递给了柳月,随后便转身回到了正厅,却是将那件披挂在屏风上薄褂拿来为柳月披上:“夜深了,小心着凉。” 柳月轻轻点头,但一直望着手里的竹笺。 竹笺已经完善精栩,其上所刻画,正是早些时候父子二人在河岸捕捞的景况,但她也在那里。只是,她不是从那里路过,而是揣着双手在旁边笑望。 “唪。”见状,凌云志不由微微一笑,随后便在柳月的身旁坐下,乃用双肘撑着双膝、仰头望向夜空,眼角带笑道:“静夜之中,自有美好。” 说到这里,凌云志又禁不住悠悠一笑:“喧嚣之外,也很美妙。” 柳月略有一默,随后微微一牵嘴角,露出一抹暖笑点头附议。 “唪……”凌云志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了。 …… 梧桐秋金烂漫,金乌端着火翅大抬小步、一步两步地走到小主人的身前,乃收拢羽翼轻轻蹭首。 小女孩微微一笑,后抬手轻抚了两下对方的脑袋。 “哈。”看到这幅场景,刚从上路走来且揣着双手的小女侍略显怕怕,随后便快步地小跑了过来。 “唳——”金乌向对方轻轻一啼,算是打过了招呼。 但就是这一嗓子,反倒将小女侍吓得屏住了呼吸。是以一停到小女孩的身后,她就嘟着嘴巴郁闷了起来:“小姐,老爷说了,夜寒时不能打扰火儿休息。” 小女孩温和一笑,随后便轻轻地摸了摸金乌的脑袋,致使对方享受闭目得蹭了蹭首。 见状,小女孩不由轻悠一笑,随后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唳——”金乌向小主人轻轻一啼表示送行,随后又不冷不热地瞥了小女侍一眼,这才转身飞上了梧桐枝。 哗—— 金乌展翅烂漫,但小女侍却不领情:“唪,笨蛋火儿,就知道欺负我。” 但,她也只闷哼嘀咕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追向了前方迎风而去的小姐…… …… 小筑内。 凌云志已经宽衣睡床,但他以右手枕着头,怀里还抱着另外一个竹枕,显然只是在闭目假寐。 吱…… 柳月轻轻地关上厅门,但却没有上锁,随后便转身走向了屏风后面的简卧。 待到柳月穿过屏风过道时,凌云志才微微一笑地睁开了眼睛。但他一眼过去的上下打量,却令柳月有些眉头小皱得闭紧了小嘴。 见状,凌云志不由悠悠一笑,随后便坐起来将怀里的竹枕放归原位,乃掀开被褥迎柳月上床:“你今日总是心不在焉,似有心事。” 闻言,正准备用脚退下第二只绣花鞋的柳月不由顿默,但也只是一下,柳月便下了鞋子躺进被窝:“没有,只是与爹娘起了口角。” “唪。”凌云志微微一笑,再次动手帮对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这才转身躺好地将对方揽在怀里:“二老年岁大了,脾气不好也能理解。” 柳月沉默,后微微摇头,随后便蹭动了一下螓兽将对方抱紧,就此枕着对方的胸怀闭目作眠。 凌云志微微一笑,又转头看向了窗外的月夜…… …… 嘶——嘶嘶嘶嘶! 战马嘶鸣,月夜当空。 三个时辰前,吐蕃军在主战场一战而溃,段志感愤于麾下将士死伤惨重,乃不顾主帅将令、率领麾下的铁骑部队追击蕃部溃败的逃兵。 这一追便是五十里,但蕃部的溃败之兵一直逃而不战,无论途中有多少军士被追上斩杀、抛尸落马都不曾回头一眼。 尽管察觉不妙的石崇瑞愤于劝阻,但段志感仍是不肯罢休。那些头断当场、肢解惨死的兄弟,那些嘶鸣倒下、同葬一地的战马,无论是哪一个、哪一匹,都让他心中泣血!难抑仇怒! 直到逃兵将段志感引到此处荒野,两万伏兵乃出,将段志感率领的三千骑兵重重包围。 “嗤!”蕃部主将弯刀落瀑,乃将冲杀向自己的骑兵当场枭首! 噗! 然,骑兵无头落马,但铁骑却愤然扬蹄!若非蕃部将领在惊怒之下弃马飞扑了出去,定会同座下的轻骑一样被生生踏倒! “(蕃语)该死!”蕃部将领怒骂爬起,随后便挥刀指阵,更是率先发起了冲锋:“(蕃语)杀——!” “(蕃语)杀——!”声令之下,蕃部围兵顿时淤血冲锋,瞬间将那些即将突围的铁骑全部斩落! 时下,双方属军已经乱作一团,这合计还剩不下三千人的战斗,已经在周边抛下近一万多具尸骨! 噗! 段志感战马早亡,如今在深陷重围之下,乃同一众亲卫护战着石崇瑞等弱武之士向外突围。 然,四周放眼望去全是蕃部的轻骑,麾下将士也频频倒下、失足落马。 “(蕃语)该死!”蕃部副将怒斩前敌,随后便怒策快马转向,手中弯刀高举透光地冲向段志感:“段志感——!” “找死!”段志感怒见来骑,当下便踏步飞纵,乃双手持剑落光!将敌骑……连人带马、斜劈为二! 噗——! 血柱喷溅,但不等芳华洒落,便有一柄长矛从那只正在倾倒之战马的颈上血泉内突刺而来!锋芒直取段志感的眉心! “找死!”策马怒来的骑卫狰狞怒骂,乃骤然双手转枪横扫,险险将对方的长矛从段志感的前方扫开。 呼! 不等段志感瞳孔一缩,乃有一人将他拽后落地! 呼…… 此女戎装、美颜英飒,但此时她从段志感的身后飞跃而出,非但面上染血、风目冷冽,手中的两柄短剑更是血光凛凛! “(蕃语)女流之辈!”蕃部偏将怒转其目,但他来不及拔出腰间的短刀,便被那骤然分刹双剑的女武官……绞掉了头颅! 噗! 血柱断颈出,然女武官已经落地、冷冷回身,那喷溅而出的芳华,也不过是在为她欢呼战功罢了。 呼! 时下,刚刚落地的段志感也才撞到后方的亲卫停下,但见对方冷峻凝重,段志感亦不由为之沉默。 噌! 然此时,随着一道锋锐的破空声,瞬有一支飞箭擦着段志感的鼻梁带过!若非段志感为之色变的往后仰头,绝然要被一箭贯穿头部! 噔鞥! 飞箭未中,但却将段志感的鼻头擦出一道血痕,更是在落地之中大半入土、大势震晃! “找……死……”见那飞箭余威,段志感顿时狰狞咬牙,随后只骤然转身地一踏血土,便飞纵向了那个站在敌骑中弯弓飞矢的蕃部主将! 噌! 非但如此,在飞身跃过旁边的骑卫之前,段志感更是顺手抽出了那柄斜插在马鞍上的短枪,乃将短枪率先投掷了出去! “(蕃语)雕虫小技!”蕃部主将怒弃劲弓,非但愤然转身地反抓住了段志感掷来的短枪,更是持枪横扫向段志感飞刺来的落击一剑! 砰!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8 秋舞与柳月 …… 砰! 蕃部主将使出一记旋腰而出的回马枪,非但正中段志感落击刺下的剑尖,更是瞬间将剑端击溃! 段志感瞳孔一缩,即刻凌空竖转身体,非但险险躲过了对方刺来的枪头,更是瞬间翻跃到了一位蕃部骑兵的近前! 砰! 短短一眼下,凌空后踹的段志感非但一脚踹扁了蕃部骑兵将的头盔,更将对方连人带马都踹翻倒地! 呼! “纳命来!”然,不等旋身落地的段志感抄起地上的弯刀站起,面目狰狞的蕃部主将已如飞仙落剑,手中短枪直取段志感的面门! 时下,非但段志感怒目一狞,被一众亲卫拦住的石崇瑞更是惊急怒喊:“将军!” 噗! 但段志感还来不及完全地抬起头来,对方已经枪出如龙,贯穿心脏而枪出背后! “混账!”石崇瑞为之暴怒,瞬间夺手抽出了亲卫腰上的短剑,就要冲杀过去。 砰! 然而,石崇瑞尚未跑出第三步,后颈上便突然挨了一记手刀,乃被当场打昏! “该……死……”在眼前陷入黑暗前,石崇瑞仍不愿罢休地望着那里,但只能看到有血滴落…… 段志感震怒而怔色地抬起头来,但不等他顺着那些淌落的血浆看向那柄贯穿前人心腑的枪头,前人左手中拿着的短剑已经松落在地。 “秋舞……”段志感震颤而怒,但不等他狰狞怒吼地站起来举刀冲去,女武官却在突然的瞳孔一缩后,以右剑……刺穿了蕃部主将的咽喉! 噗! “唔!”蕃部主将震荡而退,更松开了手中的短枪用双手捂住咽喉,乃目中怨毒憎恨、更带着浓重的无法置信和不甘的退倒在地:“(蕃语)区区女流……” 呼…… 时下,秋舞也在口中呛血时向后跌倒,但却被段志感咬牙切齿地接抱在怀里:“秋舞!” “额呃……”秋舞呛血窒息,她分明痛苦而不能动弹,但却强颜欢笑,还艰难地抬手去擦对方目里的晶莹:“早知道……就听哥哥的话了……” “别说了……”无论是对方的言辞还是对方眼里的空洞,都让段志感瞬间泪崩,但不等他悲痛落泪地抓住对方伸到眼前的右手,斯人手顿:“就不会……” 呼…… 伊人手落,那归去之言可带走了什么:“爱上你……” “秋舞……”段志感满目的狰狞化为空洞,所在的世界也被完全扭曲,直到从睡梦中惊醒坐起:“唪!” 然,惊梦喘息后,段志感却又陷入沉默,乃慢慢看向自己摊开的双手,仿若其上鲜血又再次浮现了出来。 但不等这种假象深化,段志感却骤然怒咬牙关,随后豁然地掀被下床,怒行虎步地闯出了卧室。 …… 翌日,清晨。 时下,柳平宽独自坐在院中的就餐桌,可谓忧愁自酌,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愤然作色。 “该死!”低骂过后,柳平宽又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但不等他愤愤地再满一杯,却听闻院外传来了一阵骚乱。 然,柳平宽才刚刚惊怔看去,段志感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背负着双手,面上没有多少表情,身后还跟着两门全副武装的军卫。 见对方带人而来,柳平宽顿时大惊失色,乃慌忙地跑过来扑倒跪拜:“草民柳平宽,拜见段将军!” 哗! 柳平宽这一嗓子不低,顿时惊掉了赵玉凤手里的水盆,致使赵玉凤也惶惶地从灶屋内跑了出来。 但一眼见到跪拜在段志感前方的柳平宽和那两名威风凛凛的军卫,赵云凤又顿时惶恐色变,更是在两名军卫将向她侧目看来时心头一颤。 当下,赵玉凤便惶恐莫名地快步小跑了过去,乃在老伴儿的旁侧伏地跪拜道:“民、民妇赵玉凤,拜、拜见大将军……” 段志感略有沉默,随后便举目看向前方,且正步从二人的中间走了过去:“免见吧。” “是……”夫妇二人趴首称是,但直到两名军卫从旁侧完全走过去之后,二人才敢抬起头来惶恐对视。 但见赵玉凤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柳平宽顿时气不打一处,乃恨恨地对其使了个眼色,更无声口语了一道:还不去热水上茶! 赵玉凤点头如捣蒜,但柳平宽已经起身追了过去,赵玉凤只能惶恐地爬起来快步走向灶屋。 时下,段志感也在餐桌的南位落座。而两名军卫则站在段志感的左右,但正身对桌角、按刀架势。 如此一幕,自然令柳平宽心中一虚,乃更将脑袋垂得更深、更加恭敬卑微地快步走回了自己先前所坐的西位。 “将、将军……”柳平宽自是不敢就坐,唯诚惶诚恐地抱着手站在那里。 段志感微微摇头,后淡淡出声道:“坐。” 话虽如此,可他的眼睛却一直望着桌面。 “是。”柳平宽慌忙点头,随后先是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两名军卫,这才眼目观心、诚惶诚恐地坐落在长凳上。 时下,赵玉凤也用双手拎着烧水壶快步走来,但一直低垂着脑袋,丝毫不堪窥探。 “将军……”到了餐桌的北面后,赵玉凤先是向段志感点头见过,随后才开始手脚发颤地颠倒杯具倒水。 汩…… 仅仅是这一杯茶,就将赵玉凤怕得额头渗汗,而当她想要再倒第二杯时,柳平宽却咬牙切齿地从桌下轻轻蹬了对方一脚。但饶是如此,也将赵玉凤蹬得略有一晃。 如此之下,赵玉凤自然领受意会,当下只向段志感深一点头,便慢慢地退向了灶屋。 一直望着赵玉凤转身逃进灶屋里,右边的军卫才淡漠地收回目光,随后便两眼一闭、沉心不语。 唰。 倒是左卫突然身动,乃吓得柳平宽一哆嗦。 但当柳平宽惶恐看去时,却只见左卫拿出一根银针试水。直到浸水三息之时针出不染色后,左卫才微微顿首地退回原位。 段志感微微摇头莫名,但却没有动手端茶,只是垂目望着那涟漪轻微的茶水。 柳平宽一直偷瞄着左卫退定站定,直到眼见对方也闭上眼睛无关视听后,他才暗自松了一口大气。但时下,他顿感后背发凉,已经汗流浃背。 但此时,段志感却在微微一默后,语出突然道:“你日前所说,可有补充。” 闻言,柳平宽顿时目睁三分,随后慌忙抱拳俯首:“在、草民,草民有所补充……” 段志感略有一默,随后便将茶杯端在了手中,乃在浅饮一口前说道:“说吧。” “是……”柳平宽诚敬俯首,随后又偷眼窥望了一眼对方,乃见对方端着茶杯望着茶杯后,他才目光闪烁、小心斟酌着言辞道:“凌、凌云志虽然在人前表现得心胸宽广、善以待人,更屡次相助于落难村民……” 说到这里,柳平宽便选择垂目观心,乃将头眼深垂下来道:“但这只是表象……若非如此,凌云志怎会搬出村镇,分明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便于在视线之外横行无忌。” 段志感只默默地望着杯中的热水,没有任何的表态,更不知有没有听在耳中。 “而且……”将话转到这里时,柳平宽又禁不住偷瞄了一眼段志感,随后才深深俯首道:“而且,凌云志多与村中的寡妇有染,更时常混迹于青楼之所。” 言及此处,柳平宽又举目窥探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此事,一众乡绅应有看见,或……时常遇见。” 然,段志感却毫无表示,两名军卫也一语不发、眼皮不动。 在此之下,柳平宽不由微微一默,随后又低垂着眼帘开始胡编乱造:“当年此人强娶小女柳月时,所下之聘礼、花费之财皆来历不明,且在成婚之后,小女……” 说到这里,柳平宽又禁不住老泪潸然,乃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道:“小女时常遭受虐待,只是敢怒不敢言,怕遭受报复之行。” 段志感为之沉默,初遇柳月时的场景仿佛映入杯里,但那水中镜像被他偏重的,却是柳月被撕破的衣袖和肤上的抓痕。 “所以,所以小女才日常归来,以躲避对方的日常打骂。”说到这里,柳平宽又禁不住偷瞄了一眼段志感,随后才深垂下脑袋地说道:“凌云志顾虑在人前的形象,自然不会在人前动手,但每每一等小女归家,不出三日便会遭受打骂……” 说到这里,柳平宽又禁不住抽噎了一声,随后才哽咽着说道:“若非顽孙凌夜出生,对方还有留小女照看幼子之用,怕是,怕是早已死于非命……” 与此同时,灶屋内。 赵玉凤本躲在门后偷听,可时下却听到柳平宽如此胡言乱语,当下便气得捶胸顿足。可事到最后,她只能悲痛摇头、揪心懊悔:“柳平宽哪柳平宽……你真是个畜生啊……” 但不等赵玉凤心怨再多,柳平宽却突然冷着脸走了进来,乃将赵玉凤吓得一哆嗦:“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月儿带过来!” 然,赵玉凤却突然悲愤欲绝,伸手就要去撕对方的脸:“好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好了!”柳平宽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随后先是阴沉沉地扫了一眼院里,这才怒冲冲地镇斥道:“还争!不想过好日子了!” “好啊,你这个畜生啊……”赵玉凤悲从中来,但实在力不从心,便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指着对方的鼻子哭骂道:“我真是被天瞎了狗眼哪……怎么嫁给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啊……” “少啰嗦!”柳平宽凶怒镇喝,但一如二人先前那般,将声音压得很低很轻:“还不去把月儿带过来!这万一事情要是成了,以后人家大将军就是你的乘龙快婿!当丈母娘还不开心!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什么……”听到这里,原本还在哭天喊地的赵玉凤顿时为之一怔,禁不住抬头看向了柳平宽。 “还楞着!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柳平宽气急败坏地摔了一下袖子,随后掉头就走了出去:“快去找月儿!” 赵玉凤怔怔地望着柳平宽出去良久,随后才突然惊醒了过来,乃慌忙擦着眼泪爬了起来,快步地走出了灶屋……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9 老匹夫! 近水小筑,廊亭内。 于此昏暮之下,柳月正在石桌处陪同凌夜下棋。 自然,柳月只是陪同。因凌夜持掌黑白双翁,正在与自己对弈。所谓左右互搏,很是有些考验心思。 而凌云志,此间忙渔未归,也不知可有收获。 见凌夜一直蹙着小小眉头、举棋不定,一直撑着脸蛋静观的柳月不由微微一笑:“唪。” 但这一声轻笑却致使凌夜一抿嘴巴,乃郁闷地落定了手里的黑子,是将白方围杀一阵。可他却不提子,而是又从翁里拈出一枚白子思索下步。 柳月微微一笑,她虽然不懂棋道,但对凌夜下棋时的模样却长久感到有趣。 然,不等凌夜举棋待落,赵玉凤却从南路的竹荫下慌慌而出。 远见柳月母子正在廊亭,赵玉凤顿时惊喜爆发,慌忙便提着衣摆火急火燎地扬着手招呼过来:“月儿!月儿!” “额。”柳月略有一怔,随后便循声望去。 凌夜也在微微一皱眉头后,稍显郁闷加不满地看向了这位不速之客。 时下,赵玉凤也火急火燎地小跑了过来,致使柳月怔愣起身:“怎么了娘……” “诶呀、月儿!”赵玉凤没好气地怕打了一下空气,随后便拉着柳月手臂要走:“快快快!跟娘回家一趟……” “诶呀、娘——”柳月反倒不依,非但嗔怒不已地挣开了手臂,还没好气地朝着凌夜侧了侧头:“云志还没回来,我去了小鬼头怎么办。” “呃!”赵玉凤这才一愣回神,乃大眼瞪小眼地看向了板着小脸望着她的凌夜。 看到爱孙满脸不忿,赵玉凤顿时嘴角一咧,随后便走过去尴尬笑哄:“呵呵,夜儿……” 然,不等赵玉凤凑到跟前,凌夜却突然丢下棋子就从另一边跑开了。 “额。”二人一怔,乃见凌夜是跑向了正好从西路那边拎着钓竿走回来的凌云志。 看到凌云志,柳月略有一怔,随后便温柔一笑地走了过去。 倒是赵玉凤面上一僵,随后便悻悻地揣着手跟了过去。 “爹。”跑到近前时,凌夜只板着小脸叫了一声,随后便跑到了对方的身后站着,乃大生闷气地看着走过来的赵玉凤。 “呵呵……”凌云志感到好笑,随后便正身朝着赵玉凤迎了过去:“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呵、呵呵……”赵玉凤尴尬干笑,随后便悻悻地停在了凌云志的跟前,略显局促得搓着双手讪笑道:“也没什么大事……这不家里来客人了嘛,说是想见见月儿,商量商量……” 但不等赵玉凤把话说完,凌云志却是突然眉头一皱,乃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了南路。 见状,非但赵玉凤语塞看去,一直小皱着眉头的柳月母子也目中一动地转去了目光。 唰、唰。 时下,那本该在柳宅护行段志感的两名军卫却从竹荫下并行而出。 看到二人,一家三口顿时眉头一皱,而当赵玉凤面色一变、略作惊退时,凌夜则是突然抬手抓住了凌云志的衣角,乃敌意甚重地打量起二人来。 但柳月却在一眼观望后陷入沉默,乃慢慢地垂下了目光。 唰。 时下,二者也来到了四人近前停下。 乃见右卫简单扫量了一眼众人,尤其是重点观注了一眼凌夜后,才微微一笑地向凌云志抱拳一笑道:“阁下,我二人奉将军之命,前来请夫人到柳宅一叙,意欲了解一些历往旧事。” 凌云志微微一皱眉头,他一直侧目注视着左卫的眼睛,因此人对他敌意甚重。 但当柳月悄悄地攥紧揣着的巧手时,凌云志却突然微微一笑,乃向右卫点头一笑道:“月儿虽说不是足不出户,但历来也从未离开过镇里,多是在内亲的两家之间活动。” 右卫微微一笑,乃卸下拳礼,颔首轻笑道:“阁下无需忧虑,将军只是为了了解一些过往旧事,没有恶意。” 凌云志微微一笑,随后先是转头观望了一眼赵玉凤,但见对方慌乱躲闪后他才转目看向柳月。 “唪。”见对方一直垂目不语,凌云志不由微微一笑,随后便牵着凌夜走向了房屋:“至多亥时,我去接你。” 柳月沉默,当凌云志从她身旁走过时,她也未有言辞,只是轻轻地咬了咬素唇。 倒是凌夜,在离开时满目敌意和不满地瞪了赵玉凤一眼。 而那左卫,则一直眉头紧锁地盯着凌云志的步子。 呼…… 当风儿送离父子二人后,右卫不由微微一笑,随后又向柳月颔首一笑地侧身让路作引请:“请。” 柳月暂无表示,但赵玉凤却是心中一急,乃禁不住用肘部碰了一下对方的手臂:“月儿!” 柳月忧心抿嘴,随后便抬头观望了一眼两名军卫,此后才愤懑垂目地从二人中间走了过去。 “呵呵……”赵玉凤干干讪笑着向二位点头鞠躬,随后便快步跟上了柳月的步子。 右卫微微一笑,乃转身跟上了二人。 左卫略有沉默,最后又举目深望了一眼凌云志父子二人进入的灶屋,才默默转身地离开了这里…… …… 黄昏落幕前,某处林中小道。 嘚、嘚…… 马儿轻步前行,那赶车的布衣老侍也乐得安宁,一派坦然得闭着眼睛打坐。 座驾内略显昏暗,车窗半帘迎光入,作为明灯助阅读。 然,那人却在轻轻翻页后暂歇罢阅,乃微微一笑靠后:“山伯。” “是。”老侍深深顿首,但却没有睁开眼帘。 “唪。”内者微微一笑,但因窗帘而看不到他的全貌,只见他转头看向了窗外。 可能沿途的风景让他有所倾心,直等到漫漫一眼后才迎出他的淡然之语:“听说,绝门之主日前被附属势力叛变,此事若何。” 老侍略有一默,随后深深俯首道:“确证。” 事后,他又在睁开浊目看前时无衷无情地补充了一句:“凌秀峰在乱战中被人偷袭,气脉断绝。” “唪。”内者微微一笑,便抬手放下了窗帘:“一代枭雄野无敌……可惜了……” 嘚、嘚…… 马车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夜幕里…… …… 柳宅。 两名军卫镇守大门外,一左一右闭目且巍然。 院内,餐桌。 柳月向对面的段志感轻轻作揖,随后便垂着眼目轻慢落座。 此间,柳月坐在南位、眼目低垂,段志感正襟于北、观心不语,柳平宽乐呵在左乃斟酒,右侧暂无人。 汩…… 在柳平宽笑呵呵地为段志感满酒之时,段志感却在一默之后举目望向了对面的柳月。但柳月不愿直视,也是侧身相对。 “呵呵……”时下,赵玉凤也笑呵呵地从灶屋出来,乃端了三盘饺子和一碟酱肉。 “呵呵……”柳平宽乐呵一笑,又转手为自己倒上一大碗好酒,这才在偷瞄了一眼段志感和柳月后悠悠笑谈:“今日风月正好,适合小醉一宿。” “老头子说的正是。”赵玉凤也来到餐桌,且将托盘上的菜食摆置上桌,又将托盘撤放到桌腿处,这才喜不自胜地悠悠落座:“小酒配小菜,也正对了今日的小风月和小性情。” 柳平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后便端起酒碗敬向段志感:“老朽先敬将军一碗,待后再言其他不迟。” 柳平宽敬酒时以下呈上,可谓诚敬及卑微。但看在赵玉凤的眼里,却是没有什么不周。 时下,柳月也抬眼偷瞄了一眼段志感,但对方只是沉默垂目,没有任何表示。 可能是柳月的这一眼掀退了段志感心中的杂念,以至于让段志感在微微一默之后淡然开口:“某,便有话直说。” 此言一出,柳平宽顿时身形一颤,随后更加诚敬至惶恐得慢慢放下了酒碗。 但不等段志感举目看向柳月,柳月却在轻轻一咬嘴唇后呢喃发问:“不知大将军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对于柳月的避视,段志感略有沉默,随后才微微摇头道:“无甚。” 事后,段志感先是侧目扫视了一眼柳平宽和赵玉凤,但见二人捉肘见襟、深深垂首后,他又为之一默。 但,再举目正视向柳月的一眼,却深长到唤醒了他的心念:“你与——凌云志、之间,可有苦难。或者冤屈。” 此言一出,柳平宽顿时心头一颤,乃将脑袋苟得更低了。便是赵玉凤也在手一哆嗦下,心中没底得掰扯起手指来。 柳月沉默,随后微微摇头,乃举目注视着段志感的眼睛说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四目一触间,段志感顿时眼前恍惚,错觉秋舞坐在那里对自己微笑。 但不等假象深化,段志感便摇头驱散,乃正色凝视着柳月说道:“昨日在钱有府上,你父向我报冤。” 说到这里,段志感乃下意识地审视起柳月的神色变化,但柳月却避而不视:“言之,凌云志非但对你强娶虐待,更是品行不正、恶贯满盈……” 但不等段志感把话说完,柳月却突然愤一咬牙,随后便怒煞着小脸瞪向了柳平宽。 柳平宽自感理亏,更羞耻见人,只得将脑袋苟得更深地转开了一些。 柳月怒极,但话到最后只爆出一句耻骂:“恬不知耻!” 哗! 耻骂过后,柳月起身便走,但不出三步,它又禁不住愤怒地收住了脚步,乃在恨恨咬牙后稍作回头:“老匹夫!”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0 大白菜和小白菜 …… “老匹夫!” 只是这一声,便将柳平宽吓得一哆嗦,赵玉凤更是身子一颤,大气都不敢喘。 柳月为之咬牙切齿,但实在咽不下火气:“我虽然懵懂嫁他,但既有夫妻之名之实,我便是他的妻子!莫说云志对我百般疼爱、职尽丈夫之好,你二人如此行径可对得起夜儿!” 柳月的怒质将二老震得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但就是这样才让柳月心中大火。 在怒不可竭地咬了咬牙后,柳月只恨恨地盯了一眼柳平宽便愤然离去:“当年之事孰对孰错我不知,也不愿知!如今我是真心爱他!以后再敢提起便一刀两断!” 望着柳月怒行离去,段志感不由为之沉默,良久之后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哗啦! 然此时,柳平宽和赵玉凤却突然惶恐下跪,乃将座下的长凳都掀翻倒地。 “请将军恕罪!此事九成都非小女所言!定是凌云志知悉胁迫!”柳平宽惶恐跪拜,急声狡辩。 “请大将军明鉴!老妇无辜冤枉啊!”赵玉凤更是被吓出了哭腔。 段志感为之沉默,良久之后才正视前方空门,乃转身就走地撂下一句冷话:“好自为之。” “是、是……”二人惶恐趴拜,更是急急爬转拜向,惶恐送行。 门口。 不等段志感阴沉走出,两名军卫便虎目一睁,乃侧身俯首:“将军。” 段志感微微咬牙,没有任何的言辞和停留。 二人略有沉默,随后只偷偷举目对视了一眼便默然更深,随后则转身跟上了段志感。 哗! 见三人威风凛凛地离开了柳宅,一众躲在墙角里偷看热闹的小家伙儿们顿时哗然色变,纷纷掉头就跑…… …… 镇郊,竹林路。 柳月心事满满地揣着双手走出林荫,但不等月色倾心,她便一默顿足,乃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竹林。 月光下,小径中,凌云志环抱着双臂倚靠在竹子上,亦有风儿撩拨起他几许发丝。 许是因为柳月看来的目光使然,他在微微一笑后睁开了眼睛看向对方。 区区数十步的距离,自然不及二人这一眼的对视深长。 恍惚过后,柳月微微一笑会心,便莲步轻移地向对方走了过去。 凌云志微微一笑,也向对方迎了过去…… …… 绝门,密室。 呼—— 苍发飘然,怒威凛凛,凌秀峰正在石床上闭目打坐,且将双手上下合抱,显然是在运转功疗伤。 然,只短短数日之间,他已经满头苍雪。眉宇之中,更印有一股时隐时现的灰败之气。 绝门功法冷厉刚烈,凡修行者皆性情孤寡,心稳如石。 然此时,早至“绝性境”的凌秀峰却怒然于色,全身杀机四溢。 某一瞬,凌秀峰陡然怒目猛睁,但不等他咬牙切齿更深,已有血迹从他嘴角溢出…… 咔、咔! 他愤恨至将右手攥握得指节爆响,可在怒火攻心之下,他更是禁绝不住翻涌的气血:“噗——!” 血溅石门,乃瞬间黑化,更在石门上腐蚀出坑洼、蒸腾起血色的烟气! “混——账——!”凌秀峰切齿痛骂,狞视着那里的目光更分不清是仇恨多于杀煞,还是狰狞更甚于悲愤…… …… 翌日,清晨。 河阳镇,街市上。 噔、噔、噔…… 锣手一路高举铜锣,扬声吆喝:“来来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噔、噔、噔…… “今日军部参谋石崇瑞石大人在书院公开授课,诚邀乡邻亲友前去旁听嘞……” 早歺之时街上自然热闹,锣手的宣扬自是引起了不少食客的注意。 “老陈记账!”当下便有不少人慌忙地将早粥扒光喝尽,乃硬着头皮就往北头的书院冲。 “呼——”大兄弟正在捧着粥碗吹热气,但他对面的兄弟却三下五除二就塞完了手里的大半根油条,随后丢下几个铜板便叼着包子赶去凑热闹:“钱撂这儿了啊……” 但不出三步,这人又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还他舅的吃呢……” “诶诶诶!”大兄弟被对方直接拽住耳朵强行带走,当下便抱着耳门跟随痛骂:“你他舅的……” 噔、噔、噔……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噔、噔、噔…… “过了这家,可没这店了喂……” “石崇瑞石大人在书院公开授课,宣扬国法律例、乡规镇矩,传教为民之本了喂……” …… 镇外,小筑河岸附近。 柳月侧抱着一盆待洗的衣物走在前面,凌夜背挂着一个不小的木桶跟在后面。 这一路走来,柳月微笑长在,凌夜更是笑呵呵得左一摇、右一晃着脑袋。 “唪。”打眼看到凌夜的模子,柳月不由莞尔一笑,但不等后来,她便转眼看到了那两名从另一边说笑而来的家庭主妇。 见二人也来洗衣,柳月不由微微一笑,便对着凌夜往那边扬了扬头。 “嘻嘻……”凌夜笑嘻嘻地咧了咧嘴,便大步领先地带着娘亲走了过去。 “唪。”柳月好笑出声,随后便摇头轻笑着跟上了小鬼头。 “呵呵,我说也是……”左者年纪较长,但即便是端着一大盆衣物也不影响她的得体大方。 “唉,实不知像石大人这么儒雅岸然、稳重谦虚的好男人,最后会被哪支尾巴草点上……”右者望着天上忧叹自怜,手里的一小盆衣物也不被待见。 “行了吧你……”左者没好气地捣了对方一肘子,随后又跟对方不约而同地欢笑起来,可谓老花乱颤或奔放。 “唪,张婶儿,玉娘。”时下,柳月也跟着凌夜来到了近前。 “哟!” “这不月儿嘛!”二人唱戏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的故作咋呼。 “哈哈……”凌夜咧嘴欢笑,随后先向两位长辈小小地鞠了一躬,这才笑呵呵地开口打招呼:“张大娘,美玉姐。” “哟!”美玉故作矜持,随后又禁不住得意和飘然,乃伸手捏了凌夜一鼻头:“你这小鬼头,嘴巴今天抹蜜了?” “呵呵……”张婶儿乐呵一笑,随后便先去一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嘿嘿……”凌夜嘿嘿一笑,随后便将肩头上水桶拎了下来慌忙跟去:“张大娘是好人,夜儿怎会说鬼话……” “呵呵……”柳月和美玉笑呵呵地望着凌夜过去,直到二者在河沿蹲下、凌夜开始帮忙打水时,她二人才相视一笑,乃动身走了过去。 …… 镇北,书院大门外。 “诶、诶、诶!”老汉一撅一撅地戳着拐杖怒转回头,乃对身后这个非但不开眼还要硬往前挤的小辈气急败坏:“还挤!还挤!门都快原地归西了,没看到大门都进不去了嘛!” “什么玩意儿?”青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随后便更加奋力、动作更大地往前挤:“快快快!都让进去!没看到老太公快被挤断气儿了么!真是一群不开眼的家伙!” “你他舅的!”老太公气急败坏,但实在连手都腾不出来,更遑论给这不肖子一记巴掌:“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与此同时,书院内。 授课地点开设在书堂的右庭,可这本来空敞的小园此时已经围满了人。 一案,一椅,一醒木,便是执扇闭目者的准备。 左右各一卫,戎装佩剑,巍然挺立、平视前方,以令喧哗不在。 虽然还未到开讲的时刻,但一大圈的围观者已经蠢蠢欲动、满怀期待,但也有人一派悠然、负手笑观。 与此同时,后方的来者大队。 “诶呀,让让、让让……”不肖子气急败坏地架着老太公连连插队,可谓见缝插针、有空就上,乃见他的额头上鼓着一个大包,老太公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 镇外,小筑河岸。 唰! 时下,张婶儿正好将最后一件衣物过水甩净,但直到她缓了一口气后将衣物丢回盆里,美玉还在笑呵呵地跟柳月笑侃风月:“嘿嘿,我跟你说啊,你是没见到石大人那天喝多了的样子……” 说到这里,美玉还很是过劲地拍打了一下空气:“那小脸哪,红扑扑的,可别提多诱人了。” 此时再看她的盆里,总共就那么四五件衣物也才洗了一件,其他的全部都在地上堆着。 柳月轻笑摇头,倒是张婶儿没好气地斜瞥了美玉一眼:“你就花痴吧你……” “啧!”美玉反倒嗔怪,但随后又笑呵呵了起来,乃我见犹怜地仰面望天:“嗨,这诚俊的美男子呀……尽都让小白菜拱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大白菜。”张婶儿满脸嫌弃地斜瞥着嘴角,所说之词倒是让正在旁边玩水的凌夜脑袋一僵:“什么大白菜小白菜的……” “啧!”张婶儿只是侧头嗔怪了一声,可美玉却在嘴角一牵后不咸不淡地说道:“小孩子家家,懂那么多干什么。” 凌夜略有鄙夷地牵扯了一下嘴角,随后便起身跑到了柳月这边,乃帮助对方将未洗的衣物浸水:“你们刚才说的石大人,是干什么的?” “额。”柳月为之一怔,随后便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美玉,张婶儿也侧仰着头斜瞥了过来。 “诶呀……”美玉没好气地收了一下胳膊、拧了一下头,算是对二人的盯上表示不满,随后才不咸不淡地说道:“人家不是军部的谋臣嘛……今日且在书院开堂授课,宣扬一些国法家规,为民之本嘛。” “呃!”凌夜不由一怔,随后便转目看向了美玉那边。 但美玉却开始认真洗衣,致使凌夜感到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太阳穴……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1 老夫不让你气死便罢!你还敢尽孝! …… 小筑西南,静水河段。 竹筏随波逐流,舒缓静悠,凌云志正坐在竹筏的末尾悠闲垂钓。然,这已经过了许久也不见鱼儿上钩,对于旁观者来言多少显得有些枯燥。 镇里,街上。 “借过、借过……”凌夜拉着柳月的左手愣着脑袋往前跑,乃将一切挡路碍事的家伙都全部扒开。 看其前进的势头和方向,应是要赶去书院凑热闹。 “夜——儿。”柳月既无奈又有些恼羞,街上的行客虽然已不多,但无辜遭受别人的打量,柳月还是感到有些难为情。 “哎呀、娘亲——”凌夜无奈,只好缓住步子倒着走,乃用双手拽住柳月的左手往后拖:“快点嘛,再晚就赶不上了……” “臭小鬼。”柳月气急,但既感无奈又不堪折腾,只得为之妥协地提着衣摆跟上对方。 “哈哈……”凌夜欢笑,转身就拽着娘亲往前跑:“快点快点,再半个街就到了……” 茶楼二层,邻窗处。 “……”望着从楼下“迎面跑来”的柳月母子,段志感深深沉默,手中端着待饮的茶水也忘记去喝。 他身着便服,也是独自一人在这坐着。 任茶楼内人影如梭,管街上掠影匆客,他如水的眸子里也只有那一个用手挡着额头、羞怒嗔愤的女子…… …… 与此同时,静水河段。 汩。 时下,柳叶之漂突有波动,乃稍稍下沉丝许。 “哦?”凌云志眉头一动,乃笑呵呵地睁开了眼睛。 然,他只静静地望了一眼那里的鱼漂,便骤然向自己的左侧一挥左掌! 噌! 于此一瞬,非但是那五六片飘落在竹筏上的柳叶,便是那些飘落至他身周的枯叶也全在他这大手一挥下爆射了出去! 嗖嗖嗖! 那一丛沿岸的芦苇被这十数枚叶镖当场切断,乃显露出那名潜伏在芦苇丛后面的青年男子! 此人,正是日前去往小筑领请柳月的左卫! 但今日他身着便装,眼下更是面目阴沉,手中拿着的佩剑虽然未曾出鞘,但也被他攥握得死死。 然,凌云志却并未转头看他,只是随着竹筏的前行而慢慢退远:“戍国之军,何以潜伏内地?卫民之士,怎欲杀良民。” 军卫阴沉咬牙,随后便慢慢站立起来,乃眉头微皱地凝视着凌云志的双眼说道:“以阁下之英武高深,又何以隐身世外,甘心此地。” 凌云志目无波动,他虽然望着那些被鱼漂划过的水面,但那叶漂带起的涟漪却仿若不在他的眼里。 他早无后话,亦随着竹筏的前进而慢慢远去,更被那一丛倾下的盛竹遮掩。 吱——! 军卫愤怒咬牙,手中的佩剑也被他攥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 书院内庭,人群后队。 “让让、让让,借过、借过……”凌夜兴冲冲地拉着柳月挤进了围观队伍,但柳月却羞臊得没脸见人。 “还看,看什么看,退开点,站远点。”凌夜倒是护母,乃将旁边那些不知道避嫌和尴尬的汉子全部推开了一些,以保自己娘亲的周全和贞洁:“唪,真没眼力劲儿……” 被推退开的几人尴尬咧嘴,但对于这小子实在没脾气,再加上柳月此时一副娇艳欲滴的嗔怒模子,他们也只得嘿嘿讪笑挠头地低下了脑袋。 “唪。”远见这边的趣事,石崇瑞不由微微一笑。 时下,柳月也在自觉尴尬之下,强颜欢笑地向石崇瑞报以歉笑。 对此,石崇瑞只轻轻一笑颔首,但看在凌夜的眼里,却是老奸巨猾、色狗贼心,乃板着小脸向对方阴郁相视。 见到凌夜的反应,石崇瑞不由为之一怔,随后又悠悠摇头失笑:“呵呵……” 事后,他便不再多管这边,乃轻轻将手中的执扇往桌上一磕,悠悠轻笑道:“刚才已大致解述了一遍国法律例,眼下……诸位但有问惑,可逐一提出。” 闻言,正揣摩着下巴的不肖子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悠悠一笑地向石崇瑞扬了扬头:“石大人,不知这敬老爱幼,是怎么个尽法?” 此言一出,石崇瑞顿时眉头一挑、侧目看来,但老太公却顿时气急败坏,乃当头就赏了对方一巴掌:“你小子还有脸问!老夫不让你气死便罢!你还敢尽孝!” “啧!”不孝子侧歪开脑袋嗔了对方一眼,随后便抬手揉着脑袋嘟囔起来:“个老东西,再不给你煲粥煎药……” “呵呵……”见这边趣事,非但石崇瑞乐呵一笑,众乡亲也都得一乐呵。 凌夜也好笑出声,乃笑眯眯地望着老太公吹胡子瞪眼:“我他舅的回去不削你……” 老太公是镇里的长辈,名叫张公谨。 这不肖子是他二儿子的三儿子,名叫张絮。 他们一大家子都在邻县做生意,但老太公却不愿离开镇子去外地享福。是以,在百般无奈、劝说不能之下,这一大家子便定期轮流一人回来,以确保老爷子生活和健康。 实际上,张絮也并非真的不肖,只是从小跟老太公拌嘴拌惯了,赖德性自然是改不掉。 “呵呵……”见老太公斗嘴不得赢,石崇瑞不由摇头一笑,乃轻轻一敲纸扇定笑。 嗒。 声音不大,但众人自觉由心,当下便齐齐转目看向了石崇瑞。 “唪!”便是被不孝子气到要抬手赏头的老太公,也在愤懑地闷哼了一道后选择暂时罢休。 不肖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满脸不以为意地放下了抱头防护的双手。 “呵呵……”见状,石崇瑞不由乐呵一笑,乃环顾着众人说道:“不孝有三,一不能事亲,二不能事君,三不能立身行道。” 凌夜轻轻点头,且下意识地抱紧了娘亲的手臂,打算洗耳恭听。 见众人静心旁听,石崇瑞亦不由心情大好,乃悠悠论述起来:“阁下既问敬老爱幼,某便单说其中一道。” 不孝子轻轻点头,又开始揣摩起自己那些并不存在的胡茬子。 “唪。”瞧对方这副出息,老太公顿时闷哼了一声。 石崇瑞摇头一笑,便开始缓缓阐述:“对于长者,无非——敬,赡,顺。” “所谓敬,尊敬也。谓相关大事、切身利益,当从对方的立场和角度出发,征询意见。” “所谓赡,赡养也。不可弃之如敝履,嫌烦而不顾,更当孝养爱护,念幼而担待。” “而所谓顺,并非完全的顺从。而应当以理出发,或以践试行,若真是不符合实际和考虑,乃不能纳为良策。” “而长者对于子孙辈,亦应当如此,且更要如此。” “毕竟,为身乃师从,德行树良风。” 众人点头,若有所思。 但不多久,便见一位大汉左右一瞟,随后便笑呵呵地向石崇瑞抱拳小拜:“大人,不知为民者,又当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纷纷侧目,乃静候石崇瑞的解说。 “唪。”石崇瑞微微一笑,乃悠悠抚须道:“畏,遵,守。” 此言一出,凌夜顿时眉头一皱,但众乡邻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畏,非是畏惧,敬畏也。” “敬畏国法,敬畏天地,敬畏良知。” “遵,非盲目遵从。” “而是遵守法律,遵守正义,遵守品行。” “而这守……守心是也。” “守心……”凌夜垂目呢喃,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唪。”见凌夜不懂装懂,柳月不由生趣一笑,但却引来了不少人的直眼和口水。 “大人。”正此时,却有一道敬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身受瞩目下,这年事不浅的富员外不由微微一笑,乃向石崇瑞揖手一示道:“大人,田某客从商道,如今乃在郡城做些小生意。” 言及此处,富员外又向石崇瑞颔首一笑,这才背负起双手问道:“不知我等商贾,可有需要警醒之处。” 此言一出,众人又齐齐转目看向了石崇瑞。 石崇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是完全忽视了众人的目光,后来突然生笑地望着富员外说道:“为商者,五字箴言。” “哦?”富员外眉头一皱,随后便揖手向石崇瑞深一鞠躬:“请大人赐教。” 石崇瑞微微一笑颔首,直到对方长敬三息后撤礼正身后,他才颔首缓述道:“敬,畏,问,恪,守。” 此言一出,非但富员外眉头一皱,众人也深陷思索。 倒是不肖子脑袋一歪,随后便搓着自己的下巴问向了老太公:“欸,太公,你可知此事?” “不知道。”老太公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乃用双手拄着拐杖望上苍天:“老夫又不做生意,管他甚些。” 不肖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随后又牵扯着嘴角摇了摇头。 “呵呵……”见这边趣事,石崇瑞不由微微摇头一笑,随后又转目看向了富员外。 感受到石崇瑞的目光,富员外即刻俯首示敬,洗耳恭听。 石崇瑞微笑摇头,乃一字一句地说道:“敬客道,畏国法,问本心,恪原则,守良知。” 随着石崇瑞的话语,富员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而石崇瑞,也在言尽之后选择笑而不语。 不多久,富员外乃在沉思过后轻一点头,随后便展颜而笑地向石崇瑞揖手一拜:“谢大人开点。” 石崇瑞微笑摇头,不语其他。 富员外微微一笑,乃卸下礼节转身离开了这里。 凌夜目送富员外离开人潮,但不等他过多的张望,那边又有一人突然发问,就此引走了他的目光:“大人!不知这走镖赶马的,又有何需要注意?” 见那人高大却瘦、浓眉豹眼儿,凌夜和石崇瑞俱是嘴角一咧,乃见石崇瑞悠悠抚扇吟首:“既算商友,便一致无二……”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2 不速之客! …… 三日后,河阳镇北门。 千军百骑已就绪,唯等主将告人离。 “诸位。”段志感向一众送行至此的乡绅抱拳一示,致使众人慌忙揖手回敬。 段志感微微一牵嘴角,随后颔首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等便就此别过吧。” “还要多谢将军才是。”钱有悠悠一笑,言辞诚敬。 “是也。”杨平也宽心点头,随后便向段志感微笑敬首:“大军已绪出,将军亦不便多留,还望将军莫要推却我等之恭送。” “我等——”时下,钱有等人也自发而统一地俯首恭送:“恭送众将(jiàng)军。” “这……”段志感略显迟疑,但随后便哑然失笑。 但临走前,他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镇内,这才一撇大氅地走向了坐骑。 石崇瑞微微俯首示敬,乃在段志感翻身上马后将手里的马鞭递给了对方。 段志感微微一笑接过,但又回头流盼了一眼河阳,随后便洒然一笑地策马扬鞭:“驾!” 吁吁——! 百骑齐行,步仪随动…… 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后,杨平才微微一笑地抬起头来,随后便禁不住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钱有。 四目一触,二人顿时开怀大笑,乃相互引请着走回了镇里…… …… 通县,闹市之中一药房。 虽然药房内没有一位顾客,但药房掌柜却面带悠笑的在柜台处称量药材打包。 然,他还未来得及调整好秤砣便突然眉头一皱,乃侧目看向了门口。 不速之客!劲装为黑,手持一剑。 来者一步跨过门槛,乃径直地走向里侧的茶桌:“来一味百草丹。” 此言一出,药房掌柜顿时眉头一皱,乃慢慢放低了手中的药称:“下何症?” 嗒。 来者剑放圆桌,好不客气更不见外地自行倒茶:“眼盲症。” 药房掌柜眉头再皱,却冷冷侧目地看向了室外:“时久?” “咕唔。”来者闭目饮罢,后轻轻睁目、放落茶杯:“一十二年。” 呼! 此言一出,药房的推拉门骤然自行闭合! 嗖! 下一瞬,更有一道褐光飞射向了来者那里! 呼! 来者轻抬剑指夹住药包,随后只微微一掀嘴角便拿剑起身,乃毫不停留、片语不谢地打开房门离开了这里。 呼…… 来人已走,门体也定,室外的繁闹也重入门户。 然,掌柜却一直眉头微皱,望着对方离去处久久不能回神…… …… 长安,城门外。 迎接先锋部队班师回朝的朝廷队伍已经等候多时,但无论是长孙无忌还是褚遂良都只是闭目静候,其他随行的官员和属臣自然也不敢抬头过高。 呼、呼。 呼啸声传来时已经微弱,但那紧随其后的马蹄声却掀起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的眼帘,更令所有闭目假寐或者垂目观心者抬起头来。 嗒嗒、嗒嗒…… 马蹄声既雄壮悦耳,长孙无忌自然禁不住浅淡生笑:“比预期还要更快一刻。” 褚遂良微微一笑,乃抖了两下官袖地抬起手来,稍整头冠道:“以左部郎将的雷厉风行,怕是途中有所插曲。”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嗒嗒、嗒嗒! 只这短短两句话的功夫,段志感一行便从地平线外赶来。 远见迎军队伍,段志感顿时目光一凝,即刻快马加鞭:“驾!” …… 皇宫内,御书房。 厅堂江山画,天子立厅中。 便服且负手,正身不示人。 “报——!”禁卫高敬拳礼,疾步走到厅中单膝跪见:“皇上,左部朗将已率先锋部队班师归来!正到城外!” “唪。”他只微微一笑,又抬头看向了墙上的江山画,笑眸渐沉静:“由他去吧。以他之性情,自然不愿独受功勋。” “是!”禁卫沉声俯首,但直到慢慢退出殿外才一摆长刀、正步离去。 “唪……”他突然轻笑,但望着挂画的眸子却愈发深邃了…… …… 城门外。 嘘吁吁——! 段志感勒马急停,随后便快速的翻身下马,乃一路大行虎步走向迎过来的长孙无忌等人。 “呵呵……”然,不等长孙无忌笑呵呵地伸出双手迎接,段志感已然单膝跪地、抱拳拜见道:“段志感,拜见齐国公!” “唪。”伸手迎了个空的长孙无忌不由摇头一笑,乃笑呵呵地将对方搀扶起来:“志感见外了,你我之间又何须客气?” 段志感微微一笑,乃向旁侧的褚遂良重重地抱拳敬示道:“褚大人,别来无恙。” “唉……”褚遂良无奈摇头,随后便老神在在地向段志感揖手敬了一大拜:“段郞将折煞下官了。” “哈哈、哈哈哈!”段志感仰面畅笑,随后便上前将对方搀扶了起来:“褚大人还是如此爱作玩笑。” “呵呵……”褚遂良悠悠摇头一笑,暂作休声。 “唪。”段志感自然心领神会,即刻便向一众列队的官员抱拳敬重道:“诸位,区区一支先师,何以劳得大驾。” 段志感说话掷地有声,但气概适中、不卑不亢,以至于令不少官员摇头暗叹。 “唉……”长孙无忌无奈摇头,随后又为之苦笑:“早知如此,老夫便同君上一起躲避悠闲。” 段志感咧嘴一笑,随后便一撇大氅地侧退开来,更顺势引请向后方的大军:“既受迎接,何不见谢!” “兵骑步!”于此一瞬,骑兵抱拳、步师击盾,就连仪仗和旗手也纷纷立定手持:“拜谢诸公!” 此声之洪亮可谓响彻云霄,尤其是那些步兵,更不见其中有人气喘,根本没有一点长途奔袭归来的疲态。 “好!”长孙无忌禁不住目中神光大盛,乃骤然撤步地让出前路,更伸手引请道:“待得大军回朝,我等军中再会!” “是!”将士齐声喝应,乃令段志感和长孙无忌禁不住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柳宅,院内醋坊。 “唉……”柳平宽躺在躺椅上辗转反侧,但无论怎么调整身子都感到不得劲:“唉!” 见状,正坐在厅堂门口缝纫鞋垫的赵玉凤顿时嘴角一撇,乃恨恨地缝纫起来:“唉唉唉,唉个屁唉!一天到晚唉个没完没了,不知头头……” “唉!”柳平宽自然无心他顾,当下便烦躁起身地闯出了家门。 “诶!”瞥见对方大步出门,赵玉凤顿时两眼一瞪,更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嗓子:“你干什么去!” “喝酒!”柳平宽的回喊如同怒吼,语气中满是不耐。 “个糟老头子!”赵玉凤气得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膝盖,随后便咬牙切齿地缝纫起来,将气全都撒在了鞋垫上:“喝、喝、喝,喝死你!一天到晚马尿不断!早晚有你死的一天!” …… 段府,大门外。 吁吁吁——! 不等督马而来的段志感在勒停坐骑后翻身下马,两名护院已经惊喜爆发地快步小跑了过来:“二少爷!” “唪。”段志感欢然一笑,但不等他主动作为,右卫便自然而然地接走了他手里的缰绳,左卫更是笑呵呵地取走了他夹抱着的头盔:“少爷怎么才回来?家里可是等急了。” “呵呵……”段志感悠笑摇头,乃在左卫的引领下走向了大门:“近来家中可好?” “自然极好!”右卫急声接话,乃咬牙切齿地将非要跟着段志感一起上台阶进大门的马儿拽了下去,随后便气急败坏地硬拖着马儿往后院那边绕:“就是夫人!日夜思念!” 然,马儿却不愿跟他走,甚至还跪下前肢往后仰头:“鞥鞥鞥——!” “呵呵……”见对方惨状,段志感和左卫不由乐呵一笑,随后便抛开这两个家伙走向了大门。 “哎呀,怎么这么慢哪……”老管家正好火急火燎的跑出来,自然是只一抬头便看到了走到自己近前的段志感。 “额!”一愣过后,老管家顿时惊喜爆发:“二少爷!” “呵呵,梁伯。”段志感乐呵一笑,随后便挽着对方的手臂走进了大院:“梁伯气脉如潮,血压甚高。” “能不高嘛。”梁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随后便摇头叹息了起来:“梁伯还好,老爷和夫人可是日夜忧心哪……” 然,不等梁伯叹息尽出,已经从前方的正殿那边传来了喜极而泣的呼喊:“志感——” “呃。”段志感一怔看去,却见老夫人红着眼睛怕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后便提着提摆快步的迎了过来,以至于贴身搀扶的丫鬟也慌忙加快了步子:“你这个臭小子啊……” “唉……”段父微微摇头一叹,随后便笑呵呵地抹了一下眼睛,乃带着身后的一帮人跟了过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啊……”老夫人一到近前就拍打了一下段志感的手臂,随后更感气不过地拧了对方的胳膊一下:“这去了这么久,就不知道给阿娘送回书信!” “哎呀、夫人——”丫鬟当觉夫人失态,便轻轻地晃了晃对方的手臂。 “就你多事!”老夫人楞着头倒嗔了对方一下,随后便将段志感左右翻了好几道:“快让阿娘看看,哪里受伤了没有?” “诶呀、娘——”段志感咧着大嘴叉子晃了一下,但不等他摆脱窘境,段父等人也笑呵呵地停到了跟前。 “呵呵……”只简单地打量了段志感一眼后,段父便悠悠抚须而笑、满意点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3 雨夜 …… “唪。”见弟弟浑然无恙,段志玄不由嘴角一咧,乃向对方抱拳小示道:“段将军,别来无恙啊。” “行了哥。”段志感没好气地刮了对方一眼,随后又气急败坏地去掰扯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的老夫人:“诶呀、娘!都在这儿看着呢!我没受伤!” “什么叫没受伤!”老夫人反倒回以怒瞪,更是在白了段父和段志玄二人一眼后闷哼出声:“唪!” 事后,老夫人又抱紧了段志感的手臂,却将段志感的鼻子指点得更重:“你们这三个姓段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哪一个身上没有扎巴长的疤?哪一个没跟老婆子保证过安然无恙?” 此言一出,非但段志感暗暗咧嘴,段父也禁不住老脸一红地挠了一下自己的眼下。 “呵呵……”段志玄讪笑着挠了挠头,随后便点头哈腰作小二、双手引请正殿内:“娘,快别唠了,要不然屋里备的饭菜该凉了。” “要你多说!”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后架着段志感就往前方闯。 “诶诶诶?”拦路的段父因被对方当场挤开而吹胡子瞪眼,但见事儿主头也不回,他也只能愤懑一哼,便半拉着老脸跟了进去:“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啧!”段志玄为之嗔怪,随后便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呵呵……”一众女眷也在相视一笑后纷纷转身跟了进去。 …… 正殿作餐厅,圆桌彩色丰。 好一桌丰盛美味,一坛坛未曾开封的老酒。 “呵——”进门见盛,段志感顿时目中一亮,乃禁不住回头笑问道:“多少年的老酒了,怎舍得拿出来给孩儿接风?” “啊……”然,不等段父张口说话,老夫人已经拉着段志感坐在了里侧:“不给你接给谁接?咱们家可有一个出去就够了……” “啊(à)。”段父张了半天嘴,最后这只吐出一个字。 “唪唪。”看到段父吃瘪,一众女眷顿时掩嘴窃笑,尤其是候在老夫人身后的小灵笑得最出声。 瞥见小灵一个劲儿的窃笑,段父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随后便没好气地找了个最近的位子坐下了:“快快快,掌碗倒酒。” 话音未落,段父已经启了一坛老酒,乃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 “真没出息……”老夫人不给好眼,随后便向左右之人朝着座位扬了扬头:“鞥。” 见状,众人顿时好笑出声,乃纷纷落座。便是梁伯也笑呵呵地坐在了段父身旁,小灵等下人也就近而坐。 吥。 段志感大大咧咧地将酒坛启封,随后只放到跟前一闻便瞬间咧嘴欢笑。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老夫人同样不给好眼,致使旁侧的小灵窃笑不止,更令那边正准备去闻酒香的段志玄暗暗咧嘴。 “还愣着干什么!”见段志玄傻眼抱酒,老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别家都满上了快,你还在那里瞠目结舌。” “娘……”段志玄委屈苦笑,随后便郁闷地倒了一碗端着。 “唪!没出息。”老夫人闷闷吐槽,随后便动起筷子。 老夫人独从一大桌的山珍海味里给段志感夹了一个大鸡腿,还笑呵呵地说道:“鸡腿就酒,越喝越有。” 段志感为之苦笑,父亲那张憋屈的老脸和僵在那里的手与筷子他不是没有看到,但在家里面……父亲还是不够地位。 “唪!”段父气不过地喷了一道鼻息,随后便板着老脸端起了酒碗:“先喝一个。” 老夫人满脸嫌弃地撇了撇嘴,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见状,段志玄顿时大嘴叉子一咧,慌忙便与段父碰碗:“得嘞。” “没出息……”老夫人撇嘴诽议,随后便动筷子给小灵夹了一根鸡翅:“别管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谢夫人。”小灵欢声俏笑,就真的不管这四个人儿了。 “呵啊——”见四人一碗酒尽难释怀,女眷们不由摇头失笑,随后便纷纷动筷、不再管顾这些家伙了。 …… 小筑偏房,凌夜卧室。 柳月满目疼惜,正在轻轻的用热毛巾为凌夜擦拭额头。 凌夜眉头微皱地侧动了一下脑袋,他尽管已经睡了,但因热烧而满头汗蒸。 哗啦啦…… 窗外下着雨,还有不少雨雾扫进来,致使这只暂时落脚在窗台上的黄鹂蹦蹦跳跳、左右躲闪。 但它也安静,不曾鸣叫。 哗! 凌云志闯雨而归,更是一进屋来便慌忙摘下斗笠,再看他的身上蓑衣,也几乎被淋透了。 “这小子……”只打眼一看偏房内的情况,凌云志便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随后便将蓑衣解下挂在了门头上。 “怎么样了。”凌云志虽然衣发半湿,但怀里抱着的一打药包却不见多潮。 柳月微微摇头,又转过去热洗毛巾:“不见退,但比刚才稍好一些了。” 凌云志无奈摇头,随后便将药包放在了桌上,乃撸起袖子抢走毛巾替换柳月:“你去煎药,顺便炕炕手。” 汩…… 凌云志手大力大,这一拧下来差点将毛巾当场扭断,令柳月不由郁闷沉默。 “唪。”柳月没好气地哼唧了一道,但低弱得不能被人听闻。事后,她拿便拿走药包走向了外面:“你轻慢点,别弄醒了小鬼头。” 凌云志微微一笑,这前人一走腾出空,他自然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然,凌云志尽管动作得轻柔,但嘴里倒是没好话:“个臭小子……” “唳。”听到这话,正侧着身子望着这边的黄鹂不由脑袋一歪,随后又轻轻蹦跶了两下:“唳。” …… “哈哈、哈哈哈!”一碗酒罢,段父顿时仰面大笑:“我道石先生为何不来一见,原是跑去青楼会老鸨!” “呵呵……”段志感乐呵一笑,随后便拎着酒坛起身,要隔着桌子给段父倒酒:“父亲说笑了。” 段父一笑伸碗,自然抚须笑纳。 老夫人和一众女眷们早已退席至后堂聚谈,这里也只剩下了这四个老爷们儿。 “呵呵……”在给段父满上一碗后,段志感又将坛口转向了梁伯:“梁伯。” 梁伯自然起身迎酒,他今日可谓喝得红光满面,更乐得嘴合不上:“好,好、好、好……行了行了,够了够了……” “嘿嘿……”段志感哪管推辞,硬是给梁伯倒满一大碗才肯作罢。 见梁伯坐下时摇摇晃晃,段志玄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随后伸手就夺走了段志感手里的酒坛子:“还就不让你来倒。” “呵呵……”段志感咧嘴一笑,随后便大大咧咧地坐落下来:“父亲实然不知,石先生所去并非私会老鸨……” 但不等段志感把话说完,段父已经大手一挥:“夫管那些,反正以后出去我就这么说!” 言及此处,段父又轻轻一拍桌面,乃端起酒碗就邀:“来!再干一碗!” “嘿嘿……”段志玄大嘴一咧,第一个就端着酒碗站了起来:“敬父上。” 段志感和梁伯相视一笑,也端着酒碗站起来同敬:“敬老爷(父上)。” “敬什么敬,就不知道开好头。”段父没好气地嗔怪了一道,随后也端着酒碗站了起来:“今天谁不脚跟儿朝天,老夫明天家法伺候!” “就你欠收拾!”老夫人的嗔怒即刻从后堂传来,乃令四人暗暗咧嘴。 “嘿嘿……”段志玄在家里没皮没脸,当下便以讪笑带过了尴尬,乃将大碗往前一送:“干。” “干!”三人即刻喝应,随后只面面一觑便纷纷大嘴一咧,乃齐齐碰碗、一饮而尽。 “咔啊——”酒罢之后,段父先是一抹大嘴,这才笑呵呵地坐落下来。 “嘿嘿……”段志玄即刻抱酒过来,乃给段父满酒:“来来来,再整一坛……” …… 小筑,灶屋。 呼呜。 炉火摇影,药蒸飘飘,伊人既监药,何以怔神中。 但无归想些什么,药炉已然蒸汽大腾催人醒。 烟云入目,柳月顿时回神,更慌忙去端药罐。但空手端热炉,自然难逃烫。 “嘶。”手一见热,柳月顿时倒吸冷气、慌忙撤手。 “啧。”柳月嗔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食指,乃将食指抵着贝齿缓痛。 “唪。”事后,柳月又没好气地躲了躲脚,随后便拿起台灶上的垫布开始周药。 …… 段府,东厢。 “额呃。”段志感打着酒嗝儿晃荡回来,可谓脚下画圈儿、一步三摇。 尽管房门就在眼前,但他却几经摸索才讪笑打开:“嘿……” 吱—— 别看酒醉开门慢,这关门时候倒是晃荡小。 “呵呃——”堂堂七尺男儿孔武躯,竟因关门而累到。 “呵呵……”缓了一口气后,段志感又不由乐呵一笑,随后便转身背靠着房门坐倒在地上。 室内昏暗,虽有月光透门窗,但也只是微微熏亮。更别说靠坐在门槛上的段志感了,也就一双眼睛还算明亮。 可望着那里久了,他还算明亮的眸子也慢慢淡了。 “……”他眼目低垂,目光却不在地上,意兴阑珊中亦难掩落寞。 但沉默不久,他又哑然失笑,随后便扒扶着门框站了起来,直到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一头趴倒在了床上:“秋……舞……”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4 星月楼 …… 哗哗哗! 大雨瓢泼,竹林窣窣。 少年一路快穿梭,脸上欢笑不言说。 凌夜一路抬着左手护头挡雨,乃用右手贴胸捂着一件宝贝快跑回家。 “啧!”终于守到凌夜回来,柳月顿时没好气地跺了跺脚,随后慌忙便撑开竖在门口的雨伞迎了出来:“你还知道回来!” “哈哈……”但不等柳月走下台阶,凌夜已经捂着脑袋冲进了屋里。 “啧!”柳月嗔怒跺脚,随后便丢下雨伞跟进了屋里。 “哈哈……”凌夜根本无视娘亲的怒火,乃笑哈哈地将捧在手心里的生物呈给对方看:“娘亲你看。” “额!”柳月为之怔愣,便将目光从凌夜的笑脸上下移到了对方的手上。 “唳。唳。”黄鹂小巧,羽翼潮湿,更抖擞着身子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致使水珠四洒。 “唪。”见状,柳月不由微微一笑,但不等她抬头笑看向凌夜本人,对方已经昏沉倒下…… …… 凌云志再为凌夜擦拭一轮额头,但见对方睡得尚算安稳,他便不由微笑出声:“唪。” 柳月也笑,但却是因为小鬼微微皱拢着的眉头。 她揣着双手站在凌云志的身后,旁侧的床头桌上还放着小半碗没有喝完的汤药。 “唳。唳。”见室外雨小,黄鹂不由好奇地侧歪了两下脑袋,随后便一头飞冲了出去:“咕唔。” 凌云志含笑摇头,随后只轻轻向后一抛便将手里的毛巾抛进了水盆里:“怎么看也不是个莽夫。” 柳月失笑,便走过去清洗毛巾:“还不是遗传你的……瞻前不顾后,想到东就不往西。” 凌云志咧嘴一笑,随后便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这话中听。” “唪。”柳月轻掩窃笑,随后便将毛巾拧干净滴,又走过去将毛巾搭放到门口的挂钩上。 感知身后事,凌云志不由微微一笑,随后便起身走向了柳月那边。 柳月这才刚刚规整好挂扣上的毛巾回身,自然冷不防被凌云志吓得往后一仰、笑意成惊:“啊。” “呵呵……”凌云志乐呵一笑,便将柳月的右手拉到了手里。 “干嘛……”柳月没好气地嗔了对方一眼,但一打眼看去,她便为之沉默。 凌云志面带浅笑,正在用手里的白丝帕为柳月包扎右手。 丝帕崭新,刺绣一家三口:凌云志站在左边,乃用左手搂着柳月的肩头,用右手按着小鬼的右肩。小鬼站在中间,双手叉腰、得意仰头。柳月站在右边,正在掩嘴偷笑。 手工之精致,可谓栩栩如生。材质更精细,一切都可贵。 “唪。”凌云志微微一笑,且将柳月的食指包扎两圈,随后又将对方的大半个手掌都缠缚起来:“早前订的,今日才到。” 事后,凌云志又帮助柳月把右手攥握起来,这才笑呵呵地拍了拍对方的小拳头:“去睡吧,我在这看着。” 柳月轻咬素唇,目不转睛地望着手上的白丝帕看了一小会儿才嘤咛点头:“嗯。” 凌云志微微一笑,便转身走回了床头。 柳月偷瞄着凌云志走过去坐下,直等到对方给小鬼头盖好和掖好被子后她才咬舐.着嘴唇垂下目光。 稍作驻足后,柳月又偷瞄了一眼凌云志的背影,随后才揣着双手离开了偏房。 吱…… 直到房门被柳月从外面关上后,闭目静坐的凌云志才微微一笑…… …… 当段志感睁目醒来时,才慢慢发现自己躺在黑暗里。 身下的土地…… 他手指一动,感触到一些泥泞。 嘘吁吁吁——! 突有烈马嘶鸣,惊得段志感目中一凝、即刻打挺站起:“谁?” 前方渐亮,战马扬蹄落定时,勒马之人渐清明:“还愣着干什么?” 段志感为之一愣,无论那声,还是那影。 “唪。”秋舞轻笑,随后便策马奔向了前方的日出悬崖:“追不上我,还谈若何。” “秋舞……”段志感怔怔呢喃,随后便哑然失笑,当下便跑追了过去:“秋舞——” 嗒嗒、嗒嗒! 日出长河,秋舞已策马到了悬崖边上。 可她却毫不停留,而是纵马逐日:嘘吁吁吁——! 旭日光辉下,秋舞回头笑望着后方笑扑而来、要伸手抓住自己的段志感。 可,不等他的手指触及她的容颜,这世界却突然下沉! 呼! 当梦境中的段志感瞬间落地时,现实中的段志感也骤然怒睁开了睡目。 他依旧趴在床上,室内也依旧黑暗。 他慢慢沉默,目中悸动也归墟。 后来,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亦不曾动过…… …… 翌日,清晨。 在眼皮几经抬动后,凌夜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鞥——” 懒腰过后,凌夜顿时笑坐了起来:“哈!” 凌夜自感精神饱满,但肢体略有酸胀,于是乎,他便笑呵呵地转着肩膀下了床:“该不会挨打了吧……” 他乐呵呵地穿鞋着装,更在心中笑嘲昨日自己是否被娘亲教训,但结果自然是笑笑摇头。 “唪。”腰带系罢,凌夜不由微微一笑,乃转身走向了门口。 吱—— 当凌夜开动房门时,段志玄也同步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唪。”见到室外的好天气,段志感不由微微一笑,便扩展着胸背走到了庭院活动身体。 “呵——”筋骨已松络,段志感顿觉心神通透,可却骤然伏地扫腿、回旋腾空。 呼! 凌空勾腿亮翅,但手为虎爪。 呼! 虎步一落,爪功起势。 呼呼呼! 爪风猛烈,劲步沉稳迅疾,可谓虎虎生威、势道刚猛。 但不等虎拳至中晋后,段志感又突转军体,以此柔韧筋脉、舒展筋骨,更错化力道、弹性迸发。 呼!呼呼! 一步一步可谓稳健迅猛,一招一式可谓行云流水而极具悍然,更是不至不收、至则顿止,可谓力道收放自如,堪称赏心悦目。 呼! 然,这通背侧拳才刚刚外摆而定,却有白鸟从前空远飞南外。 段志感目送飞鸟离去,不由为之沉默,亦慢慢垂放手臂。 “呵呵……”时下,梁伯也笑呵呵的端着早点从门廊处走来。 然,不等梁伯看到段志感一喜而笑,段志感却突然怒目一狞,随后骤然飞纵亭檐、再纵墙离去! “二少爷!”梁伯大惊进步,但只有掉落在地的瓦片作为回应:啪。 呼!呼! 段志感一路飞檐走壁,只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便飞出了大院,更是在最后的一踏院墙下飞纵到了后院的马厩处! 噌! 脚一落地,段志感便一步低掠进了马厩中。 嘘吁吁——! 烈马破门而出,段志感更是快马扬鞭、头也不回:“驾!” 啪! 马儿的鬃刷先饲养员的嘴巴一步掉在地上。 饲养员为之目瞪口呆,手里端着的洗涮盆也掉落在地:哗啦…… …… “老爷!夫人!不好啦!”左护院一路大呼小叫着冲进了正厅,更是一进房里就跪倒在地,欲哭无泪地指着外面汇报:“二少爷抢马离府!拦都拦不住!” 啪! 老夫人惊掉了手里端着的粥碗,只剩一个汤勺,更是一脸的无法置信:“什么……” 段父也为之目瞪口呆,连手指伸进了粥碗里都感觉不到烫…… …… 长安城,南城门。 “什么?!”见段志感策马奔来,城门守卫顿时目光一凝,乃慌忙侧身让路、抱拳敬见:“段将军!” “驾!”段志感无心他顾,只怒沉着脸策马扬鞭,一路绝尘而去。 “这……”见好友头也不回,这位急从城楼上赶下来的城将不由僵手瞠目。 众城卫也为之怔愣,尤其是在彼此大眼瞪小眼地面面一觑后,更感错愕…… …… “驾!驾!” 段志感一路马不停蹄,这条不短的林道只一转眼便被冲过,可谓其疾如风。 “驾!” …… 长安城,星月楼。 作为都城内数一数二的风尘之所,便是不少王公贵族也时常来此猎艳、逍遥快活。 眼下,旭日才出,红霞正好,夜宿之客自然也不愿就此抛弃佳人美景,但少有知趣之士愿拥伴侣共赏美妙。 浮风阁,窗台前。 石崇瑞笑观旭日映红霞,既伸展着双臂迎接光热,也便于身后的佳人为自己穿衣佩带。 此女温婉,笑容恬淡,谓之:素颜淡妆不浓抹,明眸皓齿月凋色。纤纤玉指岁花信,一笔金衩凤祥罗。 其名,闵玟。 “唪。”腰带既佩好,石崇瑞便浅淡一笑地捂住了对方的双手:“阿非近来可好。” 闵玟温颜一笑,便就此搂抱着石崇瑞,并将脸蛋贴靠在对方的背上:“尚好。” 想到阿弟,闵玟不由微微一牵嘴角地露出一抹浅笑,随后便轻轻闭上了眼睛:“加入了血剑堂,还未正式分级。” 石崇瑞微微一笑,晨景之绚烂令他目光游移,语气中也略有感怀:“不分级也好。血剑堂杀孽太重,危险太多。” 闵玟微微一笑,但不等后来,房门便被人轻轻敲响:嘚、嘚。 闵玟闻声沉默,更下意识地将石崇瑞稍稍抱紧了一些。 石崇瑞略有一默,随后微微浅笑道:“何事。” “大人。”来者先行敬称,随后又有一默,这才诚声说道:“将军今日征马出府,独骑一行……离开长安。” 此言一出,石崇瑞顿时眉头一皱……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5 痴剑狂! …… 小筑,西路。 “哎呀——!”才一走出竹荫,赵玉凤便没好气地甩开了柳平宽的左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不是本事的很嘛?死皮赖脸的时候不知羞耻,谝口诓人的时候倒是脸厚!现在让你给孩子赔礼道个歉,你倒好!跟个小媳妇儿上吊一样!拉都拉不动,拽都拽不行!” 时下,非但赵玉凤的怀里搂抱着一尺短布和几个礼品盒,柳平宽的手里也拎着一坛红纸红封酒。 但此时,柳平宽面色铁青、阴沉别头,尤其是听完赵玉凤的奚落后,他更是气得一撅要走:“就你屁话多!爱去不去!” “诶——?!”但赵玉凤却一把就给柳平宽拽停了下来。 “干什么!”柳平宽没好气地跺了一下脚,但不等他再次开口,赵玉凤就往跟前踩了一脚:“干什么!你说干什么!” 柳平宽被镇得没脾气,只能憋着老脸生闷气。 “看你那那副出息!”赵玉凤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后拽着柳平宽的手就往小筑那边走:“死皮不要脸,还在乎在乎这个?” 柳平宽尽管一路不情不愿更是极其不耐烦,但还是半推半就地跟了过去。 …… 长安城,南城门。 “驾!”石崇瑞快马加鞭,在冲出城门时比段志感还要火急。 “石大人——”城卫还没来得及伸手去喊,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城楼上。 “石崇瑞!”城将气急败坏地扒着墙垛、踩着城墙,要不是旁边的两个卫兵拼命地拉着和拦着,他定要拔出宝剑跳下去:“你他舅的敢闯老子城门!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将军,将军!”两名卫兵惶恐硬拽,惊急得满头冷汗。 “纳命来——!”但无论守将如何喝喊叫骂,还是被两个卫兵给扳倒硬拖了下去。 “驾——!驾——!” 守将叫的有多惨,石崇瑞马鞭就挥的有多高。 然,尽管石崇瑞一路头也不回,但却不是一路向南,而是直奔西南平野…… …… 小筑,廊亭下。 时下,凌云志一家三口皆在此处,但唯有柳月一人在站:凌云志坐在西边,凌夜坐在北边,柳月则是扶抱着凌夜的肩头站在凌夜的右手边。 “呵呵……”见凌夜下棋入套儿,凌云志顿时大嘴一咧,当下便落棋提子:“啧、啧、啧……唉,孤独,寂寞啊……” 此言一出,柳月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凌夜更是阴沉沉地撇起了嘴巴,满脸嫌弃。 “嘿嘿……”凌云志难掩得意,更是老神在在的仰着脑袋晃了晃:“不曾想,某也有在棋盘上大杀四方的好时候。啧、啧、啧……” 此言一出,柳月顿时鄙夷摇头,凌夜更是阴沉郁闷地板起了小脸。 与此同时,西路与家路的并道处。 “诶、到了!”赵玉凤没好气地摔开柳平宽的左手,随后便笑呵呵地快步走了过来:“月儿,月儿——” “额。”柳月一怔看去,只顾着得意的凌云志也明显一呆,乃跟凌夜一样牵扯着嘴角转头看去。 “呵呵……”见三人看来,赵玉凤顿时乐呵一笑,乃提起衣摆走得更快了。 “唪!”柳平宽没好气地甩了一下袖子,随后才板着老脸走了过来。 看到柳平宽的脸色,凌夜顿时眉头一皱,随后便起身搀住了柳月的手臂。 倒是凌云志微微一笑,当下起身迎了过去:“今天刮的什么风啊。” “呵呵……”赵玉凤不懂便笑,尤其是看到柳月带着凌夜一同走来后,她便没好气地回头招呼了一手后面的柳平宽:“瞧你那副死样子!磨磨唧唧没脾气……” 柳平宽阴沉沉地咽了一口吐沫,这才将步子迈大了一些。 看到柳平宽这幅死样子,赵玉凤顿时没好气地损了几下嘴皮子,随后便笑呵呵地看向了正好停到自己跟前的一家三口,可谓翻脸如翻书:“呵呵,云志,夜儿,阿月。” 赵玉凤虽然跟三者都打了招呼,但面对凌云志的笑脸时却有些不自然,见到凌夜皱拢的眉头也有些尴尬,至于最后看到目里冷淡的柳月时,更是显得有些悻悻和躲闪。 时下,柳平宽也略显阴沉地来到了旁边停下,但一眼瞄到三人的神色,他却为之沉默,便选择暂时垂目不语。 见状,凌云志微微一牵嘴角,随后便笑呵呵地看向了赵玉凤:“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额,啊!”赵玉凤一愣一点头,随后便慌忙拿礼规整:“你看我都忘了,这不给小鬼头挑些好料子作新衣么……” 赵玉凤实在慌乱,话都说完了几样东西还没摆摞整齐。 凌云志微微摇头一笑,便主动伸手去接:“我来吧,别再给您累到了。” “呵呵……”赵玉凤尴尬一笑,便将礼品都交给了对方。 凌云志身高手长,区区几样礼品自然夹抱稳妥,当下便向柳平宽微微一笑道:“先进屋吧,让月儿烧几个小菜,咱爷俩儿再好好喝上一坛。” “唪,嗯。”柳平宽强颜欢笑,随后便转头看向了柳月。 柳月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目里很是清冷。 时下,赵玉凤也急得直搓手,但看到柳月的神色她又实在不好开口,只能跟柳平宽一样躲闪着转开了目光。 “娘。”凌夜小皱着眉头轻唤了一道,但直到凌夜轻轻攥紧她的手掌时她才一默点头。 一默过后,柳月又微微摇头,随后便拉着凌夜回向了家门。 “唪。”凌云志微微一笑,乃侧身让开前路引请二老:“先进屋。” “诶!”赵玉凤惊喜点头,慌忙便提着衣摆跟了过去:“月儿。” “呵……”柳平宽向凌云志勉强一笑,这才低着头从旁边走了过去。 凌云志微微摇头,随后便笑呵呵地跟了回去。 …… 绝门,大殿正厅。 主座有二,但凌秀峰端坐在左。 时下,他双目紧闭,双手上下抱圆置腹前。 绝情功功力无形,但烈如狂风,冷煞于息。此间功法运转,自然衣袍略飘动。 但相比于日前,他又苍老许多,一头长发已不见漆黑。 然,正当凌秀峰运功关头,却突有声来:“绝情老道!” 声之所到,更带来一道飞掠低空的狂烈剑气!锋芒直取凌秀峰的眉心! 噌! 凌秀峰狰狞睁目,非但愤然挥袖地将剑气当场扫灭,更是骤然地飞掠出了大殿! 噌! 同一瞬间,掠空而行的痴剑狂也自大门外飞剑而来! 他这一剑,早在身外化成剑形、势如长空!更莫说凌秀峰也是飞速而至,这短短三十丈的距离自然瞬间归无! 嘭! 凌秀峰怒发冲冠,乃一爪控住了痴剑狂的剑势! 吱——! 尽管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触碰,但任凭痴剑狂如何逼发剑气,都无法令剑刃冲溃凌秀峰手上散发的功力。 “你找死!”凌秀峰震怒切齿,但不等痴剑狂冷目一凝,凌秀峰却突然瞳孔一缩! “噗!”凌秀峰骤然口吐鲜血,乃散功飞退。 “什么?!”痴剑狂震惊挥剑,即刻冲去抓扶凌秀峰。 噌! 但那道从他剑上挥射出去的剑气,却将远外的假山和石砖全部射穿! “不用!”凌秀峰才一退定,便怫然作色地扫开了痴剑狂扶来的左手,乃愤然转身地走回了大殿。 痴剑狂眉头一皱,随后只背手一负,便将手中的青麟倒插入鞘。 呼! 剑鞘本就贴背朝下,但剑一归鞘,它便即刻逆向旋转,乃被痴剑狂顺手抓在了手里。 然,痴剑狂才一步跨进大殿便眉头大皱,乃交叉环抱起双臂凝视着凌秀峰说道:“你这老鬼竟然受伤?” “竖子多言!”凌秀峰愤然挥袖,一旦坐下便即刻端起茶盏润口。 但观凌秀峰的气色和微微颤动的双手,痴剑狂却皱眉更深,当下便大步走去,要抓住对方的左手脉门一探:“顽固老贼,让某一探。” 嘭! 然,凌秀峰只骤然的反掌一沉,便将痴剑狂震退三步! 噔噔蹬! 痴剑狂一旦退定便猛抬其头,怒视着凌秀峰喝骂道:“你这老鬼,好生不识抬举!” 凌秀峰阴沉咬牙,随后便将茶盏交托左手,且用右手拿启茶盖就饮:“要你多言。” 痴剑狂阴沉板面,随后便转身大步离开:“我去找鬼谷一叙,为你求得一枚神愈丹。” 吱——! 凌秀峰阴沉咬牙,他虽然垂目望着茶盏,但在怒火攻心之下却禁不住攥紧了自己颤动不止的右手…… …… 小筑,厅堂。 “来了来了,最后一道了。”赵玉凤笑呵呵地端着一盘红烧鲤鱼走出灶屋,跟在后面的柳月正在挽放卷起来的袖子。 赵玉凤走路火急,这一番忙活下来自然也没了讪然和疏远。倒是后面的柳月小蹙着眉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时下,凌云志正笑呵呵地坐在西边,坐在北边的柳平宽笑容有些尴尬,凌夜则小皱着眉头坐在东边。 尽管菜色丰盛,但凌夜却不看中,一直望着桌上闷不做声。 嗒。 赵玉凤笑呵呵地将菜上桌,随后便挪了挪座下的长凳给柳月腾位置:“月儿……” 但不等赵玉凤多说其他,凌夜却突然冲了过去,却是把柳月拉到了自己那边坐下。 “呃……”赵玉凤为之语塞,随后便没好气地点了一下对方的鼻子:“个小鬼头。” 但实际上,她只隔着桌子点了个空气,而凌夜也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呵呵……”见状,凌云志不由摇头失笑,当下菜还没吃,便先端起酒碗敬上柳平宽一碗:“先敬您老一碗,再吃不迟。” 柳平宽微微一笑,随后便端起酒碗跟凌云志碰了一下,乃假装客气道:“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凌云志悠笑摇头,当下便将碗里的酒一口喝干。 “哈——”见凌云志是那种用大袖抹嘴的畅快,柳平宽顿时嘴巴一僵,随后便硬着头皮把满满一碗酒喝了个底儿透。 “唪。”凌云志微微一笑,随后便拎起酒坛给对方满酒:“你们先吃,别等我俩。” 见柳平宽用双手端着酒碗接酒,柳月不由为之沉默,随后便微微摇头地动起了筷子,先给凌夜夹了一块鱼肉:“细嚼慢咽,别卡着了。” “嗯。”凌夜轻闷一哼,便拿起筷子抱着碗开扒。 “呵呵……”赵玉凤被凌夜一直小皱着的眉头逗笑,随后便笑呵呵地开始动筷子吃饭。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6 老王八翻盖儿 …… 邵县,醉梦楼。 “吁——”马夫这才一勒停马车,笑呵呵的钱有就迫不及待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诶呀——”不等钱有下车过半,老鸨便甩着手绢迎了出来:“钱老爷来啦。” “钱老爷——”莺莺燕燕们更是不慢,个个都提着衣摆快步来到。 “嘿嘿……”被莺莺燕燕们架下来的钱有简直乐得合不拢嘴,更是伸出色手托了一把小幺儿的美人尖:“诶——” “鞥——”小幺儿自然不依,更有委屈,钱有自然笑呵呵地从袖袋里掏出银子买账:“诶——” “这还差不多。”小幺儿这才算数,引得钱有抚须大笑:“哈哈哈哈哈……” “诶呀、还愣着!”老鸨没好气地用双手怕打了一下空气,随后便笑呵呵地往里迎客:“快快快,先进屋儿,这房间早都备好了。” “鞥——”钱有笑眯眯地抚须点头,但不等他多说其它,已经被小幺儿和姐妹们架了过去:“诶呀、快点嘛……” “哈哈哈哈哈哈……”钱有仰面大笑,在左拥右抱之下心中好不快活。 …… 小筑,正厅内。 “来来来,再满一坛。”凌云志硬架着柳平宽给对方倒酒,直急得柳平宽大嘴叉子都快咧到了耳根上:“哎呀、哎呀……好了好了,再满就倒了……” 时下,柳平宽拎过来的酒坛早就被滚到了一边去,正陪同另外两个小酒壶一齐化成石头。 “呵呵……”赵玉凤笑呵呵地撑着桌面,她早就吃饱了,但对二人这酒桌上的一套却乐呵儿了很久。 在将碗里的菜两筷子扒完之后,凌夜又自顾自地轻轻点头:“鞥。” 但事后,他却撒开手里的碗筷便跑了出去…… 见小鬼头又跑去廊亭,柳月不由眉头小皱。她的手里还端着碗筷,一直以来也是家里吃饭最慢的一个。 远见凌夜又趴在石桌上瞎鼓捣,柳月不由微微摇头心叹。事后,她先是扫了一眼笑呵呵的赵玉凤,随后便暂作缄默地垂下了眼目。 一默过后,柳月又微微摇头,随后便轻放下碗筷走向室外:“我吃饱了。” “嗯。”赵玉凤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是一怔:“额。” 但望着柳月揣着双手走出去,她便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才哑然一笑地跟了出去:“呵呵……” 至于这两个老爷们…… “嘿嘿,再来再来,满上满上……”凌云志得酒不饶人,又架势倒酒。 “诶呀——不行啦!”柳平宽虽然急得蹲了一下膝盖,但实在夺不掉手,便只能没好气地摔了一下袖子:“再喝就老王八翻盖儿啦……” “瞧你这话说的……那老王八还能翻盖儿?”凌云志哪管这些,硬是不满不罢休。 “我翻盖儿了哈!”柳平宽只打了一声招呼,便真的一屁股躺倒在了地上,还架着膀子歪着脑袋装作白眼儿死。 汩…… 凌云志为之目瞪口呆,连碗里的酒满了出来都不自知…… …… 邵县,醉梦楼。 “嘿嘿……”钱有这才挑逗这小幺儿坐下,便有老朋友来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杨平仰面大笑着跨进大门,随后便抱着拳礼、撇着脑袋对钱有怪笑:“钱老爷……” “哈哈哈哈……”杨平的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帮子乡绅,更是在抱拳相敬时坏笑连连:“钱大人……” 钱有为之呆愣,但随后便仰面大笑着站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后,钱有更是禁不住红光满面,乃抱拳相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各位僚机。” “诶呀——还愣着干什么!”老鸨也提着衣摆、甩着手绢走了进来,当下便将一众女儿们逐个推动起来:“怎么净没个眼色,快快、快快快……” “鞥——”女儿们娇气不依,但一众乡绅倒不客气。 然,唯有杨平独坐在南,笑呵呵的而不招陪:“诶——” 见杨平推手请退小翠,钱有顿时大嘴一咧,乃款款落座、左拥右抱而头头是道:“杨绅,这食色性也……莫不为过?” “啧。”杨平没好气地嗔怪了一声,随后便拎起酒壶给自己倒酒:“哪门子的话?老夫都多达年纪了?今个儿能来跟大伙儿聚酒一宿便是不易。” 钱有悠悠一笑,随后便动手揣摩着小幺儿的下巴,笑呵呵地说道:“我看不是不容易,而是想老鸨啊……” “啧!”老鸨没好气地拍了一下空气,但不等她有何后话,钱有已经笑哈哈地站起来将她推向了杨平那边:“你给我过去吧你……” “诶呀——”老鸨更骚,直接被推绕了大半圈坐倒在了杨平的怀里,直将愣着脑袋倒酒喝的杨平撞了个杯倒壶落。 然,老鸨却在故作娇羞地回头看了杨平一眼后,羞煞得拧着身子和手绢直躲绣花鞋:“鞥——” 见杨平暗暗咧嘴,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 小筑,西路。 “耶也……”柳平宽走着走着就哕出一口老酒,气得搀着他往前走的赵玉凤直跺脚:“出息!” 小筑,门口。 “呵呵……”凌云志只顾着笑呵呵地看热闹,俨然忘记了旁侧板着小脸郁闷揣手的柳月。 “别动我——”柳平宽突然大手一挥地挣开了赵玉凤的手,随后便摇摇晃晃地自个儿往前走,还梗着脖子吆喝了一嗓子:“我还能喝!” 但话没说完,柳平宽就画了一圈儿原地坐倒,当是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吐出来的酒糊上。 “你可真有出息!”赵玉凤对其戟指跺脚,当真是有些气急败坏。 “唉?”柳平宽感到手中黏糊,当下便拿到眼前一看:“啥玩意儿?” 但话还没说完,柳平宽就一下仰掰了下去:“诶!你推我干什么?” “我推你?”赵玉凤气得直咬牙,更提着袖子过去狠狠地点了对方一个四仰八叉:“我还推你,我推你!” “个臭娘们儿……”柳平宽没好气地歪骂了一句,随后便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一天到晚不给好脸……看老爷们儿回去不收拾你……” 柳平宽走路时一步三画圈儿、垫吧大摇晃,这要是再给鼓吹点唢呐,当真要前前后后、一进一退的扭起大秧歌儿来。 赵玉凤气得摔了一下袖子,随后便没好气地跟了过去:“能!就你能!一天到晚人五喝六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与此同时,小筑门口。 “嘿嘿……”凌云志笑咧着大嘴,一副热闹没看够人却已经走的恋恋不舍状。 “唪!”见状,柳月顿时没好气地闷哼了一道儿,随后便气鼓鼓地转身要走。 然,凌云志又突然出手,一把就将柳月拽进了怀里:“诶!” “嘿嘿……”凌云志笑呵呵地搂抱着柳月,反正对方也掰不开他的大手。 与此同时,廊亭内。 凌夜满脸鄙夷地撇了撇嘴,他尽管没有回头去看,但肯定知道不健康。 鄙视过后,凌夜随手丢下手里的小石子儿就跑向了家门,致使石桌上那副缭乱的一家三口吃饭图也被冷落搁置。 “唪!”在路过二人身边时,凌夜还没好气地停来下刮了对方一眼并且哼了一鼻子,直将依偎在那里拧巴来拧巴去的两口子哼得面色一僵。 即便是走进厅堂后,凌夜还满脸鄙夷地扁动了几下嘴皮子,倒是不知道在学什么人说什么话。 “……”直到凌夜关上房门后,凌云志才神色僵硬地牵扯了一下嘴角。 此后,凌云志才没好气地撇着白眼儿嗔怪了一道:“个臭小子……” “唪。”柳月微微一笑,随后便拿开对方的双手走回了屋里:“走吧——” 她虽然话说的轻,却将字音咬得尤为重点。 凌云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随后才没好气地跟了进去:“得,搞半天没落一个好儿……” …… 数日后,晌午。 邵县,好客来。 酒馆的生意相当不错,门口还依靠着一位专门负责迎客的小二哥。 虽然小二哥环抱着双臂优哉游哉自乐呵儿,尤其是嘴里还衔着一根芦苇草,但他的笑眼可没停止过寻客。 “唪鞥——”马儿既喷鼻息,段志感自是牵马而来,但他走在人群中却有些心不在焉,还意兴消沉地垂着眼目。 在此之下,他自然是不出意外地与人发生了碰撞。 “啧!”老大爷没好气地嗔怪了一道儿,但却没有过多的停留,毕竟只是碰了个肩膀,还不至于躺下来讹人:“走个路跟个莽夫一样,白瞎了这么好的马儿……” “唪鞥——”马儿明显有些不太服气,还朝着对方喷了一道鼻息。 段志感为之沉默,直到望着对方消失人潮后他才自嘲一笑,随后便牵着马儿接着往前路走。 他眼下没有明确的打算,也不知道有哪里可去,不过这一转眼找到了“好客来”的招牌。 “好客来……”段志感轻轻呢喃,随后便哑然失笑地走了过去。 “哟!”见到有服饰不菲的牵马客过来,小二哥顿时眉头一挑、目中一亮,当下便笑呵呵地迎了过去:“来了客官,来,二楼请。” 段志感微微牵嘴一笑,但不等他将马儿的缰绳递给小二,却有人先小二哥一步的从他手里接走了缰绳。 “呃。”小二伸手接了个寂寞,自然便怔愣愣地转头看向了段志感的右侧:“你——” 段志感自然也有怔愣,但他却没有转头去看,而是突然摇头失笑:“唪,你怎么来了。” “唪。”石崇瑞微微一笑,但却并未多言……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7 醉梦楼中幽帘影 …… 清晨,小筑。 吱—— 房门一开就迎到了好光热,本就面带微笑的凌云志更不由乐呵一笑,随后便伸着大懒腰走了过来:“鞥——” 呼! 然,凌云志这懒腰还没伸完呢,凌夜这小鬼已经从后面见空插针地冲了出来:“我去洗漱!” “呃。”凌云志为之瞠目,只能目送凌夜跑去井口打水。 “唪。”柳月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她时下还在边走边束腰带,自然没眼去看挡在门口的凌云志。 不过,在出门路过的时候,柳月却故意而为但力轻地挤了凌云志一个趔趄:“啧。” “呃。”凌云志莫名其妙到一个脑袋两个西瓜大,但讷讷挠头而说得出话来:“什么情况……都吃了火药、了?” …… 钱宅,大门口。 “老爷……”刘三儿笑呵呵地将钱有扶上马车,可谓恭敬和掐媚。 这一大早的钱府就备了马车,也不知道要去哪个幺蛾子的鬼地方。 但刘三儿自然心知肚明,是以事后,刘三儿才搓着双手对钱有连连坏笑:“嘿嘿……” “啧。”钱有没好气地回头嗔怪了一道子,随后便掀高门帘子走了进去。 马夫微微摇头显无奈,随后便一扬马鞭发动了座驾:“驾。” 啪! 空鞭作响,马儿自然开始小跑起来。 “嘿嘿……”刘三儿搓着双手笑送,直到马儿开始加速后他才向那边一扬手地吆喝出声:“老爷——,莫要忘记给小三儿带张小手绢儿——” “驾!”马夫许是不耐听到这话,便突然加重声令、大甩空鞭,致使马儿在昂首嘶鸣后开始飞奔。 “嘿嘿嘿……”刘三儿嘿嘿坏笑,直到目送着马车远远离去后他才笑眼一眯,随后便笑呵呵地背负起了双手,乃大摇大摆地走回了宅院:“啷里个儿啷,啷里个儿啷,啷里个儿啷里个儿啷里个儿啷,啷里个儿啷里个儿啷里个儿啷啷啷,啷啷啷……” …… 是夜,汉王寝宫,阅修房。 汉王李恪,年不过八,性恬静,稳重于心。然,名声在外,屡受弹劾。 时下,李恪正坐在书案处翻阅古简,辅臣权万纪候在厅侧,乃闭目沉首。 “报。”突有禀报从厅门外传来,致使权万纪慢慢睁开了眼睛,但,权万纪却保持缄默,没有去看。 李恪心无旁骛,只在慢慢阅览过一笺内容后才微微一笑:“进。” “是。”武侍深深俯首,这才卸下拳礼走进了厅中。 然,武侍并未观注权万纪,而是一路去往李恪的右侧。而权万纪也没有言辞,只是垂目观心。 来到旁侧后,武侍先行俯首示敬,直到李恪含笑颔首后他才进步上前,以耳语相禀。 李恪虽然在听,却声色不显,视线也一直停留在手中的竹简上。 短短三言两句武侍便禀报完毕,随后便暂且退开恭候。 李恪微微一牵嘴角,随后便将手中的竹简卷了起来:“下去吧。” “是。”武侍俯首称是,随后才向权万纪那边敬首一示。 权万纪深一颔首,未有言辞。 武侍再次俯首回敬,随后又向李恪深一俯首,这才转步离开了这里。 等到武侍走出厅门后,李恪也收卷好了最后一根的竹笺。 也直到此时,李恪才微微一笑,乃轻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竹简:“左部郎将段志感,何故去往邵县落脚。” 权万纪略有一默,随后才深深俯首地揖手敬上:“此人大义凛然,可谓军情不与外人谈,无事不出三宝殿……想必,是为私事。” 李恪微微一笑,随后便安然起身,乃动手去身后的书架上翻找竹简:“自从秋舞死后,他还有何私事可谋。” 权万纪为之沉默,随后深深俯首道:“想必……是因秋霜。” “秋霜……”李恪于心中复述,随后又哑然一笑,乃将找到的竹简拿落下来现场翻看:“可惜……堂堂剑圣,难为所用。” 权万纪深深俯首,诚敬闭目。 …… 邵县,醉梦楼。 嗒嗒、嗒嗒。 老鸨提着衣摆快步下楼,但还没来得及走下楼梯迎出去,钱有已经左拥右抱着走了进来:“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打眼不要紧,一打眼过去看到钱有,老鸨顿时涌了一下身子:“诶哟——钱老爷——” 娇捏令人颤,鸡皮疙瘩全起来。 尽管老鸨已经迎去门口,但一众围在厅里的花客却寒皮冷然直颤头,一个个脑袋颤动得跟被人擂打的鼓面一样。 实际上,楼道正对着门口,这彼此之间自然算作中厅,至于中厅的左右两边或更里间,自然是花账买单的酒宴之地。 至于这些花客此时为何围列厅里不喝酒、站在两旁不恋羞,则是另外一说。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老鸨迎面过来,钱有顿时仰面大笑:“你这老鸨,净抢女儿们的风头!” “诶哟,瞧您这话说的……”老鸨拧巴着肩头甩了一下手绢儿,但这后话还没说出来,钱有却突然目光渐亮、嘴巴渐张地瞠在了那里:“哈啊——” 至于他所望之处,自然是楼道之上。 “哈啊——”或者说,令在场的围观者为之惊艳侧目又春心荡漾、神情酥软又口水欲流的……是这位带着一位女侍从楼上走下来的女子。 一帘薄纱半遮面,唯露凤眉桃花眼。 仪态纤纤莲步慢,罗裙清淡笑攀颜。 没有花瓣,没有奏乐,后方本就俊秀的侍女也只是敬态随行。 “呼噜、酥!”多少登徒子流下口水用手接,事后还在笑托涎。 “咕唔。”便是钱有也身子一拱地吞咽了一口待出的口水,随后便急急而去地抓住了老鸨的手腕:“这是何姑啊——?” “唪。”然,不等老鸨娇气地甩下钱有的手,钱有已经主动松开,乃一路色迷心窍、笑容痴恋地迎向了那下楼的美人儿。 “哈啊。”见到钱有上去,而那美人儿也已经下了楼梯,一众浪荡春心的登徒子顿时就抛弃了怀里或身旁的美伴,非但不顾这些旧佳人的幽怨和负气,还一下子将那新伊人围堵了起来:“哈啊……” 美人自然停步,而一众登徒子虽然围堵了过来,可也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但区区三尺,已经足够香艳入鼻、美色倾心。 “诶哟——”老鸨娇作地摆拍了一下双手,旋即便提着衣摆从后面硬挤了过来:“看你们这一个个的,真没出息……” 钱有最是色迷心窍,他本来就要伸手去跟美人打招呼,这不老鸨一来,就把他的手挤到了一边去:“额。” 然,当钱有再转目看去时,老鸨已经挽上了美人的臂弯媚笑起来:“诶呀、江姑娘——” “咕唔。”多少登徒子为老鸨能够占到便宜而艳羡,口中不觉在吞咽。 江姑娘微微一笑,随后只向前轻盈迈步,老鸨便被一股轻柔的气浪掀退开来:“诶哟——” 呼。 江姑娘迈步之轻如谷风,但此风之势却将前方的一众挡路者全部吹退两旁,以为这主仆二人开通去路。 “咕唔。”直到目送着主仆二人离去良久后,钱有还口水难断得吞咽了一口吐沫。 至于其他的登徒浪子,自然定力不足,更是痴笑迷恋于那空荡荡的门口。 “鞥——”看到众人如此神态,被冷落在一边的小幺儿顿时扭捏不依:“哼鞥!” 此声一出,钱有顿时高眉一抬,乃打眼就看到了小幺儿的委屈:“钱老爷——” “哈啊——”钱有色心转移,当下便伸着双手快步走了过去:“诶哟——我的小幺儿诶……” “鞥——”小幺儿诚然负气,非但满脸不依地拧巴了一下身子,还把钱有伸过来接迎的色手扒开了:“人家不依了啦……” “诶哟——”钱有哪信这话,当下便将小幺儿搂在怀里好好疼爱和哄劝:“好啦好啦,这天底下上哪去找像小幺儿这般娇嫩欲滴,又懂事儿可亲的俏佳人哪……” “鞥——”小幺儿依依不愿,直到钱有笑呵呵地将银子从袖袋里掏出来,再像缩头乌龟大点头一般地将银子塞进了她的衣襟内:“诶——” “鞥——”小幺儿扭扭捏捏,但已经算数:“唪鞥。” “诶——呀——”但站在楼梯口的老鸨却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地拍打了一下双手,更是在步子轻快又脚不沾跟地向钱有那边走过去的时候一路别着脑袋指点着女儿们大行嗔怪:“还愣着,还不赶快招呼客人。” “鞥——”女儿们拧巴着身子表示不依,但随后便满脸幽怨和委屈地寻向了各自的花客:“官人——” “诶呀——”有公子没好气地摔了一下双手,随后掉头就走向了自己的桌位,致使美人幽怨相随、挽臂不依:“三少爷——” “呼噜。”有汉子一吸舌头咽口水,也这才把脖子从那边缩了过来,乃笑哈哈地搂着美伴回向了原座。 “唪!”直到女儿们将客人全都带回去之后老才鸨没好气地摔了一下手绢儿,随后便笑脸相迎向了后面的钱有和小幺儿:“哎呀,快快快,先上楼再说……这酒菜可都该凉置了。” “呵呵……”钱有悠悠吟首,但不等有所言,已经被小幺儿架向了楼梯:“诶呀快点嘛……” “好好好——”钱有无奈妥协,但脸上的笑容可不曾消失,更是禁不住油手勾搭了一下小幺儿的美人尖:“今儿呀,咱就只陪小幺儿一人。” “鞥——”小幺儿非但避开了钱有的勾指,还故作不依地拧巴一下肩头。 “哈哈哈哈哈!”钱有仰面大笑,便一路挑逗着小幺儿上了二楼。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8 小筑河岸 …… 醉梦楼,楼道上。 “呵呵……”钱有一路调戏着小幺儿,致使挽着钱有臂弯的小幺儿满脸不依:“鞥——” 二人这一路顺梯而上,然,当到了拐上三楼的环梯时…… 这三楼已经近在眼前,只要拐出这个弯儿就能直接通上去,但小幺儿却突然负气停下并扭头避开了钱有的色手:“鞥——” “嘿嘿……”钱有嘿嘿一笑,就要把右手伸进自己的袖袋里掏银子。 可这一低头,钱有却突然怔愣,随后便错愕加迟滞地看向了自己的右下方。 那是位于二楼的雅间,而且是正好挨楼梯口的第一间。 然,这些雅间虽然没有正墙,但左右各以屏风作隔墙,上方也都悬挂着一排较短的屏风作挡帘半遮盖。 是以,从钱有这个角度,倒是看不见那个坐在左侧之人的面容。 但,通过这些挡帘中间的空隙,钱有却能看到……石崇瑞的面孔。 虽然不是全貌,但足够钱有辨认出石崇瑞的身份。自然,也能看到石崇瑞是在与前人敬酒。 “鞥——”但小幺儿的委屈,却将钱有从这一眼的错愕中拉了回来。 “钱老爷……”看到小幺儿委屈又幽怨的样子,钱有不由为之一怔,但随后便笑呵呵地掏出银子拍放到了对方小手里:“诶——” “唪鞥。”小幺儿轻闷一哼,这才翻手收下了银子,乃笑嘻嘻地架着钱有上了楼。 “呵呵……”钱有尽管在笑呵呵地往上走,可却一直拉着头使劲儿往下面瞧。 …… 数日后,邵县。 “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嘞——”糖葫芦贩子扛着大糖柱游街唱卖,可不吸引了一大堆的小伙子拽着家长围过来? 适逢庙会,城里好不热闹:双狮嬉街人,花鼓伴行去。游人见鬼面,原是古舞起。摊摊林立,好一派热闹风气。 “咔啊——”柳平宽一口酒下长声赞,随后便拎着酒葫芦去往了热闹处。 他一人来此凑个热闹,赵玉凤尚在家中织布匹,要晚些时候才来。 柳月也在小筑之家刺绣帕,父子二人网渔去。 “炊饼——,炊饼——,又酥又脆的炊饼——” “三鲜小烧包,不鲜不掏包儿。诶诶诶,来来来,尝一个尝一个。” “嗯鞥。” “怎么样,鲜不鲜?” “不鲜。” “你给老子滚吧你——不鲜……” …… “呵呵……”长街的热闹,令柳平宽不由乐呵生笑,眼见这处处闲趣和热闹,他自然也不甘寂寞来下酒。 然,这大嘴还没亲到葫芦口,柳平宽却突然为之一愣:“嗯?” 怔愣之下,柳平宽便不由慢慢放下了酒葫芦,乃转头看向了位于自己右前方的酒馆。 “好客来”,既有横匾,也竖招牌。 但在这张悬挂右侧门墙上的招牌下方,却有一贩不开眼,堂而皇之摆饼摊。 而时下,石崇瑞正笑站摊儿前,乃是等着摊主卷肉饼。 作为一名愣头大汉,这摊主卷饼的手法倒是娴熟非常,不见一点撒馅儿和不净。且砧板旁边的在餐盘中,已经放好了一个被油纸包着的肉卷饼。 “嘿嘿……”饼一卷好,摊主儿便乐呵一笑,乃是用双手将备好的两个卷饼都递给了对过儿的石崇瑞:“五文便可,多则不要。” “唪。”石崇瑞悠悠一笑,随后便轻轻点头地放了五个铜板在桌角,这才伸出双手接过了油纸卷饼:“多谢。” “嘿嘿……”摊主咧嘴一笑,后轻轻点头。 石崇瑞微笑摇头,随后便转身走向了酒馆。 “呵呵……”摊主先在白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伸手将文钱拿了回来塞进围裙上的围兜儿里:“卷饼,卷饼,三文一个,五文两个。” 摊主并非是在扬声吆喝,而是直接在大声说道,听起来看上去有些逗趣。 直到目送着石崇瑞走进酒馆之后,柳平宽才怔怔地愣了一声:“额。” 一愣回神后,柳平宽顿时眉头皱起,但只稍一沉思,他便心中一定。 事后,他又谨慎地扫视了一眼左右,直到没有发现可疑之辈后他才朝着酒馆那边溜了过去。 …… 河阳,柳宅。 “嘿嘿……”赵玉凤一边关门,还不忘笑呵呵地向身后的柳月炫耀:“你看这布匹多平滑,跟店里的一点不差。” “唪。”柳月微微一笑不回答,她怀里抱着的自然是赵玉凤织好的灰色布匹。 “呵呵……”插上门锁后,赵玉凤翻手便将钥匙装进了袖袋里,随后一过来就挽住柳月的手臂往外走:“稍快些,别让人家把马车借走了。——老娘可不想在布店里面人挤人,还要大步走过到城里。” 柳月摇头一笑,便将步子提快了一些。 …… 邵县,好客来酒馆。 “来来来,再喝一碗、再喝一碗……”当这位贪杯好饮者拎着酒坛起身劝酒时,柳平宽也一路为贼靠边走、东张西望侧身行地吊着石崇瑞摸上了二楼。 “唪。”石崇瑞一路面带微笑、直上三楼,更是毫不停留地拐到了位于楼道右边的天字第一间。 而时下,柳平宽也一路背靠着墙壁、大张双手扒扶着墙面鬼祟到了拐角处。 既然这一露头就能看到石崇瑞的半身,柳平宽自然慌忙地缩回了脑袋。但随后,他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小心窥探。 与此同时,房门口。 石崇瑞暂用左手拿着两个卷饼,随后便用右手轻轻叩击了两下房门:嘚、嘚。 此声一出,柳平宽顿时缩回了脖子。 然,良久不见回应。 而柳平宽也在听不到动静之下再次伸头一探,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更生怕自己跑到楼梯的扶手那边就近观看会引起石崇瑞的注意。 良久不见回应下,石崇瑞不由微皱眉头,便又再次叩击了两下房门:“将军。” 此言一出,柳平宽顿时瞳孔一缩,随后便慌忙掉头地逃离了这里。 嗒嗒嗒! 沉重慌乱的脚步声自然使得石崇瑞眉头一皱、目光一凝,但他却没有跟过去一看究竟,而是阴沉沉地推开了房门。 吱…… 然,室内空旷,哪里有人在床! “该死……”石崇瑞阴沉咬牙,随后丢下手里的卷饼转身便走。 啪嗒。 好生生的两个肉卷饼迎来凄惨,但已经挽留不住那急急下楼之人的身影…… …… 河阳,小筑河岸。 “呵呵……”凌云志笑收渔网,凌夜也咧着大嘴叉子使劲儿拖拽:“嘿嘿……” 然,这网一拉上来嘛……就只有一块石头压河蟹。 “啧!”看到这幅美景,凌夜顿时摔手丢开了渔网,随后便气呼呼地闯了过去。 河蟹小小不过半巴掌,自然能够轻易的被凌夜捏着左钳子从网格里拎出来。 “呵呵……”见凌夜拎着河蟹大皱眉头,凌云志不由乐呵一笑,随后便撒开渔网走了过去:“收获不错嘛。” “哼!”凌夜重重点头地哼了一道子,此生更是没有把这个“哼”字哼得这么清晰。 “唪。”一哼过后,凌夜又闷声闷气地闷哼了一声,随后便拎着小河蟹站了起来:“你还有脸笑,我都说换个地方撒网了,白驾着竹筏划去那里拖一遭。” 凌夜当真委屈,更是满脸的郁闷和不满。 “嘿嘿、嘿嘿嘿……”凌云志憋不住坏笑,随后便蹲下扒网取石头:“你小子怎么跟老子说话呢,嘿嘿、嘿嘿嘿……” “你还笑!”凌夜没好气地跺了一下脚,随后便愤懑地将河蟹扔回了水里,还望着河蟹的落水点嘟囔道:“唪!这么小都能跑到大网里,下次带你家长来见我。” “嘿嘿、嘿嘿嘿……”凌云志被逗得刹不住笑声,更憋得缩着脖子颤脑子:“你小子说人话……咔咔、哈哈哈……” 但这笑还没完,凌云志却突然眉头一皱,随后便笑意渐收、眉头渐展地站了起来。 在余光映到父亲起身之下,凌夜顿时眉头一皱,随后便没好气地转身看了过来。 但凌云志却并未看他,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左前方的林荫。 见状,凌夜不由眉头一皱,也顺着凌云志的视线看了过去。 林荫下,黑靴衬蟒袍,人虽负手但垂目,若说孔武也沉默。 来而驻足者,正是段志感! 看到对方低头不动,凌夜顿时眉头紧皱,随后他便走到了凌云志的身边站着,但眼睛却始终未曾离开过段志感,且……他看向的目光中,甚至还要一丝敌意存在。 “唪。”倒是凌云志突然微微一笑,随后便正身朝向了段志感,悠悠含笑道:“兄台何经此处?” 段志感沉默更深,目中更无波动。 见状,凌夜顿时抿住了嘴唇,随后便伸手抓住了凌云志腰背处的衣角。 段志感缄默一时,随后才抬头看向凌夜说道:“为寻故人而来。” 凌夜表现得闷声闷气,而段志感也在此时沉默。 一默过后,段志感微微摇头莫名,随后便转目看向了凌云志,微微一笑道:“但行经此处,忘却去向。” “哦?”凌云志眉头一挑,但目里却深邃非常,可他本人却突然洒然一笑:“既然迷途,不若去往寒舍小酌几杯?” 听到这话,凌夜顿时眉头一锁,但他却没有插声,只是慢慢加大力度地拧了一下凌云志后腰的皮肉,致使凌云志腰杆一挺、面皮一挤。 “个臭小子!”当然,这话凌云志只在心中暗骂。 对于这些,段志感选择缄默,更不由垂目。 但缄默过后,他却微微一笑,随后便伸出右手向前路一请,乃对凌云志颔首轻笑道:“劳驾。” 凌云志微微一笑,随后便反手抓住了凌夜的左手腕,更是硬拽着凌夜走回向小筑那边:“随我来。” “网——!”凌夜虽然挣脱不得,但可没忘记身后的家当。 “诶呀,什么东西嘛。”凌云志没好气地将凌夜拽正跟随,随后又气急败坏地轻声教训起来:“你小子回去给我老实点!再给老子没大没小,看我怎么收拾你。” “唪!”凌夜没好气地哼了一道子,随后便不情不愿地跟着对方往前走。 段志感沉默一时,随后便微微一笑地跟了过去。 河岸竹筏在,黑石睡渔网。 波澜是涟漪,飘叶可相依。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19 再会 …… 邵县,回往河阳之旷野。 “驾!” “驾!” 柳平宽瘦马加鞭、面上火急,好一匹瘦弱的马骡也被他鞭挞更瘦。 与此同时,位于柳平宽前路的小树林。 “吁——”赵玉凤装模作样地扬了一下手里的赶鞭,她难得有机会驾车出远门儿,自然要好好的端起架势扬鞭策之、笑而佯之。 “呵呵……”令得毛驴儿稍稍加速后,赵玉凤又不由乐呵一笑,这才向身旁的柳月吐露道:“这男人哪,就跟这小毛驴儿一样。一日不鞭挞个几下,懒散磨叽不说,连方向都把不住。” 没错,这并不是什么正经的马车座驾,而是一辆由小毛驴儿拉行的架车。柳月和赵玉凤自然也是并排坐在前面,但柳月坐在右边,怀里还搂着备换的布匹。 “唪。”柳月掩嘴失笑,但不等她跟赵玉凤打趣谈笑,却突有一匹快马从左侧冲过:“驾!” 惊遇之下,彼此双方自然回过头去互相观察,但三人目里的惊凝之色却在彼此的目光一对下全部迸发了出来。 “什么?!”确认到路人的身份,柳平宽顿时怒目一凝,随后便急急勒停了座下的瘦马:“吁——!” 瘦马扬蹄半立,自然惊醒了为之怔愣的赵玉凤和柳月。 “啧!”赵玉凤先行嗔怒,随后才用双手拽停了愣着脑袋往前捣步子的小毛驴儿:“吁,吁!停停停!” “笨毛驴!”驴车一停,赵玉凤便即刻丢下了手里的赶鞭,随后便气急败坏地下了架车说道过去:“你这个糟老头子,一天天能不能安分一点!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然,柳平宽却对赵玉凤的唠叨之言视若无睹,而是在与柳月对视了一眼后皱起了眉头。 “傻巴眼哪!还挺这儿呢……”赵玉凤这才骂骂咧咧地走到近前,柳平宽便突然眉头一锁,随后便即刻调转马头、大行鞭策:“情况紧急!先回再说!驾!” “什么……”见状,非但赵玉凤僵住了伸出的右手,柳月也为之怔愣。 眼见柳平宽策马急去,柳月不由眉头一皱,随后便转头看向了僵在那里的赵玉凤。 “个死老头子……”但此时,赵玉凤却没好气地摔打了一下右手,随后便情不满意不顺地抖整着双袖走回来:“真是瞎了狗眼……” 话虽气愤,然不知骂谁矣…… …… 小筑,廊道。 “咔啊——”凌云志一口饮罢先长赞,随后才抬手一抹大嘴,乃是笑望向邻座的段志感说道:“此酒我已经珍藏整八年,可不曾与人一见。” 石桌作酒桌,三叠咸菜就炸鱼,两坛佳酿豪举饮。客居北位家主西,小鬼落得一陪衬?郁郁寡欢不能欣。 “唪。”听到这话,凌夜顿时板着小脸闷哼出声。他揣着袖口站在凌云志的右手边,对于这只顾喝酒不管自己的二人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唪。”段志感为凌夜的郁闷感到好笑,随后又向凌云志敬举酒坛,身姿端正且豪气不减:“比之阁下豪爽,便是饮之井水亦如佳酿。” “唪。”凌云志本是轻轻一笑,但随后又大嘴一咧,乃与对方敬坛相碰:“多说无益,一切都在酒里。” 段志感深笑颔首,这一眼对视之下,二人自然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为序章,豪饮才是主乐:“咕唔、咕唔……” “哈——”痛饮之后,段志感为美酒之烈而深深闭目摇头,可一旦腹中的烈火化成暖流,他便不由大手一挥:“痛快!” “哈哈哈哈哈!”凌云志更是仰头大笑,随后便暂且将酒坛搁置,引手请食道:“厨艺不精,但请一尝。” 段志感咧嘴而笑,随后便暂且将酒坛搁下,乃先行托扶衣袖,再动筷夹来一些咸菜开胃。 见对方在慢慢品尝时轻轻点头,凌云志顿时大嘴一咧,更禁不住自豪和得意地昂首挺胸起来:“嘿嘿……” “唪。”凌夜阴沉沉地闷哼了一道子,随后先是看了一眼段志感,这才没好气地把脑袋别到了另一边:“哼。” “嗯……”段志感正经点头,随后又微微一笑,这才端置着持筷之手与凌云志点头笑誉:“爽脆而咸淡适中,更秒之处是这酸辣和鲜香。” 说到这里,段志感不由摇头一笑:“更不像普通腌菜,太干,太棉。” “哈哈哈哈哈!”凌云志禁不住拍着膝盖仰面大笑,随后才难掩得意和嘚瑟地炫耀起来:“内人虽无甚值得称道,但……这一手厨艺和腌制秘方,可谓独道。” “唪。”段志感微微一笑,随后便再行动筷,准备夹取一些腌笋品食。 但不等段志感筷入菜碟,却从西路那边传来一道吁驾声:“吁——” 声虽轻,但为女,也自然入了三人的耳里,乃致使凌云志父子为之一怔、段志感筷头顿停。 当凌云志和凌夜怔目看去时,这来者不是赶着驴车送柳月回来的赵玉凤还能有谁? “哟!”乃见段志感坐在廊亭,赵玉凤顿时目中惊喜,更是就此丢下赶鞭,便是在慌忙下车时还不忘出声催动傻坐着那里的柳月:“快快快,还愣着……” “额。”见赵玉凤火急火燎地揣着双手疾步赶去,柳月一怔而默。 沉默过后,柳月又莫名摇头,随后才轻慢下车。 “呵呵……”凌云志乐呵一笑,他的眼里自然只有柳月,但却忘了起身去迎。至于那慌手慌脚赶过来的赵玉凤,尽管在他视线范围却不在他的心中。 “娘!”凌夜自然没有凌云志马虎,当下便在一声喜呼后快步的跑去迎接。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自最初赵玉凤吁驴儿减速到此时凌夜跑去迎接柳月,只不过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而直到此时,段志感还在望着菜碟沉默。 然,当赵玉凤既火急又迟疑的赶到近前时,他却突然微微一笑,随后便放下了筷子站立起来。 见到段志感起身,赵玉凤顿时便刹住了步子,但不等她张口欲言要拜见,段志感已经在背负起双手时向她微笑摇头。 赵玉凤深深俯首示敬,她自然不敢逾矩多言,且本来也不知如何开口。 “娘。”时下,凌夜也伴着小脸接走了柳月手中的布匹。 对于凌夜的不满或委屈,柳月只是微微摇头一笑,随后先向那边的段志感轻一点头示意,这才动身朝着廊道那边走去。 “唪。”凌夜没好气地闷哼了一气,随后便伸手牵住了柳月的衣袖,乃是满脸郁闷的跟着柳月走回来。 “唪。”凌云志看在眼里笑在嘴角,随后便起身迎了过去。 段志感微微一笑,也动身跟了过去。 “啊。”赵玉凤慌忙退让出前路,更是敬畏到直点头哈腰:“请,请。” 对此,段志感只是微微摇头,并未多言也未停步。 赵玉凤一直等到段志感从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完全走出去之后才敢偷眼打量一眼众人,随后才急得攥着双手跟了过去。 路本也不长,双方这一来一去之间,自然寥寥十来步便聚首一处。 但在碰头一瞬,尚且不等柳月向段志感揖礼请安,段志感已经微笑开口:“多有打扰,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此言一出,柳月先行沉默,凌夜则嘟着闷脸转眼看向了别处,凌云志可谓淡然自若只含笑观心,倒是后面的赵玉凤急得直搓手。 见之凌夜的态度,段志感不由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这小鬼对自己抱有一丝莫名而来的敌意,但他自然不能与未经世事的孩子一般见识。 心中思绪一念带过,段志感则向柳月微笑颔首:“不必介怀。——无心之举。” 言下,段志感又侧身向身旁的凌云志抱拳一示:“凌兄,在下亦不便过多叨扰,你我,便就此别过。” 凌云志早已随同抱拳回敬,时下自然含笑点头:“无妨,来日方长。” 段志感微笑颔首,随后先侧目留意了一眼皱眉望下的凌夜,最后又深望了一眼垂目观心的柳月,这才洒然一笑地向凌云志重重一示拳礼:“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凌云志重重回礼,致使段志感仰面笑离:“哈哈哈哈哈!” “我——”赵玉凤伸手欲言,但又自知不好多说,当下便在急扫了一眼一家三口后慌忙地跟了过去:“民、我送你……” 段志感微微一笑,便侧身让出前路,并伸手引请。 赵玉凤受宠若惊,哪里还敢多言?只得惶恐点头半鞠躬地快步走向了驴车。 段志感洒然一笑,便一拂衣袖地背负起双手跟了过去。 凌云志看在眼里笑在心里,随后便乐呵呵地看向了柳月:“一路舟车劳顿,还没赶上交易?” 柳月微微一皱眉头,随后才没好气地瞥向了凌云志:“唪。” “哼!”凌夜倒是大表不满,还没好气地瞪了凌云志一眼。 “嗨,嗨嗨……”凌云志大嘴一咧,尴尬挠头。 时下,赵玉凤也早就牵着毛驴儿调好了车头。 呼。 在来到车尾近前时,段志感只轻轻一踩脚尖便轻步飞落到了架车上,但他却并未坐下,而是就那么背负着双手站在上面。 “您坐好。”赵玉凤不敢轻易回头,只恭声招呼了一声便侧坐到驾位上笃驴儿离开了这里:“吁、吁。” 嘚嘚嘚嘚嘚…… 小毛驴儿的小碎步捣得飞快,不多一会儿便带着二人去往了远外。 “唪。”一直目送对方下坡远去后,凌云志才微微一笑地转身走向了廊道:“天光不饮酒,夜晚自浇愁。” “唪。”凌夜没好气儿地瞥了对方一眼,随后便撒开娘亲的衣袖跟了过去:“喝酒喝酒,渔网怎么办……” 柳月深陷沉默,缘不知何起,人已离去远目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0 拿个酒坛倒尿盅儿 镇里,通向柳宅的巷道。 “诶呀——”赵玉凤正火急火燎地揣着双手赶回家,尽管她已经还送了驴车,但这小步子却好像受到了毛驴儿的传染,可别提捣腾得有多快了。 与此同时,柳宅内。 “啧,啧!”柳平宽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更是每一到位停下后就以烦躁之声即刻掉头:“啧!” “还不回来!”在兜兜转转了好几趟之后,柳平宽突然恼怒跺脚,随后便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朝着门口走了过去:“个糟老婆子……一天到晚磨磨唧唧,难与为谋!” 与此同时,柳宅外。 “哎呀——”赵玉凤也同步来到了大门外,但她火急火燎自然不肯作停留,而是也骂骂咧咧地去推大门:“个糟老头子……” 吱—— “甚!?”这大门一打开,二人可不吓得腰杆一挺、往后直仰脑袋?更别说在眼睛瞪得有多大,肚子挺得有多圆了。 看到差点与自己碰头的家伙就是自己嘴里正在叨叨的主儿,二人顿时就气急败坏:“你干什么(你瞎了眼哪你)!” 然,柳平宽只是气得往前跺了一步,并用手指着地面喝问。而赵玉凤则是往前上了一步,乃是指着李柳平宽的鼻子喝骂。 “你!”柳平宽被指骂得为之语塞,但赵玉凤却是两眼一瞪,并且又往前蹶了一下地站上了门槛:“你什么你!你还有理了?!” 柳平宽被质问得没有脾气,只能憋着老脸生闷气。 “唪!”然,赵玉凤却先他一步闷哼了出声,致使柳平宽瞬间老脸酱紫。 “嗤。”赵玉凤别着脑袋嗤笑了一声,随后便转身侧对着柳平宽,乃是抖擞着衣袖把双手揣放在一块儿:“一天到晚没个扎根儿的地方……” 说到这里,赵玉凤又突然转了过去,乃是伸着脖子扬着脑袋质问了柳平宽一道子:“火急火燎烧平原哪?!” “你!”柳平宽气得身子一别,但赵玉凤却硬是把脸伸了过来:“怎么样!有本事招呼过来!老娘全给你接着……” “你!”柳平宽气急,但他实在反驳不出什么,只得一摔大袖地走回了院里:“女子小人!难与为谋!” “唪!”赵玉凤不以为然地闷哼了一声,随后才不情不愿又不满地跟了进去并关上大门:“出息……你还能跟老婆子动手怎么的……” …… 镇里,小凤祥客栈。 吱—— 眼下还是大白天,但掌柜的却正要关上店门,着急于为室内遮以黑暗。 呼呜。 然,不等掌柜的把折叠式的推拉门完全带上,却被门外的急来者伸手扒住:“诶、诶诶诶——” “额,谁……”掌柜的自然愣住停下,但不等他张口说些什么,钱有和杨平等人已经强推开店门闯了进来:“诶呀,你快起开吧你……” “你们……”掌柜的怔愣伸手,但最后却无以言表,只能楞楞地看着钱有和杨平这一大帮人簇拥向里桌的那位贵客并齐行拜见:“将——将军……” 室内早无第二客,唯有段志感一人坐在此处醉坛独饮。 且,段志感尚且背对着钱有这一帮子乡绅,无论对方如何惶喜敬拜,他都没有停止灌酒:“咕唔、咕唔……” “呃。”杨平自然不敢卸礼抬头,可窥见段志感如此状态,他便不由迟疑,乃与旁侧的钱有面面相觑互疑:“这——” 嗒。 然此时,段志感却突然拎放酒坛,但后来,却是饱嗝先出:“额。” 众人为此而面面相觑,但对视互疑之下反倒更加不解。 “唪。”段志感好笑出声,随后便拎着酒坛离开了座位。 哗啦。 见状,钱有和杨平等人自然慌忙退开、以免挡住对方的去路,更在退定之后齐齐再拜:“将军。” “额呃!”段志感酒嗝儿先出,随后便摇摇晃晃又面带好笑地走向了楼道,乃是在单手拎起酒坛作饮前淡淡说道:“归去吧……咕唔。” 笑是好笑,非是自嘲。 而持礼拜候在一旁的杨平和钱有等人也尽都看在眼里,只是为此感到更加的莫名其妙。毕竟以段志感之胸怀和气度,他们实在难以料想:究竟所为何事而借酒浇愁? “呼——”段志感一灌则罢,也已经上了楼道,但去时可谓一步一晃,更醉眩到闭目摇头:“某今日无暇,不能相陪。” “这……”杨平怔愣,更为之语塞,但不等他与身旁的钱有对视多久,却从门口处传来一声:“诸位。”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目中一动,便慌忙转身看去。 来者,正是石崇瑞无疑:他既站在门外,也且用左手扶着推拉门,但他的目光却只在楼道之上,根本无视了旁侧恭敬拜见的掌柜。 嗒、嗒。 然,眼下这唯一令他在意的人和关心的事,也已经上了楼去。 “石大人?”杨平独自呢喃,随后便为之惊醒,慌忙就快步前去拜见:“石大人……” “石大人……”钱有等人也纷纷回神跟上,但不等众人来到跟前齐齐敬拜,石崇瑞却微微一笑摇头:“免见吧。” “额。”众人为之一愣,乃在面面一觑后纷纷挺身站好,但面上错愕犹在更反应不过来。 石崇瑞微微一笑,随后便稍退一步,既侧身让路也微微敬首着引请门外:“请。” “呃!”众人一愣,杨平亦与钱有错愕相视,但不解哪能比眼下的礼节重要?当下二人便以身作则更率先而为地敬持着礼式走了过去:“是……” “是——”众人齐声敬首,乃跟着钱有和杨平走出了客栈…… 与此同时,客栈三楼右数第一间,天字一号房。 吱—— 段志感醉笑着关上房门,可谓是醉眼迷蒙而身影摇晃。 …… 柳宅,院里餐桌。 “呼——”柳平宽一杯饮罢轻呼气,但只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便气上眉头:“嗨唉!” 气叹过后,柳平宽乃将手中的酒杯重掷在桌上,又拎起酒坛为自己倒酒。 时下,赵玉凤也端着伙食从灶屋出来,但打眼一见柳平宽之行为和态度,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出息。” 嗒。 但将两碗冷面放到桌上,赵玉凤便没好气地交叉着手臂撑住桌子说道起来:“人也喝酒,你也喝酒,但人家用坛倒、用碗干,你倒好,拿个酒坛倒尿盅儿!” 说到这里,赵玉凤还加重语气地抬手指了对面的柳平宽一鼻子:“真有出息,尿性!” 啪! 柳平宽一把便将酒杯拍放在桌,随后便气指了赵玉凤一道子:“就你啰嗦!” 指骂过后,柳平宽又没好气地拎起酒坛子往杯中倒酒,更管不了撒出多少马尿:“一天到晚絮叨多……” 尤其是在满上酒杯之后,柳平宽更是没好气地将酒坛重重地放了下来:“盛口咄心一家过!” “唪!”赵玉凤用鼻子哼了一道闷气作为回应,随后便不情不愿地端起面碗用筷子搅拌起来:“就你这幅德行和出息,就算有什么好消息也不会告诉你。” “什么?”柳平宽正要举杯喝酒,当下一听这话便是眉头一皱。但,他只是狐疑地上下扫量了一眼赵玉凤,便没好气地将杯中之酒一口喝尽。 嗒。 酒杯一放,柳平宽又即刻转手倒酒,但阴沉之下也有话出:“老子本有好消息,还用得着听信于你?” “什么?”赵玉凤一口拌面还没吃上就眉头一皱,随后便暂且端着碗筷问向了柳平宽:“你有好什么好消息?” 然,这话才问出,赵玉凤又不屑不信地撇了一下嘴和头:“唪,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嘭。 柳平宽重重地拍放下酒坛,随后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这才在转手倒酒的过程中阴沉开口:“你先说。老夫一听再讲。” 赵玉凤眉头一皱,随后便扭头一哼:“唪,还老夫……你没够格儿呢。” 柳平宽抬眼望了对方一下,随后先将酒坛轻轻放下,这才动手将碗筷拿来开吃:“唪,我听你废话。” 呼噜、呼噜。 眼见对方吃饭没个人相,赵玉凤顿时没好气地闷哼了一声,随后才不咸不淡地挑了一筷子拌面要吃。 然,这面食还没沾口,赵玉凤便突然眼睛一翻、脑袋一晃:“唪,跟你说?” “跟你说你得谢我。”此言一出,赵玉凤便将碗筷拍放在了桌子上,乃是抬手抖擞着双袖说道:“老身今日,遇到一人。” 听到这里,柳平宽顿时眉头一皱而吃举顿止。 然,柳平宽先是眉头微皱地上下扫量了一眼赵玉凤,随后便哼笑出声地放下了碗筷,最后也老神在在地抖擞着双袖说道:“老夫今日,也遇到一人。” “啥?”听到这话,赵玉凤顿时眉头一皱,随后便上下打量着柳平宽再单手撑桌:“你遇到何人?” “唪。”柳平宽故卖关子,老神在在望天道:“你又遇到何人?” 见状,赵玉凤顿时眉头一皱,随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平宽,这才卖弄玄虚道:“唪,你管我遇到何人。” 闻言,柳平宽顿时眉头一皱,但见赵玉凤阴阳怪气地看着别处不说话,他便不由陷入沉默。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1 过寿? …… 柳宅,院内餐桌。 赵玉凤本来还在暗自得意神情嘚瑟,但在斜瞥了一眼柳平宽后她便不由眉头一皱,随后也眼目低垂着沉默了下来。 时下无声,自然引风嘲:呼…… 但不等风儿完全带过,这二人却突然张口欲言地看向了彼此。 然,这一眼对视之下,二人又同时选择了闭嘴。 可见对方又不想先行开口,二者又纷纷眉头微皱着往后挪动了一下身子,更是暗自在心中腹诽对方不识抬举,净卖一些不开眼的葫芦药。 好嘛,二人这一番相互的审视和打量可是有些耽搁时长。 但事到最后,二人却在垂目一默后心中乃定,更是几乎不分先后也同样语出突然地看向了对方:“段——” 此言一出,二人顿时为之一愣:“什么(啥)?” 但一愣过后,柳平宽却突然目里惊变,乃是愤然地拍案而起:“你怎见到!” “呃!”赵玉凤被桌子震得一晃,但随后她又阴阳怪气且晃晃荡荡地看向了别处:“要你管……” “诶呀——”柳平宽哪有眼下这个性子和耐心,当下便急得直拍桌子:“你快点说!” “你拍什么拍!”赵玉凤也一下子拍案而起,更是指着柳平宽的鼻子逼问了一句:“你拍什么拍!” “我让你快点说!”柳平宽气得直蹶身子梗脖子,随后便别着脑袋一屁股坐回了长凳上,更是举杯就饮:“逼逼叨叨……” 噔! “唪!”见柳平宽喝完之后拍杯子,赵玉凤更是没好气,但终于不再卖关子,乃是揣着双手别着脑袋讲出来:“我今日送月儿回小筑,自然是在小筑遇见人将军……” 这话听在耳中,柳平宽顿时怒目一瞪:“什么?!” 这原地院中一声吼,确是将赵玉凤吓了一蹶。 但这惊吓过来后,赵玉凤顿时为之气急败坏,指着柳平宽的鼻子就开骂:“你喊什么喊!就你嗓门大了!跟驴叫的——” 然,不等赵玉凤把赖话骂完,柳平宽已经怒行而来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少废话!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干什么!”赵玉凤怫然作色地甩开了柳平宽的手,随后才没好气地揉着自己的手脖子说道:“都跟你一样……屁话三句两个假……” 柳平宽为此大皱眉头,但随后他就突然冷冷一笑:“唪!” 然,不等柳平宽嘴角的冷笑加深,赵玉凤却突然一巴掌赏到了他的头上:“我叫你笑!” “你干什么!”柳平宽恼怒得原地直蹶,但赵玉凤却不吃这一套,当下便巴掌和拧功齐来:“干什么?你猜我干什么!” “你给我撒开!啊——!”柳平宽还未来得及摆脱纠缠便腰杆一挺、身子斜蹶,随后更是捂着脑袋和后腰逃向了屋里:“还来!你疯了不成!” “我疯了……”赵玉凤一路咬牙切齿地追着掐,可谓是气急败坏:“看看咱俩谁先疯!” “啊——!女子小人!” “女子小人?你才是草莽匹夫呢!” “松手!” “还送手,我叫你……一天不照三天跑,三顿不撂马上爬……你给老娘认好茬吧你……” …… 小筑,廊亭下。 嗒。 凌云志今日尚算正经,无论是落子观局还是思谋棋路都一心专注,真是难得投入一回。 凌夜自是小皱眉头,但他举棋待定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决断,乃将棋子落入阵中:嗒。 至于柳月,她且一个人坐在栈道边的条凳上。所谓美人靠上美人俏,裁布齐剪作衣巧,倒是可道可道。 无人叨扰的日子,自然时光静好,小筑之幽静和恬淡,早已入了丛景里,不为无心人知道。 然,父子对弈时不久,妻指思异暂平纫。 若手中布匹如秋水,伊人眸里涟漪若何消? 但终归,摇头作罢了。可再针挑缝纫时,却走心染指破,一丝血迹清澈。 柳月并不觉吃痛,只是望着指尖沉默。丝血而已,有何可道。 彼时,凌云志突然默默摇头,亦不知是因棋盘局势,还是因为那里之人呢…… …… 是夜,镇里。 噔——,噔——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一路敲锣巡望,但长街寂寥,唯有几家夜栈门头上挂着的灯笼还在亮着。 对此,更夫只在路过时微微摇头,便就此更唱带过:“及夜灭尽——,防患未然——” 噔——,噔—— 更夫自是不会多留,如今只是“二更”,待他巡来“第三更”时便会强行敦促灭烛,亦不管内里是否明明已无客,掌柜是非瞌睡头。 而眼下这被更夫带过的,自然便是小凤祥客栈。 时下,掌柜虽然坐守柜台但却瞌睡连连,便是撑着脸颊也无法阻止脑袋下滑。至于更夫的锣叨音扰,也早就不能传入他的耳门。 一楼早无客,空空落落。 二楼更无人,月光冷清。 三楼为住间,但也唯有一厢亮着。 …… “咕唔、咕唔……”夜室长明,自饮自酌。 眼下,段志感虽在喝着手里这一瓶,但桌上、地上已经东倒西歪了整八瓶。 尤其是这个翻滚到门口处的空酒坛,眼下连内里的最后一些酒水也滴落了下来:汩。 “呵呃——”一瓶小酒自然不够段志感仰头大灌,可这酒后的激劲儿却不是他即刻就能够缓冲下来。 “呵呃。”他突然醉笑,后来又将瓶口朝下却倒酒不出,于是乎,酒瓶便被他甩向了房门那里:“酒来——” 咕噜噜…… 酒瓶翻滚到门槛上才宣告撞停,也不知是它结实,还是段志感无力使然。 然,这酒瓶一停,房门却被来人从外面推开:吱—— “酒来——”段志感已经趴倒在桌,但口中依旧索酒不断:“酒来……” “……”见之颓丧,石崇瑞深陷沉默,其怀里抱着的酒坛也不知如何是好。 “酒来……”呢喃过后,段志感又胡乱地扒拉了几下桌面,但酒未找到,却将一堆空瓶扫落在地上。 啪。 有者坚实有者脆,自然瓦碎醒人心。 但不等石崇瑞醒神看去,段志感却摇摇晃晃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让你寻酒,何故落慢……” 石崇瑞为之沉默,随后才跨过门槛走进室内。 然,他却在门口顿足沉默了片刻,随后才背手关上房门,事后才抱着酒坛朝段志感走来。 “唪……”段志感自以为笑,但实为仰头释息,更不等石崇瑞走到近前停下,他便大手一揽地抓走了酒坛。 吥。 坛封一去,段志感便随手弃之,更是用双手举起酒坛便大肆灌饮:“咕唔,咕唔……” …… 小筑,偏房。 见床上的凌夜已经睡熟,伴守在床前的凌云志不由微微一笑,也这才动手为凌夜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但此时,凌夜的嘴角却突然掀起一丝短浅的弧度:唪。 笑声虽极轻,但听在凌云志的耳中却倍觉好笑:“呵呵……” 笑过之后,凌云志又轻笑摇头,随后便去吹熄了灯烛,但在最后关上房门前,凌云志又禁不住留盼了凌夜一眼。 彼时虽昏暗,但月光两窗来,莫说吾等可见他之眉头小皱,凌云志也能看到他的半脸。 在此之下,凌云志便不由嘴角一掀,随后便关上房门为室内遮上静帘。 厅门早关,但简卧那边自有月光映皎洁,何止烛光在摇曳? 既有月瀑引前路,凌云志自然微笑而去。 但入卧区,凌云志先去吹熄了油灯,这才绕行到另一边掀被上床。 柳月虽侧卧在床却背对于他,但实为闭目假寐,乃将左手枕在头下。 凌云志并未看她,而是侧首观望着窗外的皎洁和静谧,嘴角处还含有一丝浅淡的微笑。 那里不过月下丛,难得萤虫露真容,但即便这景已见千百遍,他似乎,也不倦。 夜渐深,萤虫飘远,孤单了月光,弃了丛间雪。不,那只是一些白藓。 对此,凌云志只微微一笑,便撤回目光闭上了睡眼。 但不等他先入眠,柳月却在嘴唇抿动后突然缄默。 凌云志可能不知,唯含笑静躺。 可能是因等不到关心,柳月才在沉默之后突然开口:“你怎不问,那人是谁。” 凌云志好似睡着,但后来又微微一笑,回答亦风轻云淡:“是谁又何妨。” 柳月沉默。 …… 翌日,清晨。 吱—— 柳月这才打开厅门还没来得及走出来,从西路那边疾步赶来的赵玉凤便扬着手招呼过来:“月儿——,月儿——” 柳月为之一愣,随后便轻迈过门槛并揣着双手迎了过去:“难得起早。” “诶呀、月儿——”这还没到跟前呢,赵玉凤便没好气地拍打了一下空气。 “怎么了。”柳月小皱眉头,心里当觉莫名其妙。 “诶呀、还说呢……”赵玉凤大行嗔怪地别转了一下脑袋,随后便笑呵呵地硬架着柳月往回赶:“这不马上见秋了么……再不到十日,就是你那死鬼爹的五十大寿了。” 听到这话,柳月顿时眉头一皱,随后便狐疑攀目地上下打量起赵玉凤来:“五十?过了今年也才四十八。” “啧!”赵玉凤嗔怪着拍打了一下柳月的纤手,随后才不情不愿地说道起来:“你管他呢……他想明天死我都随他的兴。” “啧。”柳月为之嗔怪,但不等她张口说话,赵玉凤已经笑呵呵地加快了步子:“行了行了,咱们先去布店挑些上好的料子,到时候给糟老头子纫一身儿好衣裳。” 柳月嘴角有些不是味儿地瞥视了赵玉凤一会儿,随后才就此作罢:“唪。” “嘿嘿……”赵玉凤以讪笑带过,随后又话锋突转地说道起来:“这小鬼头马上就八岁了,去学堂的事儿到底有准儿没准儿啊?” “啧!”柳月不情不愿地嗔了赵玉凤一眼,随后才没好气地说道:“人家年底的生,这才九月见露头,上哪满八岁去?” “呵呵,我这不跟你开玩笑呢么……” “不让开。” “好好好,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这还差不多……” 这娘俩儿在一路渐行渐远中闲话个不停,直将站在门口的凌云志怔了个瞠目结舌:“……” 倒是凌夜突然停到了旁边,更是一见到姥姥把娘亲带走就小脸一板,随后竟然扫袖就走地闷哼了一道子:“唪!” “额。”不等凌云志愣眼看来,凌夜已经气冲冲地走向了井口那边。 “呃。”凌云志为之语塞无言,事后只得摇头心叹。然,最后他却是笑呵呵地跟了过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2 堂堂乞丐,金蟾世家不知心死为何物 …… 事实上,凌云志父子与柳平宽夫妇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巧妙或值得说道的地方。 其一,在于双方长者之间的认知关系或者相处关系上。 凌云志非是柳平宽口中所谓的赘婿,且凌云志在内心深处,也对柳平宽夫妇抱有一丝介怀: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称呼过二老一句爹娘。便是岳父岳母也没有叫过一声。尽管他对二老敬重始终更逆来顺受。 事实上,柳平宽夫妇二人如今的生活之所以能够如此清闲和惬意,最大或者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凌云志当初提亲时奉上的礼金。 这笔礼金的数目大小,从柳平宽这近十年来的游手好闲和滋润度日中便可见一斑。 而凌云志,则就此净身立户,便是一家三口扎根生活的小筑也是凌云志一手建筑起来。至于在此期间柳平宽老两口子是否出面又或者出了多少力,则无关痛痒也不在凌云志的关心里。 双方的性格、品行和观念,是造就两家这种“亲近而疏,远而又固”之现状的最根本原因。 其二,在于凌夜的身上。 凌夜自小便不跟柳平宽老两口子亲,但这,无关于凌云志与柳平宽夫妇之间这种疏远性的相处之道。 孩子对于情景变化的感知能力或者认知能力要比成人强上很多,尤其是一些细微处的情绪变化。 在此之下,以凌夜的感官角度出发,柳平宽和赵玉凤对他的好意和照料便显得有些虚假和做作。 而这,也是凌夜为何要远比凌云志还要疏远柳平宽夫妇二人的根由之所在。 尤其是五岁那年,凌夜在跟着柳月上街购置东西的时候碰见了柳平宽。然,柳平宽当时只顾着站在摊前跟人絮叨凌云志的闲话,根本就没有发现凌夜和柳月母子二人的存在。 彼时,凌夜撒开母亲的手便气冲冲地闯回了家门。从此之后,凌夜便再也没有搭理过柳平宽一次。 至于赵玉凤,则是在六岁那年被凌夜拉入了小心坎里的黑名单。 彼时,凌夜正坐在柳宅的门口玩泥巴,乃是不小心听到了赵玉凤在院里跟娘亲说落父亲的不是。于是乎,凌夜便气冲冲地闯回了院里,更是拉着柳月就离开了柳宅。 自此之后,本就不愿跟二老亲近的凌夜在见到二人时就更是不给老脸。 其三,还是在于凌夜的身上。 凌夜这小子记仇成性,对许多人事物都恪守己见,一旦认准了这人是什么德性、这事情是什么事道,他便再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在此之下,原本作为改善或者亲化两家关系之纽带的凌夜,便成为了警醒双方明哲保身或者认糟就退的围墙。 其四,在于柳月的身上。 柳月自小受到的家教便是老尊为上,更莫说她本就不善表达,再加上心性恬良又不喜争闹,可不是有什么事情都往心里藏? 如今夹在这两个家庭之间,单是护在凌夜的身前就不知道遭了老两口子多少的唠叨和数落,更遑论维护两家的和睦关系了。再加上她一门心思都在凌夜的身上,生怕自己人走远了小鬼就丢了、唯恐一顿不做饿坏了,又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去操心其他的事情? 在此之下,凌云志和柳平宽夫妇二人之间的互相不作为,便造就了这一大家子眼下的现状。 …… 镇里,南镇口。 “啧,慢的。”赵玉凤这硬架着柳月往前走还嫌对方慢,可别提嗔怪到脑袋别得有多深了。 “啧。”柳月禁不住嫌烦,这才没好气地提着衣摆加大了一些步幅:“急、急、急,小鬼头过生辰的时候咋不见你急……” “啧!又说那话。”赵玉凤大行嗔怪,随后才老不情愿地谝着脑袋说道:“疼他?疼了快八年了都没叫过一声姥姥……唪。” “啧!”柳月大感不乐意地别了赵玉凤一下,随后才小皱着眉头嘟囔起来:“该你不得好……一天到晚没个好嘴,碎碎念念絮絮叨叨。” “啧!瞎嘟囔什么哪。”赵玉凤没好气地嗔怪了一道子,随后便笑呵呵地挽着柳月的臂弯走上了中间道儿:“开心点儿,这马上就到了,挑东西选料子的时候可不能板着个绣花脸。” 柳月没好气地瞥了一会儿赵玉凤,随后才闷哼了一声暂罢甘休:“唪。” 小凤祥客栈,二楼靠窗处。 “咕唔。”一杯酒罢,段志感又即刻放杯倒酒,倒是可惜了这一桌丰盛的下酒菜,完全不能入他目中。 汩…… 酒液渐满杯,但与段志感对座的石崇瑞却只是默默望着,既未开口劝阻也没有任何的举措。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遑论这美人,他深深痛爱过。 “若无意外……她应答应了吧。”石崇瑞禁不住在心中作想,但眼前浮现的……却是闵玟托着脸颊看他时。 心之所向,石崇瑞亦不觉掀扬起了一丝嘴角。 然,弧度虽短浅,可看在段志感的眼里却那么深刻。 段志感为之沉默,随后便放下酒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咕唔。” “唪。”段志感轻垂目光释鼻息,但不及放下手中的酒杯他却突然顿住。 与此同时,街道上。 “诶呀,走慢点儿。”赵玉凤没好气地往自己这边揽了一下手臂,致使柳月没好气地顿步嗔了她一眼:“一会儿慢一会儿快,你今天吃错药了。” “啧!怎么说话呢?”赵玉凤大行嗔怪,随后便笑呵呵地架着柳月往前慢步走:“这么多人看着呢,注意点形象。” 赵玉凤话是这么说,但她全然没有在意路上的行人,而是一直偷眼观望着小凤祥二楼的一排邻窗座。 “唪。”柳月没好气地闷哼了一声,随后才左观右看地巡视起街况来。 与此同时,小凤祥二楼。 “……”段志感尽管没有转目去看,但余光足以让他看到街上的柳月从南迎面来。 石崇瑞似乎感知到段志感的变化而为之一默,但举目一眼乃见对方端着酒杯一动不动,他便不由缄默。 与此同时,街道上。 “哎、哎、哎。”这都过去快十年了,丐哥儿还搁这儿乞讨呢:“行行好,行行好啊哎。” “他舅的,真是没有一点同情心……活该你们穷。”然,相比于九年前,这丐哥儿非但没有丝毫长进反而更加懒散、嚣张和邋遢了:他用右手撑着脑袋侧卧在破碗后面,非但踩着着破鞋敲着二郎腿,更别提左手在脚趾缝里抠得有多得劲儿了,尤其是大脚趾上还挂着一个破鞋子。 时下,柳月和赵玉凤正好走到了小凤祥的楼下。 然,赵玉凤是因为一眼看到段志感而惊喜爆发到慌忙垂首,柳月则是因为看到左前方的丐哥而一皱眉头。 “哟!”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丐哥儿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柳月的花容月色。 于此当下,丐哥儿顿时喜形于色,当下便一下子蹶了起来,并慌忙上前了两步向柳月拱手问好:“嘿嘿,月儿姐,月儿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啊?” 柳月有些小郁闷地皱了皱眉头,随后才没好气地牵扯住了嘴角:“唪。” “那肯定别来无恙啊!”倒是赵玉凤突然朝这边怒点了一头,随后又忍不住用手指点了对方一道子:“你看看你那个死样子……” “吧,吧。”丐哥儿不以为意且阴阳怪气地吧唧了两下嘴,若非是柳月小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他定要赏对方个不痛快:“嘿嘿,月儿姐……” “唪!没出息。”赵玉凤没好气地闷哼了一道子,随后便趾高气昂地挽着柳月快步去往了前方:“咱们走,别管这懒巴家伙儿。” “嘿,嘿嘿……”丐哥直点头哈腰地目送着柳月进入布行,但饶是如此也还眼馋心羡得留盼了门口许久:“啧、啧、啧……” “嗨……月儿啊——”事到最后,丐哥儿只得摇头一叹,随后便拂袖走向了自己的档口,更大摇大摆地用衣袖扫着自己屁股后面的空气悠悠吟首:“你我今生——怕是有缘无份哪……” 此人厚颜无耻,心气甚高,真是金蟾世家不知心死为何物。 “嗤!”曾经聊表唾弃的大爷又拎着鲤鱼路过,但这次好歹没有多给脸色,只是在路过时狠狠地唾弃了一道子:“我呸!” “我他舅的叫你……”丐哥儿扫脚就传过来一个破鞋,但根本连大爷的影子都没挨着,唯见那鱼儿吊着尾巴摆动了几下,不知目里反映出的是笑嘲还是讥讽。 “唪!”丐哥儿没好气地哼了一道子,随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乃是抱着右脚把破鞋套上穿好:“你们这些人,真没个脾气对你……” 穿上破鞋后,丐哥儿还不忘把手放到跟前闻了一下,但这一闻下来,那可不皱眉嫌弃:“鞥——辣眼。” 嫌弃过后,丐哥儿又不温不火地牵扯着嘴角摇了摇头,随后才大摇大摆地晃荡回了自己的档口:“行行好,行行好啊喂……” 丐哥儿这一屁股坐下来时别提有多么款款大方了,谁说不是盘着双腿摆足了架势:“怎么了今个儿?没善人啦?” “啊?怎么着啊?光天化日之下饿死人哪?” “你、你、你,说你呢,走路晃晃哒哒没带眼哪?赶紧过来给老子赏两个。” “喂!你小子掉头跑什么?怀里的馒头拿来捏两下。” “啧!真他舅的世风日下……堂堂乞丐没人帮啦?”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3 寻来! …… 小凤祥客栈,二楼。 尽管柳月和赵玉凤早已从楼下路过,但段志感依旧毫无所动的端着酒杯,更垂目无言。 石崇瑞并未去观察段志感的神色,只是在沉默之后微微摇头。 嗒。 但此时,段志感却突然放下了酒杯,自然引得石崇瑞举目看来。 段志感垂目无言,可他并未留恋眼下的酒桌太久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石崇瑞默送段志感离去上楼,事后深陷沉默。 望着这一桌渐冷渐温凉的酒菜,石崇瑞既无食欲也唯有沉默,最后也只得微微摇头心叹…… …… 小筑,廊亭下。 嘚。 凌云志运棋一道,这对局才从前期转入中局,他便已经盘活大局占尽大优,可谓一派悠然。 凌夜小皱眉头,乃是思而后举,但不等他从翁中取出白棋落子……却有风来停滞,更激起了他手上的一些毫毛。 呼…… 风之所来,南路竹荫。虽轻盈,却吹鼓起几丛落叶,袭来时亦有些寒意。 凌夜对那里皱眉相望,但不等他多做思索,凌云志却突然传来轻唤:“夜儿。” 闻言,凌夜顿时目中一动而回神,但看到凌云志脸上的笑意,他却不由微微一皱眉头。 然,凌云志只正襟危坐的笑望着棋盘,双手亦稳而不动的放置在双膝上,可谓坐得笔挺又端正豪放:“去将室内的刻刀和竹笺拿来。” 许是感察到凌夜眉头一皱,凌云志又微微一笑地补充了一句:“棋局枯燥,一边雕刻也能赢你。” 此言一出,凌夜顿时眉头一拢。事后,他又嘟囔着小脸和嘴巴观望了凌云志一眼,这才没好气地起身走向了堂屋:“唪。” 凌云志微微一笑,既未多言也无他动。 “自以为是……”凌夜一路嘟嘟囔囔地走进厅堂,但既然已经来到了供堂长案前,他便只能垫起双脚将放置在上面的刻刀和一沓竹笺拿下:“唪,看我不令你满盘皆输……” 小小少年郁闷又幽怨,可谓小媳妇附体委屈上身。 “老不正经,今日倒是道貌岸然……”凌夜本来还在嘟嘟囔囔个不停,但这一脚跨出门槛后,他却不由眉头一皱。 眼下,廊亭内早已人去楼空,又哪里还有凌云志的身影?唯有那一盘冷棋在向门口的驻足者叙述幽怨罢了…… 与此同时,竹林内。 窣、窣! 持剑者在前方头也不回地疾步穿梭,他并非是在奔跑或冲刺,但速度却如同掠影。 呼!噌! 凌云志乃是在后方飞纵追进,他此时非但面目阴沉,更是屡屡飞竹踏石,已然是化作残影在借助地势和任何可用之物加速追击。 呼! 持剑者突然停步回望,但也只是简短一眼,他便即刻加速去前。 呼!嗖! 持剑者早已换成了短步幅的疾步跑动,而后方的凌云志也不再凌空飞纵,而是换成了电光式的低空飞掠。 呼! 这一片竹林实则不小,邻近小筑那边的竹丛也只是一尾分支,但在这二人急速的追逐之下,只短短三两眼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竹林深处的中心。 一见前方的圆形空地,持剑者便顿时目光一闪,随后只搪剑一扫旁边的竹子便向前飞纵而去。 呼! 见状,凌云志顿时眼睑一眯,随后也在猛然一踏地面间飞纵了过去。 呼。 与此同时,持剑者也在圆形空地的中间翻身落地,但他却并未回头,而是一经落地便即刻背手持剑,可谓是跨立笔挺剑不出。 呼。 前后不错一念,凌云志也在此人的后方三丈处空翻落地。 然,凌云志尽管眉头微皱,但却没有作出任何的攻击姿态,而是在上下丈量了对方一眼后阴沉沉地背负起了双手:“你敢来寻我。” 凌云志的声音可谓异常的阴沉和森冷,又哪里还有平时的温言声色? 持剑者垂目观心也沉默,但只缄默一息,他便侧目窥向了后方的凌云志:“门主铁令,无人能抗。” 此人,正是日前去往通县药铺的不速之客。 其人,姓白名三叶,虽年纪轻轻但已贵为内门,更是绝门之中的“七十二地煞”之一。 而凌云志,曾经,既是“七十二煞之一”也是“七十二煞之首”,更是绝门之主凌秀峰的独子——尽管他不愿承认,但这是血浓于水的事实。 事实上,在绝门之中还存在着一支更强的“三十六天罡”,但这支队伍隐而不现,亦直属于凌秀峰本人调遣,更只听命于凌秀峰本人。 白三叶的回答,令凌云志阴沉咬牙。 然事后,凌云志只阴沉凝视了白三叶一眼便即刻转身离开:“别再出现第二次。” 呼—— 然,白三叶却已经闪掠到了他的身前!更在拔剑出鞘:“你没有选择。” 啨! 剑光如弧,但既然扫在了凌云志的胸口,却为何不见血出?! 咔!吱——! 凌云志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白三叶的双眼,而他抓握着长剑的右手更是已经化成了刀气之爪:“你想死。” 白三叶同样目光阴冷,更是在骤然转身后旋时将长剑从凌云志的右手中抽离了出来:“我亦没有选择。” 噌! 白三叶在旋身向敌时挥扫出去的月弧形剑气极为庞大,但却被凌云志在向后倒飞时突出的右掌轰成两半:砰! 呼呜! 两半剑气旋转交错着飞斩进位于凌云志后方的两侧竹林,而当凌云志阴沉落地时,那两片丛林也竹断枝落、倒作两片! 那里纵深何止三十丈!横宽最短也有七! 呼…… 然此时,凌云志却在轻慢地攥握了两下右手后散掉了手上凝聚的刀气,随后更是阴沉沉地背负起了右手:“让你一臂。” 此言一出,白三叶顿时目光一闪,更是即刻横陈一剑地飞掠而来:“冷傲依旧!” 呼—— 不等凌驾近前,白三叶已然舞转剑腕生残像! 他动作虽慢,但却行云流水不迟滞,尤其是他侧步向前横削出的这一剑,更是如同流光断瀑布一般! 呼! 剑过时轻盈,但却催发出狂猛的劲风!不,那将竹林“吹碎”的……是如同钢针一般的剑气! 然此时! 呼——凌云志已经从侧面飞掠到了白三叶的身后! 可对于此,白三叶却只是阴沉皱眉,他非但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意外和惊悸,反而在回头与对方相视的过程中翻转手腕逆转长剑的指向。 “我不记得教过你。”凌云志目光阴冷地盯着白三叶向自己看来的眼睛,其落斩向白三叶后颈的左手上更是已经汇聚了如同白光一样强盛的刀气! 说时迟那时快,白三叶以双手持剑向后倒刺但又突转正身上挡的一剑,也被凌云志用手刀当场斩断! 噌! 非但剑刃断碎,白三叶也被凌云志落劈下来的刀气冲退出数丈开外。 呼呜——! 地上滑痕虽重,但白三叶本人却并未受到多少伤害,只是额前的发丝被断落丝许。 呼呼呼! 退势一消,白三叶便即刻舞剑收入鞘。剑既残,他便无需再使,当下便将归鞘之剑随手甩掷了出去。 啪! 好一根大竹,却被剑鞘冲劈了一段壮节,乃当场化成了插鞘歇剑之处。 “哦?”看到白三叶神情凝重地摊分开双手,凌云志不由眉头一挑地站正了身姿:“你既修炼流云剑,妄敢修炼绝情刀。” “流云断水是流水,以轻极速取命要。”白三叶渐变阴沉,双手之上更有五指刀气汇聚出来:“但对于你,唯用势压,唯以势破。” “破”字一出,白三叶顿时瞳孔一缩地飞掠而来,更在双手抱圆中汇聚出一团暴乱的刀气能量团:“接否?” 噌! 凌云志以前冲之身作回应,更是不等白三叶将手中聚合的刀气推放出来……他便将左手抓按在了上面! 箜! 一瞬间的冲撞或对碰,令二人身上携带的冲势在宣泄对冲轰然爆散,直将方圆数十丈内的竹林全部收割! 呼呜! 不等漫天落叶旋转升天,凌云志已经和白三叶在风暴中心缠斗起来。 噌! 白三叶以右手掌刀反削凌云志的面门,但却被凌云志用左肘挡爆了其手上汇聚的刀气。 噌—— 白三叶对此阴沉不语,又即刻并拢左手聚变出一尺气刃,以穿插向凌云志的左腹。 然,凌云志虽然让了一臂,但却并未让出双腿! 砰! 气刃自然无法命中目标,反而因为被凌云志提举的左膝挡住而当场断碎! 呼——! 凌云志突然落势左脚,更顺势使出一记势大力沉的右鞭腿扫向白三叶的头部。 呼! 但白三叶即刻伏身躲过,更是趁着凌云志还未完全转过身来的空隙即刻侧转身体,竟是以仰躺之姿的用右手刃插向凌云志的下颌。 刀芒刺目,致使凌云志在眉头一皱,但凌云志非但不躲反而还出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更是迅猛转身地将对方抡飞了出去。 呼! 不等白三叶空翻落地,凌云志便已经冲到了近前,更是手起刀落,直劈向白三叶的左颈! 砰! 白三叶虽然及时绕后躲开,但这十丈大地却被刀气砍出了一道深沟! 噌! 不等绕后的白三叶双爪齐出,凌云志已经腾空而起,更在瞬间转身数周后使出了一记飞身侧后踹。 箜! 这一脚非但击溃了白三叶用双爪汇聚出的刀气能量团,更致使白三叶本人在遭受冲击下以白鹤亮翅式向后倒飞三丈外。 砰! 不等其他,凌云志已经在落地后猛地一踏地面飞掠过来。 呼! 白三叶阴沉凝目,更是瞬间反向的交叉双手臂,当场抓抱了住凌云志穿插过来的手刃。 但不等凌云志再变攻击,白三叶已经瞬间旋杀虎爪! 刺啦! 双虎爪撤收式的绞杀,非但将凌云志的半截衣袖全部爪碎划破,更是绞碎了凌云志手上汇聚的刀气。 凌云志为此阴沉,当下便发动反扑,再次与白三叶厮战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4 阴云之后的突来者! …… 竹林深处,中心空地。 呼!噌噌噌! 白三叶和凌云志瞬间交手一合九式,但不等前招余势尽收,二人又瞬间变招再战下合。 呼!呼呼呼! 凌云志尽管背负右手,但左手五指聚刀气、森锐如锋芒,更是在转身腾空之后瞬间连踢十数脚。 嘭嘭嘭! 但白三叶却不相退,而是快拳接快脚、猛臂搪鞭腿,可谓凶悍之至而锋芒不避。 呼轰! 腿攻才罢,凌云志便瞬间逆转上下,乃用左手抓按向白三叶的天灵!而其身上所汇聚出的刀气,更是已经将在他身外化成了一柄倒刺而下的十丈天刀! 箜! 白三叶空手接白刃,致使身下的三丈地面被轰射崩溃!非但如此,白三叶更是瞬间在身外汇聚出一层飞速旋转的刀气屏障,尤其是他双手之上汇聚出来的刀气,更是在疯狂地冲击着手中夹住的刀尖。 轰嗡嗡! 凌云志眉头一皱,既不能硬破对方的护身罡气,他便即刻收爪出脚,乃是将右脚化作天刀的锋芒,直刺白三叶身外的护身罡气。 噌噌噌! 白三叶阴沉立马、双手合十,乃全力催发自己身外的护身罡气,任由凌云志将汇聚出的天刀化成无穷刀气穿刺绞杀也不能将其完全破开。 呼! 天刀之气一旦耗尽,凌云志便陡然下落伏身,更是在迅猛出击虎掌时在掌前汇聚出了一团狂暴的乱刀气量团,乃直接按在了白三叶身外的护身罡气上。 箜! 两种狂暴的气刃技能一旦接触便瞬间齐爆,但凌云志和白三叶又瞬间冲杀一处,根本无视这层层暴扩出去的气刃如何扫荡八方,又如何收割掉一片片竹丛。 噌噌噌! 凌云志本就极善强攻和身速,其原本之道便是凶残悍刀,眼下这一番战斗更是等于热身,乃完全激活了他长年罢修的功力和身体机能,可谓是残影缭乱敌人眼、凌厉非凡悍八方! 呼!腾腾腾! 白三叶本就善御善速,如今更有刀罡护体、气刃随行,自然无惧凌云志的强攻和悍爪,可谓是威固如山不曾退、据守一地势强锋! 轰!噌噌噌! 高强者之间的对决往往没有废话,二人之间的战斗更是已然在林中形成风暴,可谓势之狂烈如风、气浪成刀旋斩!便是那漫天旋绕的竹叶,也全被这些迸溅出来的刀气旋绞粉碎! …… 与此同时,某处静谧的山谷药园处。 谷中一湖泊,药草遍地生。 湖边一草屋,门院作药圃。 呼! 痴剑狂自高空飞渡而来,乃背手持剑、神情淡漠。 呼。 一旦在草屋之园前飘然落地,痴剑狂便不由眉头一皱,这巡望四周环境和草屋,又哪里有甚么人影踪迹?便是房门大开的草屋之内的桌具摆设,也早已积满了纤薄的灰尘。 “该死,偏偏此时离开。”痴剑狂皱眉低骂,随后便骤然转身地凌空飞纵离:“师叔!何在——!” …… 河阳镇里,布行。 “啧。”赵玉凤正托展着一尾红绸细细观赏,入手的质感和柔滑自然欢笑了她的老脸:“多好的料子。” 掌柜的本就背负着双手陪站在旁,当下一听这话便不由悠悠吟首:“那是自然。——这可是从郡城进来的上料,是名副其实的精工苏锦。” “唪。”赵玉凤稍稍谝着脑袋轻哼了一声,她自然满意手中的料子,但肯定不会当场买下。 柳月本在另一边的布架处挑选料子,时下正好抽空瞥见了赵玉凤暗里的小得意。 在此之下,柳月便不由微微一牵嘴角,随后便摇头自叹着赏析起手中的布料来。 …… 小凤祥客栈,天子一号间。 段志感一动不动得端坐在圆桌的东位,他垂目所望着的茶杯水液微荡漪,可却波及不了他目中的深邃和空洞。 他已在这里坐了许久,也望着茶杯看了许久,但却静得如同雕塑,就连从窗而来的轻风也拂不起他的第二缕发丝。 与此同时,竹林中心。 砰! 凌云志一爪未中便即刻凌空后踹,所谓迅猛和势大力沉亦不过如此! 轰! 尽管白三叶瞬间交叉双臂挡住了凌云志的右脚,但这道从凌云志腿上暴射出来的刀气却冲溃或劏碎了白三叶身外的护身罡气! 噌! 不等白三叶怒目一狞,凌云志已经瞬间收腿反扑,更是一掌轰在了白三叶的胸口之上! 箜! 白三叶顿时应声飞退,但不等他坠落稳步,凌云志已经瞬间飞掠了过来! 噌噌噌! 一连十二指,瞬间点击在了白三叶上身的穴位之上! 砰! 但凌云志这最后猛击在白三叶胸口上的反手一掌……却令白三叶在全身衣发飞扬中仰面吐出了一颗黑丹! 呼! 黑丹一出,凌云志便即刻挥手将其抓在了手里,随后才阴沉沉地背负起双手,乃全身气势渐消地盯着白三叶的双眼说道:“绝命丹是让你自裁谢罪,非是让你一败便死。” 然,白三叶却在怒目一凝中突然单膝跪倒,更是任凭他如何咬牙切齿也禁不住那一缕从嘴角内流溢出来的黑血。 时下,白三叶虽用左手捂着胸口,但他抓按在地上的右手却在震颤攥拳下将地面抓出了深深的指沟!而他本人更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又满怀不甘! 凌云志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白三叶,目里的阴冷已然分不清是否在攀升怒火,而那颗被他抓攥在手里的绝命丹更是被他攥成了黑色的液体淌落下来:“绝门堕落,由你可见。” 呲——! 黑液落地,瞬间灼噬融炼了一片泥土,乃在地上形成溶洞,可谓狠毒和致命! 白三叶怒行咬牙,但最后却又深陷沉默。可沉默不久,他又突然轻为失笑:“唪,非是我等堕落,而是绝门势弱。” 此言一出,凌云志顿时眉头一皱。 然,他只是皱眉凝视了白三叶一眼,便豁然转身地离开了这里:“我与绝门早就没有干系!速速离开!” 此言一出,白三叶顿时怒目一狞,更是悲愤到将抓攥着泥土的右手攥握至震颤狂抖! 砰! 白三叶突然用拳一砸地面,乃是豁然起身地对着凌云志的背影怫然怒喝:“天罡门玄玉门龙林帮和夜雨镖局集体叛变!门主更因被人偷袭而气脉断绝散功不能愈!彼时你在哪里!?” 凌云志被生生质问停步,但他却并未回头更无言辞。 但正是如此,白三叶才在怒目一狞后变得更加悲愤欲绝:“你在这里……你在这里修身养性享天伦!你在逃避,你问心无愧!” 凌云志为之深深咬牙,但他目障阴云,白三叶亦只能看到他在慢慢攥紧背负在身后的双手。 “唪——”白三叶为凌云志的沉默而悲愤眦声,他盯着凌云志的目光更是因为悲愤而渐变扭曲和怨毒:“整整一十二年,整整一十二年!你知道这一十二年中门主如何度过?!你知道我等经历甚多!?” 然,凌云志却在深深咬牙后慢慢松口,更没有任何的言辞要说。 “唪——”白三叶为此怒笑释息,随后又悲痛怒笑道:“你何时能够正式自己的身份……你如今已经避到了三十岁!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然,凌云志却毫无所动,更遑论回他一句? “莫非要我等死在你面前……”白三叶怒火攻心,更是在怒目一狞之下咬牙切齿而豁然出爪的自戕心门:“你才肯甘心!” 轰! 然,凌云志突然到来的一掌却将白三叶轰飞了出去! 嘭! 白三叶因撞倒一片竹丛而被反弹到单膝落地,但不等他怒抬其头地盯向数丈外的凌云志,凌云志望着他的空洞冷目却慢然一扩:“滚。” 话一说完,凌云志便即刻转身离开。 “你!”白三叶为之暴怒,但不等他张口喝质,凌云志已经瞬间飞身远去,更是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白三叶为之怒扩双目,当场便万目睚眦地怒站起来:“凌云志——!” 呼!呼! 凌云志在林间阴沉飞纵,白三叶遥遥传来的怒吼已然乱不了他阴冷的眸光:“你这懦夫——!” 与此同时,竹林深处。 “可——恶——!”白三叶悲愤欲绝到双目热泪,可那懦夫早已离去,又如何能够唤回? 事到最后,他只能恨不由衷地抓握起双拳,更是被怒火烧到嘴角溢血而倒退了一步:“混——账——!” 但切齿怒骂后,他却只能悲痛不能得望向地面,乃是恨其不争、怒其不强!更恨己无能、怒我无用! 事到后来,白三叶只愤然一咬怒牙,便骤然转身而怒目狰狞地向自己的残剑飞冲过来。 呼—— 但不等白三叶伸手抓住剑柄,却先有一人蹲落在了残剑的上面!以致使这根大竹都被压弯作落点! 看到眼前的双腿和黑靴,白三叶顿时怒目一狞!但不等他猛抬其头地盯向对方的面容,对方已经把手抓按在了他的天灵之上:“可惜……” 呼——! 黑手之下,白三叶顿时停滞当空,更是被这人手上散发出去的黑气瞬间包裹! 黑衣黑发遮黑巾,怒眉粗大鹰目冷:“白瞎了一身好功力……”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5 低吼? …… 小筑,厅堂门口。 凌夜小皱着眉头站在台阶前,他始终站在这里等候,也只望着竹荫那一个方向,便是怀里搂抱着的竹笺和手里拿着的刻刀也不曾放下。 不过眼下,他倒是并未再等多久,便在突然目中一动下迎出了凌云志的身影。 凌云志从竹荫下慢步走出,他既未背负着双手,面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他只是去外面闲逛了一遭,也没有与人发生战斗。 远见凌云志在笑,凌夜顿时眉头一拢,但不等他多撇两下嘴角,凌云志却对他颔首一笑。 见状,凌夜顿时嘟囔着小嘴闷哼了一道子,随后便转身走回了屋子。 凌云志微微一笑,后来又在路过廊亭时转头张望了一眼廊亭下的棋桌,乃见其上棋子未动、局势未变,他便不由一牵嘴角。 …… 翌日,清晨。 这一大清早的,赵玉凤便挽着柳月的臂弯进了小镇,可别提笑得有多欢乐和得意了。 见之笑容,柳月不由微微摇头,但随后又怅怀一叹,这才展颜而笑地巡望起街况来。 晨时最是热闹,虽然小镇不大,但禁不住家小显人多。 不少摊贩都在忙活着吆喝招客,但唯有右边的包子摊儿来客不断,以至于摊主笑得大嘴一直合不上。 面摊儿、早点档,各种各样的小吃令人口舌大动。借着这蒸腾起来的人间气,食客们自然吃得火热,少有不是狼吞虎咽者。 有一位妇人带着孩子路过丐哥儿的档口,她本不愿搭理停留,但禁不住孩子向丐哥儿指点过去并以目光央求。 妇人牵扯嘴角嗔怪,但念及孩子的善心,她还是没好气地给打开了手里的油纸包并拿出两个肉包子走了过去。 彼时,丐哥儿依旧摆着“侧卧长街心不在,扣着脚趾我自在”的姿态和模样。 不过,当妇人牵着孩子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丐哥儿好歹是睁开了眼睛。 要说这时候,丐哥儿先是上下一瞥二人,随后又长看了一眼妇人手里的肉包子,最后竟然不咸不谈撇着嘴地闭上了眼睛?看这家伙儿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和趾高气昂的姿态,想来这谢言是绝对没有。 妇人牵扯着嘴角上下打量了丐哥儿一眼,随后便没好气地闷哼了一道子,乃将肉包子随手丢进了破碗里面,事后更是拉着拉孩子就走。 但这孩子却是一脸得意,还不忘笑呵呵地回头跟丐哥儿招手。 丐哥儿摇头晃脑地显摆着抽出空来瞥了一眼小家伙儿,随后又不咸不淡地闭上了眼睛,但却举起了抠脚的左手跟对方回了两下招呼,可谓是极尽敷衍了事之能事。 见状,小家伙儿顿时笑嘴一咧,乃一脸满足得迈着大步子跟着娘亲离开了这里。 …… 柳宅,醋坊内。 时下,柳平宽正在大罐小罐的将醋坛子往地上搬,以便于这两位帮手将醋坛子搬运到停在大门外面的架车上。 既然要置办寿宴,他自然要出些本钱。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管家婆赵玉凤把家里的钱财全部管到了手里,至于这钱财到底是存进了镇上的银铺还是赵玉凤留在家里的小金库,柳平宽也懒得去管,更捣腾不开。 是以,如今这些窖藏的老陈醋,便成为了柳平宽拿去换置宴酒的本钱。 至于其他的宴会所需,则要看赵玉凤的心情好坏。要是心情好嘛,这寿宴自然办得不差,但若是心情不妙,这宴会自然要寒碜到掉柳平宽的老脸。 …… 再把镜头转到小筑。 时下,凌云志也在关上厅门后笑呵呵地搂着凌夜的肩头离开了住区。 今日,凌云志可是一身猎人的装扮,莫说他自己装具齐全、刀弓佩箭,凌夜的手里也拿着一个小小的弹弓。 然,凌夜时下之所以如此郁闷甚至拧开肩膀不让凌云志碰自己,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弹弓。 本来嘛,凌夜听到父亲要带自己上山打猎那可是激动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但这满怀的期切、兴奋、紧张激动和等待,全在早上凌云志递给他的这个破弹弓上焉了气儿。 尤其是眼下,凌夜更是在禁不住对比了一番二人穿搭的装备后气得直跺脚,可别提有多委屈和幽怨了。 然,凌云志却一直笑咧着大嘴叉子,根本就没发现或者根本就不在意凌夜时下所遭受的屈辱,更是大大咧咧地揽着凌夜的肩头阔步走,直将人小腿短的凌夜气得怒走大步、连连怒哼。 至于二人此行,自然是为了给柳平宽准备寿礼。 …… 小凤祥客栈,二楼邻窗处。 “咕唔。”段志感一人独坐,桌上既无任何的下酒菜,也只有这一壶酒才能被他青睐。 汩…… 然,酒未倒满,段志感却又突然顿住,以至于酒水满出了杯子也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与此同时,楼下热街。 “诶——”赵玉凤笑呵呵地跟熟人扬了扬手,随后便用双手挽着柳月的臂弯慢步往前走,还不忘笑呵呵地跟四下所遇之人打招呼:“诶,诶,一定来,一定来,啊?就在三天后,初五好黄历。” “得嘞,保证到。”摊主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他正忙着摊煎饼呢,还有那闲功夫跟赵玉凤闲絮叨。 “呵呵……”至于其他被赵玉凤招呼过的熟人,则纷纷摇头一笑而就此带过。 “唪。”柳月牵扯嘴角嗔着赵玉凤看了一长眼,随后才没好气地把头别向了另一边:“唪。” “嘿嘿……好、好、好。”赵玉凤哪有那闲功夫管她?只怕自己吆喝及张扬得不够大声:“诶——,看到了看到了。初五别忘了到,啊?” “行了行了,知道了……”张婶儿挎着菜篮子别了一下身子,她正忙着带孙子去前头买烧饼呢,哪有这闲心雅致跟赵玉凤隔着大街喊话。 “呵呵……”赵玉凤乐呵一笑,随后又逢人便说、见人就邀:“记得、啊?初五,过时不候呢。” 与此同时,小凤祥二楼。 尽管手里拎着的酒壶已经滴下了最后一滴酒,但段志感仍然视而不见。 他只垂目望着酒水成滩的桌面,虽然他并未转目去看楼下,但为何柳月和赵玉凤走在路中间?也自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与此同时,楼下热街。 “哟——!”这一抬眼就看到了日思夜盼的灵魂伴侣走过来,丐哥儿可不是一下子就蹶了起来? 听到丐哥儿的嗷嗓,柳月顿时眉头一皱得看了过去。 “嘿嘿——!”见柳月非但正眼看向了自己,眼里更是还有一丝不同凡响的耐人寻味之色,丐哥儿顿时得意地一挺腰杆、一梗脖子并擂动了一下双拳,随后便慌忙整理着破衣服上前了几步,乃是隔着不少的距离和路人向柳月抱拳欢笑:“嘿嘿……月儿姐,月儿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甚是想念,甚是思念哪——” “唪。”柳月没好气地闷哼了一道子,随后便将脑袋转向了另一边。 “你省省吧你!”赵玉凤却突然一鼻子指了过来,更是向丐哥儿伸着脖子点脑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金蟾世家,恬不知耻!” “啧!”丐哥儿反倒不乐意地挺起了胸膛,随后便大摇大摆地扫着屁股走回了自己的档口:“我搭理你……” “呸——”赵玉凤大表唾弃,随后便趾高气昂地挽着柳月去向了布行:“哼。” “唪。”丐哥儿笑眯眯得在地上款款坐下,可不是又摆出了一副盘膝而坐似对弈、腰杆笔挺又得意的样子? 事实上,丐哥儿的档口架设得可谓明目张胆,他的破碗非但就位于小凤祥大门的正对面,更处于段志感所坐之桌位的窗口里。 在此之下,丐哥儿时下的这副模样自然便能落入段志感的眼里,更何况段志感此时本就在侧首望着他?至于先前他手里拎着的酒壶?早就被他搁置在桌上了。 “嘿嘿……”眼见柳月进入布行,丐哥儿便不由大嘴一咧,随后便悠悠自吟首地感怀起来:“唉——月儿啊——,你我今生——怕是冤家路窄啊——” “……”段志感为此沉默,良久之后才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咕唔。” 嗒。 酒杯一放,段志感便即刻闭目轻传:“拿酒来。” “诶。”负责二楼顾客的小二哥本就依靠在楼梯扶手上嗑瓜子儿,时下一听到这话自然便掉头就往楼下去:“得嘞。” …… 小筑东南有一山,山高路远也蜿蜒。 峰路环山通顶原,父子二人前后攀。 然,凌夜却拉后了老远,可不比前面那已经绕上了另一边的凌云志一样轻松和闲适。 至于二人中间这道宽厚的山体,便是二者之间非但无法缩短还越拉越长的挡板了。 “唪。”这才刚刚爬上转角处的一方小平地,凌夜便没好气地闷哼了一声,随后便板着小脸走向了那里可供歇脚的小石堆:“让你走。” 虽然这小石堆的下面就是悬崖林海,但凌夜却根本没在怕,更是一走过来就一屁股坐在了上面,致使那些小碎的石块儿全部滑落到了山下:“唪。” 凌夜实在没好气受,尤其是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小弹弓,他更是没好气得将小弹弓摔在了地上:“就你不开眼!我打个蛐蛐儿也不能指望你。” 小弹弓的凄惨几人能知晓?唯有以尘土洗面、以无声诉悲惨罢了。 “唪!”凌夜看到小弹弓就来气,但不等他气得把手环抱起来,山上已经传来了凌云志的嘲笑:“诶!人呢?” “要你管!”凌夜扬着脖子就朝上面喊了一嗓子,随后才愤懑地压(yà)了一下环抱在胸前的双臂:“真是个大男人……一点眼色都没有!” “嘿嘿……”凌云志早就快登上了山顶,在这凉风迎面爽心神之下,他哪里还能听到半山腰的凌夜在说道什么。 不过,在即将登上山顶时,凌云志还喜形于色地朝后面喊了一嗓子:“你自己上来!我先去前面的林地查探一番!” “去去去——!”凌夜传来极其不耐烦的驱逐令,致使凌云志大嘴一咧:“嘿嘿……” 坏笑过后,凌云志便一脚登上了山顶,乃迎着凉风走向了前方的山顶辽原。 与此同时,半山腰处。 “唪!”凌夜没好气地闷哼了一道子,随后又低头看向了脚边的小弹弓。 这小弹弓实在让他郁闷,但最后他还是垂于善怜,便没好气地伸手去拿对方:“唪。” 然,不等他触碰到小弹弓的木体,却突然传来一阵冷渗人心的低吼:“呵呃呃呃……”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6 少年搏虎! “呵呃呃呃……” 冷渗人心的低吼声,即刻顿住了凌夜抓向小弹弓的右手更激起了他手上的毫毛,以至于让他渐变惶恐和惊颤地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斜前方! “呵呃呃呃……”山虎攀峭壁,目里凶噬更森冷!其身后那一条嶙峋下山的矮岩碎石道,便是它此时慢慢走下来逼近凌夜的途径! “虎?!”看到这只饥饿凶狞的下山虎,凌夜顿时震骇到瞳孔外扩,时下哪还有空去捡什么地上的小弹弓?当下便拔腿就跑地冲向了上山路! 呼! 然,恶虎骤然飞扑,这短短一丈多的距离甚至都不够它的体长!而凌夜,也自然被它一下子扑倒了在地上! “滚!别咬我!”凌夜胡乱挣扎着扭转翻身,躺在地上惊恐冒亡魂地挣扎和摆脱:“放手!快走开!” “呵呃呃呃……”山虎本来就只是用右爪按压着凌夜的胸口,可凌夜胡乱推动山虎颈部和掰扯对方爪掌的举动,非但让它无法简单地靠近涎口嗅闻猎物,更是让它在躲转脑袋中不堪其扰到心烦意乱以至于为之暴怒! “呵啊!”山虎暴行撕咬,但却被凌夜躲转脑袋避开:“爹——!” 与此同时,山顶辽原一谷地内。 “呵呵……”凌云志尚且蹲在这里笑赏手中折下的杜鹃花,又哪里会听闻到风浪之外的动静? 与此同时,山腰处。 “呵啊——!”山虎怒行撕咬,其目里的腥凶可谓狰狞,举止更是狂暴而猛乱! 如今猎物已在掌下无法挣脱,但它偏要将对方的脑袋咬碎!以此来报复对方剧烈而无力的挣扎和对自己的挑衅:“呼唔呃呃呃啊啊啊!” “爹——!”凌夜惊恐到肝胆俱裂,但眼见虎口咬来,他只能悲愤欲绝并咬牙切齿地出手抓托住对方的虎口:“凌云志——!” “呃呃呃啊啊啊!”山虎半扬着头胡乱地晃动脑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凌夜制造出足够的空隙去抓托住它的脖子和皮毛:“别动、别动!别咬我——!” “呵呃呃呃啊啊啊!”山虎不堪其扰,突然便扬身践踏:“吼呃呃!” 哗啦! 凌夜虽然及时翻滚了出来,但却一下巴磕在了先前在坐的石块儿上,而他胡乱扒动的双手更将石块儿周边的碎石和沙粒全部扒拉或推扫下了悬崖。 “呵呃呃呃啊啊啊!”山虎即刻暴怒反扑,又将凌夜欺压在身下怒行撕咬:“呼唔呃呃呃啊啊啊!” “滚,滚,滚——”凌夜亡魂大冒地躲转着脑袋,乃是一手抓住山虎按在他身上的右前爪、一手抓推着山虎的脖子拼命阻挡,他早已被吓出了哭腔,可不是将当年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然,凌夜抓推着山虎脖子的右手根本软弱无力,还屡屡随着山虎的下扑和撕咬被压迫带偏。 “呵呃呃啊啊啊!”山虎不堪其扰至狂暴,乃暴怒而为地用右爪将凌夜扫飞了出去。 哗啦啦! 这一爪掌直接扫在了凌夜的左肩头上,非但致使凌夜左臂脱臼,更是将凌夜扫飞出去了整整一丈远,乃是一路翻滚到山虎到来的嶙峋石路上才仰躺停下。 “该死……”凌夜捂着肩头痛骂,但不等后来,山虎已经飞扑了过来:“呵啊!” “滚——!滚——!”凌夜胡乱地扭转身体躲避虎口,但他的肚子却成为了山虎调转虎口时的稳步踏脚石,更被山虎扒拉得不能躺在同一个地方超过哪怕一个眨眼的时间:“呵呃呃啊啊啊!呼唔呃呃呃啊啊啊!” 呼噜噜! 碎石翻滚的到处都是,凌夜更因被山虎一口刹到左肩头而侧翻了大半圈。 “呵呃啊!”山虎自然不会放过好时候,但它一道口盆未临,凌夜已经趁着它拿开双爪的间隙翻滚了下去。 呼啦! 山虎暴怒转头,但它因脚下碎石众多而有所打滑,最后只能再次飞扑了过去:“吼!” 砰! 凌夜还没往下面滚出多远,便被山虎一下子扑按在了地上。但山虎也因为居高临下的扑跃而刹脚不住,乃是踏着凌夜的肚子往前一跃后屁股坐地的向下滑出了老远。 “死大虫……”凌夜目光惊颤、手脚并用地直往上面爬,又哪里还能感受到臂膀脱臼和肚子被践踏的痛苦? 呼噜噜! “呵呃呃呃呃!”一旦用屁股和前肢刹停身体,山虎便骤然暴怒转头,乃朝着上方拼命爬起来往上跑的凌夜嘶吼咆哮:“吼——!” “我让你别叫——!”凌夜被吓到反倒敢跟对方怒吼,但他逃命的举动可没有停下。 “吼——!”山虎暴怒嘶吼,即刻便脚下打滑着冲了上来:“呵呃呃呃!” 不等凌夜先一步爬到二者最初遭遇的地点,山虎已经在伏身蓄势下飞扑了上来:“吼——!” 虎威之下,凌夜顿时泪目一狞地趴倒在了地上,乃是随手抓起一样东西便朝后方的凌空之虎反扎了过去:“滚——” 噗——! 破碎声极为沉闷,而那被凌夜拿在手中或是那个扎进山虎右眼内的物体……正是那个不被凌夜看中的小弹弓! 在阳光之下溅射出右眼的血浆,狰狞扭曲了山虎的面庞,但不等凌夜为此目光一颤,山虎已经狂乱扭头的落在了地上,更是用双爪隔空擦洗着脸面连连倒退:“呵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呼唔呃呃呃啊啊啊!” 瞎目之痛令山虎传出的低吼更加狂暴,可不等凌夜惊恐回神,它已经骤然退定地盯上了前方的凌夜! 时下,小弹弓还插在它的右眼内,但那从它眼眶里流淌下来的红白血浆和浓水,却根本不比它左目中的腥凶渗人! “吼!”山虎嘶吼反扑,其冲杀之势足将凌夜骇得面色大变、慌忙转身地爬起来往上跑:“爹——!” “吼额呃呃呃啊啊!”但山虎却先一步扑了过来,虽然凌夜因为先逃一步而险险躲过扑杀,可山虎却即刻站立了起来,乃是要将凌夜一巴掌拍死在跟前:“吼——!” “爹——”凌夜回头一看就亡魂大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严?只恨老爹当年没给自己按上两根翅膀配上两柄宝刀! 然,不等山虎行凶,凌夜也还没有完全把头转回去:箜! 突然传出的轰鸣声极为沉重,而当凌夜瞳孔一颤一缩地转头后望时,也得以看见来者是谁! 呼—— 拦在他和山虎之间的人,正是凌云志! 但此时,凌云志面目阴冷,尽管他尚且处于落体悬空的状态,可他那只抓按在山虎头上的右手,却将山虎硬生生地从站姿中按压向地! 砰! 山虎在下颌砸地时的沉重,非但在石土地面上震崩出一块儿一尺见圆的深坑,它的后半身更是全部被反弹扬起:咔咔咔咔箜! 只是这一按之力,便崩碎了山虎体内的全部根骨! 嘭! 虎体一落,瞬间瘫软。 然,凌夜却为此目光颤动,尤其是看清那道救命的背影后,他顿时热泪盈眶地撇住了嘴巴。 呼…… 凉风下山来清扫,既吹拂去溃石带起的尘霾,也掀扬了凌云志的长发、吹动了山虎的茸毛。 “啊啊啊啊……”然,那少年却突然仰面擦泪,别提哭得有多凄惨了。 凌云志为之沉默,随后才没好气地转身看了过去。 然,那少年却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可谓又是拧身又是蹬腿,谁说不是在仰面擦眼中哭得更加悲惨了? 听到对方哭喊出来的名字和骂出来的脏话,凌云志唯有苦笑…… …… 小筑,门口这个非院之院里。 柳月因为一直心神不宁而早归家来,时下,她正揣搓着双手在家门前来回踱步,莫说担心得一脸焦急和忧愁,她的手心里早就湿汗不断。 在苦等不回小鬼头之下,柳月顿时气得一跺脚,但这双手还没摔下去呢,她就一眼一抬头地看到了那该死的事儿头。 然,那被凌云志扛在右肩上的山虎却先一步惊退了柳月,可再打眼看到那个被凌云志半托半抱半抗在肩上的小鬼头,柳月又顿时目光一颤,随后便惶恐失措得快步迎了过去。 凌云志本就因为柳月看向自己这边而大嘴一咧,更对柳月此时在家而倍觉头痛,心里那编造出来的如意理由和借口也全被柳月这一眼扫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看到柳月焦急过来,凌云志只能暗暗咧嘴,最后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停在了对方的跟前,乃老老实实讪笑着将凌夜交托给了对方。 柳月这才托抱着小鬼头蹲在地上,好嘛,这打眼一看就发现了凌夜凄惨的小脸,再一转眼就看到了对方肩上的齿痕! 如此之下,柳月又哪里还有什么好.性子能憋住心痛和委屈?当下便气哭了出来,以至于丢开凌夜就给眼前这个没用又没责任心的臭男人一顿花拳绣腿硬收拾。 凌云志咧着大嘴叉子直往后仰头,这半抬着的左手也只敢防护着而不敢推卸和劝阻。 反倒是这陷入昏睡中的凌夜,可谓面色惨白睡冷地、惊吓过后无人理,正是无声诉凄惨,躺尸无人怜……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7 堂堂七尺男儿,郁郁久居人下? …… 小筑,厅门口。 嘶、嘶…… 山虎这硕大个脑袋,根本就没撑过三息便被刻刀剖掉了皮毛。 至于这主刀手,自然便是坐在门槛上的凌云志了。 然,相比于这趴在这里任人宰割的山虎,活生生的凌云志却一直干咧着大嘴叉子,乃是满脸的不自在和忐忑性的尴尬。 与此同时,偏房内。 柳月正满脸心痛地为凌夜擦拭肩头的伤口,虽然凌夜已经躺在床上睡去,但柳月却仍是不敢疏忽和大意,更是动作轻柔到生怕稍一施力便会刺痛了小鬼。 清理完伤口之后,柳月又禁不住看了一眼凌夜苍白的面色,但就是这简单的一眼,便把她气得疼得一跺脚:“唪鞥!” 听到这一声气哼,外面的凌云志顿时大嘴一咧,乃感到有些头皮发麻、顶上凉飕。 “鞥。”柳月当真是要气哭了,可偏偏凌夜在此时突然嘴唇抿动地皱起了眉头,当下便将柳月惊吓得面上大忧,以慌忙转身又快速地把桌上的药瓶拿来打开,乃满怀心痛和恼怒地为凌夜的肩伤上药。 与此同时,门槛处。 凌云志暗暗咧嘴地吞咽了一口吐沫,随后又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这才苦笑不已地开始剥皮抽筋。 然,不等凌云志将虎皮完整剖下,柳月却突然怒冲冲地闯了过来,更是当场就一把推在了凌云志的后脑勺上。 凌云志差点被柳月一巴掌推趴到山虎的尸体上,但他哪里敢回头去看?只能嘿嘿讪笑着挠了挠老脸。 柳月气得拧着身子一跺脚,随后便愤然地关上了厅门,以至于将凌云志堵得一屁股滑坐到了山虎的脑袋上。 凌云志为之苦笑,乃在摇头一叹后苦笑更深,最后也只能悻悻地动手切割虎骨关节。 …… 翌日清晨,赵玉凤又来小筑寻找柳月,意欲带着对方上街挑选布料。 然,赵玉凤这一露头就看到了挂在廊亭里的虎尸,尽管此时山虎已经被分割成了八大部分,但那颗和虎皮挂在一块儿的虎头却将赵玉凤吓得捂住嘴巴后退了一步。 她这一声惊呼,自然惊醒了躺在廊亭下的条凳上夜宿的凌云志,但凌云志只是惊而坐起一侧目,便又瞬间原位躺倒。 彼时,厅堂的房门也正好被柳月从里面打开。 房门既开也传声,赵玉凤自然便一眼看了过去。 然,柳月却没有去看赵玉凤,而是怒皱着眉头巡视了一眼廊亭下。不过,以她所在的位置和角度,自然不能够直接看到凌云志躺尸装死的地方。 是以最后,柳月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挂在那里的虎皮便没好气地瞪向了赵玉凤那边。 四目一触,赵玉凤顿时暗暗咧嘴,她自然能够感受到柳月的怒火,当下便讪笑着搓着双手赶了过来。 但柳月却是没好气地刮了赵玉凤一眼,随后转身便朝里面的偏房走去。 赵玉凤自然扬手呼唤,但柳月早就进了屋里,她便只能没好气地提着裙摆跟了进去。 一直到赵玉凤急入室内后,这侧卧在条凳上的凌云志才嘴角一抖,最后才心虚到深长一叹地平躺了下来。 至于他最后露出的苦笑?闻风丧胆矣…… …… 小凤祥客栈,二楼邻窗处。 段志感坐守旧地自饮自酌,但一晨过午再落暮,他也没有等来想见而又不愿面对者。 可能那陪伴下酒的,也只有楼下丐哥儿的嚣张跋扈和张扬…… …… 初三,晌午时分。 小凤祥客栈,二楼邻窗处。 “咕唔。”段志感默默饮酒,默默倒酒。 石崇瑞今日在座相陪,但他一直闭目观心,可能桌前那一杯热气渐消的热茶也不能撩动他的心念。 与此同时,小凤祥门口。 “来来来,进进进。”柳平宽一步进门便即刻侧身引请身后人,也别提脸上笑得有多么红光满面了:“今天想吃什么好酒好菜,尽管吆喝!” 此言一出,正跨进门来的三五位乡绅顿时仰面欢笑:“哈哈哈哈哈哈!” 一笑过后,老李头儿更禁不住笑点了柳平宽两下:“这可是你说的啊?” “老夫可不会跟你这厮客气。”旁边的老孙头儿也得意非常地晃了晃身子和脑袋。 “嘿嘿嘿……”见众人坏笑连连,柳平宽也不由大嘴一咧,随后便举步向里进、伸手向前领:“走走走,小二——!” “来嘞您——”小二扬声一唱,他时下正在里桌给顾客上菜,听到招呼自然便迅速地将托盘上的菜肴给置换上桌:“楼上请——” “哟!这不柳大醋么?”掌柜的正好从楼上下来,这可不是跟正领着人往上走的柳平宽碰了个正着? “呵呵……”柳平宽乐呵一笑,乃向对方抱手敬见了几下:“钱掌柜。” “嘿嘿。”掌柜的乐呵一笑,随后便慌忙让开前路并侧身引请道:“快快快,楼上请、楼上请。” 众人咧嘴一笑,便不再跟掌柜的过多客套,乃跟着柳平宽一道儿上楼。但在路过对方时,他们却不忘向掌柜的点头一笑。 “嘿,嗯,客气。”掌柜的逐一向众人点头回应,直到对方全部登转到上道之后,他才扬着声调朝楼上吆喝了一声:“二银——,招呼着——” “得嘞——”楼上的二银即刻传来回应。 …… 小筑,廊亭下。 “嘿、嘿嘿……”凌云志下个棋还要察言观色,可谓是怕极了站守在凌夜身旁的柳月。 事到如今,柳月可谓揣着双手而大义凛然的望着棋盘,更别提跟凌夜挨得有多紧、又跟凌云志拉得有多咫尺天涯了。 至于凌夜,这小鬼非但一直板着个小脸皱着眉头,他因为半褪着衣服而外露出的肩膀上还包扎着齐整的纱布,而且左手也吊着绷带。 “嘿嘿……”凌云志为此讪笑,随后只笑眯眯地一巡棋局便要落下一子。 然此时,邻座的凌夜却顿时眉头一皱。 彼时,柳月更是眉头一锁,虽然她没有去看凌夜而是一直望着棋盘,但却不温不火地闷吭了一声:“鞥。” “嘿——”听到柳月的闷哼,凌云志顿时扬着长调子欢喜了一声,随后便笑眯眯地将棋子落在了一处败点上:“看我给你设陷造阱……” 但看到凌云志的落点,凌夜却顿时眉头一皱,随后便嘟嘟囔囔地从翁里拿出一枚棋子落杀为阵:“摆明送死。” 此言一出,凌云志顿时两眼一瞪地在心中怒骂出来:“个臭小子!” 然,不等凌云志怒火攻心或者恼羞成怒,柳月却即刻横眼瞪了过来。 感受到柳月的目光,凌云志顿时声息一窒,随后便讪笑着大嘴叉子去拿帮凌夜提子:“嘿嘿……鼠目寸光,自然目光短浅……” 然,不等凌云志把话说完,柳月便板着脸闷咳了一声:“吭鞥。” “嘿——”闷咳入耳,凌云志顿时扬着长调子欢喜了一声,随后便笑眯眯地将自己所有的死棋瞬息收走:“嘿嘿嘿……夫之所谋,难以为教……” 凌夜嘟囔着小脸皱了皱眉头,随后便愤懑地哼了一声:“唪。” 好嘛,这下不等柳月斜眼瞪来,凌云志已经讪笑出来:“嘿嘿嘿……” 堂堂七尺男儿,下个破棋还要看人脸色、憋屈由心,唉…… …… 与此同时,小凤祥客栈二楼。 “来来来,先请一步、先请一步。”柳平宽故意亮着嗓子说出来的招呼声,自然先一步掀起了石崇瑞的眼帘。 但一眼看将过去,石崇瑞却为之沉默。 时下,柳平宽正是谦笑礼让着侧恭着腰身,乃将后面笑呵呵的老李头儿等人先请上了二楼。 “呵呵……”老李头儿抚须而笑,自然悠悠吟首不客气。 “二蛋今日倒是客气。”老孙头儿摇头晃脑,可谓笑之得意:“不免过寿一遭。” “嘿嘿嘿……”柳平宽嘿嘿一笑,随后便朝着那边正在跟客人倒茶的二银扬了一手:“二银——,咋没个眼色?赶紧过来招呼着。” “诶。”二银轻声回应,随后便快速地倒好茶水,这才扬手将毛巾甩上了肩头,乃笑呵呵地慢步走来:“看到了看到了,急个啥。” “啧。”柳平宽没好气地嗔怪了一道子,随后便乐呵呵地引请着众人去往了右里的空桌:“走撒,还愣着。” “嘿嘿……”众人乐呵一笑,便大摇大摆地跟着柳平宽走了过去。 段志感和石崇瑞所在的桌位自然就正对着楼梯口,但中间实则还隔了两桌人,是以柳平宽是真的没看见对方还是故作没发现,这倒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而对于柳平宽等人,石崇瑞只是目送了半程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至于段志感,他连看都不曾看过这边一眼。或者说,他的心思全在酒里,根本就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呵呵……”柳平宽款款落座在于北,另外五人分三侧,各自腾挪也好客。 “呵呵。”二银也乐呵呵地停在了旁边,乃是朝着对面的柳平宽扬头一笑道:“许久没来,大摆一场儿?” “啧。”柳平宽故作嗔怪地撇了一下头,随后便乐呵呵地摇晃着脑袋挺正了腰杆儿:“好酒好菜,尽管往这儿来。” “嘿嘿……”闻言见状,几人顿时乐呵一笑,二银也在大嘴一咧后朝着柳平宽扬了一下头:“得嘞。” 招呼过后,二银又咧嘴一笑,随后便转身走向了后面的楼道:“可得问问掌柜的有什么珍藏,总不能让银子跑了地儿方……” 玩笑之谈,也自然引得柳平宽等人乐呵一笑。 然,柳平宽笑还未断,却在打眼一巡后突然怔愣。 见状,众人便不免为之一愣,但不等他们抬起眉头或者顺向看去,柳平宽已经恍然起身地迎了过去:“哟,这不是石大人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8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凤祥客栈,二楼邻窗座。 “石大人……”乃见柳平宽怔步前去拜见,老孙头儿等人便不由面面一觑,旋即也纷纷起身凑了过去。 早前,老孙头儿几人并未参与钱有府上的大宴,更没有闲心去参观石崇瑞的公讲课,虽然他们在“三日留任”期间偶遇过几次石崇瑞和段志感,但彼时二者皆是身着便服又彼此不相照面,他们自然也不知晓石崇瑞和段志感的具体身份。 话不多言,回归场内。 既然走到跟前,柳平宽便不由微微一笑,乃向石崇瑞揖手敬拜:“石大人。” 至于旁侧的段志感,他暂时还没有去看对方,根本故作疏忽。 时下,老孙头儿几人也慌步而来,乃在柳平宽的身后齐齐揖拜:“我等——见过石大人。” 石崇瑞微微摇头莫名,随后才微微一笑地睁开了眼睛:“无妨。” 柳平宽乐呵一笑,随后便率先卸下了礼节,但又向石崇瑞抱手相敬着悠悠见谈:“不曾想,月前一别后还能再缘见,不知石大人——” 言及此处,柳平宽便不由疑目引向了旁侧的段志感:“至于这位……” 然,不等老孙头儿几人怔愣看来,柳平宽却突然目中一惊,随后便慌忙地向段志感行之跪拜:“原是段将军!请恕草民老眼昏花!有眼不识泰山,疏忽大意啊……” 哗! 这一举动,顿时惊怔了整个二楼的食客,以至于众人在与旁侧之人面面相觑后纷纷皱眉,乃慌忙地起身向段志感原地行礼:“我等——见过段将军!” 揖拜过后,众人又纷纷转向石崇瑞深敬一拜:“石大人……” 他们本知石崇瑞和段志感在此,更是早就在暗下交流之后确认了二者的身份,只是远观石崇瑞和段志感的神色与氛围便无人原意堪扰,但如今柳平宽带头打破僵局,他们自然也不能坐怀不视。 再说时下。 石崇瑞眉头微皱地注视着柳平宽,心中乃禁不住生出厌恶之情。眼下在场之人甚多,但无一人像柳平宽这般跪拜当下以惶恐为敬! 段志感端着酒杯深陷沉默,这半杯的酒水他已经默默注视了许久,若非柳平宽突然从那边走来,这半杯酒水早就被满杯代替。 “这……”远窥段志感一动不动更无言辞,众人便不由迟疑相望,但多数人只是微微摇头以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嗒。 正此时,段志感却突然放下了酒杯,更将双手都放置了腿面上:“说。” 他话语虽轻淡,也一直望着桌上的酒杯,但便是如此,却让柳平宽目光一颤而额头渗汗:“是、是,将军……” 话才答到这里,柳平宽便禁不住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乃更加崇敬也趴跪到更低地说道:“三、两,两日后初五,小人在家中备寿设宴,还——还请段将军和石大人赏脸入宴。” 尤其是在说出“石大人”之前,柳平宽还特意向石崇瑞那边转头一敬,姿态更是可谓惶恐而卑微。 石崇瑞眉头微皱地注视了柳平宽一会儿,随后才向着右外方轻一摆手地看向了段志感。 众人自然明白石崇瑞的意思,当下便向二位深深俯首示敬,随后才纷纷卸下礼节而慢慢落座。 然,他们虽然落座却无人轻举妄动,更是纷纷侧目窥探和留心着那边的动静。 段志感为此沉默,随后便动手将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乃在放下酒杯后起身便走:“待议吧。” “是……”柳平宽慌忙转向拜送,但段志感直从他的跟前迈步走过,再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言辞。 石崇瑞略显阴沉地深望了柳平宽一眼,随后只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银锭放在桌上便起身跟向了那边走向楼梯口的段志感。 柳平宽慌忙转向拜送,但石崇瑞更无任何搭理之心,走过时亦只留下一缕冷风。 与此同时,楼梯口。 “呃。”二银正好端着一大托盘的酒菜上来,自然便与段志感迎面遭遇。 然,段志感只稍微侧首地向他轻一点头,便冷冷上了楼去。 在此之下,二银便不由深为怔愣地看向了向自己这边迎面走来的石崇瑞,但石崇瑞只阴沉沉地板着脸,根本没有任何的心思理会心怀之外的一切。 嗒、嗒。 一直到石崇瑞跟着段志感转上三楼后,二银才一愣过来地看向了那边还趴跪在地上的柳平宽:“怎么个意思?” 实话实说,柳平宽如今惶恐跪拜着楼梯口这边,自然像是在对二银行跪拜大礼,毕竟这里只有二银一人在站。 众人为此深陷沉默,随后只深深摇头便不再多管其他,乃开始心不在焉地动筷吃饭或是倒酒喝。 “该死……”柳平宽惶恐攥拳而切齿心骂,他这一场故作出来的行为和暗里谋划的心思,好像全在段志感那一个“说”字里面被对方看破,直将他吓得体无完肤、颤抖乾坤。 …… 与此同时,客栈三楼,天字一号间。 吱—— 段志感一进室内便背手关上了房门,乃将跟随过来的石崇瑞阻隔在外。 石崇瑞为此欲言又止,但最后只能深深闭目慢摇头。 室内,段志感亦停在门口,但他只是垂目观心,风也难乱目中眸,一缕发动已告终。 而这一扇并不宽厚的门面,也成为了二者之间的沟壑,难以人为破解。 …… 当日,柳平宽在小凤祥二楼喝得酩酊大醉,但在罢酒之时,柳平宽却大手一挥地掀退了老孙头儿等人的好意和搀扶。 时下,柳平宽嗤笑着从袖袋里摸出了一锭银子,随后只往桌上一丢便摇摇晃晃地下了楼去。 眼鉴于此,老孙头儿等人便不由面面相觑,但不等柳平宽扶着楼梯吆喝下楼,老孙头儿等人便急急无奈地赶了过去搀扶。 柳平宽一路挥扬着大手吆喝乱喊,即便是扶抱他下楼的老李头儿等人也有些稳控不住,可谓是气急败坏又有心无力。 彼时,丐哥儿正侧卧在档口鄙夷路人的吝啬,这一听到从对面传过来的动静他自然眉头一皱地瞥了过去。 乃见柳平宽一路吆喝着被人驾出来,丐哥儿便顿时眉头一挑,随后便满脸不屑地转开脑袋鄙夷了一句:我道是谁,原是柳二蛋。 彼时,柳平宽已被老李头儿等人架走不远,然,丐哥儿这一句在闹市之中的讥讽之词,却清晰得传进了柳平宽的耳中。 在此之下,柳平宽顿时左推右撞地摆脱了搀扶着自己的老孙头儿等人,乃对丐哥儿指指点点地怒骂了过来。 以丐哥儿的心高气傲,自然是不能容忍柳平宽这般的羞辱,他当下便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乃与摇摇晃晃走过来的柳平宽戟指喝骂。 老李头儿等人虽然为之气急败坏,但却因为这一阵退倒见风而酒劲上头,便是好一阵东倒西歪也爬不起来,更遑论爬过来劝阻柳平宽? 柳平宽在一摇三晃的靠近中骂了极多难听的言辞,但只有那一句“打小没娘的野货”才令丐哥儿为之狰狞暴怒地扑抱了过来。 柳平宽酒醉人倒自然没有多少还手能力,但他也因此而感知不到多少疼痛,即便是挨着乱打也要对丐哥儿进行咒骂。 而柳平宽的言辞更是彻底激暴了丐哥儿,以至于让丐哥儿咬牙切齿地爬上来骑坐到了他的身上,以便摁住这老匹夫对其进行势大力沉的打砸和重击。 虽然老孙头儿等人摇摇晃晃地爬走了过来劝阻二人,但最后几人还是自己摔了个人仰马翻,若不是街上的群众及时反应过来冲上来将二人拉开,丐哥儿定要跟这老匹夫拼命。毕竟即便是被人拉退出去的时候,丐哥儿还在怒发冲冠地朝着柳平宽这边隔空乱踹。 但对于此,柳平宽只嗤笑着点动了一下脑袋便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更是浑然地推开扫开了所有好心来扶来劝的群众,乃摇摇晃晃又骂个不停地离开了这里。 这一幕自然被楼上的段志感通过窗口看到,但他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沉默地望着丐哥儿那里。因为丐哥儿怒挣开了所有拉抱着自己的善心人士,乃对着柳平宽那里戟指怒骂。 尤其是最后,在柳平宽摇摇晃晃地扶着墙面转入巷道前,丐哥儿还气急败坏地脱下破鞋砸了过去。 但,这破鞋却只能作为送行,也只是砸到了柳平宽脚后跟的影子。 石崇瑞自然也通过窗口看到了这一切,毕竟他的房间就在楼道的左侧,只与段志感所在的窗口隔了一道梯墙而已。 但对于眼下发生的一切,石崇瑞却跟段志感一样选择了保持深默。 …… 后来,在通过柳宅的巷道内。 柳平宽走未多远便突然尿意袭来,于是乎便摇摇晃晃地扶着墙面解开裤腰带对墙撒尿。 这一幕正好被几个追逐过来的顽童发现,当下自然是少不了一番指点和嘲笑。 柳平宽为之气急败坏,更是不等裤腰带完全系好就急于冲过去给对方教训。然,他一摇三晃反倒自己转圈儿倒,致使跟前的孩子们轰然大笑。 而孩子们高调的嘲笑声,也致使正在院里缝纫新衣服的赵玉凤不耐烦地丢下了手里衣裳,乃愤懑烦躁地出去一看究竟。 但不等赵玉凤走到门口,孩子们便在指着柳平宽大行嘲笑后跑去了别处。 赵玉凤一出门口便见孩子们追闹而去,自然便是为之一愣,但当她看到那边的柳平宽时,她才是真正的傻眼和瞠目结舌。 彼时,柳平宽正皱着眉头且手脚并用地往这边使劲爬,可谓是面上淤青渐起而阴沉吃力。 见到对方如此惨状,赵玉凤又哪里还能定住性子?当下便气到一跺脚地赶了过去。 然,柳平宽非但扫开了赵玉凤伸过来拖拽自己的手,更是不要赵玉凤来搀扶自己,乃是喝骂不断地硬要爬回去,直气得赵玉凤别着脑袋直跺脚、指指点点骂不停。 但柳平宽却不以为意,更是满嘴的嗤笑和满目的阴沉。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苦。但这可悲可悯之所来,是人是己是天睐?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29 李靖 …… 柳宅,东厢主卧。 赵玉凤在将柳平宽推翻上床时可谓气急败坏,更是恨到咬牙切齿地往柳平宽身上给以数道颜色。 但柳平宽早就烂醉如泥,哪里还能感受到什么疼痛更听不到咒骂,只是在床上翻来滚去的乱嚷嚷,乃将赵玉凤气得直跺脚。 不过最后,赵玉凤只是恨其不争地喝指了柳平宽几句,便怒其不强地摔门而去。 然,赵玉凤并未去找丐哥儿算账,而是抄走放在门口处的衣篓去往了西厢副卧,乃咬牙切齿而狠狠地给柳平宽缝纫新衣裳。 彼时,已经黄昏早罢,也不知柳平宽这一个下午又闹腾了多久,唯见院里的餐桌上坛倒酒洒映余辉,再到皎月当空酒自哸。 事实上,赵玉凤早就从柳平宽的嘴里喝质出了施惩凄惨的狠手,但正是因为知道祸果来自于丐哥儿,赵玉凤此时才如此咬牙切齿而愤懑。 毕竟,丐哥儿这号人物在河阳镇里也算一特殊。 丐哥儿本名张少天,虽然这家伙儿年不过二十七,也只比柳月虚长了两岁,但论及镇里公知的辈分,他实际上与张絮的老太公张公谨平辈,多少人看到他都要免上一大轮,更遑论柳平宽这厮?那真要算起来,他得叫上对方一声爷爷。 话又说回来,若非丐哥儿父母早亡,祖上的家当也全被远走外地的二叔一家给坑了去,他无论如何也沦落不到在镇上乞讨十多年的下场。而丐哥儿之所以心高气傲到这般嚣张跋扈,自然也与这些脱不开干系。 然,尽管沦落至此又天性傲慢,但丐哥儿多少年来都未曾与别人发生过口头之外的争执与偏见,更遑论与人发生肢体上的冲突?再反过来一说,镇里还真就没几个人能像丐哥儿这样见到不公就嚷嚷、看到不平就援声的。 而这,也是为何脾性各不一样的镇民们如此一致容忍甚至惯着丐哥儿的根本了。 是以在赵玉凤看来,柳平宽这一顿打尽管挨得凑合但确实挨得不亏,甚至她还感到有些不解气,以至于咬牙切齿到还想过去踹两脚得摔放了一下手里这缝了半天的新衣裳。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然这可悲可悯,因人因己因天赖。 …… 初四,晌午。 柳平宽一直睡到炊烟缭绕与天试比高的好时候才大嘴一拽得疼醒过来,当下自然是少不了捂着大肿脸惊坐而起。 虽然室内昏暗无人令他恼,但侧耳一听室外的热闹他便眉头一皱地转头看向了窗外。 然,窗门紧闭,室外忙活的场景他自然也看不到。是以最后,柳平宽只得愤懑一哼便阴沉沉地捂着脸下床穿鞋。 彼时,赵玉凤正在宅院中忙里忙外的指挥着一众友邻张罗备宴,又哪里会管柳平宽什么时候起来又从哪里出来? 柳平宽一打开厅门便见如此拥挤和繁忙,自然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里里外外忙得火热的乡亲们自然没空搭理柳平宽,尤其是那边提着裙摆急赶到门口处指引来人搬酒架桌的赵玉凤更是没有发现他,他自然便因此而老脸一沉。 事到最后,柳平宽只能阴沉撇嘴地嘟囔了两句,随后便转身去往了灶屋打水洗漱。 这一下倒好,赵玉凤一回头就看到了柳平宽捂着老脸钻进灶屋,当下便没好气地撇开脑袋闷哼了一声。 但不等赵玉凤多鄙其他,菜行的老板也正好带人来到,这一声盈门而入的响亮大吆喝自然是打消了赵玉凤的心思。 在此之下,赵玉凤也懒得再管柳平宽那边,当下便喜不自胜地提着裙摆迎了过去。 …… 同日,小筑廊亭下。 凌云志今日总算扬眉吐气,乃在棋盘上好生生的杀了凌夜一大笔,可谓是痛快到仰天大笑。 看到凌云志眼下的这无耻德性,那边正坐在条凳上缝纫虎裘大衣的柳月顿时闷哼出声,乃嘟嘟囔囔没好气地缝纫起来。 在屡屡惨败之下,凌夜自然是郁闷到阴沉憋屈,但他却并不服气,是以在阴沉沉地撇了撇嘴之后他便将棋盘全部扫乱,随后才板着臭脸开始分拿棋子。 但鉴于此,凌云志顿时猖狂大笑,以至于让那边的柳月恨恨地瞪来一眼。 然,凌云志哪能再去看她的脸色?当下便缩颤着脖子怪笑起来。 …… 小凤祥客栈,天字一号间。 时下,段志感正背负着双手站在窗口前。 他已经在此站守了一整天,但直到这黄昏落幕前,他也没有盼来那个想见而又不愿面对之人。 便是丐哥儿,也缺席陪伴。 暮风带走了一丝岁月,但这流逝去的时间却不能扰乱他沉寂的目潭。除非……是这只从远外飞来的白鸽。 呼! 信鸽所来为远天,但却只入了地字一号间的窗口。那里,是石崇瑞的客间。 对此,段志感深陷沉默,但不等他默默地垂下目光,房门已经被人敲响。 段志感为此沉默,随后才出声让进。 房门既开,来者自是石崇瑞无疑:他用左手轻抱着信鸽,右手里既拿着一卷信纸也托着一撮米粒。至于信鸽,自然也在啄食他手上的米粒。 段志感并未回头去看,而是在沉默之后开口让对方宣读。 石崇瑞略有一默,随后便直接口述传达。 信鸽也在脑袋一歪后停止啄米,乃左右转动着小脑袋打量段志感的背影。 段志感一直垂目望着身前的横桌,对于石崇瑞所传达的信息深为沉默。 石崇瑞在口述完毕之后便不再开口,只等着段志感作出指示。 段志感沉默稍久,随后才举目看向窗外的暗沉暮色,乃开口轻述。 …… 是夜,小筑。 柳月侧坐在床头专注于缝纫手里的虎皮大裘,简卧内也唯有灯烛和月光作伴。 厅堂内,餐桌上。 凌云志虽在指点凌夜抄录词册,但却一直撑着桌角扬天翻白眼儿,哪里有什么为人师表和亲父的模样? 再看凌夜,更是憋屈不耐烦,一张小脸也莫提有些板正了。以至于这笔下抄录出的词条,屡屡要将宣纸划破。 …… 同夜,地字一号间。 石崇瑞于桌前端坐书写,夜室长明,信鸽陪站,这小小一方袖边桌角便是它的立足地。 石崇瑞稍一停笔作思,随后只简单几笔后便歇笔罢书,乃先将信纸折叠卷好,这才浇下一滴滚烫的金泥加封小印。 事后,石崇瑞且轻轻一吹烙印散热,便将信卷慢慢装进了信鸽脚上的信筒内。 信鸽灵动,也未挣扎,只等石崇瑞轻轻一拍自己的脑袋后它便展翅飞离,又从窗口离去。 石崇瑞含浅笑目送,但已被信使远远的抛在天后。 “咕。咕。”信鸽振翅高翔,这漫漫黑夜也经不起它的几次翅膀。 呼!呼! 大军虽重,有条不紊。 两翼骑兵环绕,前方劲旅为锋,中军为弓步,再后为战车、为巨弩,好一座月光行军阵,乃将后方的一路车马队护卫在腹中。尤其是那辆位于车马队前方的三骑座驾,可谓威风凛凛。 自然,这只是信使转向飞来时的一眼所见。 呼!呼! 大军虽众,但信使却直去后方的车马后勤队。因为那其中,有一大排圈养着信鸽的笼车。 笼车之间各有一员信卫督马随行,不过这位气概不凡的使官却伴行在最左之笼车的右侧。 话外一提,这些信使部员虽然也着军装,但却没有加装盔甲,且背上都背着一具器材码放整齐的信笈。 话不多言,回归场内。 见飞奴复命,这使官顿时目光一闪,乃遥遥地伸出右手引接。 呼…… 信鸽一旦落手便即刻收拢翅膀,乃侧歪着小脑袋打量了一眼使官。 使官微微一笑,随后只动手取出信卷便将信鸽抛向了笼车那边。 呼! 信鸽借力飞去,后直接落在笼车上方,乃开始一步一动地四处闲逛。 “唪。”见状,使官不由微微一笑,随后才垂目看向手里的信卷。 然,乃见信卷之上加封的金泥段字印,使官便不由眉头一皱,随后便策马赶向了前方的三骑大驾。 呼、呼! 尽管大军的进步声沉闷成呼啸,但这四位伴行座驾的骑将还是眉头一皱地看向了后方。 “吁——”使官一到近前便即刻勒马减速,但先向四位护将点头一示,这才在右二者的目光监督下督马去往了座驾的右窗处。 乃到近前,使官便先行俯首示敬:“大帅。” “唪。”内者传出一笑,窗帘既然未落,也无法阻碍他将右手伸出:“可是段贼二子。” “正是。”使官悠悠一笑深俯首,随后便用双手将信卷呈了过去:“请元帅过目。” “唪。”内者哑然一笑,乃将信卷拿来一看。 为帅者,龙眉飘远、风目纤长,任凭半尺长须已灰白,也难掩面上英雄气,只是风霜已饱饮。 此人,自是李靖无疑。 “哦?”一观信容,李靖便不由眉头一挑,随后便抚须而笑:“竖子贼胆,妄感指令老夫转道。” 五位随行者含蓄一笑,乃不多言。 “唪。”李靖悠悠一笑,随后便攥拳将信纸碾碎成灰,乃用左手悠悠抚须道:“传令,转向邵县绕行,接上段贼二子同归。” 使官悠悠一笑,后抱拳敬上而俯首领命:“是。”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0 寿宴已至,所为何般? …… 初五,柳宅。 啪啪啪啪啪! 风俗有些小不同,竟是先点炮竹来迎客。 “哈哈哈!”乃见这炮仗一路爆响而去,莫说虎子这个孩子王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兴奋,其他的一大群孩子也全都兴高采烈地抛下了自家人,乃跟虎子争先恐后地冲过去撵炮拾竹:“哈哈哈!快走,快走!” “哈哈哈哈哈!”当虎子同一大群小伙伴争相撵炮拾取时,柳平宽也仰面大笑着跨出了院门与来宾抱拳喜相迎:“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嘿嘿!”老孙头儿等人早就在门口站等着了,眼下既然柳平宽举步来邀,他们自然便小小指点着柳平宽怪笑而入:“柳二蛋……” “休说废话!”柳平宽别着脑袋故作嗔怪,随后便笑哈哈地将几人迎进了大院:“赶紧的赶紧的,自己找地方坐。”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客气。”老李头儿故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根本懒得回头。 “弟妹!”倒是老孙头儿在跨进门槛时突然脑袋一晃地朝里面喝喊了一嗓子,乃将正在院里指挥备菜上酒的赵玉凤吆喝一愣。 “哟——”这一打眼看到老李头儿等人,赵玉凤便顿时眉头一挑,随后便笑呵呵地迎了过来:“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啊。” 赵玉凤自然是故作嗔怪,眼睛更是在跟几人打过招呼后就没离开过各人怀里夹抱着的礼品盒。 “净说废话。”老孙头儿大嘴一怪,有些笑骂的意思。 “呵呵……”赵玉凤笑呵呵地迎到近前,随后便在旁随行着将众人往里请:“快快快,先坐右边第一桌,后面再调整位置。” 老孙头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随后便愣着脑袋跟着赵玉凤往前走:“你疯啦?咱们镇里能来多少人?弄这么大的歇礼桌?” 老孙头儿这话说的不假,这张横拦在厅堂门口的歇礼桌那可是相当的占道儿。 “啧!”赵玉凤响亮的嗔怪了一声,随后才有些小显摆地别转着脑袋不乐意起来:“听听你说的那话……” “嘿嘿……”老李头儿等人乐呵一笑,便跟着赵玉凤去往了位于灶屋和厅堂夹角处的右一桌。 事实上,柳平宽家的宅院虽然不甚大,但本来也不小,如今只是这一个大院里就摆了足足十二桌,更莫说堂屋里还架设了一张足够十几人围坐的大圆桌了。 与此同时,灶屋内。 “诶呀——焯水!”厨师长跟屁股后面长了眼睛一样,这自己颠巴着大炉锅竟然还能感知到后面两个料理地锅的伙厨的顾东不顾西,直将这两个小伙子训得直咧嘴,乃开始手忙脚乱地料理食材。 至于这位厨师长,他实际上是小凤祥的主厨,而且曾经去往钱有府上掌厨的也是他。虽然这家伙儿收费不低,但这镇里乡邻基本上有个什么重要或者正式的宴席酒会,十有九次都会请他过来掌厨。 话又说回来,这灶屋本就不大,如今又架了一个大炉子在里面,当然就没有地方可以架设出第二个搁置冷热菜的桌子。是以这摆盘桌,便架设在了灶屋的房檐下。至于这张架设在灶屋墙角处的大方桌,则作为出锅腾菜的地儿。 院内人来人往,各有所忙。 宅子张灯结彩,盈门之客也是络绎不绝。 至于这拦厅明摆的歇礼桌,也慢慢堆起了小山,自然也将负责谢礼的赵玉凤和负责收礼摆礼的张婶儿与美玉忙活得合不拢嘴。 “哈哈哈哈哈!”柳平宽这顶着小肿脸也禁不住红光满面,尤其是眼下迎来了几位富员外和店掌柜,柳平宽真可谓是笑不知痛、畅怀不已,但用打肿脸充胖子来形容却是不合时宜:“请请请,里面请里面请……” 然,来者虽众,却不见钱有和杨平等一众员外乡绅,亦不知对方是故作不知的有意疏远还是本就不知。 与此同时,街道与通过柳宅之巷口的并合处。 远见柳宅那边的热闹,在此负手驻足的段志感不由为之沉默。 “啷哩个啷,啷哩个啷……”来者背着双手迈着四方步,这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儿手里还拎着一坛贺酒。 这老汉是从段志感身后的左街转进来,乃在路过时打眼确认到所站者是为段志感?那还不立即诧异停顿:“哟!这不段将军么。” 当段志感目中一动回神时,老汉已经笑呵呵地向段志感抱手敬见了:“段将军,段将军,真是好久不见哪。” 段志感略有一默,随后才颔首一笑:“赵绅依旧健朗丰神,别来无恙。” “哈哈哈哈哈!”老汉为之仰面畅笑,不曾想区区一宴之见又远别半月,段志感却仍旧记得自己姓甚名谁,这当下自然是向对方敬重抱手、摇头相笑:“段将军折煞小人矣。” 言及此处,老汉便豁然地侧身一退,乃腰板挺正地伸手大请:“请。” 段志感微微一笑颔首,但他尚未道出言辞,却又突然目中一动地看向了柳宅那边。 见状,老汉顿时为之一怔,乃顺着段志感的目光看了过去。 时下,所谓相思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那随同夫、子拜敬柳平宽的,不是她,又是谁。 但不等他再多看两眼,柳平宽已在敞怀大笑后接过了柳月手里的虎皮大裘,乃神情振奋更红光满脸散淤青的将一家三口迎进了院里。 “呃。”老汉是为柳平宽手里怀抱着的虎皮大裘而为之一怔,他倒是没有发现段志感的异样。 事后,老汉又有些莫名其妙和耐人寻味地牵扯了两下嘴角,这才摇头一笑地看向了段志感。 然,段志感却突然微笑颔首地迈出了步子,乃直向柳宅而去:“走吧。” “呃。”老汉稍有一怔,随后便笑呵呵地背起双手跟上了段志感,且又开始摇头晃脑地哼起小调来:“噔噔、噔噔蹬——,噔噔、噔噔噔……” …… 绝门,凌秀峰居室。 呼…… 时下,凌秀峰盘坐在床,所谓双手抱合上下稳如泰山,全身衣发轻盈飘飘静若顽石。 短短数日过去,他已经满头苍白,便是怒眉也成雪。可能,那眼睫的睁动和微颤,便是稳活他生机的最后一丝努力。 他早就不再愤怒,也了无忌恨。 修为到了他这种程度,他自然知道自己状况几何。 身位到了他这种高度,他自然也知道,将会面临什么结果。 但如今…… 但不等凌秀峰心念再多,房门却被来者轻轻敲响:嘚、嘚。 凌秀峰为此沉默,但却没有终止运功控伤,也未睁开眼睛传出任何的言辞。 与此同时,房门外。 谭飞作为绝门内院的管家,如今也有四十来岁,虽然他不曾参与多少宗门对外的征战,但在绝门之内却是地位不小,更实力不俗。且,绝门内部正常的情报也是由他负责。 如今不见室内回应,谭飞自然为之沉默,但恭敬的姿态却是没有解脱。 不多久,室内的凌秀峰终于传来了回应,但却不是请入,而是直问:“三叶若何。” 谭飞深陷沉默,随后才深深俯首地闭上了眼睛:“已经数日未有消息,恐怕……遭遇不测。” 室内沉默,谭飞也一直闭目恭候。 良久之后,室内才传来一声轻盈的答复:“下去罢。” 谭飞缄默一时,随后才深深敬首:“是……” 当谭飞敬罢之后转身离开时,浩浩绝门之内已冷清。便是门口,也无人值守。 绝门的霸道,从来都是宗门大敞,若非门中集会或者食辰,整个城堡内根本见不到多少的人影。 凌秀峰居室,侧卧内。 在沉默良久之后,凌秀峰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然,他目之所望,却是下方冷地。更,满目黑丝!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而目里略阴沉,但随后他便阴沉失笑:“唪。” 可一笑过后,他突却然面目狰狞,但却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在传遍整个绝门,但却掀不起多少的风浪,更荡不起一丝涟漪…… …… 柳宅,大门口。 “呵呵……”柳平宽这才正着虎皮大裘款款跨出门槛,便一打眼看到了在巷尾处暂作留步的段志感:“呃。” 至于老汉?早就被柳平宽完全无视了。 “唪。”打眼一观柳平宽眼下的气度,段志感便不由微微一笑。 柳平宽身上的虎皮大裘非止合体、制式威赫更手工精细,即便以这厮糙劣的气质也被映衬威武。只是如今天尚热,亦有一些薄寒在额头。再加上他的面相和底子摆在那里,倒是没有什么英雄气度和豪杰气概加身,仅似一些山中称大王的草莽或者暴发户罢了。 “这……”柳平宽为段志感的到来感到有些错愕,但又一眼看到老汉翻出的白眼儿,他便不由一愣回神。 时下,柳平宽自然不好也不敢再做愚钝,当下便慌惶然地敞开双手迎了过去:“段将军……” 段志感微微一笑,既然对方迎来,他也不便静候,便向对方颔首轻笑着走了过去。 “唪。”老汉牵扯着嘴角轻哼了一声,随后便耀武扬威又趾高气昂地跟着段志感晃荡了过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1 共饮三坛酒,两个酒见愁 柳宅,院中。 时下,六位年轻力壮者正在合力将歇礼台慢慢抬起来,这个过程极为小心且平缓,六人更是神情严正而不敢大意偏力。 【时至正午,院中十二桌已经宾朋满座且酒菜上齐,但前六桌皆留有一个空位。想必,这些空位正是这六位合力搬运歇礼台之人的原座。 但出人意料的是:段志感和凌云志竟然没有坐在堂屋里的主内宴,而是坐在院中第二排的最左一桌,乃是背墙共坐。 堂屋内的主宴更是座无虚席,尚有一些雕工精湛的特色佳肴:柳平宽端坐正北,赵玉凤和柳月各居左右,凌夜则随同柳月在左二。不出意外,既然老太公张公瑾坐在凌夜的邻座,旁边自然也少不了张絮这个不孝子陪坐伺候。至于其他在座者,则是一些德高望重的乡绅和店主掌柜。】 眼下,这里里外外一百来人全都正襟端坐,即便是站在灶屋门口的厨师长等人也是正经在望,尤其是柳平宽更是神情肃穆,一直紧盯着这六位搬运者将歇礼台从门口先抬进厅堂再转入西间,生怕桌上摆放的礼品在这个过程中掉落下来一件。 嗒。 但将歇礼台轻稳放落,六人顿时心中一松,随后才在面面一觑后畅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内里的笑声,柳平宽更是禁不住自豪和骄傲得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柳平宽一带起头来,里外之人顿时相视而笑,可谓群情高涨、欢畅非常,倒是老太公悠悠抚须吟首:“不落一件,不散一边,长寿百年哪。” “呵呵……”闻言,柳月和赵玉凤俱是展颜一笑,尤其是在心有灵犀地与彼此对视了一眼后,柳月可谓含蓄之余又欢乐,赵玉凤更是难免一些小嘚瑟。 “呵呵……”段志感也跟邻座的凌云志相视一笑,随后便不分先后地端起酒碗向对方敬邀。 然,双方如此不约而同到可谓心有灵犀的举动自然让彼此为之一愣,乃禁不住仰面畅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来来,别客气、别客气。”张婶儿虽为妇道人家,但却主动端起酒碗催动这一桌男女老少,更是因为某人的迟钝而没好气地别了一下脑袋嗔怪:“个大老爷们儿,端个酒碗跟个小娘子一样。” “嘿嘿……”马大个汉子嘿嘿讪笑,随后便笑咧着大嘴叉子端起酒碗与众人共酒:“干了干了,省得大婶子瞎絮叨。” “唪。”旁边的美玉掩嘴一笑,随后也谝着脑袋端起酒碗与大伙儿共邀:“随意就好,柱子酒量不行,你们可得饶着他点儿。” “听你说的那话!”柱子顿时撇着脑袋嗔了美玉一道子,随后便嘿嘿一笑地往前一送酒碗:“先干了!” “咕嘟、咕嘟……”乃见柱子喝酒像饮牛,张婶儿等人顿时笑嘴一咧,乃在与左右之人面面相笑后回酒便饮。 “唪。”美玉轻轻撇了柱子一头,随后才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大酒。 与此同时,堂屋主宴。 “咳啊——”柳平宽这一碗早就干了,时下正在以空碗下示的咧嘴缓气儿。 “唪。”见这没出息的样子,赵玉凤顿时没好气地向柳平宽点了一下巴,随后才不咸不淡地端起酒碗敬向柳月母子:“来,咱们也喝。” “唪。”柳月轻笑点头,乃用双手捧起酒碗浅尝。 “吧嗒。”凌夜不温不火地砸了咂嘴,随后才不咸不淡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呼。” 然,这一口小酒下去,凌夜顿时满脸鄙夷更加嫌弃得撇开了脑袋:“咦——” “哈哈哈哈哈哈!”见到凌夜这幅德性,老太公和柳平宽顿时仰面大笑,其他乡绅也畅怀而笑地与彼此敬酒共饮。 “唪。”柳月本来还觉喝酒难受,但眼见小鬼头这副故意做出的怪样子,她自然悠悠欢乐:“笨小鬼。” “再来!”柳平宽拿起手边的小酒坛倒尽才出半碗酒,随后便端着酒碗起身向老太公敬酒:“太公,您这辈分长老高了,二蛋先敬您老一杯。” 事实上,河阳的寿酒有些规矩,不过下文再述。 “唪。”老太公抚须而笑,但眼见自己酒碗空空无人倒,老太公顿时便气急败坏地抽了张絮一脑把子:“歹死!” “噗!”张絮这才喝到嘴里的酒当下便被老太公一脑把子拍了出来,那自然是全部喷回了口头的碗里。 “没眼色的家伙。”老太公这才抖着手松落下袖子,张絮便气急败坏地放下了酒碗,更是对着老太公就扬头喝骂:“你这老太公!人家都跟儿孙共享齐天福,你倒好,整日里就知道收拾自家人。” “唪。”老太公深以为然地闷哼了一声,随后便起身拿起自己的小酒坛倒尽半碗酒,乃笑呵呵地跟柳平宽碰了一下碗:“祝酒词我就不说了,你小子肯正干就好。” “嘿嘿……”柳平宽大嘴一咧,随后便慌忙点头献敬:“您老坐、您老坐,站起来折煞人。” “唪。”老太公得意一笑,随后便款款落座更是举碗就喝:“干了。” “得。”见老太公闷碗豪饮,柳平宽自然也不敢落后,当下便将这半碗酒仰头喝了底儿透:“啊——” 与此同时,院中群宴。 “哈哈哈哈哈……”凌云志和段志感在以空碗示人时仰面畅笑,随后便又开始不分先后地从桌上拿坛来倒酒。 “酒好点儿整。”这吊儿郎当之语,自然来自凌云志。 “再共饮三碗。”这不知死活的言辞,自然来自段志感。 “呵呵……”远见这边的趣事,厨师长便不由乐呵一笑,随后先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这才摇头晃脑地走进了灶屋:“咱们也喝几个儿,反正后面也没忙活儿了。” “嘿嘿……”两位伙厨大嘴一咧,随后便乐呵呵地跟着厨师长兜进了灶屋里:“得嘞。” “咳啊——”凌云志和段志感又是一碗饮罢,但不等这一口酒气泄完,二人便皱着眉脸相互引请动筷子:“先吃吃,等会儿再喝等会儿再喝……” 这一回倒好,二人非但话语统一,放下酒碗动筷子的速度也是不分先后。 “啧。”赵老汉当然为之嗔怪,他这才端着酒碗想跟二人喝上一轮呢,这两个家伙儿便嘿嘿怪笑着吃起了花生米,真是没好气到嗔怪连连地放下了酒碗:“年轻。” 大宴之上可谓热闹,不过这酒是喝得火热,但却没人争着抢着夹菜吃,便是孩子们也老老实实地自己动手夹菜或者得意乖巧的等父母为自己夹来。 按照河阳的规矩,这寿酒有三坛。 这第一坛人手一个的小酒得自己先喝,更是谢绝分予或者卖给同桌之人喝。不过这第一坛小酒量不多,区区一平碗罢了。 是以眼下,段志感和凌云志这两个酒见愁已经把同桌之人的小酒抢了一个遍,非但如此,这两个家伙儿还只顾着自己对饮而嫌敬酒之人烦,可把陈老汉等人气了个两眼翻天。 而这第二坛上桌的中酒,则是一桌之人的公酒,但是不能卖予外桌之人喝。 至于这一坛中酒,当够这十人一桌一人两平碗。 “嘿嘿——”见酒上来,凌云志和段志感顿时大嘴一咧、扬声一笑,随后便由凌云志主坛倒酒,段志感乃在旁鼓动:“快快快,满上满上……” 见状,赵老汉顿时嘴角一牵,随后便没好气地将手里端着酒碗重重放在了桌上:“简直岂有此理。” 远见这边的状况,不少人顿时乐呵一笑,随后便纷纷开始劝酒相敬或者吃菜垫肚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第二坛公酒也相继倒地,乃以个别不照气之辈的醉趴在案迎出了第三坛。 这第三坛大酒,单是坛高就有一尺半,怎么着也够这一桌之人各倒六平碗。 而这一坛大酒,才是真正的宴酒和贺酒,也直到这个时候,寿星公才会出来敬酒一巡。当然,众人也要回贺一巡。 另外,这第三坛大酒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余,只要各桌有能耐,喝完最好,喝不完便卖,卖不掉就硬找寿头子分担,哪怕是最后实在卖不掉带回家或者悄悄倒在地上润土,也不能剩下。 即便是对孩子们而言,除非是还不能走路或者正在吃奶的竖子,否则多少都要沾上一口“三坛酒”。 “哈哈哈哈哈!”大酒一上桌,柳平宽便端着酒碗带着一桌人走出了厅堂:“各位父老——” 这吆喝一喊出来,众人自然纷纷顿住手头事,随后便笑呵呵地罢掉眼下的事情转头看了过来。 “嘿嘿……”乃见众爷们儿一个个喝得红光满面,柳平宽顿时大嘴一咧。再见妇孺们也是个个面色绯红,柳平宽更是悠悠摇头。最后又看到柱子等人不争气地趴倒在了桌子上,柳平宽顿时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也笑,别提有多欢乐和热闹了。 畅笑过后,柳平宽顿时大嘴一咧,乃将酒碗伸向旁侧:“来,倒酒。” “吧嗒。”张絮和掌柜的没好气地砸了咂嘴,随后便抱着酒坛子过来给柳平宽先行满上,随后再逐一给众人倒酒:“来,碗端平。” “唪。”赵玉凤悠悠一笑,坦然接受。 柳月含笑点头以致谢,乃用双手端着平碗接酒。 “唪。”远见柳月酒态攀红颜,凌云志和段志感俱是微微一笑,但前者目里会心柔情,后者目中温和平淡。 “哎呀——你端好着。”张絮没好气地训了凌夜一道子,致使凌夜板着小脸用双手断平了酒碗:“行了,行了!还倒……” “我给你脸了我……”张絮满脸嫌弃更鄙夷,硬是给凌夜倒了一满碗才转身去给老太公倒酒。 “太公。”张絮眼下态度倒是端正,致使老太公悠悠抚须轻抬碗:“满上。” “吧嗒。”张絮不咸不淡地牵扯了一下嘴角,当真是给老太公把酒倒满了出来。 但这酒一满到手上,老太公顿时就为之气急败坏,当下便赏了这个不肖子一脑把子:“你他舅的……”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开怀大笑,也开始纷纷起身倒酒。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2 人影稀疏客归去,灯火俱熄月长明 柳宅,堂屋内。 汩…… 碗在桌上,掌柜的和张絮自然是合力抱着酒坛给自己二人倒酒。 浆柔纯澈,些许泛黄。酒漩绕壁,满而不满。 当是一坛好酒,当是酒香醉人。 “唪。”见对方酒已倒满正在放坛,柳平宽不由微微一笑,乃转身环顾向院宴中所有端酒笑站的父老乡亲:“诸位。” 柳平宽话音虽轻和,但在站者无不息声微笑,倒是站在灶屋门口的厨师长乐呵一笑地抬手搂搭住了左右伙厨的肩头:“看看这厮怎么个说道。” “嘿嘿……”两位伙厨乐呵一笑,并未多言。 时下,掌柜的和张絮也端着酒碗从堂屋内走了出来,乃一左一右的站在了柳平宽身后之客伍的边上,可谓笑容平和。 然,位于柳平宽右一侧的凌夜却满脸烦闷地撇着嘴角。 他被柳月和老太公夹在中间挤着就不说了,柳月用左手轻搂着他的肩头也不值一提,但老太公这道跟拂尘一样的大长胡子那真是可劲儿的往他的脸上飘!乃至于都快要飘撒进他手里端着的酒碗里面了。 “呼……呼……”柱子已经在宴桌上趴醉睡着,眼下只是两声口鼾出来便一头滑落,乃四仰八叉的栽躺在了地上:“呼……呼……” “啧!”见男人如此跌份儿,美玉顿时没好气地挤着眉头嗔怪了一声。然,她非但没有去扶起柱子,反而还满脸不现瞧得把头撇向了别处:“出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一巡,乃在柳平宽的举碗一示下安静下来。 “唪。”柳平宽为众人的配合而微微一笑,随后便敞怀轻叹了一口气,这才笑盈盈地巡视着众人说道起来:“说实话,我柳平宽,柳二蛋能有今天,全仰仗各位父老乡亲的帮助和救济。” 此言一出,院里的一众镇友乡邻顿时纷纷伴生微笑,继而又在与旁侧之人含笑相视了一眼后悠然笑乐。 “唪。”凌云志微微一牵嘴角,随后才举目笑看向那边的柳月和凌夜。诚然,他先前一直低垂着眼帘,亦没有去看柳平宽。 柳平宽所言不假,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柳平宽自幼丧母,再加上因为老父继承“祖传醋方”而与叔伯两家关系不和,是以在本家之中也非止遭受排挤那么简单,如今也早就不相往来。 柳平宽的父亲在柳平宽十四岁那年病故,莫说这遗承下来的醋方,便是大部分的家财也全被赶回来兴葬的大伯卷走,其三叔更是没有回来,已然跟这道关系断绝了亲情。时年,柳平宽的兄长柳平原也才不过十六岁,但柳平原心思细,记忆能力更是极为出众,竟然只凭借老父在亡故前托付醋方时的匆匆一眼便记住了醋方的全部配方。 孤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左右乡亲更不忍两个凄苦无依的孩子相依为命,多少人背着自己的家人分藏口粮、私减棉布对柳平原兄弟俩施以援手。 那五年白手起家的兴业生活,是柳平宽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凄苦,也只有仰仗着兄长才能换来如今。但相较于兄长柳平原,柳平宽只是跟着过话罢了,亦没有兄长柳平原的效恩之心和多少实际作为。 在柳平宽二十岁时,柳平原在去往县城供货的途中遇到了一生所爱。 缘起,平原之地。 缘见,是因她掀开车帘看向所遇。 然,相比于她的高贵和端庄,柳平原却自感匹配不上,甚至连那匆匆一眼都不敢多望,便心神恍恍的急驾马车“逃离”了这支商队。 不曾想,彼时的一面之缘,最后却造就了美好的结发为侣。 贺湘慈,是她的名字。而她的父亲贺崇明,则是在西北一带小有名声的商贾大富。 彼时,贺家因为商会陷入倒滞期而四处远察,以求能够寻找到一些可以兴起运用的商机。而陪同贺湘慈巡游至此的,则是贺崇明的长子贺湘龙,也是贺湘慈的亲哥哥。 那日在邵县的探访,将贺湘龙兄妹二人引到了柳平原兴办的醋坊。 缘见者再见,恍然而慌,若非柳平宽从坊内愣愣出来时问醒了兄长,若非贺湘龙在察觉诡异后仰面大笑,柳平原想必也忘了邀请对方入室一叙,还不知道要在那里呆愣多久。 眼见兄长局促慌张的将二位请入内窖,柳平宽在大感莫名其妙之时也对自己未来的嫂嫂有些刮目相看。但最后,他只摇头一笑便随同共进。 自那日之后,柳平原和贺湘慈二人便常借商由在这暂留期间明会私见,而贺湘龙也只是笑笑不谈更不约管。 在此之下,有情人可谓“前者一见倾心而日益情浓,后者一见侧目而日久生情”,已在私下里情定终生、终成眷属。 但后续的结果,却是有些出人意料:虽然贺崇明同意了贺湘龙的提请以引入柳平原家族中世辈单传的广销秘醋,也不反对这桩婚事,但贺崇明唯有贺湘慈这一个掌上明珠,自然不愿宝贝女儿远嫁他乡共凄惨。 是以,对于这桩婚事,贺崇明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女儿嫁你,但你过来。 这句话说起来有些好笑,但确确实实是贺崇明的亲笔书信,自然让听者尴尬、阅者沉默。 那一日,是柳平宽第一次跟兄长公然叫板发脾气,更是气得当场掀翻餐桌就闯出了家门,乃将醋坊砸得一片狼藉。 柳平原自然跟到,但却没有阻止,只是在事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便去动手收拾。 柳平宽为之沉默,后来男儿落泪,乃泪流满面地过去帮忙收整,任由兄长如何言慰都不愿听从。 彼时,柳平原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传导柳平宽酿造传承,事后却将这三个月来的成果全部赠予了有恩于己的乡邻和往来关照的商户。 第二日,柳平原在家中设宴款谢恩情。 恩情难劝难推卸,酒宴大欢也大圆,一直到黄昏落幕时,柳平原已喝得酩酊大醉,乃被贺湘慈扶入东卧休息。 柳平宽为此沉默,乃在宴上喝得烂醉,直到人影稀疏客归去,灯火俱熄月长明。 翌日,当柳平宽从床上惊醒坐起时,恍然发现自己的手里拿着一纸书信。 他来不及拆开一看便慌忙下床穿鞋,乃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镇外的聚众送行处。 然,当他扒开推开、挤开撞开挡路的人群冲到前头时,那支商队已然远去半里。 柳平宽失神跪倒,后在泪流满面时磕头跪送,亦将手中抓着的书信攥得紧颤。 自然,他看不到那掀开车帘后盼的柳平原,亦不知对方的沉默和落寞。 “唪。”想到那封始不曾拆封的书信,柳平宽不由微微一牵嘴角,随后便一笑释然,乃用双手举酒高敬众人,更深深闭目谢首:“多谢。” 其声诚恳,语意深长。 “唪。”众人微微一笑,便是凌夜也暂时收起了小性子,乃神情严正地随同众人一齐高高举酒共敬:“谢。” 柳平宽微笑睁目,随后才豁然抬头地回酒便喝:“干了!” “干!”众人异口同声,先互敬再共饮。 不过,凌夜这小子虽然一直端着酒碗在长喝,但好半天也才下去了薄薄一层酒,摆明就是装模作样,更是一直小皱着眉头屏住呼吸。 “咳啊——”一碗烈酒烧腹,柳平宽更禁不住闭目摇头释怀,但酒气一出,柳平宽便即刻豪举大碗:“只此一碗公敬,但喝无妨!” 说到这里,柳平宽更是禁不住笑咧着大嘴一拍胸口:“但有酒来,某照单全收!” “哈哈哈哈哈哈哈!”院里的大老爷们儿尽都仰面畅笑,妇孺们也是相视欣笑、莞尔不同,倒是凌云志和段志感在相视一笑后款款落座就倒酒。 “唪。”柳月也借着柳平宽身后的空挡与赵玉凤相视一笑,至于凌夜?他自然是在斜瞥着旁边抚须而笑的老太公,对方那个大长胡子可谓是让他嫌弃到撇嘴不已。 “哈哈哈哈……”柳平宽长笑虽收但笑容不减,可院中之人甚多,他唯独重点地观注了一下凌云志和段志感那里。 乃见二人敬如兄弟、豪饮畅快,柳平宽便不由大嘴一咧,随后便一撇虎袍地转身往里进:“走走走,倒酒外战!” “哈哈哈哈哈!”此言一出,这一排乡绅顿时放声大笑,但唯属老太公笑得扬天大兴。 “吧嗒。”凌夜不咸不淡地砸了咂嘴,随后便被柳月牵拽向了原座那边:“个臭小子,一天到晚阴阳怪气。” “我没有。”凌夜敷衍了事…… 时下,院内的来宾也相继落座,但唯有妇孺们动手夹菜,一群汉子尽在催动倒酒,可谓故作不耐又嫌弃满怀,便是厨师长也哈哈大笑着带着伙厨开始绕桌对酒,亦或是倚靠着那人的肩头与人玩笑。 群情高涨之时,柳平宽也带着一众乡绅从堂屋内走了出来,乃分散开来寻人邀酒。 虽然柳平宽等人只端了这手头上的一碗酒,但每一桌都有一大坛公酒在案,又怎会稀缺不给? 不过,赵玉凤和柳月母子倒未出来,乃是在屋内陪着老太公吃喝笑谈。自然,张絮这厮不肖子当然不敢丢下老太公出去喝大酒,时下正在嘿嘿讪笑着吃菜陪谈。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3 劲酒催豪情,九碗共长宵 柳宅,院内宴。 “哈哈哈哈哈……”柳平宽一碗酒罢仰天笑,事后非但毫不推却这两位抱着酒坛给自己倒酒之桌客的好意,反倒主动将酒碗伸请过去接酒。 “呵啊——”凌云志和段志感当是两个酒见愁,这才刚刚一碗饮罢示人,凌云志便又即刻抱起了酒坛子:“来来来来来……” “满上满上……”段志感更是缩着脖子在接酒,老脸之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劲还是因为怪笑:“再对饮三碗……六碗也成。” “唪!”赵老汉愤懑一哼,随后便一旋手地将手里端着的酒碗丢放在了桌上,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碗酒是敬不出去也邀不回来的。不过,这被赵老汉丟放在桌的酒碗虽然摇摇晃晃转了好几圈儿,但里面的酒水却是没有洒出来多少。这一手甩酒的功力倒是不浅。 这第三坛酒作为兜底醉人货,自然是少不了放倒许多人。莫说老少妇孺,便是一些人高马大酒量好的体壮汉子也陆续拜倒在了烈火之下。甚至有些少年只是偷偷沾染了几口,便面红耳赤一阵晕眩找不着天。 “哈哈哈哈哈哈!”柳平宽高举空碗而长笑,随后便大手慢推地劝退了来人送到自己跟前的坛口:“诶——,待我前去一敬,事后再来跟你这厮一较长短。” 但听这话,两位抱着酒坛的老汉顿时为之一愣,但随后他们便即刻反应了过来,乃合抱着酒坛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柳平宽悠悠一笑,随后便一撇大氅地去往了段志感和凌云志所在的桌位:“老林——,快快备酒!” 实际上,眼下凌云志和段志感这一桌便只“幸存”下来了四位,其他人已经全部趴倒在桌上或者卧倒在了桌子下面,甚至还有一个家伙在桌子底下躺得只露出两个大长腿,乃生死不知。 “呃!”听到柳平宽的大吆喝,这位坐在凌云志左手边的无须老汉顿时为之一愣,但随后他便阴阳怪气地站起来往后面看了过去:“你这家伙好敢直接叫我,论及辈分你得叫我一声老干爹。” “去你大爷的。”柳平宽当下便是一句笑骂,他自然知道对方是在同自己开玩笑,但眼下正事要紧,他自然不愿多跟对方闲侃笑谈:“快快快,我等共敬段将军一碗。” “咕嘟,咕嘟……”然此时,段志感却正在跟凌云志举碗狂饮,哪里耳闻酒外事? “嘿嘿……”见状,林老汉不由咧嘴一笑,随后便兴冲冲地抱起了桌上的大酒坛子先给柳平宽倒酒:“来来来……” 实际上,这酒坛之内的酒水已然只剩下不到一半,但饶是如此重量也不轻,可林老汉这抱起来倒酒的时候却不见一点费劲儿,可谓体力高手。 “咳啊——”两个酒见愁畅饮长赞,随后一个大大咧咧地架势放碗,一个笑呵呵地伸手去抓酒坛。 然,这酒坛正在林老汉的手里,又哪能被他摸到? “呃!”眼见凌云志这酒见愁因为摸不到酒坛子而为之一愣,赵老汉顿时没好气儿得裂开了大嘴叉子,但不等他吐槽出声,段志感也在愣愣一望空桌后跟凌云志面面相觑了起来:“酒,酒呢……” “他舅的。”赵老汉笑骂出声,随后便一拍桌子地端着酒碗站立起来:“还找酒,在人手里呢。” “呃。”两个酒见愁为之一愣,随后便愣愣转头地看向了林老汉和柳平宽那里。 “啧!你倒快点儿……”柳平宽一手端着一个酒碗,但右碗已经满上,左碗还在被倒,乃细水长流而不断。 “就你废话多。”林老汉反倒嫌弃,随后便一下子将酒碗倒满至溢出不少,致使柳平宽稍稍气急败坏地咧嘴笑骂了一句:“就你会的多!” “嘿嘿……”林老汉乐呵一笑,随后便转身去给凌云志和段志感倒酒:“来来来来……满上满上……” “呃。”凌云志实际上已经有些反应迟钝,这酒已经倒了大半碗了他才反应过来,乃笑呵呵地用手去请扶住酒碗表示敬谢:“满上,再满,满上,再满。” 见状,赵老汉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随后一脚就把旁边趴着的家伙儿从桌子上绊倒了下去:“我他舅的叫你……” “呵呵……”林老汉才为凌云志满上一碗,便即刻绕行到了段志感那边哈腰倒酒:“来来来……满上满上,别让别让……” “呃,呵呵……”段志感更是酒风上头,眼下已经有些头脑发蒙,但还是来者不拒得用手请扶住了酒碗:“倒,倒,倒,再倒……” 眼鉴于此,赵老汉顿时怪眼翻天,当下便没好气得自己先喝了一口:“我已经服了,啊?” “嘿嘿嘿……”凌云志嘿嘿怪笑,随后便端着酒碗站了起来,乃与旁侧的柳平宽相视笑呵。 然而,柳平宽这大嘴还没完全咧开呢,凌云志已经悠悠发言:“老丈,今日——可莫要再老王八翻盖儿哦。” “啧!”柳平宽大行嗔怪,随后便没好气地将左手里的酒碗放在了桌上:“就你记性好……反正我是记不住。” “嘿嘿……”凌云志这才乐呵一笑,那边的段志感也笑呵呵地端着酒碗站了起来:“嘿嘿……” “嘿嘿——”时下,林老汉也趁着这个空挡一溜小跑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乃将酒坛放到桌上就端起了自己的酒碗,可谓是行云流水又其疾如风。 看来,这一旦喝高了烈酒,是可以激发人体的潜能。 “呵呵……”柳平宽为此乐呵一笑,但不等他举酒向段志感敬邀,段志感已经往前一送大碗地亮开了调子:“来——,今日高兴畅快。” 言及此处,段志感更是大手一揽地抱住了凌云志的肩头,乃跟凌云志悠悠怪笑而后谈:“捏嗨嗨嗨……莫说与凌兄对饮枭雄,今日你这老寿公也难逃宿醉!” “嘿嘿嘿……”柳平宽喝喝一笑,随后便向段志感高敬酒碗:“今日将军能够大驾光临,在下已然极感荣幸,如今又怎敢推脱不饮?” “哈哈哈哈哈!”段志感仰天大笑,随后便向柳平宽举酒一敬:“干了!” 然,段志感这一回手就嘿嘿怪笑着跟凌云志碰碗共饮:“嘿嘿、嘿嘿……” “呃。”柳平宽深为怔愣,乃禁不住与林老汉面面相觑了一眼,但林老汉也为之傻眼,是以柳平宽便满目询问之色地看向了对面的赵老汉。 “吧嗒。”赵老汉不咸不淡地砸了咂嘴,他早就看淡了这二人的出息,当下更是懒得去理柳平宽二人,乃举起酒碗就一饮而尽:“干了。” 乃见赵老汉非但喝得还没洒得多,更是一放下酒碗就落屁股坐下,柳平宽和林老汉顿时为之一怔,乃面面相觑得互相错愕起来。 与此同时。 “哈——”凌云志和段志感也不分先后地放下了酒碗,但此后,凌云志是下意识地再去桌上找酒坛,而段志感则是大眉头一挤地扬了柳平宽二人一眼:“怎得还没喝下?” “呃!”这下倒好,柳平宽和林老汉瞬间反应了过来,乃纷纷举碗就喝:“非也(是也)……” “咕嘟,咕嘟……”一平碗酒水自然至多三五口,一旦酒尽,二人便即刻以空碗示下地用手遮住了口风:“哈——” “哈哈哈哈哈!”凌云志和段志感仰天大笑,但那边的赵老汉却不咸不淡地砸了咂嘴,乃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夹吃花生米:“简直岂有此理……” “来来来,再共饮三碗!”非但段志感劲酒催豪情,凌云志更是大手一伸便将酒坛子拎了过来,乃先给自己二人倒酒再管柳平宽那边:“九碗共长宵!” “哈哈哈哈哈哈哈!”段志感深以为然到畅怀大笑。 至于赵老汉?已然对此麻木不仁,更被远远无视。 “二位——”凌云志才给自己满上酒碗,便即刻转坛另请:“碗上来,莫要客气。” “嘿嘿嘿……”柳平宽二人咧嘴一笑,慌忙用双手端着酒碗过来接酒:“先给这厮,先给这厮……” 二人说着一样的话,点着一样的头,脸皮也是一样的厚,可谓是异性兄弟又臭味相投。 “嘿嘿嘿……”凌云志倒个酒还收不住笑声,若非是凌夜突然捂着嘴巴从堂屋里快步走了出来,他更是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和老婆在屋里。 “呃。”眼见凌夜皱眉捂嘴又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大院,凌云志便不由为之僵住,以至于这酒水都已经满出来了快一碗都不曾发觉。 “诶呀——”林老汉咧嘴嗔怪,终于是唤醒了凌云志这个愣头钟:“嘿嘿嘿……见怪见怪……” 了表歉意后,凌云志便即刻调转坛口给柳平宽倒酒:“来,接好……” “嘿嘿……”柳平宽眼下已经喝得面色苍白,但天灵盖上却是一片通红,怕是再这样无节制的喝下去,这天灵盖都要被酒气给冲上苍天。 汩汩…… 区区一碗酒,自然转眼便好。 嗒。 一旦凌云志放下酒坛并端起酒碗,几人便相视一笑,乃仰天大笑地举酒共饮:“干了!” “吧嗒。”赵老汉不咸不淡地翘着二郎腿夹吃花生米,个左手还搭放在腿面上半撑着,当真是阴阳怪气。 与此同时,大院门口外。 “啧。”凌夜挤皱着眉头扶站在门墙处,但不等他暗感怨责地捂住肚子却突然胸口一挺地打了个闷嗝儿:“唔!” “什么……”凌夜极感难受至深为责难,但不等他扶着墙角往下走出一步却突然双目一颤得栽倒了下去:“什……么……” 呼—— 轻风来托扶,但却不得善果,其人也在倒下中失神闭目…… 嘭…… 小小少年,自然无法在这夜色中溅起什么。 后方火热红运的宴客,又有多少人,相继步入他的后尘……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4 妇者会的稠,男人能苟能威也能受 …… 柳宅,院内。 男女老少皆醉倒,便是海量之辈也在这一碗畅尽后渐渐不支而笑倒。 堂屋内,主宴。 “鞥。”柳月在座扶头轻晃脑,更是眉头挤在一起地闭着眼睛。 “唪。”见状,赵玉凤即刻便牵扯起了嘴角,随后才没好气地嫌弃了一声:“诶呀行啦……” 嗔言一过,赵玉凤即刻便端起案上搁置的参汤递给柳月:“来,喝点参汤润润心肺,祛祛你这小小的酒气。” “啧。”柳月嗔声时稍显燥闷,可这怪过之后,她还是睁开眼睛并伸手接过了参汤:“你什么时候下的参汤。” “啧。”赵玉凤揣着双手挪转了一下身子,随后才没好气地小点了柳月两下子:“你呀——,我什么时候熬的都不知道,就这还搁这儿喝酒呢。” 柳月有些不满地砸了两下嘴润口,随后便大皱着眉头扫了一眼这一桌歪七倒八的乡绅:“啧。” 时下,莫说老太公在桌子上趴得大胡子直往地上挂,这正好躺在大胡子下面的张絮也张着大嘴叉子睡死了过去,不过他嘴里可还有气儿哈出来,以至于将老太公垂下来的大胡子吹得东摇西晃。 至于其他的一众乡绅,眼下能有两个趴在桌子上不掉下去就不错了。 眼鉴于此,柳月顿感烦躁地干咽了一下咽喉,随后便皱着眉头将参汤慢慢地喝了个底儿透。 “唪。”赵玉凤自然是在一直在旁笑看着,乃见柳月在将参汤喝完之后还感不解渴得去汤盘里面盛凉汤,她便不由乐呵一笑:“呵呵……” 与此同时,院里。 “咳啊——”段志感这一碗大酒喝下来顿时眉头倒拧着缓气儿,对面的柳平宽和林老汉更是喝到一半便抬手接着嘴巴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呼唔——”段志感倍显难受地倾吐了一股酒气,随后便干咽着吐沫看向了旁边的凌云志。 “唪。”然,凌云志却眉头紧锁地晃了晃脑袋,事后更是随手便手里的把酒碗甩向了后面的墙壁:“不喝了,酒有毒。” 咕噜噜…… 酒碗是因为撞到墙面反弹落地在打转,但凌云志这一句嘟囔出来的话却将柳平宽吓得面色大变!这七成的醉态更是瞬间清醒了大半! “啥?”林老汉大嘴一张,但不等再接上第二句,他就一头三摇晃地栽倒在了地上:“果真有毒……” “呃。”段志感愣愣地望着林老汉那里,对方这一倒地就即刻睡死过去的样子实在令人无言以对。 “呼……呼……”赵老汉如今虽然一手扶着桌子在坐着,但他实际上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以至于这嘴角流出来的哈喇子淌了一长溜儿都掉不下来,更吸不上去。 “唪。”凌云志狠狠地摇了摇脑袋,但却致使自己前后打晃子。 “唉。”眼见段志感摇摇晃晃地用手抓住凌云志的肩头硬晃荡,柳平宽顿时瞳孔一缩得反应了过来,但不等他抬手出声,凌云志却突然失笑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嘿嘿……好酒醉成毒,一步三上头,嗝!” 尤其是这最后一个饱嗝打出来,凌云志顿时便开始慢慢摇晃起来地痴笑起来:“嘿嘿嘿……” “嘿嘿嘿……”段志感更是受到了感染,乃嘿嘿怪笑着缩住脖子坐了下来:“来诶——来来来——,再——再喝三碗……” 眼下段志感也是开始头重脚轻,明明皱着大眉毛还有些看不清跟前的凌云志在晃个什么鬼:“你——你晃什么鬼……” 事实上,柳平宽本就因为凌云志的突然开口而心惊胆战得屏住了呼吸,如今再经过这好长一眼的来回审视他也终于确定二人无异恙,当下才心有余悸地慢松了一口长气:“呼……” 心虚一退,柳平宽顿觉后背和脖子发凉,原来只是这三言两语之间他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如今凉风一来收拾,他自然禁不住缩着脖子打了个寒噤:“唔呜呜呜呜……” “啧。”时下,赵玉凤正好用托盘端着三碗参汤从堂屋那边走来,这一打眼就看到柳平宽的尿性她自然没有好搭理:“出息……” 但柳平宽自然是听之不见,一直到赵玉凤小心举步地端着参汤走到旁边时他才被吓得侧身一躲:“谁!?” 虽然柳平宽的惊呼声如同喷气,但他的动作太大,自然将赵玉凤吓得身子一蹶地缩脖子,乃至于让这三碗参汤全部洒出了不少。 “啧!”眼见这主要的参汤都还剩不下半碗,赵玉凤顿时就暴脾气上头地瞪向了柳平宽的老白脸:“你作死啊你!没看着我端的是什么。” 赵玉凤虽然恼怒不已,但声音却是喊得不高,尤其是后半句话,可谓压低到了常调以下又三层。 然,惹火烧身的柳平宽却只是脑袋几晃颤便完全放下心来得松了一口大长气:“呼……” “出息!”赵玉凤没好气地盯了柳平宽一眼,这才慢慢换上笑脸地走向了凌云志和段志感那边:“呵呵……云志,段将军……” 然而,赵玉凤这还没从柳平宽跟前走过去呢,柳平宽便气急上脸地拽住了赵玉凤:“你急什么!” “你说我急什么!”赵玉凤回口就是一句怒摆头,直将柳平宽镇了个白脸酱红。 见对方憋屈摆臭脸,赵玉凤顿时奚落补刀:“出息……” 柳平宽当下哪有时间受这个委屈?当下便没好气地甩掉了手里的空碗,乃别着脑袋梗着脖子就向赵玉凤摔手质问:“月儿呢!办妥了没有?” “啧。”赵玉凤龇牙瞪眼,随后又恶眉恶眼地上下扫量了李平宽一眼,这才恼急急地朝着堂屋那里扬了扬头:“你不会自己看!” “啧。”柳平宽满脸责难地翻了赵玉凤一眼,随后便没好气地转头看向了堂屋那里。只不过,这彼此之间的角度偏斜较大,是以柳平宽只能看到老太公和老太公的大胡子,就连躺在下面的吹胡子的张絮都看不到头。 “唪!”柳平宽这才刚刚一皱眉头赵玉凤就气哼了一声,但不等柳平宽转身看回来,赵玉凤已经嘟嘟囔囔地别着脑袋走向了凌云志和段志感那边:“穿个虎皮装大象,大竹竿子挂脑子了!” “啧!”这个“挂”字直把柳平宽气恼得稍微一梗脖子,但柳平宽何许人也?能苟能威自然也能受,当下便没好气地跟了过去。 实际上,彼此双方本来就隔的没有多少个身位距离,不过眼下凌云志和段志感你搭肩我摆手的,又哪里能够听到或者有闲心去管旁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来来来来来……”段志感搂着凌云志的肩头好使劲儿,当下便将空碗端送到了凌云志的口头前面:“再喝一碗再喝一碗……” “还喝——”凌云志挤着眉眼大嫌弃,随后一把便将段志感手里的空碗扒抢了下来,乃气恼得将碗摆到对方眼前直晃荡:“酒都没了还喝个屁喝——” “呃。”段志感愣愣一头,但不等他咧大笑嘴,站他对面的赵玉凤已经笑呵呵地开口了:“哎呀段将军——,咱这有酒——,赶忙喝上一碗?老婆子也跟你敬邀一个。” “呃!”赵玉凤这话都说完了,凌云志和段志感才脑袋一愣地看了过来:“酒(甚)?” 这下倒好,两个人一抬眼看上见人,一低头望下看碗,可谓是同步的很。 “呵呵呵……”见二人都愣头望着自己托盘上的参汤,赵玉凤便不由莞尔一笑,随后便将托盘轻轻放置在了桌子上,乃先行端起右边的一碗递给凌云志:“来啊云志,平时都是你们翁婿两个喝,今日咱娘俩儿也来碰一个。” “呃。”凌云志愣点一头,随后便笑呵呵地接过了酒碗。 “呃。”段志感也愣点了一头,但却是一直盯着这个被二人递交换手的酒碗随行看。 “呵呵……”柳平宽讪然强笑,只能傻嘿嘿地扣挠着耳门陪站在一边。 “唪。”乃见凌云志醉态愈丰,赵玉凤便禁不住小得意地谝笑了一下脑袋,也这才上手给段志感端去放在左边的一碗参汤:“呵呵,段将军——” “呵,嘿嘿……”段志感先咧嘴才后笑,随后才伸手把参汤接了过来,但却是先放在跟前皱眉嗅闻了一下:“唪。——嗯鞥?有酒这么香——?用老母鸡酿造得——?” “呵呵……”赵玉凤悠悠一笑,随后便端起最后的一碗参汤笑显显地敬向段志感:“段将军,咱们这是第一回敬酒,可不能说喝不下,更不能冷了情分。” 赵玉凤这话说得有技巧,尤其将“敬酒”、“喝不下”和“情分”这三个词语点成大重点,真是门道多,会的稠。 “呃!”凌云志和段志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此后二人只是相互一望下点头……便嘿嘿怪笑着跟对方碰了一碗:“干了(溜了)。” 这话一说完,两个酒见愁立马便举碗就喝碗里的参汤,自然是将旁边的两口子完全无视掉了。 喝的不是酒,但还真是酒,这一碗喝净之后二人顿时用大手一抹嘴:“咔啊——” “呵呵……”见二人如此浑然不觉怪异,赵玉凤便不由笑眯眯了起来,但这手里端着“酒”自然是不好不喝,于是乎,她便轻慢回碗更细汤慢喝地做起足样子来,但是她这眼睛,却是一直在瞄着二人看哪。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5 苟且与卑劣 柳宅,院宴一角。 “咕……咕……”眼下赵玉凤备受瞩目近似被盯梢,自然不敢不一口气喝完碗里的参汤,只是细慢更难咽。 “吧嗒。”凌云志斜瞥着赵玉凤喝酒,一副大惊小怪的嫌弃脸。 “吧,嗒。”段志感不咸不淡地砸了咂嘴,也不知道对方这区区半碗酒怎喝得如此之慢。 “呵,嘿嘿……”柳平宽搓着双手在旁讪笑,但眼睛却一直在凌云志和段志感的身上来回打转。 “咕唔。”赵玉凤终于把碗里的参汤喝完,但却饱胀到捂着肚子难色松气:“呼……” 眼鉴于此?凌云志和段志感顿时仰面大笑:“哈哈哈哈!” 然而,这笑还未尽,二人便齐齐摇头鼓掌:“好——!爽快(力量)!” “哈哈哈哈!”柳平宽也仰面大笑,但不等柳平宽学摸做样地鼓起掌来,赵玉凤却没好气地戳捣了柳平宽一肘子:“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声量虽轻,但嗔怒可畏,柳平宽当下便大嘴一咧地干笑了起来:“诶,嘿嘿……” “呵呵……”但见两口子又生闷气,凌云志便不由咧嘴一笑,随后便扶着桌子准备起身离开:“走了走了……夜儿——” 然而,凌云志这才刚刚晃出一步,便即刻头重脚轻地趴倒了下去:“月儿……” 呼…… “呃。”段志感竟然被凌云志倒地时带起的微风掀退了一小步,时下再认真一眼地看向那个趴地者,竟然还真是好哥们儿凌云志? “哈哈哈哈哈哈!”段志感扶着桌子扬天笑,但再不等多笑两声,他却突然眉头一皱地晃荡了起来:“鞥。” “呃。”柳平宽不知真愣还是假愣,随后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赵玉凤。 然,赵玉凤只是嘴角噙笑地望着凌云志,乃在深深一眼后才将手里的空碗放到桌上。 “唔。”段志感才刚刚皱着眉头闭目摇头,但却突然产生了几个晃退,当下便不由抬手扶着额头并撑着墙面缓息起来:“哼鞥……何故……如此燥热……鞥,筋骨松软……” “唪。”赵玉凤揣着双手小冷笑,她自然能够看到段志感脚下的突瘫软,当下便慌忙上去扶住了要扶墙坐倒的段志感:“段将军——,我看你醉啦——,走走走,我扶你上屋里歇息,再喝一碗姜汤散散酒气——” 赵玉凤拖着调子说着轻柔话,自然不会让头昏脑涨的段志感感到刺耳不中听。 “嗯鞥……”段志感颇显痛苦地摇了摇头,随后才转开脑袋摆了一下手,只是这手摆得动作虽大但却软无力:“不用……” 话音未落,段志感便扶着墙面强撑站起,乃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凌云志那里,更要伸手去抓对方:“走……鬼地方……” 然而,段志感话未说完就突然一头要栽,若非柳平宽和赵玉凤眼疾手快地赶过来将他扶住抱住,段志感决然要就此步入凌云志的后尘。 “热……”段志感如此嘟囔,眉头更是皱得连眼睛也睁不开,非止如此,他身上的火热更是已经通红了他所有外露出来的皮肤:“扶我入室……待我运功——将其逼除……” “唪。”闻言,正搀扶着段志感左臂的赵玉凤顿时谝动脑袋轻冷笑,但随后她便翻眼看向了从另一边背扶着段志感的柳平宽,更是禁不住小显摆得往堂屋那边使然了一下巴:“喏——” 实际上,柳平宽本也正在望着赵玉凤,如今这四目一触、指示一到,柳平宽顿时便大嘴一咧:“嘿……” “唪。”赵玉凤显然谝笑,随后便朝堂屋那里努了一嘴:“嗯——” “唪。”柳平宽洒然一笑,当下背扶着段志感便往堂屋那边走。 “唪。”赵玉凤难免有些小显摆,但这脚步可没落下,乃是搀扶着段志感的臂弯一块往那走:“就这你还嫌份量多……你看那凌云志意志硬的,小罐大坛喝了不下几十碗——,烈酒掺着迷药还能挺半天……” 说到这里,赵玉凤便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随后才略怀不满地说道了一句:“得亏最后我又往参汤里面多加了两大勺迷药,要不然?唪。” “嘿嘿……”柳平宽嘿嘿一笑,眼下计谋已经得逞,他哪里有什么脾气可以生出来?只怪当年老爹没给自己生出两个嘴,如今只能咧岔一个大嘴巴:“这不是怕一坛子掺多了要人命么……” “唪。”赵玉凤轻盈一哼,随后便做作起来地慢晃了一下脑袋:“行啦——,赶紧给人弄到西厢去,月儿早就上床了。” “嘿。”柳平宽嘿嘿一笑,时下正好也进了堂屋,他自然便迫不能待地转向了左侧房门虚掩着的西厢:“你往参汤里加了多少药?” “唪。”赵玉凤轻然伸手推开了房门,随后便小小显摆着用双手搀扶着段志感将人往里侧的床上带:“三大勺一碗汤,你说呢?” “嘿嘿……”柳平宽嘿嘿直笑,随后便一把将段志感推到了床上:“你给我过去吧你……” “鞥……”段志感半趴在床沿子上四处乱摸索,但他已经被火气涨得根本站都站不稳,更别说睁开眼睛去看这是哪里了。 “唪。”赵玉凤轻微冷笑,随后便一派悠然地拍搓了两下双手离开了这里:“走吧——” “嘿嘿……”柳平宽嘿嘿一笑,随后便用双手提着衣摆还跨着大步子跳着走地跟着赵玉凤出了西厢:“便宜你咯——” “唪。”赵玉凤在带上房门前又轻轻一哼,但这落幕的昏暗也总算是将其丑恶的嘴脸驱逐了出去。 “何处……崇瑞——,秋舞……”段志感东倒西歪地胡乱扒扶了几下,随后便神色痛苦地用双手撑着床面爬坐了起来:“鞥——!可恶……” “呵呃……哼鞥……”单单只是在这床边坐住便好像耗尽了段志感所有的力气,但几经喘息过后,段志感却狠狠地晃了晃脑袋,随后便摇摇晃晃地开始运掌行功:“谁在动我……” 然,他这双手运行了好半天也没有报合在一块儿,反倒是右手绕左手的转了好几圈儿:“唪鞥……我堂堂七尺男儿、大丈夫……会被区区酒力打败——?呼——” 这话到最后的一口酒气瞬间令段志感眉头倒拧,更莫说时下他的肌肤已经充血涨至了酱红色。 “该死……”段志感根本就睁不开眼睛,时下只是强忍着痛苦用左手捂住腹部而已,更下意识的抬起右手伸向前方去抓扶东西:“来人……来人——” 但不等段志感呢喃再唤,却突然有一只洁白的左手伸到了他的腿面上。 “鞥——?”段志感的反应很迟钝,但他终于还是将左眼挤开了一道缝隙去看身后:“何人在侧……” “鞥……”柳月自然是躺在床上,但她如今是神色痛苦、满面涨红地挤闭着眼睛,她的右手更是没有闲着,乃将自己的衣襟越拽越松、越扯越开:“热……好、热……云志……云志——?” “鞥?”段志感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哼唧出声,虽然他看不清柳月的脸,但柳月放在他腿面上的左手却突然开始上下乱扒,以至于让他烦躁不堪地将这手臂拿开丢到了一边:“放肆……” 段志感可谓懊恼,乃梗着脖子训斥床上的人:“有失道统……我乃堂堂——王朝将……你是何人焉敢造次——?” “哼……鞥……”柳月燥热难耐,眼下这左手既然已经扒扶到了段志感的身体,她自然便扒揉着胸口强撑着身体爬了过来:“云、志……我好热……好热……好难耐……” 话语声中,柳月已经爬过来抓住了段志感的胸襟,但不等后来,及时反应过来的段志感便有些气急败坏地挥手甩开柳月的手:“作甚——” 段志感酒醉力量大,自然是一把便将柳月掀倒在了床上,可柳月却难受到快要急出哭腔地胡乱抓搓和揉弄了几下身体:“怎么这么热——” “你——”段志感这才摇摇晃晃大举手地乱指向柳月,柳月就已经懊恼委屈地扒拽着他的衣服和肢体爬了过来:“我好热昂——” 这一下倒好,段志感顿时被柳月扒倒在了床上:“你干什么……” “我好热……”柳月趴在段志感的身上央喘磨蹭,更是满脸懊恼和委屈地乱抓乱拽自己的衣服:“我好热云志……云志——我好热……好难耐……好难耐啊……给我……你给我……” “别晃……”段志感躺在床上脑袋摇来晃去,但不等他再烦躁开口,却突然眉头一拧地呛出了一口蒸汽:“库唔!” “云志……云志……”柳月饥渴难耐,起起伏伏地抱着段志感一寸一寸往上蹭,双手在干嘛也别说了:“你给我……给我……” “鞥——”段志感挤皱着眉头转了几下脑袋,但这肢体也开始不停使唤,于是乎便慢慢伸手抱住了柳月的腰肢,乃翻身将柳月压在了身下:“鞥……我道是谁……原来是秋舞……嘿,嘿、嘿、嘿……” “云志……鞥……云志……” “唪……秋舞……过了今日就成婚……你得答应我……鞥!这才好,向你剑圣提亲嘛……” 火运柳宅,二人在将主宴之人往外抬…… 恍恍大院,醉倒一片,更有一位趴倒在地的少年嘴角溢白沫…… 宅门阶外那阴暗,少年早厥不知天…… 明月,见证了太多苟且。 清风,带走了太多卑劣。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6 何人种何因 旭日未东升,鱼肚白已泛。 黎明前的黑暗,也被这一丝洁然慢掀。 柳宅,院门前。 凌夜已在此趴睡了整一夜,口中留下的涎液也将土地浸湿了一小片。但,门口这一路拐出去的脚印和些许拖痕才更为清晰刻目。 呼…… 晨风亲吻了柳树,捎带着一些纤薄的赠礼掠走了少年身上的尘霾…… 风去不久,凌夜突然眼睫睁动,后手指轻动…… 时下,内院里。 宴桌还在,但已经人去无踪,一地的乱象也无人收整。唯有凌云志……独自趴睡在那里的桌沿,气息浅淡。 堂屋的房门也关着,灶屋虽然半掩却被卸了锁。 西厢窗帘遮,东厢主卧更封严。 柳平宽和赵玉凤……二人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将所有的来客拖走送回,但有多少人都是趴卧门口?又有多少人醉卧墙头? 西厢,昏暗。 柳月侧卧在里,段志感侧卧在外,二人背对而眠,唯看到段志感闭目轻然,不见后方柳月的容颜。 时下,段志感呼吸异常,似在刻意地屏慢呼吸。而他枕在头下的左手更是已经被压迫到血色潮退,皮肉泛白。 不多久后,或是那一厘光线分开了黑暗? “走。”这句突如其来的轻喃,致使段志感声息一窒。但,不等段志感释息睁目,柳月又传来第二次的驱赶:“走。” 段志感深为沉默,后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了前端的昏暗。但,无言以对。 柳月深陷阴影,唯看到她抓紧了搂抱着左臂的右手:“滚。” 段志感沉默至深,后怅然失神,更难掩落寞的出现,但不等他咬合牙关抿住唇……柳月已经加重了言色:“滚。” 这一次,柳月在言辞上有了情绪的波动,不知是痛,还是悔。 段志感深陷沉默,随后便怒目一凝地掀开被子下了睡床,乃深深咬牙更面无表情地开始穿着衣装。 柳月暗咬牙根,唯将自己的左臂抓抱更紧。 呼,窣。 段志感拿衣重、穿衣紧,快而沉重,愤然于行。 短短几个弹指之间,段志感便穿戴完全,但当束好腰带时……他却默然垂手,巍然不动。 柳月愤然咬牙,足将自己的臂膀抓握得泛青发白,乃道出一连串愈发沉痛的恶字:“滚……滚……滚,滚,滚,滚——!” 段志感深深垂首,但牙关咬得太深,太痛。 嘭嗡。 棉花枕头罢了,自然砸不出多少的声响,但却将段志感高大的身体砸得一晃。 段志感咬牙攥拳,终于还是抬起眼睛看向了对方。只是,他的眸子既显湿润,又异常的干沥。 时下,柳月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不过她用被子护着正身,身后的洁白也被长发挡住太多少露臀。 她痛恶咬牙,非止将胸前的被子抓按太紧,望着段志感的怒目也渐渐痛恨成了一种空洞:“滚……” 轻而又重的一个字,令段志感怅然若失,乃至于恍恍垂目。 “我不要再看到你……你消失……消失……消失……”柳月在言语中慢慢泪如泉涌,但目里已然空洞,只是等到泪落之时,她却突然哭笑了两下,随后便痛哭无声地低下了头,唯啜泣颤动,抓紧被褥罢了。 段志感黯然沉默,后来又欲说还休地抬了一下手,但终于还是无颜以对,唯在垂目沉默后又抬头长望了对方一眼。 一眼见悲哀,一视为凄凉,也自然消言色,以至于让段志感在垂目缄默后豁然转身地走向了门口。 但,段志感才刚刚抬手去开房门,可不等指尖触及门面……他又无声顿留。 柳月啜泣到面门深埋胸前,无论是她捂着胸被的右手还是抓着腿被的左手都抓攥得太死,抓攥得太痛。 段志感沉默良久,随后才转头看向床上的柳月,可对方的伤痛却让他更加沉默,以至于再次低下头来。 黎明的到来,掀起了晨公的翅膀:“咕、咕咕——” 段志感为此沉默,良久之后才在深深咬牙下艰难开口:“你……” 然,只是这简单一个字,便令段志感声息窒塞地攥住了双手。而坐在床上痛哭的柳月,可能根本就没有听到。 段志感咬牙缓息,随后才愤然转身地怒视向了柳月,可谓悲痛于怀、切齿于心:“你跟我走!我保证给你荣华富贵,给你一切我力所能及……” “闭嘴……”柳月恍然呢喃,以致使段志感悲痛语塞:“你……” “闭嘴……”柳月恍然失神,随后便开始愈发慌乱地四处乱摸和乱找:“闭嘴,闭嘴,闭嘴……” “你!”段志感怫然作色,随后便痛不由衷地往前跨进了一步:“你在干什么!?你听我说……” 只不过,在段志感刚刚质问出声时柳月便已经摸到了身后的棉方枕,如此之下,她又怎会去听段志感的后话?当下便将枕头砸向了段志感:“你给我闭嘴——” 段志感自然轻易能躲,可当他躲开枕头以怒极之态看向柳月时,柳月却已经哭得满面绝望泪狼藉:“你给我闭嘴……” “月……”段志感倍显痛心疾首,可他言辞未出,柳月已经捂着胸被哭趴下了脑袋:“闭嘴……滚哪……滚啊……” 哭泣声中,柳月已然抱起双腿将脸深埋,可谓无助和绝望:“我不要跟你说话……我不要听到你的声音……我不要看到你……你给我滚……滚……滚……” “你!”段志感痛不欲生,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悲痛咬牙而沉痛摇头,随后便决然转身地打开房门离开了这里。 段志感出门虽猛,但关门却轻,更是在门外留步痛骂自己:“该——死!” “呃呃呃……”房门既未完全关上,柳月痛苦的哭泣声自然也能够传出门缝。 段志感悲痛懊首,但任由他心中久经纠缠和抉择也无法换来一句挽留,也只能恨一咬牙,乃攥拳至深地慢慢关上了房门:“可、恶……” 门一关上,哭声顿微弱。 值此当下,段志感更是不敢多留,乃愤然抬头一视,但见厅门只关未锁,他便愤然咬牙地闯了过去。 吱—— 但这门缝一开……那双眼睛却皱眉看来! 看到门缝外的这双眼睛,段志感顿时瞳孔一缩,但不等他咬牙切齿地想要关上门缝让眼睛消失,凌夜却突然动手推住了房门! “你干什么。”凌夜突转阴沉,尤其是内里段志感显露出来的惶恐和狰狞,更是让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推开房门一步闯入:“你为何在这里。” 然,凌夜虽然一步进来,但却没有再往前去,而是在阴沉沉地扫视厅堂里的乱象。 段志感惶恍无言,唯有惊愤咬牙,只能对站在自己跟前阴沉巡视的凌夜震撼相望罢了。 突然看见那桌角处的哕物,凌夜顿时眉头一皱,但随后他便转头看向了右侧的东厢。 然,东厢的房门关闭得严丝合缝,更不像是段志感可以前去一同休息的地方。毕竟,这入院一路,他已然断定柳平宽夫妇是在室内休息。 于此当下,凌夜顿时眉头大皱,乃愈发阴沉更稍稍咬牙地看向了西厢:“我在问你……” 然,凌夜话未说完便听到室内传出响动,他当下便声息一窒,随后便怫然作色地推开段志感冲了过去:“让开!” 嘭! 段志感堂堂七尺之躯,竟然被凌夜一把推撞在门板上,实在不知少年力大还是这人心惶太甚。 嘭! 凌夜愤然地用双手推开房门,随后便豁然停步,乃怒转其头地喝问向卧床之处:“你——” 然而,凌夜怒质才出便突然瞳孔一缩,乃瞬间失去思考能力得将双目扩睁至大限。 然,柳月更是为之惊怔!时下,她正抱着外衣站在床下,乃在一手提鞋,她尽管已经穿上内衬,但仍然衣衫不整、秀发散乱,面上狼藉的泪痕更是乱了芳容。 “夜……夜儿……”柳月这才怔颤出声,凌夜却骤然面目扭曲,乃瞬间泪流满面地冲了出去。 腾棱! 突然传来的门板碰撞声不知为何故,但已经足够将柳月吓得惊颤回神:“夜儿……” “夜儿!”柳月惊呼要追,但却阑珊趄步,当下便惶忙穿衣地呢喃起来,但分明泪禁不住:“夜儿……夜儿……” 与此同时,院中。 砰! 段志感竟然一头扑趴在宴桌之上,乃将桌上的几个酒碗和餐盘全部推开扫落。 “你是谁,你是谁——!?”凌夜哭喊着冲来推打段志感,但却根本无法对段志感造成多少伤害,只是将段志感推打到摇晃了桌子:“你为何从我娘的房间出来……你为何从我娘的房间出来——?!” “你说话!你说话!你不得好死……”段志感恍恍愣愣,在扶着桌面起身时更是扒倒了不少餐盘,更摇摇晃晃如行尸走肉:“我……” 段志感呢喃至此,凌夜却突然悲痛欲绝地猛推了段志感一把:“你为什么不说话!” 段志感当被凌夜一把推趴在了桌子上,可他却没有多少反应,凌夜更是愤然一脚地踹在了他的左腿膝窝上:“你去死——” 哗、啪嗒嗒。 段志感随着膝盖的弯曲而仰倒在地,更是扒落了不少餐盘,致使自己的腿上和身上被泼洒了不少菜汤。 “我叫你不说话,我叫你不说话!”凌夜扑下来就乱锤乱打段志感的胸口,可段志感却只是被动承受,乃至于最后慢慢闭上了已然空洞的双眼。 “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凌夜悲痛成怒,更是在得不到回答之下猛推了段志感一把,乃接着推力倒退站起,竟然一脚踹在了段志感的右脸上:“你个混蛋!” 段志感不知疼痛,也只是脑袋一晃罢了,而其之落泪,也只能让凌夜更加悲怒攻心。 “我叫你不说话!”凌夜气得上脚就踩,足足脚下不稳地对着段志感的头部蹬踹了七八次:“你个混蛋……你个混蛋!你装死……你不得好死!” “夜儿——”柳月的哭喊声突然从西厢传来,但柳月才刚刚跑出来扒扶住门框,凌夜却突然转身冲向了那边的凌云志:“凌云志——,凌云志——” 凌夜早就骂出了哭腔,如今这喝喊出来的名字已然有些沙哑,更满是哽咽。 “夜……儿……”柳月扒扶着门框哭倒在地,更是愧悔无颜到痛埋面容,哪知去看凌夜如何赶赴到凌云志那边? “凌云志——,凌云志——”凌夜泪流满面地胡乱抓拽凌云志,但如何拉扯和推晃也不能将凌云志喝喊起来:“你起来,你起来——你还睡,你还睡!你快给我起来——” 然而,凌夜这不加大力量晃拽还好,这突然加力使然下顿时将凌云志一下子拽倒在了地上。 “凌云志——”凌夜这才哭唤着看下去,凌云志的嘴角内便流溢出了一缕浑浊如沙流的透明液体。 眼鉴于此,凌夜顿时惶恐色变,慌忙便蹲跪下去抓晃凌云志的胸襟:“爹——,爹——!你醒来,你醒来——侃咹咹……你醒来……” “夜儿……”柳月彻底哭趴在了地上,可谓泪湿襟、绝悲切…… 段志感突然胸腔一颤,随后便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空洞的双眼。 望之苍天,他无望无言,后来落魄爬起,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里…… 彼时,柳平宽和赵玉凤正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二人侧卧于床、同朝一向,但却不敢朝门外,被子深深盖过脸…… 朗朗乾坤下,醉客有人醒,家眷出门见。 然,几经摇唤不见睡者醒,但见无恙便拖回。 但,那一老妇却因夫妻醉倒墙角皱眉头,乃四巡不见爱孙之踪影,便将手中端着的一瓢冷水泼上了竖子面门。 冷水激醒男人梦,但迟迟不醒寒颤轻。 老妇不由皱眉头,几经摇晃夫妻醒,然谓之爱孙何在也惊愣,四下呼喊无回应。 老夫深怔成空,后捂住胸口哽声,惊却了手中瓢,洒落了瓢中水…… 夫妻二人闻声惊回看,然而老妇已绝息…… 恍然,慌然…… 诚然。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7 便是如厕无纸,也不敢出声叫喊…… 距离那日三对时,如何归筑已不知。 小筑,简卧内。 凌云志已经在床上昏睡了两天一夜,如今旭日东升有风来,晨鼓无形醒人态。 眼睫睁动有三,眉宇凝动为一,手指动弹不过息,淡漠之眸才掀起。 然,这股没由来的煞气,却令刚好端着汤药走到屏风门道里的柳月冷煞停立。 可,望着凌云志那双清冷视窗外的眸子……她为之沉默,默然垂首之后才迈进。 “唳。唳。”两只黄鹂跳丛昵,但有幼虫太早起,乃被公鹂一口啄起飞离,引得雌鹂欢然追去。 凌云志目送一程,随后才渐渐软化了目光,乃浅然一笑道:“夜儿呢。” 闻声,正准备将汤药放在床头桌的柳月即刻顿住,但沉默一时后,她便将汤药慢慢地放在了桌上:嗒。 可望之汤药的温和,柳月却禁不住黯然升起,乃慢慢收回双手揣抱起来,这才呢喃自语一般地作出回答:“在廊亭,兀自作画。” 凌云志依旧望着窗外,乃在一眼巡望过远景后才微微一笑。事后,他便尝试着动弹了几下右手,但仍感无力难攥握:“你知道……” 柳月深陷沉默,却不知是因为凌云志声色上的沙哑和虚弱,还是因为凌云志语意所指。 但心念所至,柳月亦禁不住慢慢抓紧了双手,乃轻轻点头:“嗯。” 凌云志嘴角上露出的浅笑极淡弱,但终归是有那么一丝笑意存在:“这里很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垂首背听的柳月紧张到攥白了指头和手背。 “唪。”凌云志坦然轻笑,随后便撤回目光闭上了眼睛:“我看不厌。” 柳月呼吸深窒,随后又紧紧地抿住了素唇,乃强忍哽咽地点动了一下螓首:“鞥。” …… 小筑,廊亭下。 沙,沙…… 凌夜以石子儿作为笔锋,乃在桌面上行之刻画,但这桌上的竹林图他却越画越恼、越画越怒,手中的力道更是越画越狠、越画越快更缭乱: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腾! 他突然一拳砸在桌面上,随后便愤然悲恨地一把将石子儿砸了出去。 嗒。 右拳攥握出的指节碾动声微乎其微,但却迎接出一缕鲜血淌落。 可不等这鲜血落地,凌夜却在突然的咬牙切齿后豁然转身地冲向了竹林那边。 呼—— 风扫落叶泪光离,一入竹林衣抹泪。切齿之恨泣无声,可不等深入丛林里…… 嘭! 凌夜因一头撞到黑暗而摔坐在地,但不等他怒泪狰狞地质问前人为何不开眼,那人已然在瞳孔一扩下对他冷寂出言:“你的名字……” 冷目呢喃之哑涩,令凌夜声息休窒,而那人的装扮,更是让凌夜瞳孔剧缩! 黑衣黑发遮黑巾,怒眉粗长鹰目冷! 究竟,是为何人?! …… 小凤祥客栈,天字一号间。 段志感负手于窗前,但无论是楼下的繁闹还是那一处去也空空的坐位,都让他深陷沉默不知神归何处。 嗒、嗒。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但段志感缄默良久才垂目观心,乃呢喃言请:“进。” 声音虽轻,但石崇瑞却可听闻。 然,石崇瑞却略有一默,随后才深深释怀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 竹林一道,小径之中。 凌夜双目惊颤地望着那人,但却禁不住怒从心起得撇下了嘴角,可谓恶视前人! “唪……”黑衣人释息稍长,可能是冷然好笑,但却显得有些癫煞,以至于在盯着凌夜的眼睛时显得有些择人而噬:“叫什么。” 声如沙哑呢喃,听上去更有些苍老和低慢,令人稍感不适。 而凌夜亦在声息一窒之后愤然爬起,乃对着黑衣人怫然作色:“你又是谁!为何挡我去路!” “喉——哦?”黑衣人睁大眼睛好奇,但随后他便笑眯眯了起来:“小子……” 然,他话未说完却突然声息顿消,随后便在凌夜的眼中慢慢退入了黑暗:“我记得你了……” 呼…… 风之所至,乱了凌夜的发缕,人之所消,更惊颤了凌夜的目光。 于此一瞬,凌夜才后知后觉感骇然,乃禁不住屏住嘴巴后退了一步。 可面对自己如此不堪的心理,凌夜却禁不住震怒起来,乃咬牙切齿地攥住了双拳:“可——恶——” 但不等凌夜切骂落地,却突然从后方传来一声沙哑的轻唤:“夜儿——” 声一入耳,凌夜顿时身形一颤,可他的瞳孔却又慢慢收缩,以至于最后逐渐切齿到怒然转身地看向了后方。 远见凌夜回身看来时如此面目可憎,凌云志便不由哑然失笑,但这一笑之下便乱了他的气息,以至于让他闷咳出声地抬手扶住了竹子:“吭鞥。” “凌云志……”凌夜为之怔愣,但随后他便骤然狂喜地冲了过去:“爹——” 竖子大不孝!妄敢当面直呼亲父姓名!若放在礼教当中,当要打足三戒尺!不过眼下嘛……嘿嘿。 “唪……”凌云志这才刚刚抬头一笑,凌夜便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乃将他冲撞得一阵肉痛软酸闷咳嗽:“吭鞥,吭鞥!” “唪鞥。”然,这将脸深埋在凌云志怀里的凌夜却哽咽出声不放手,且在将凌云志抱得更紧的同时流下了委屈泪:“爹……呜呜呃呃……” “唪。”凌云志好笑出声,随后又洒然失笑地摇了摇头,这才宽笑着抬手揉了揉凌夜的小脑袋:“好了……死不了。” 沙哑依旧死玩笑,听在凌夜的耳朵里自然屈恼不依:“鞥鞥鞥……” “哈哈哈……”凌云志嘲笑微小声,随后便一把抓住了凌夜的后衣领,乃硬拽着这个难得哭泣的小鬼回向家去。 “呜呜呜呜……”凌夜尽管跟随但却一直在抹泪,不过哭声倒是很小。 …… 小凤祥客栈,天字一号间。 望着石崇瑞用双手呈上来的小小信卷,段志感深为缄默。 石崇瑞垂目沉默,但不等这种默然持续扩散,他便举目看向了段志感的眼睛:“不到三日,李帅大军便能赶至邵县地境,与我等汇合。” 段志感沉默一时,随后便转身看向了窗外,但又经沉默之后才慢慢垂目,道:“回信一封。——可在邵县之东南旷野略作休整……” 言及此处,段志感又深陷沉默,随后才重振心神地举目远望向窗外的远阔:“于当日,前去汇合。” 石崇瑞略有一默,随后才深深闭目俯首:“是……” …… 某山林之内。 林深草稀疏,灌木丛也无。 一座小屋旧,门口一井枯。 然,这门前的一院草药却是相当繁茂,以引来不少蛇虫伴生。 不多时。 呼! 痴剑狂双手背负倒持剑,在借步踏物下连连贴地飞掠,似如闪电腾挪掠影去。 然,此人一路都是暗咬牙关,可谓阴沉待定。 呼!呼呼呼! 一近百丈范围,痴剑狂便骤然踏地一步飞纵起,随后只几个简单的飞枝走树便瞬间空翻向前,乃平稳从容地落在了药院前,所谓姿态孤傲也不用多说,但正正是直对着前方小屋的门户。 不过,痴剑狂却并未去看小屋闭合的房门,而是在从右到左地扫视这一院子的药草。 然,痴剑狂这越是看下去便愈发阴沉,越是发现蛇虫出没便切齿越深,以至于最后气急败坏地瞪大了眼睛:“老匹夫!” 这句臭骂可谓是气急败坏,但不等他人再行回味一遍,痴剑狂便即刻转身飞离了这里,可谓如何来也如何去,但这口头上重点突出的咒骂却不会停下:“不想见你偏来扰!需要你时无处寻!若非师父当年与你烧香拜把子,老子定要给你剃头开个升天口!” “舅的!”尤其是最后这一句臭骂,可谓是突然提气上喉头,别提骂得有多使劲了,也不怕突然转移气量致使自己脚下打滑从天上摔下来。 …… 小筑,家门口。 柳月正好端着午餐从灶屋出来,但她还没向正厅那边走出两步却又突然停顿,乃慢慢转身地看向了廊亭下。 彼时,凌云志正在笑呵呵地指导凌夜下棋,可谓一派悠然又带着些许笑嘲。 柳月略有恍惚,本就泛红的眼角又再次迎出了晶莹。但不等眼泪涌出,柳月便哽咽抽噎着将眼泪擦去,乃慌步而去地端着餐盘进了厅内。 凌云志突然仰面大笑,致使凌夜屏住嘴巴快恼哭,这本就哭到发红的眼睛更是再一次委屈了起来…… 想来,这“哭”——有瘾,当是一发不可收拾。 …… 陈家,厅堂内。 如今正厅作奠堂,但烧纸守棺、披麻戴孝者却唯有陈三秋一人。 有者来祭拜,但只能在事后换来陈三秋的麻木点头。眼鉴于此,堂内的祭拜者和院中的候祭者无不悲起叹息,但只能深痛摇头。 而陈三秋的发妻……如今绑着白绫、穿着丧服——乃在街道上逢人便去、见人就拽,可无论她如何凄求发问,都只能换来对方的悲哀摇头。 好生一子,如何就此失踪? 她想不明白,更换不来一丝可能的希望。 彼时,有一位陌生人带着孩子路过,可能是见那孩子身高相仿、侧面相像,她便恍然惊喜地冲过去拉住了对方。 然,惊急捧脸之观望,反倒将孩子吓得乱挣扎,也令父者气急败坏地将她推倒在了地上,乃愤然拂袖地拽着孩子离开了这里。 凄惨趴地望人去,泪落如雨怎别离。 闹市长街,已然化作了悲惨泣天地…… …… 悲从何来,缘之何起。 早在那日人离后,柳宅便宅门长闭。便是早间,赵玉凤在外出购菜时也恍惶快往归,宅门更是外锁内插梢,生怕被人闯进了室内。 柳平宽整日坐在院中喝苦酒,不敢见人,不敢外出,便是如厕无纸也不敢出声叫喊,只能找些土碎和泥瓦凑合将就。便是如厕时间也全部排到了夜深人静时,不到大急不出门,遇到小急墙角泣。 如此之下,又怎会,又怎敢去那灵堂——焚香一拜……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8 一如过眼云烟,泛不起涟漪秋波…… 翌日,清晨。 小筑河段,净水游鱼处。 凌夜正坐在竹筏的尾端无声垂钓,但目视河水心不在,涟漪漾眸难回神。 凌云志在竹筏的中部撑杆驱水慢划舟,一派闲适也悠然,但有风吹叶落,竹筏已经悄然转了头。 汩。 有鱼儿从叶漂上小跃一筹,但乱了叶漂、吻了涟漪,却换不回渔翁的怜惜。 嗒、嗒。 不等凌夜目中的神念远去,凌云志已经轻笑着走了过来。 乃见鱼儿调皮随漂游,凌云志便不由微微一笑,但又见凌夜沉默无声不知后,凌云志又禁不住微微抿嘴笑摇头。事后,凌云志又微微一笑,这才走到凌夜的右侧就近坐下:“鞥——” “唪。”凌云志在坐下时发出的淡笑声让凌夜陷入沉默,但沉默不久,凌夜便微微摇头地举目看向了鱼漂。 汩…… 乃见鱼儿藏头露尾地偷瞄着自己,凌夜便不由微微一牵嘴角,随后便摆转鱼竿将叶漂拉远了一些。 然,鱼儿好是调皮不知怕,又一路绕着鱼漂转圈圈。 凌云志看在眼里笑在嘴角,随后便仰面望向了上方的晴空,乃在目光漫漫时似呢喃表述:“你看这天。” 凌夜沉默一时,随后才慢慢抬头仰望向那舒人眼目的朗朗湛蓝。 “天作画幕蓝为湖……”凌云志有些着迷陷入,目光游移缓慢声也淡:“浮云漂然一丛乌……” 凌夜静静地巡游着天空,亦不知是否将凌云志的话语听入耳中。 漫漫一眼后,凌云志突然微微一笑,随后便含笑转头地看向了河岸:“有客到。” 闻言,凌夜顿时目中一动,乃默默转头地看向了河岸边。 然……望到那个站在河沿上的人,凌夜却慢慢扩张了瞳孔:“是……你——?!” 但此声,是为心怒! 候者,段志感。 左手背负眼目垂,右手拎酒风丝催。 沉默?诚然。 失空?是也。 但管段志感如何……他的面容既然已经刻在了凌夜的眼睛里,便骤然扭曲了凌夜了面目:“是……你……” 凌夜的悲愤切齿令凌云志稍微一皱眉头,更不等凌夜震怒非常地攥裂手里的鱼竿,凌云志便轻轻将左手拍放在了他的肩头上:“淡然。” 此言一出,凌夜顿时身目一颤,可在此之后,他却切齿更深、手攥更紧地低下了面庞。 而此时,凌云志已经轻轻撑扶着他的肩头站立了起来,乃负手而笑地看向了对岸的段志感:“段兄今日好心情,倒送美酒来一品。” 段志感深为沉默,只此一遭,竹筏便因为鱼儿的不舍回游而靠近了岸边。 汩…… 稍有一些潮浪袭来,但扑得很轻,更无法湿上段志感的鞋头。 “嗒……”但,这从旁侧垂落到河水里的钓竿却晃动了段志感的目潭,以让他顺着钓竿看向了筏上的物主。 然,凌夜却并未看他,只是深深地低垂着脑袋攥着左拳,用右手——抓攥着凌云志的后腰带。 “唪。”见段志感沉默至久,凌云志便不由悠然一笑,乃伸手引请向后道:“筏上一叙,观湖作酒。” 段志感略有一默,但随后他便哑然失笑,乃在轻轻点头后一步飞跃向了竹筏的前头。 呼…… 偏斜过来的阴影从凌夜的头顶掠过,但却换不来凌夜的一丝一动。 汩…… 段志感落步虽轻,但竹筏亦有不能承受之重,乃在水面上荡起层层微弱的涟漪。 “唪。”凌云志微微一笑,随后只在转身去往时顺势一拂左手便令竹筏倒行漂游,也将凌夜的小手从自己的后腰带上松懈了下来。 呼…… 有风来送行,既乱了凌夜额前垂落的发丝,也将竹筏送向了更里处。 …… 与此同时,柳宅。 咕。 有轻微的响动声传出大门,是因为内里的赵玉凤拿下了门架上的挡门木。 然,在放下这根厚实的挡门木后……却只见一双眼睛从门缝里张望出来。 几经三番四下巡,可谓小心又谨慎。 终不见外有他人异动确证心,赵玉凤这才轻慢慢地松了一口浊气,乃慢慢打开大门侧身走了出来。 她的手里挎着一个菜篮子,想必是家里囤置的食材宣告耗尽,如今只好再冒着风险上街多加购置一些时蔬备用。 吱—— 然,赵玉凤这才刚刚关上房门插上锁,可这一转头要走…… “嫂子……”依靠在门墙角的郑月如可谓是半坐半瘫倒,她望着赵玉凤的眼睛更是已然空洞无衷,看不到一点的神采。 赵玉凤一眼就看到了郑月如这双似如死人一般空洞无神的眼睛,当下便被吓得浑身一颤,乃慌忙又惶恐地赶下去搀扶对方:“月如,月如——” 但郑月如却任由拉扶而不动,只是心死如灰地望着赵玉凤的眼睛来呢喃:“嫂子……我儿子不见了。——你看到了没有。” 此言一出,赵玉凤顿时声息一窒、惶恐攀升地睁颤了眼瞳,但随后她便悲痛成哀地抓晃了一下郑月如的手臂:“你别说了……” “别找了……”言及此处,赵玉凤亦禁不住蹲下抹泪:“这都是命……这都是命啊……” “命……”郑月如麻木呢喃,然泪水已经涌落眼眶,她却浑然不知:“风儿吉人自有天相……我给他看过命的……” 说到这里,郑月如突然悲凉蹙眉,随后便哀哭潸然泪,乃用双手抓住赵玉凤的手臂连连摇晃着哭诉起来:“我给他看过命的……我给他看过命的!——人家说风儿一生富贵,只要少年无患便能成龙高就的……只要不生大病便能长命百岁,便是染上阴邪也能吉人天相,只要遇到贵人——便能功成名就,一跃龙门腾四海的……呃呃啊啊啊……” “月如——”赵玉凤悲痛懊首,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乃跟郑月如抱头痛哭起来:“算了……算啦——” “啊啊啊啊啊……”郑月如悲惨哭嚎,但却只是瘫着双手趴靠在赵玉凤怀里,如此之呼唤又怎会平静:“嫂——子……” …… 小筑河段,平静水域。 汩…… 凌夜兀自独站在竹筏的尾端,这一尾一边的浮流再清澈……也抬不起他的面庞。 竹筏中前部。 段志感和凌云志并肩而立,也是统一背对着后方的凌夜。但前者在左垂眼目,单手背负拎着酒,后者在右观前沧,双手背负巍不动。 “唪。”望之前方的幽静竹河景,凌云志便不由微微一笑,乃敞怀转目地巡向了右边的河岸:“我看你是要走。” 段志感深为沉默,随后便微微摇头地举起酒坛痛饮了小半坛,最后才怅怀一叹地将酒坛转递给凌云志。 凌云志微微一笑,便抬手接过了酒坛,可他却没有举坛去喝,而是在浅淡一笑后将酒坛也背拿到了身后:“许不曾问……段兄世家。” 段志感深为一默,随后才微微摇头地看向了前景:“京政。段家。” 凌云志略有缄声,随后才轻轻点头。 “唪。”段志感在一眼巡望后轻然一笑,随后便转头望向了左前方的河沿景色:“某一生光明磊落。——却不想……” 心念所至,段志感便不由好笑失声,却非自嘲:“唪。” “唪。”凌云志浅然一笑,随后便举目望向了前上晴空,乃在漫漫巡游时轻言轻语:“这世间……又有谁,能够活得光明磊落呢。” 段志感稍有缄声,随后深陷沉默。 “唪。”凌云志轻浅淡笑,随后便敞怀释息,乃慢慢巡望起前方的景致:“葬了吧。” 这句话让段志感沉默至深,而凌云志也在漫漫一眼后怀怅轻言:“一如过眼云烟。泛不起涟漪秋波。” 充述之辞,令段志感在深深沉默中攥紧了背负在身后的左手。 段志感不知凌云志是知或不知,但他深知自我,愧于心,愧于情。更,愧于义。 而凌云志知或不知,也无人知道。 对于很多人来说,对于很多亡灵来说——凌云志……是个谜。 是个……令人恐惧的谜。 但如今,为人父者为人夫罢了。 “唪。”段志感微然淡笑,随后便转身走向了后方:“可能……明日再来。” 凌云志微微一笑,随后便举起酒坛小饮了一口。 呼…… 路过之时无相望,既未停留也无声,一缕轻风擦身过,乱了二人的发缕却难以产生共鸣。 呼。 段志感轻轻一踏筏尾便飘然飞去,遥遥之后几个点水便消失在了远山之外。 直到此时,凌夜才愤然地攥紧双拳,突然咬死牙关:“嗤!” …… 当日,赵玉凤摸着眼泪将郑月如送回了陈家灵堂,但眼见赵玉凤之泪,一众祭奠者却为之默然。再见郑月如的麻木无望,他们只能深深闭目,选择不再去看。 陈三秋以为来人是为祭拜者,便下意识地躬了一下头。可能他事后的沉默是因为反应了过来,但他却没有去看赵玉凤和郑月如。 赵玉凤深为沉默,随后便小心轻慢着将郑月如扶稳站好,但当她诚心地转向灵棺拜奠时,郑月如却惘然坐倒在了地上。 呢喃无声不知所念,目中无望缘何而起。 赵玉凤在拜奠时是何心绪,无人也无从得知。 但,柳平宽……直到亡者下葬那一天,也不曾到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39 强吻? 是夜,小凤祥客栈,天字一号间。 窗外的夜火阑珊,遮不过石崇瑞手中的信卷。但对于石崇瑞念述出的内容,段志感却深为沉默,一望灯火邀明月,漫漫星盏也垂帘。 …… 翌日,清晨。 第一缕旭日睐临的光线扫退了竹荫下的落叶,但那从荫影中跨落出来的脚步,却就此停在了那里。 河岸,还是那处河岸。但,只有空筏无人畔。 …… 小筑,厅堂。 凌云志一碗咸粥就馒头,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柳月独坐在西位捧喝粥,望之对面空空作停留。亦不是心思所去,或许是在外头。 廊亭下,石桌处。 凌夜半撑半趴在石桌上,手中的小石子儿又开始了勾勾画画。 桌面上一层一层的图纹被遮覆,微笑之下,如今又改换了新装:乱竹丛中叶飘舞,夫妻二人挽偎走。然,这从后面追上去的双腿,还来不及完善成人。 凉风习习,飘落了不少枯黄和新鲜,轻托起少年一缕发丝告别去。幽静之地,旭日遗泽,亭下会心,堂内相笑。 静谧,美好。——这是常驻凌夜心中的记忆。 呼…… 风吹尽,将竹荫下的遍地落叶全部掀归林,也乱了段志感的衣发和心漪。 沉默时久,一眼渔筏黑丝迷,沉寂归心迈步去。 幽幽竹林,丛影摇曳难回心…… …… 绝门,大殿正厅内。 凌秀峰居左正座,虽望着下方却失神,可能手中端着的茶盏已凉透,他也不曾知觉或在乎。 须发皆白满沧桑,静然巍然如石像。 沉默。可能。 其他。难察。 室内无风有日影,慢慢延伸光入厅。 可能因为光路延伸道了中厅处,他突然目中一动,但抬头看去时,分明是在望着停在门口外的谭飞。 四目一触,谭飞沉默,后向殿内深深俯首…… …… 小筑,廊亭下。 一如历往,父子对弈西北座,贤淑揣手依站爱子旁。 嗒。 凌夜落子行长,以形成攻势。 凌云志轻慢点头,随后便微微一笑地取子下落,乃将凌夜的长锋阻断,更与邻部的棋阵形成连络,以待困守凌夜的这阵突围之军。 凌夜抿嘴思索,随后又牵扯嘴角追思,最后才闷闷而为地取子渡棋。 “唪。”见之落步,凌云志顿时悠悠一笑,随后便优哉游哉小晃头地拿取棋子准备套牢作征步。 然而,这棋子还未落上经纬点,凌云志却突然手中一顿。 见状,凌夜和柳月顿时眉头一皱,但不等二人偏转目光,凌云志已经在怔然眨眼后转目看向了南路那边。 见状,母子二人顿时为之一怔,乃齐齐转头地看向了那边。 来人既停,自下观上步姿稳,双手背负衣飘然,却是垂目深为默,不与二人相触视。 但见来人是为段志感,柳月顿时呼吸一窒,乃慢慢低垂下了目光。可不等她深化沉默,却从旁侧传来一声轻响:咔啊。 柳月略有一默,再转目看去时,才确认是凌夜攥紧了放在棋盘上的右手。然,那一方乱棋之阵中少去的棋子,却被凌夜死死地攥握在了手中。 柳月为此沉默到沉寂了声息,可凌云志却突然哑然一笑,乃在大方起身后背负起了双手,以笑暄过去:“段兄倒是念约相守。” 柳月悄然揣紧了双手,段志感亦沉默至深。 但不等凌夜切齿至深,段志感却突然微微摇头,随后便微微一笑地看向了凌云志那边,乃向对方深一颔首。 凌云志微微一笑,随后便伸出右手以引请近前。 段志感微微一笑,这才从容迈步地走了过来。 柳月选择避而不见、垂目观心,而在座的凌夜更是深埋面目,唯见右手越攥越紧,只见牙关越咬越沉。 区区数十步,一路无风送,到了近前便停下,也有意相隔了丈远。 乃见段志感停步廊道外,凌云志便不由微微一牵嘴角,这才保含着笑意看向了段志感的眼睛:“段兄有话,但说无妨。” 此言一出,非但段志感为之沉默,柳月也突然攥紧了双手,凌夜的面上更是逐渐攀升起愤然之色。 简短沉默后,段志感浅笑释息,随后先是转目看了一眼凌夜,这才笑望向凌云志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凌云志顿时眉头一挑,随后才诧异出声:“哦?” 段志感微微一笑,后轻轻颔首道:“是与夫人。” 此言一出,柳月顿时抓紧了揣抱在一起的双手,可见手心湿汗细密,其人更是嘴唇紧抿、牙关轻咬。 咔啊。 凌夜愤恨攥拳,乃将手中的三枚棋子碾碎了一颗。 但对于此,凌云志和段志感却根本置若罔闻,只是那么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这一场笑而不语的对视,没有任何的火药气息,但却连风浪也不敢靠近,亦令柳月深窒声息。 但好在,三息而已。 “唪。”凌云志突然微笑,随后便向段志感深一颔首:“可以。” 话虽如此,但凌云志目中的笑意却逐渐变成了阴寒,可谓渐变锋锐。 段志感微微一笑,随后先向凌云志深一颔首,直到换来凌云志的微笑回应后他才转目看向柳月。 然,柳月非但不肯抬起头来,还将目光也偏转到了右下方。 段志感抿嘴一笑,随后便转身侧步以让道,伸手引请以敬首:“请。” 柳月沉默,凌云志没有表示,凌夜咬牙太深。 他们都在等,在等柳月、在等妻子、在等母亲作出表示。 她也在等,在等来人离开、在等爱人劝罢、在等爱子带自己离开。 然,来人闭目深候、爱人不曾开口、爱子……无动于衷。 她禁不住攥紧双手,禁不住深深咬牙,禁不住委屈成气…… “唪。”柳月用力一踩右脚表示不满,随后便板着气脸走向了南路那边。 段志感深一俯首,直到柳月从他身前完全走过去之后,他才在缄默之后向凌云志那边点头一示,乃睁开眼睛并转身跟随了过去。 凌云志含笑目送,但他并未去看段志感,而是一直望着柳月,直到伊人远去南荫隐入丛,他才笑意渐收成阴冷。 至于凌夜…… 啪! 他在咬牙切齿后愤然地拍放下了手里的棋子,更是起身就走地回向了厅堂,怒冲冲得头也不回。 凌云志为之轻轻咬牙,背负在身后的左手也慢慢攥握了起来…… …… 小筑河岸,北面的来路。 柳月揣抱着双手怒步走来,但脸上却没有多少的表情。 段志感默然垂目地跟在后面,有意将彼此的距离保持在一丈之外。 簌、簌…… 风儿摇曳了远处的竹丛,洒落了不少的花瓣,但却难以换来那人的转目一看。 柳月一路疾步走到河岸处才突然停下,但转目一看周边,她便没好气地去往了竹筏的停泊处。那里,起码有一处小土堤,不至于被河水湿了土地和鞋子。 见之,段志感微微一默,随后便垂目观心地跟了过去。 疾步到,一步停,少许土碎落河水,涟漪轻微不归心。 段志感也随后便至,但仍旧与柳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或许,这短短六尺,便是彼岸天涯。 柳月将抓抱着左手的右手抓按太深,以至于令左手的手背泛了白,可她等不到段志感率先开口,便愤然于色地转身怒质向了对方。然,没有言辞。 虽无言辞,但这种无形的伤害却远比言辞上的伤害来得更加深入人心。 段志感体悟至深,但最后只能深深闭目以埋葬,乃举目注视着柳月的怒目说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言辞轻微,却让柳月咬牙缄默。 或许在那一眼之后柳月便看够了段志感的神态,以至于让她深深咬牙才能堪堪释负,从而淡漠转头地看向了别处:“说。” 段志感有些难掩落寞,更深深沉寂了气息,直到眼见柳月暗暗咬牙后他才哑然一笑:“你跟我走吧。” 此言一出,柳月顿时身心一震,但随后她便怫然作色地怒视向了段志感:“姓段的!我请你自重!” 事实上,柳月确实不知段志感的名讳,也不曾打听。凌夜也不曾知道,但柳平宽知道,赵玉凤知道,只不过这二人却时常因为顾忌凌夜的存在或者其他而没有告知或言明。至于凌云志……不知,知或不知,难为人知。 “请你自重……”段志感听闻一笑,后来洒然而笑。这句话,也有人跟他说过。只是更冷,只是更煞。 “唪。”念心所至,段志感便不由咧嘴一笑,乃伸出右手走了过去:“你——” “你干什么!”柳月愤然镇喝,乃将段志感从恍然中震回了现实。 段志感黯然垂目,随后才自嘲而笑地垂放下了右手:“唪。” 见状,柳月顿时没好气地屏了屏嘴,随后便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你爱说不说。” 呼…… 体香挽轻风,俏影掠去目轻眨,青丝飘过掀转身。 呼…… 段志感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柳月的左臂,但他却为之错愕,而柳月的震怒也无法阻止他垂目看向自己的右手。 只是,这一眼还没看定上去,柳月便愤然地挣开了他的右手:“你干什么!” 段志感怅然若失地小退了两下,但不等他在眨眼后看清柳月的面容,柳月却在愤然咬牙后抓拽着自己的臂袖就走。 “秋……”段志感伸手轻唤,可眨眼过后,他便骤然愤怒地出手将柳月抓拽了回来:“月儿!” “你——”任由柳月惊怒若何也被段志感拽进了怀里,更是不等她落稳挣脱,段志感便即刻拥吻了上来。 “唔鞥!”唇口一触,柳月即刻便怒瞪双眸,更是在怒行挣扎后一把就将段志感倒在了地上:“滚——!” 噔。 段志感侧仰着跌坐在地上,却稍显茫然地微微喘了两下气、眨了两下眼。 柳月愤煞着眼睛瞪了一会儿段志感,随后便很是用力更悲愤到快哭出来地抹掉了嘴上的痕迹:“混……账——” 恼哭之言,深入人心。 柳月在擦完嘴之后转身就跑,可谓是一路都在用手背挡着嘴巴,还提着衣摆便行,直奔小筑而去。 段志感略显茫然和混淆地微微喘着气,更是一喘一眨眼,直到柳月冲进那边伴生着竹丛的树道之内后…… “唪……唪……”段志感的喘息愈发粗重和急促,其本人的神情更近似于脑胀和绞结并生,或者说,是他有些不能接受这种打击,从而在天人挣扎中几次抬近右手都没有扶按住额头。 “唪、唪、唪……”在喘息愈发急促之下,段志感终于被痛苦攀升上了面容,以至于禁不住抬起左手捂按住了自己的左眼和额头。 然,他好像这样也不能缓解神智上的昏胀和纠缠,以至于在喘气愈发粗重时、在右眼四处乱瞟后被本能促使着慢慢抬起右手捂住了右眼。 “唪……呵——,呵——”他抱着脑门粗重大喘气,以至于最后逐渐躁怒起来地呢喃着:“混账……混账……混……账……” “混、账——!”他突然分刹开双手狰狞怒吼,所谓朝向,正是柳月离去的林道。 可怒骂过后,他却突然狰狞窒声,随后便勃然愤怒地一趴地面以腾身起跑,乃身速愈发快疾地追了过去:“月儿——!” 短短三五个正常呼吸的时间,段志感衍生的变化实在太多,心念和想法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0 逃路尽头变故生,廊下无从述凄凉 小筑,南侧林道内。 “吭唪。”柳月尽管用手背遮挡着嘴巴也难忍屈辱到哭出一声,可她却不敢停留,一路都在提着裙摆往家跑。 “月儿!柳月!”段志感冲刺迅疾,虽然他仍显愤怒但已经不再面目狰狞,只是这路程……已经给不了他多少追上去的时间了。 “柳月!”眼见前方的柳月就要冲出林道,段志感顿时怒目一狞,乃愤然踏步地飞纵了过去:“月儿——” 然而,难以染指握住飘摇丝,右手抓空不甘落。 呼…… 在落叶飘零向后时,柳月也迎着光荫冲出了林道,可她目中浮现出来的惊喜和悲屈还来不及浮现……便被那入目的场景颤停了下来。 呼! 段志感紧随一步追来,但既然柳月已经停下,他也只能皱眉停住:“月——” 然而,段志感话未说完却突然目光一闪,乃猛转其头地看向了廊亭那边! 呼—— 凌云志依然背负着右手站在廊亭外,但此时他却阴沉望地。 凌夜低垂着脑袋站在石桌旁,但却咬牙切齿深低头,非但泪流满脸更是攥颤了双拳。 何因?何故! 或许,是因为这冷着老脸站在凌云志右前方的柳平宽?还是那一脸疑难地挽拽着柳平宽左臂的赵玉凤?亦或者……是站在赵玉凤和柳平宽身后更远处的石崇瑞? 但无论如何,柳平宽在望着柳月,赵玉凤在望着柳月,石崇瑞也在望着柳月。他们或许扫了一眼站在柳月右后侧的段志感,但也只是那么一眼罢了。 远看到凌夜的面上流下泪光,柳月顿时身目一颤,随后便迟滞落泪地看向了柳平宽和赵玉凤:“你……” 视线一触,柳平宽顿时沉默,随后便轻轻咬住牙关地看向了别处。 至于赵玉凤……她只是目光一颤便即刻往柳平宽的身后躲闪了一些,更是深深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柳月那里。 “你们……”柳月呢喃无声,随后便悲愤而哭,从而只依手擦掉眼泪便提着裙摆跑向了凌夜那里。 “月……”段志感伸手欲阻,可事到最后也只能默然垂手。 直到柳月跑去半程,直到他抬眼望见凌云志巍然不动之后……段志感才在沉默咬牙后严正抬头地走了过去。 “吭唪。”柳月忍不住这一道哭声,更是一到近前便蹲跪下去扑抱住了凌夜:“夜……儿……” 然,这颤声哭唤,却无法换来凌夜任何的回应。 与此同时,段志感也慢慢减小步幅地停在了凌云志的前方,但他较为靠近旁侧的柳平宽夫妇,也距离凌云志远有两丈。 “夜儿……”柳月痛泣生悲,乃禁不住抱拽住凌夜的身体和手臂以晃拽央求:“夜儿……” “嗤。”凌夜切齿出声,随后便稍微挣动地退后了一步,可却没有将柳月挣开。 “夜儿……”柳月惶感悲凉更无法置信地望着凌夜的泪脸,可凌夜却不肯抬头看她。 “夜……”柳月乞唤未出,凌夜便突然切齿后退,可却被柳月及时倾身上去抓住。 然而……凌夜却因此攥死了双拳,随后竟然猛地推开柳月就往厅堂那边跑。 “夜儿!”柳月惶恐莫名地扑抱了上去,可凌夜只是停顿一时便突然切齿泣声:“嗤。” “夜儿……”柳月悲痛至深,又哪里还能想起来解释什么?只能这般抱着凌夜唤求,唯恐爱子抛弃自己。 “鞥唪。”凌夜难忍哭声,但他只是抽泣了这么一声便突然咬牙切齿地去掰扯柳月的手臂:“你放开我……放开,放开……” 哽咽之辞实在屈辱,而他的挣脱之为,更令柳月在如遭重击后惶恐莫名地将凌夜死死地抱在怀里不愿松开:“不要……不要……我不松手,我不松手……” 惨然涕零,天可怜见。 时人沉默,纷纷垂首。 “你放手……放开……放开——”凌夜哭咽着奋力挣脱,已然将柳月的手指和手臂掰扯得略显青白。 “我不放,我不放!”柳月潸然痛哭,只死死地锁抱着双手将凌夜死死抱住,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你是我儿子……我是你娘!我就不放!” 凌夜突然停止了挣扎,但其人却悲愤欲绝到差点被哽咽呛到,更瞬间泪如泉涌。 “我不放,你别动,你别动——”柳月愈发大声的哭声央求,但凌夜却突然张口哭泣,只是无声。 于此当下,凌夜突然面目狰狞,乃不顾一切地去强行掰扯柳月的双手更胡乱地转动肢体:“放手,放手!你不是我娘!你给我滚开!” 柳月本来还死不放手,但凌夜的那句话却令她如遭重击到瞬间失去了力量,从而泪如泉涌地失神呢喃:“夜儿……” “鞥——!”凌夜一把掰开更就此甩开了柳月的双手,随后便擦着眼泪翻过廊栏,直朝着西路那边跑了过去。 “夜儿……”柳月伸手欲唤,可她双目失神至空洞,而凌夜更是头也不回,以至于让她突然失去支撑从而瘫坐在了地上:夜儿…… 可偏偏此时,后方的凌云志突然传来一句:“你如何选择。” 声音不大,没有情绪,更如同呢喃自语,可却让柳月目光一颤、让凌夜突然刹停,更将柳平宽和赵玉凤问得身形一颤,也令段志感和石崇瑞深陷沉默。 凌云志因为等不到柳月的回答便慢慢抬起了面庞,可他的眼神却如同野兽,只是失去了焦距和神光:“我问你如何选择。” 淡漠,疏远,微弱,这是听在柳月耳中的感受。以至于——让她在身目略微颤晃了一下后以惨笑回应:“我不选……我不选……” 此言一出,非但凌云志的瞳孔慢然一扩,那边的凌夜更是瞬间怒目狰狞地攥紧了双拳,牙齿更是咬切得悲愤至极。 “我不选……”柳月悲哀哭述,但语态却比此前更加轻微和悲凉。 乃见柳月凄惨,段志感顿时牙关一咬,随后便愤然抬头地怒视向了对面的凌云志:“我——” 然而,不等段志感说出话头,却突有一人从西方飞纵而来:呼! 呼啸一出,段志感、凌夜、柳平宽夫妇和石崇瑞顿时惊闻色变地转身看了过来,可凌云志却巍然未动,而柳月更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呼…… 一转眼的时间而已,不,甚至段志感还没有把视线锁定到对方的身上,来者已经落到了凌云志的近前,以至于让段志感惊怒回看!可这人……却一落地面便即刻向凌云志单膝跪地以抱拳拜见:“少主!” “什么?!”此言一出,几人顿时惊颤了目光更惊变了神色,尤其是段志感更是倍受冲击! 而这来之拜见者……正是通县的药房先生! 至于其真正的身份,则是绝门暗部的外派成员,亦只负责幅员通县一境的外部情报。 “少主……”柳月呢喃无声,乃在恍惚之后慢慢转头看了过来。可那入目之人却极为陌生,以至于让她倍感茫然地看向了凌云志的侧脸。 然而……凌云志却只是双目空洞地望着身前的拜见者,乃在目中瞳孔慢扩下呢喃出声:“滚。” 此言一出,药房先生顿时声息一窒,但随后他便愤然咬牙,乃豁然起身地后退了一步,当是面目狰狞地怒质向凌云志的双眼:“你——” “滚。”凌云志神情麻木、双目空洞,其声音当中根本没有任何的情绪可言,真如同是吐出一口气息般顺带出了这个字词。 “你——”药房先生欲言又止,可他的不肯离去,却为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了一股霜冻般的彻骨阴寒! 这股气息一旦扩散出来,药房先生便顿时瞳孔一缩,后方的段志感更是瞬间瞳孔一扩,随后柳平宽夫妇也寒颤了身心和眼瞳,那边的石崇瑞更是面色大变地往后小退了一步! 冷彻人心,汗毛倒竖!——这是凌夜和柳月的切肤之感! 而这股寒煞之气的来源,自然是凌云志无疑! “我……”凌云志慢慢抬头望向药房先生的眼睛,虽然那目里空洞无神,但却将药房先生当场吓退了一步! 可不等其他人感受再深,凌云志却突然麻木不仁地咧嘴而笑:“哼鞥……” 可正是这一道笑容,乃令药房先生和段志感瞳孔颤动,更将柳平宽和赵玉凤激得惶恐后退。 “我让你滚。”凌云志随之而来的好笑之声,实为煞气冲进了药房先生和段志感的脑海之中,以至于令二人产生出了“黑暗在前空中汇聚出一只狞视着自己的魔怪”的错觉! 于此当下,药房先生顿时悲愤切齿,随后便攥着双拳一连后退了十来步才屈辱停下。 他不甘离去!有些事情的发生,即便是死在这里他也要作以尝试! 凌云志麻木无言,直到段志感目光一颤地小退一步时他才因为受到引动而看向段志感的眼睛。 四目一触,段志感顿时狞目咬牙,双手更是瞬间攥成了劲拳! 可不等他在切齿中运行功力,凌云志却突然呢喃出声:“月儿……” 此言一出,段志感顿时声息一窒,至于柳月…… 柳月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后顿时身躯一颤,随后便惊恐莫名到用双手推着地面往后退坐出了一小段距离,尤其是她望着凌云志的眼神更是满布了颤栗、惶恐和不安。 见状,柳平宽顿时声息一窒,随后便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呃。”赵玉凤愣出一声,随后便豁然地打了个寒噤,乃慌忙爬站起来地抓紧了柳平宽的手臂而不敢吭气。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1 柳二蛋! 小筑,廊亭处。 乃见段志感一直默默地望着柳月,凌云志便禁不住慢慢压低了眉宇,随后则淡漠转身地看向了位于自己左后方的柳月。 四目一触,柳月顿时惶恐一颤,她虽然没有再往后退,但却禁不住慢慢攥紧了双手。 凌云志略显茫目地微微眯动了一下右眼,随后才呢喃发问:“你如何选择。——月儿。” 柳月惶恐到有些口干舌燥,可面对凌云志那双在阴影下倍显空冷的眼睛她又感到无法呼吸,乃禁不住深慢喘息了起来。 远见柳月不答,众人纷纷沉默,凌夜更是在慢慢攥拳时悲愤渐盛得咬死了牙关。 然此时…… “嗤!”柳平宽突然切齿嗤弃,随后便愤然挣开了赵玉凤的手臂,乃不顾对方的惶恐和颤乱而直接怒行向了柳月那边:“起来!我们走!” 凌云志微微一皱眉宇,可不等他侧目过去,赵玉凤已然惶恐色变地冲过来拉住了柳平宽:“柳二蛋!” “你干什么!?”柳平宽怫然作色地甩开了赵玉凤的双手,随后便指着柳月那边对赵玉凤怒吼:“你没看到女儿受委屈?!你没看到女儿吓傻了么!?” “你——”赵玉凤被柳平宽吼得切齿张口欲言却又止塞了言辞,但见她这幅模样,柳平宽便在愤然咬牙后一摔衣袖地看向了别处。 “你他娘的不怕死——”赵玉凤记恨无声,也只是对着柳平宽咒骂嘴皮子罢了。 在此之后,赵玉凤先是侧目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柳月,随后便转目看向了前方的凌云志。 虽然凌云志依旧背对着他们,但他巍然的背影却让赵玉凤深陷沉默。 时下,在场之人或者其他无关一家者也全都因为深陷沉默而低垂着眼睛。尤其是站在那边的凌夜,更是因为深埋面目而被阴影遮盖了双眼。只不过,无论是他的切齿深重还是攥死溢血的双拳……都不足为重。 然此时,赵玉凤却突然狠一咬牙,随后便没好气地怒行过去拉拽柳月:“起来,起来!咱们回家,回家!不在这待着!” 可柳月却毫无所动,她只是满目空空渐茫然的望着凌云志,任由赵玉凤如何拉扯她也不愿作为。 “月儿!”赵玉凤愤慨到加重语气勒令,但眼见柳月无动于衷,她便禁不住咬牙切齿更恼怒非常地去硬拽柳月的胳膊,以至于在尝试无果之下才愤然而为地去从后面拖抱柳月的身体:“起来,起来!你干什么,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没好看人家不管你,不知道人家不要你了!” 不知是赵玉凤的言辞导致还是那一片落叶遮住了凌云志的眼睛和面孔,柳月在突然地目光一颤后便慢慢哀哭了面容,可她却没有哀哭出声,而是骤然地挣脱了赵玉凤的双手,更将赵玉凤一把推倒在了地上:“我不走——!” “你——”赵玉凤因为趴倒在地而回头怒质,可不等她有何后话,柳平宽却怫然色变地闯了过来:“你干什么?!她是你娘——!” “我不走!”柳月怒煞着哭容向柳平宽怒吼,但柳平宽却因此而怒发冲冠,怎不知其怒火攻心到面目狰狞,竟然当场就举起右手要去扇柳月的脸:“你这逆女——” 然—— “我……”凌云志不知何时站到了柳平宽的背后,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更是仿佛要看进柳平宽的脑子里:“送你一程?” 此言一出,柳平宽顿时瞳孔剧缩到激彻起了全身的汗毛,更是如同全身过电一般僵在那里微微寒噤。 非止是他,除了那边低垂着泪容的凌夜之外,在场之人全都因为深受到冷煞的侵袭而惶恐颤目! “你……”柳月在颤栗时略显瘫化,更是在望着凌云志的眼睛时无声落泪,而她目里慢慢升起的陌生……也让凌云志逐渐沉默了下来。 面对这眼下的一切,凌云志足足沉默了三息。可三息之后…… 呼…… 凌云志只轻轻一挥右手……便将挡路的柳平宽轻易扫飞了出去! 于此一瞬,段志感、药房先生和石崇瑞顿时瞳孔一缩而为之侧目,赵玉凤更是惊颤惶恐却呼唤无声,乃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然,柳月却只是茫然眨眼,更感眼前开阔。 噗通! 柳平宽足足横飞出三丈开外才砰然落地,虽然他没有受伤,但就是这么当空一摔便令他咬牙切齿到痛闭着双眼扶腰惨:“你……啊……混蛋……” “你……”赵玉凤惶恐一颤,随后便慌忙地朝着柳平宽爬跑了过去:“贤德……贤德!” 贤德?自然是柳平宽的字,而其兄长柳平原,字贤义。 赵玉凤才刚刚爬过来还没伸手触及呢,柳平宽便龇牙咧嘴地惨痛出声:“啊——” 见状,赵玉凤顿时目光一颤,乃不敢再去搀扶柳平宽,而是愤然转头地盯向了凌云志那边:“凌云志!” 然而,凌云志只是侧目扫过去一眼便将无法看到他眼睛的赵玉凤吓得浑身一颤,乃惶恐莫名地退缩到了柳平宽的身后:“贤德……贤德……” 对此,段志感、药房先生和石崇瑞这外三者唯有沉默,而凌夜亦在咬牙切齿中将双手攥握出了更多的血迹。 柳月本就恍然茫然,尤其是凌云志在略作一默后看向她眼睛的时候,她更是没由来地颤晃了一下身子,乃流淌下两行热泪。 凌云志深为沉默,随后便慢慢蹲跪了下去,可柳月却惶恐一颤,更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往后略作躲闪。 凌云志为之一顿,但随后便慢慢伸出右手以更轻柔地为柳月擦拭泪水。柳月没有躲闪,只是目光闪动泪不断地望着凌云志的眼睛。 时人沉默,凌云志的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为柳月擦掉泪痕后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颊说道:“你好生考量。” 柳月因此颤动了目光,但凌云志却在浅然一笑后转身便走。 “云……”柳月为之惶恐更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但却没有声音传出也突然顿止了右手,凌云志的头也不回,把她丢弃在了这里。 所有人都在望着凌云志的去向,除了站在他前路上的凌夜。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 不等凌云志转向走去那里,凌夜却突然愤一咬牙,随后捡起地上的小石头就朝柳平宽那里冲了过去:“柳二蛋!” “什么……”非止柳平宽怔怔转头,赵玉凤也惶恐看去,柳月也茫然看去,外三者更是眉头一皱而为之注目。 可凌云志却此停步,非但没有作以阻拦,还任由凌夜从他的身旁冲了过去。 “你他娘的柳二蛋!”凌夜不到近前就将手里的石头砸了过去,可石头却与柳平宽擦头而过。 但饶是如此乃在此之后,这本就因为怔愣没躲避的柳平宽却突然瞳仁一颤,额头上更是瞬间流淌下一行冷汗,以至于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见状,凌夜顿时悲恼落泪,随后便擦着眼泪冲向了堂屋那边。 “夜儿……”柳月怔怔看去,但那里的一切却被泪水模糊。 对此,凌云志沉默,外三者沉默,赵玉凤也在怔愣之后黯然垂目,便是受害者柳平宽…… 嘭! 凌夜在冲进厅堂后愤然关上房门的举动,让柳平宽在身心一震后深陷沉默。 但沉默不久,柳平宽便愤一咬牙,随后则咬牙切齿地站了起来:“我们走!” 赵玉凤为之一怔,但此时却突然从堂屋内传来一道沉重的摔物声:砰! 赵玉凤闻声一颤,随后便惶惶爬起来跟上了柳平宽。 啪!哗啦啦!噔! 室内传出一连串的摔打和破碎声,虽不知凌夜到底在室内打砸或摔烂了多少东西,但赵玉凤却被这声音震得一声一颤渐回神。 嘭! 此声极为沉重,许是凌夜掀倒了室内的桌子,从而连带起一阵混合的破碎声。 声震人心,更震颤了赵玉凤的身心,也令外三者深陷沉默。 可不等段志感转目看向柳月,柳平宽却正好带着赵玉凤走到了那里,乃为柳月挡过了这一道目光。 段志感深为黯然地垂下了眼目,以至于没有去看柳平宽夫妇是否路过,也没有去看柳月的潸然无望。 只不过,赵玉凤却在路过柳月之后突然银牙一咬,随后便骤然停在了那里。 感之行为,非但柳平宽即刻顿步停留,段志感、药房先生和石崇瑞也纷纷为之侧目。 “啧。”赵玉凤气恼悲恨地咬了咬牙,随后便豁然转身地折返回来拉扶柳月:“起来,起来。——咱们走,咱们回家。不在这里待,不在这里受。” 柳月怔怔然地慢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又茫茫然地望了一眼所有人。 但,柳平宽只是攥着拳头在侧目后望,凌云志更巍然不动,石崇瑞则是在接触到柳月的目光后深深闭目以俯首。 再到段志感,默然垂目不敢久看,后方的药房先生也只是神情淡漠地咬合着牙关,更没有看她。 最后又见赵玉凤,但四目一触之下赵玉凤却禁不住轻重咬牙,乃禁不住抹了一把眼泪:“你这妮子……怎么就那么倔……” 柳月茫然若失地慢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又转目看向了凌云志那边。可那人不动,连头也不回,就好像出海的帆船一样越飘越远。 柳月微微扬动了一下脑袋,随后便惨然失笑,可这笑容才出,她便突然哭泣起来并爬起来跑向了南路那边:“唔鞥……” “月儿!”赵玉凤大惊失色,慌忙便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呼…… 再一次的擦肩而过,已然掀不动段志感的任何,可能他跟随而去的,只是一尾长发,和心。 柳平宽为之深深咬牙,随后先是看了一眼凌云志,最后又恶狠狠地刮了对方一眼,这才愤然闷哼着朝那边怒步而去:“唪!” 柳平宽的路过,让段志感在沉默至深下深深闭上了眼睛。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2 一夜白头三千雪 小筑,廊亭下。 留者自留,去者远去。 一直到三者相继消失在竹荫林道中,才敢有清风过来收场:呼…… 然,风也归墟难瓦解,沉默依旧无接触。 四人同样垂首,但凌云志目里无神,石崇瑞深深闭目,药房先生咬合着牙关只望地面,段志感更闭目无可言。 事到最后,还是石崇瑞在缄默之后率先睁开了眼睛,但他在侧目一观凌云志的神情后却再陷深默。 药房先生微微摇头莫名,随后便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凌云志有些无动于衷,或者早已心念成空,根本也不在乎身边的一切。 “唉……”石崇瑞深叹于心,随后便深深闭目地向凌云志揖手行拜了一大礼。 然,凌云志根本无关于心,根本置若罔闻,更不曾去看。 石崇瑞深长敬拜了整整六息,随后才挺正身姿并郑重保持着揖礼向凌云志深深颔首。 但凌云志根本心不在他,又岂会去管这些。 三息之后,石崇瑞自行卸下礼式,乃动身朝着那边的段志感走了过去。但在路过凌云志之前,他又心怀敬畏地向凌云志侧首深敬,直到从凌云志的身旁完全走过去之后他才挺正身姿。 对于这一切,无人去看,但药房先生却在缄默之后微微摇头。 距离本不远,石崇瑞也片刻而至。 然,望之段志感的沉默和不愿相见,石崇瑞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只不过,这沉默不久。 石崇瑞先向段志感深深俯首,乃以右手引请向南侧的去路。 段志感沉默一时,随后便慢慢睁开了眼睛,但他却在简短的沉默过后才转目看向那边的凌云志。 然,凌云志一如始终,根本毫无所动,仿若不知未感。 段志感深深长望了凌云志一眼,随后便深深闭目更郑重其事地向着凌云志的背影揖礼大拜,直到满礼为九之后才慢慢退后了一段距离,乃就此卸下礼式转身离开了这里。 石崇瑞略有一默,随后便在撤放下右手的同时向药房先生深一敬首,乃就此跟着段志感离开了这里。 对于二人的路过,药房先生选择闭目不看,更没有任何的回应和言辞。 直到段志感和石崇瑞消失在竹荫和林道之内后,药房先生才在略作缄默后睁开眼睛看向那边的凌云志。 嘭! 但这声突如其来更极为沉重的碰撞声却震乱了药房先生的心念,以至于让他默然垂目地看向了地面。 是以,他没有看到凌云志慢慢地深咬住牙关,更没有看到凌云志慢慢攥死了自己的右手。 …… …… 小筑,廊亭下。 凌云志闭目静坐在石桌的西座上,可见左手放桌面、右手轻扶膝。 四下空旷,房门紧闭。 无风,无外。 眉宇突凝之下绞痛生,双手渐动不攥空。 他之意动,是因为当时药房先生恭候在竹林河岸处的诚敬汇报……还是因为他彼时望着河水秋波的悸动? 小凤祥客栈,二楼邻窗处。 段志感望酒沉默,随后默然起身,阑珊离去。 石崇瑞为之沉默,后来只目送半程便沉默至深,乃转目看向了窗外的喧嚣和远景。 柳宅,大院。 既然厅堂的房门紧闭不开,这站在院中的柳平宽和赵玉凤也只能沉默渐深重地望下地面。 小筑,厅堂内。 虽然里侧这张毫无供奉品的长台供桌上摆放着的日用物件和一排排用竹子编制而成的小玩意儿没有遭殃,但凌夜却将这些挂在室内和墙面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扫落或扒摔在地,最后又闯过去将简卧旁的屏风全部推倒在地。 柳宅,西厢内。 柳月趴跪在地上哀伤落泪,身后门也关,那边床也乱,窗上的帘也遮了光线。 小筑,廊亭下。 凌云志慢慢被痛纠攀上眉宇,更在微微侧动头部时陷入到更加深沉的天人挣扎中。 镇里,通往柳宅的巷道。 段志感游荡而来,但到了巷道的尽头他却惘然停顿。柳宅紧闭的大门如同一道山崖,将他远远的阻隔到咫尺天涯外。 柳宅,西厢。 柳月抱着双腿坐在床头无声流泪,可谓心死如灰,空目无望。 小筑,偏房内。 泪流满面的凌夜将书柜里放着的竹简、书籍和画纸全部扒落了出来,更将这飘散四下的画作全部撕碎,撒了漫天。 小筑,廊亭下。 凌云志渐被杂念侵神,愈是挣扎便纠结愈深,越是挣动便眉宇越痛。 光阴的转变在他的脸上慢慢过渡,可却始终掀不开他的眼帘:日偏光辉淡,纠缠成执念。夕阳已飘远,攥拳闭目深。黑夜悄然至黎明,气息神色才平缓。 或者,是这最后照在他脸上的旭日之光,唤醒了他的沉眠。 惺忪睁眼,是疲倦萎靡还是落寞?分不清,他的眼睛里没有光彩,只有黯淡。 无衷望下也不久,他便默然起身地去往了后方的小筑。但……掀扬起来的却是一瀑雪白。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旭日不害羞,他才轻轻抬手轻敲了两下房门。 长久的沉寂,长久的等候,当凌夜打开房门看向他人时也为之沉默渐垂头。 凌云志默默地望了一会儿凌夜,随后便默然转身地走向了南路那边。 凌夜沉默未动,后慢慢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杂乱,最后洒然好笑地离开了这里。 一地的狼藉无人管,唯有那长供之上的一排小竹兽渐望渐远…… …… 凌云志低垂着眼目走在前面,一路不曾看路也不会走偏。 凌夜无动于衷地跟在后面,一路都是低垂着脑袋默不抬头,更与前人相隔了可能很远。 南路,河岸,竹荫,林道…… 竹林一过入郊野,不远尽头镇门显。 但入之后漠喧嚣,旁若无人直往前。 他为何白头? 怎得如此冷漠? 连招呼也不回? 你撞到我了! 喂…… 惊怔,错愕,无奈,无法置信,哑然语塞……所有的疑问都变成了疏远,所有的遭遇都变成了陌生或退避,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引不起前后二者的心念了。 柳宅,右巷。 他们从这一头走来,一直到前者走到门阶的近前停下之后……后者还不知不感,直到他默然走到前者的身后时,柳宅的房门也被赵玉凤从内里轻慢打开。 凌夜默然顿步,随后便慢慢抬头看向了柳宅的大门。 赵玉凤本未看到凌云志和凌夜,但这一步跨出门槛之后的转身待关房门却让她无意看到。 然,这一眼看到二者她却为之怔愣,再见到凌云志的模样之后她更是深为沉默。 凌云志没有去看赵玉凤,但凌夜却在望着她。只不过,凌夜在微微抿嘴之后逐渐冷漠,眼中和心中也再没有这个人存在了。 有风来,许是为了将日头赶上更高的地方,但乱了凌云志的一缕雪白。 凌云志轻慢眨眼,随后便默然举步地走向了门口。凌夜略有缄默,随后便迈步跟了过去。 赵玉凤深为沉默,随后便慢慢放下了还抓扶着门环的双手。 凌云志才刚刚一步跨上台阶,宅门便自行向内敞开,以至于将赵玉凤吓得往后一退。 凌云志根本目里无她,直接便从她跟前走了进去。凌夜更是不会看她,且在跟进大院时比之凌云志还要更加冷漠。 赵玉凤为凌夜的转变而沉默至深,可段志感的突然出现却让她禁不住转身看去。 四目一触,段志感顿时沉默,乃慢慢低垂下了眼目。他的右手里拿着一个提食盒,还用左手夹抱着一些礼品盒。 与此同时,柳宅院内。 柳平宽抿着嘴巴站在醋坊下面,更沉默到不愿去看那边走向厅堂的凌云志和凌夜。 凌云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望着前方的大门,直到微风拂过轻眨眼之后他也停在了房檐的近前。 凌夜也随之停顿,但望着前方闭合的厅门他却只能沉默到垂目望地。 呼…… 轻风乱,难遮眼。 凌云志在默然一眼后突然迈步上前,凌夜因感之行动而略有缄默,随后才抬头看向父亲的背影。 凌云志在门前默然停步,乃抬起右手轻轻敲击了两下房门。 嘚,嘚。 房门声率先引动了柳平宽的目光,但他无话可说,只默默一眼之后便慢慢撤下了目光选择不再去看。 凌云志一直没有放下敲门的右手,是以在长久等不到回应之下他便再次轻叩了两下房门:嘚,嘚。 室内沉默,院里沉默。 太久。 凌云志显得有些无动于衷,但不等凌夜在缄默至深时慢慢低垂下眼帘,凌云志又轻轻敲叩了两下房门:嘚,嘚。 室内沉默依旧,但不等凌夜慢慢咬紧牙关,凌云志便轻慢慢地垂放下了自己的右手。 吱—— 房门随之打开,但不等柳月将房门打开过半更不等柳月抬起头来,凌云志便呢喃开口:“我要一个答案。” 此言一出,柳月顿时身心一颤,而凌夜和柳平宽也随之看了过去。 柳月沉默至深,随后才慢慢抬头看向凌云志的面庞,可只是那两道在往上看去时映入目潭的雪白便让她双手一颤。 她有些迟顿,随后才慢慢用上齿咬住内唇接着往上看。然,那双冷漠和空洞的眸子却让她忘记了呼吸。 凌云志空洞无衷地望着柳月的眼睛,随后便轻轻抬手擦掉了柳月慢慢流出来的眼泪:“你如何选择。” 他问得很轻,但柳月却流下了更多的眼泪。 吱。 极轻微的抹擦声引起了柳平宽的注意,但凌夜却比柳平宽更早一步地寻声看向了宅门口。 四目一触,段志感顿时深陷沉默,乃轻轻咬合住牙关更不再去看。 赵玉凤站在段志感的身后,可面对凌夜的漠视她也只能把头转开。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3 回家…… 小筑,院内。 对于和段志感站在一起的赵玉凤,凌夜禁不住暗暗咬牙,随后便豁然而动地朝凌云志和柳月那边跑了过去。 如此之下,外三人自然也因为受到引动而目中一动,乃默默无言地转目看了过去。 凌夜一跑到旁边便即刻停下,但他只是屏着嘴巴观望了一眼柳月便深为切齿,乃突然出手拉住柳月的左手就硬拽着对方往外走:“我们走。” 柳月可能忘记了反抗也不会反抗,但她即便是在被凌夜从室内拉出的时候都一直在望着凌云志。 然,柳月可能愿意走,却有人不愿让她走。 但见柳月一副失魂落魄任由牵扯的样子,柳平宽还只是眉头一皱,但赵玉凤却突然暗一咬牙,随后又愤一咬牙地赶了过去,更当场就将柳月的手从凌夜的手下强行夺开:“你这小鬼找骂不成!大人的事情有你管道的地方么!?” 凌夜勃然愤怒,只此一刻他便恼得龇牙咧嘴,乃对着赵玉凤赤面相吼:“你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 怒质一出,凌夜便即刻动手去拉柳月:“我们走!” “你找死啊你!”赵玉凤即刻便将凌夜推到了一边,以至于将凌夜刺激得勃然大怒:“赵玉凤——!” “什——么?”赵玉凤妄敢置信,当场便气得直哆嗦地指着凌夜哀痛作骂:“你这个畜——生啊……” “你是畜生!”凌夜恼怒吼骂,随后便冲上去推打赵玉凤:“你是什么东西?你根本就不是人!”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赵玉凤被凌夜推打地一连后退了小三步,但她人高手长力气比较大,自然能够较为简单地将凌夜的双手强行抓拽住:“个臭小子你说什么呢!你反了天啦!” “你放开我!”凌夜哪肯就范?当下便手也强挣、脚也使出:“放手!你妄为人祖,整天在外面跟人指论我爹的长短!满口互掐不是人!还整天跟我娘置气,让我们一家受委屈!” “你你你!”赵玉凤连连缩脚躲避,更是气得悲从中来:“你个臭小子!你干什么啊你——” 言及此处,赵玉凤顿时便一把洒开了凌夜的双手,当场便一屁股哭坐在了地上:“你这个不孝子啊……我可是你姥姥啊……” “你不是我姥姥——”凌夜更被恼哭,随后便豁然转头地看向了后面的柳月:“我们走!我们走——!” 柳月毫无反应地望着凌云志的背影,可能是凌夜的哭喊,让她瞬间泪如泉涌。 “我们走——!”凌夜强忍着哭声怒喊,但却让柳月在身子一颤之后瘫坐在地,唯见旧痕未消迎新泪,芳容早衰已如灰。 “唪鞥!”凌夜怒忍着哭腔地抽噎了一声,随后便豁然转身地冲向了那边的段志感。 区区三四丈的距离自然经不住一眼下冲刺,而凌夜一旦冲过来更是直接就将段志感推出了宅门:“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段志感毫无反应,只是低垂着眼目站在那里罢了。 但凌夜却因此更怒,乃冲上去就对段志感拳打脚踢:“你说话,你说话!亏我爹待你如兄弟手足!你个混蛋吃里扒外!你对不起天理公义!——你个姓段的,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虽然段志感没有反应更不反抗,但眼见段志感摇摇晃晃得松洒了手里拿着的东西……柳平宽顿时怒一咬牙,随后便怒行过来将凌夜强行拖向了柳月和赵玉凤那边:“你干什么,给我过来!你这个不成器的小王八蛋!” “放开我!你放开我!”凌夜强行扭转了半路才挣脱开柳平宽的大手,当场便对着柳平宽拳打脚踢:“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拦着我?!你为什么拦我?!你个老王八蛋,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整天就知道跟别人絮叨你女婿!你个恬不知耻的老禽兽,你个妄为人类的命犊子!” “闭嘴,闭嘴!”柳平宽只敢挥手乱挡,直到被凌追打到灶屋的门墙处才愤然出手地擒拿住凌夜的双手:“还打?!你找死不成!” “我就打!”凌夜恼怒至极地拼命挣扎,但他的力气比不过柳平宽,便只能去踩柳平宽的双脚:“我让你躲……我踩死你!你躲得了挨打躲不了天收拾!你个老混蛋……” 凌夜早就哭得满面狼藉,但那边的赵玉凤却哭得更加凄惨,真真正正是又拍腿又拽胸:“造——孽啊……造孽啊……” 凌云志深默一时,随后便默然转身地走向了柳月那边。 柳月对院里发生的一切都有些置身事外,只是泪流不断,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凌云志在柳月的身旁默然停下,但他却麻木不仁地注视了柳月好一会儿之后才呢喃开口:“你不说话。便是没有选择。” 凌云志的话让柳月瞬间沉寂了声息,乃慢慢被泪水泛滥了芳容。 “你放开我!”凌夜愤然地挣开柳平宽的双手,随后更是猛地踹了一脚柳平宽的膝盖,但不管柳平宽是不是被这一脚踹倒在地上,凌夜已经擦着眼睛跑向了凌云志那里。 “个小王八蛋……”柳平宽勉强扒扶着门墙才不至于完全躺倒在地上,且凌夜这一脚踹得更不轻,乃将他气得龇牙咧嘴到两眼怒瞪:“你他奶奶的……” “呵呃呃呃……”凌夜跑过来拉住凌云志的手臂就哭,但却一直用左臂擦挡着泪目:“我们回家……” 柳月因为这一句话而目光一颤,随后便麻木转头地看向了凌夜。 “鞥鞥呃呃呃……”凌夜本就要强,如今痛哭至此又哪肯放下手臂? 看到爱子如此伤心欲绝,柳月顿时被哀痛攀上了面容,可不等她痛哭无声地伸手去抱向凌夜,凌云志却在瞳孔慢然一扩下呢喃出声:“说。”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即刻顿止了柳月的双手,以至于让柳月泪水泛滥地看向了凌云志,乃哀痛渐深地央求道:“你别逼我……” 凌云志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只是满目空洞地望着柳月的泪目:“说。” “你不要逼我……”柳月哀伤更屈,已然是带着哭腔在乞求:“你不要逼我……” 然而,她这句央求之言却让凌云志慢慢扩睁开了眼睛,以至于让凌云志看起来如同是一只野兽变成的石像一般:“说……” 冷煞无形,但却止住了一切的声息,或者是让在场之人忘记了呼吸。 可不等这种窒息扩散,凌夜却突然恨一咬牙,随后便豁然而动地冲向了那边的段志感。 而此时,段志感却在突然地手指一动后……慢慢蹲下去拾拿这些掉在地上的礼品盒。至于那洒落一地的糕点和甜品,已然不在他的眼中和心里。 “你找死啊你!”柳平宽眼见凌夜从自己的前方跑过去自然不能任由对方胡作非为,当下怫然作色地扒扶着门墙站了起来。 “你滚——!”凌夜一把便将段志感推坐在了地上,随后更是怒煞其事地将地上所有的礼品盒和饭菜全部踩扁或者践踏粉碎:“我娘不要你的东西……我们不要你的东西!——你个王八蛋……” “够了!”柳平宽冲过来就把凌夜拖拽了过去,可不等他将凌夜死死地拖拽到中院,柳月却突然身子一颤。 “放开我!放开我——!”凌夜哭喊着胡乱挣扎,可这回柳平宽将他抱得太死也提得较高,以至于他甚至连脚跟都无法轻易触地。 “别动!还动!”柳平宽勃然大怒,可不等他再将凌夜勒抱用力……却被人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你!”柳平宽抱着凌夜就转头怒质,可眼见柳月满脸的绝望和悲哀,他却又为之语塞。 “你个老王八蛋……”凌夜拿起柳平宽的右手就咬,直将柳平宽咬得扬天惨叫:“啊——!” “鞥——!”凌夜奋力地挣开柳平宽的手臂,当场就爬起来冲向了那边的段志感:“你给我滚!” “夜儿……”但柳月的悲怆轻唤却令凌夜当场刹停了下来。然,凌夜却没有回头,只是咬牙切齿地痛哭了起来。 “你个孽——障……”柳平宽面目狰狞地瞪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血印子,当下便怒发冲冠地爬起来要去找凌夜算账:“你——” “滚——!”柳月一把便将柳平宽推翻在地,更不等柳平宽勃然暴怒地仰坐过来发出怒吼,柳月便泪流满面地呢喃起来:“都是你……都是你……” “你!”柳平宽愤然语塞,可柳月却在突然地目光一颤后就悲哀痛哭着冲了过来:“都是因为你!” 如此……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柳月扑上来就对着柳平宽硬打硬推,直将柳平宽推打得连坐都坐不稳。 “你干什么!”面对柳月的推拽和拍打,柳平宽自然是只敢抬手招架:“我是你爹!你疯了不成?!” “你闭嘴……你闭嘴——!”柳月悲愤欲绝,更是痛哭无泪到逐渐无力再打得坐倒在了地上:“你闭嘴……呃呃啊啊啊啊……” 远望柳月如此悲惨,段志感顿时目光一颤地张了张嘴更要伸手去扶,可他如今仰坐在门外更相隔遥远,又那里能够触及? “呃呃呃……”凌夜用手臂擦挡着泪目啜泣不止,那边的赵玉凤更是悲痛得哀天喊地也无声,捶胸顿足亦无力。 而凌云志也只是满目空洞地望着地面,只是不知不觉间颤动了指头。 “月……”段志感呢喃唤无声,随后便在失空状态下慢慢爬了起来,可他在走过去的时候却一步一晃一迟钝。 然,不等段志感再往那边多走几步,凌夜便愤然放下了自己的左手更面容扭曲地怒瞪向了凌云志,以至于让段志感如遭重击得停在了那里,乃怔怔转目地看了凌夜的怒容。 但此时,凌云志却在突然手指一动后呢喃出声:“说……”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顿时声息一窒。 “我在等……”凌云志随后而出的话语让段志感和赵玉凤怅然若失得深陷沉默,柳平宽亦在暗暗咬牙后转头看向了别处。 凌夜忍因不住悲愤而恨恨咬牙,随后便豁然转身地怒质向了趴坐在那里的柳月。 但……柳月只是泪水漫然着趴坐在那里,莫说有何反应,已然深陷麻木和空洞之中。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4 三阑之中三世界 小筑,院内。 恍恍院落中,沉然也寂啜。 凌云志双目失空的望着地面,在良久等不到回应之下他便一步一走地寻向了那边的柳月:“你告诉我……” 所有人都因为这句话忘记了呼吸,除了已经心死如灰的柳月。 “你给我选择……”凌云志步子迈得轻慢却沉重,非但身影略显摇晃,呢喃之声也略显空洞和哑涩。 “我不在乎……”凌云志的目光逐渐软化了下来,但目里依旧空空荡荡。 “我会定夺……”这句话到来时,柳月如同寒噤一般慢慢晃动了一下身子,直到凌云志一步停到近前:“我在等你……” 柳月稍微仰动了一下身子,随后便咧动了一下嘴角:“咳昂……” 笑确失出,可柳月却突然惨笑到满面悲痛:“咔啊啊啊啊……” “你笑什么……”凌云志没有呢喃出多少声音,但他随后而出的这句话却是清晰又微弱地传进了柳月的心里:“回家么。” “家……”柳月感到好笑,但又突然啼笑皆非,以至于惨笑成了悲哀和悲痛:“我还有家嘛……啊哈——?” “我没有家啦——!”柳月突然悲惨哭喊,随后便痛哭流涕地站了起来,乃悲戚沉痛得用右手摸指凌云志问道:“我还有家吗……我还有家嘛!” 凌云志无动于衷地望着地面,唯见凌夜悲愤切齿地强忍着哭声,不闻另三者的沉默若何。 “家……”柳月又哭又笑地摇了摇头,随后便抓捂着自己的心门悲痛摇头以后退:“我没有了……” 但不等步子退到柳平宽的旁边,柳月却又突然沉重摇头已停步,乃悲痛哀凉地望着凌云志哭诉起来:“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以为我爱你……我是爱你的……” 可话语说到这里,柳月却变得更加悲痛和懊悔得退后了一步:“可你是哪里的少主……你是谁人的宿主——?” 凌云志的不表态,让柳月痛哭到挤闭上了眼睛,但随后她便抓紧心门也望着凌云志悲述起来:“你让我很陌生……我很害怕——。我错了……我不知道,我谁都不认识——” 凌夜难忍抽噎,而柳月亦悲至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随后便望着凌云志和凌夜哀诉起来:“我有丈夫……我有儿子——” “你是谁……”柳月指着赵玉凤又感到啼笑皆非,可谓哭笑摇头:“赵玉凤……柳平宽——?” “段志感!”柳月突然怒指向了段志感,亦不知她何时获知到了对方的姓名,但获知途径自然稍思可知:“你是个男人——!” “我是个女人……”说到这里,柳月便禁不住深重地指点起了自己胸口:“我是个女人——,是个有家有室的女人——!” 柳月最后的突然怒吼,令段志感在沉默之余慢慢攥起了双手、咬住了牙关。 而由此开始,柳月便禁不住心中积存的悲愤和屈辱,乃开始哭笑不定地望着或指着相关的一切痛述起来:“你,你——!你们给我灌酒……你们给我下药……我是你们的女儿!我是凌云志的发妻——!” “你们是人么……”自然难逃柳平宽,也无法疏忽赵玉凤。 “你是人么!?”当然是为段志感,只是无话述凄惨。 “我一个妇道人家……我有什么选择……”痛心疾首难为终,惨笑之下也沉痛:“我只有一个儿子……” 说到这里,柳月便摇摇晃晃地哭笑着坐倒在了地上:“我不知道……我能有选择……你为什么逼我……为什么逼我……” 凌云志麻木依旧,但已经被神中的黯然落寞了身影。 凌夜深深切齿更死死地攥着拳头,已然是将泪面深埋在胸前,强忍着哭声令人怜。 赵玉凤深深闭目也摇头,已将胸襟抓攥得一团皱。 柳平宽在深深咬牙之后深闭目,也将脑袋转开不去看。 段志感咬牙沉默了片刻,随后便突然跪倒在地,乃向凌云志那边行之跪拜:“一人做事一人当,过错在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凌云志居高临下地望着段志感,竟是不知何时突然站在了段志感的跟前! “在向她示好?”凌云志空洞的眼睛突然森冷了起来,真如同冰窖一般冷彻骨髓! 凌云志的呢喃微弱,可那股彻骨的寒煞却让段志感禁不住轻轻攥动了一下双手。然此后……他却趴拜得更深亦深深闭目:“无。” “是么……”凌云志呢喃自语,随后便转身望向了那里的柳月。 对于此,段志感不敢窥视,赵玉凤和柳平宽也依旧惶恐地仰坐在那里,凌夜更是只见背影深垂首。 至于柳月……潸然无泪已成空。 凌云志望着柳月的那一眼有多深,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当这一眼结束……他默然垂目,乃在轻慢闭目后轻慢呢喃:“夜儿。” 闻声,凌夜顿时声息沉窒,但深长一息后他却突然咬牙切齿,乃愤然而去地拉拽柳月的双手:“走,我们走!” 然,柳月却毫无所动,只是任由凌夜拉拽自己而已。 “夜儿……”凌云志传来的轻唤让凌夜行为顿止,可随后他便痛哭落泪,乃更加用力地拉拽柳月:“起来,你起来……起来……起来——” “夜儿……”柳月恍恍回神但呢喃轻弱不可闻,可不等她抬头看向逐渐模糊的凌夜,柳平宽却在突然地咬牙切齿之下即刻爬了起来,乃将凌夜一把推开:“滚!” “你个老匹夫!”凌夜狰狞暴怒,可不等他再作其它,凌云志却深深闭紧了眼睛:“夜儿。” 听到这声中的深长和哑怅,凌夜顿时恼出了眼泪,可眼见柳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凌夜在深深切齿之后勃然暴怒得蹬向了柳平宽:“我助你断子绝孙!” 嘭! 这一脚实在太突然也太沉重,更是直接蹬在了柳平宽的裆部!以将柳平宽一脚蹬倒在了地上。 但凌夜更是不会去管柳平宽如何,当下便擦着眼泪跑向了宅门。 “呃……”柳平宽愣愣一声,但随后便突然痛感上涌,乃当场面红耳赤到龇牙咧嘴地捂住裤裆趴在了地上:“啊……” “唪鞥!”凌夜擦着眼泪从凌云志的旁侧跑了过去,但直到凌夜在跑到门外后一下子趴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时凌云志才慢慢睁开眼睛。 一眼望去花容失,泪如星光也流逝。 凌云志无望一时,随后便转身走向了外界,只是被阴影遮覆了眼目。 但,在从段志感身旁路过时……他却留下了一句呢喃:“别再让我,看见你。” 箜! 前方偌大的宅门突然炸碎,但这弥漫的齑粉却只能随着大风吹袭向他,更阻挡不了他一路走出门口。 呼…… 沙弥随风,乱了众人的衣发,也令柳月在深慢眨眼后逐渐苏醒了心神。 “夜儿……”轻唤已无音,但凌夜的身影却在她的目中愈发清晰。 凌云志一路未停,但当他走到凌夜的近前并随之伸出左手时……凌夜瘫软的右手也慢慢抬了上去。 然,凌云志却没有去抓住对方的手腕,而是直接从那里走了过去。 “夜儿……”柳月为之恍然,但不等她反应过来,凌夜已经爬起来追向了前面的凌云志。 “夜儿……”柳月在呢喃出声时已经泪落两行,可凌夜已经牵住凌云志的右手渐行渐远,唯见他一直擦着眼泪,也跟他一样没有停步更未回头。 “夜儿——!”那如同浮萍飘远的身影令柳月禁不住悲痛大喊,更让她哭喊着爬起来追了出去:“夜儿——!” 呼…… 再一次的擦身而过,已然掀不起段志感的任何。他依旧趴跪在那里,可能连心念也没有跟随伊人过去。 “夜儿……”柳月惶惶跑出宅门,又惶恐跑下门外的空地:“夜儿……” “夜儿……”她怅然若失,向哪里去望?又哪里去找? 人已经走了。 “夜儿……”柳月如遭重击地晃退了两步,随后便痛心疾首地呼喊了出来:“夜儿——!” 浩浩空旷,何人靠近? 隔道喧嚣,已是另一处热闹。 “夜……儿……”柳月悲痛绝望得哭倒在地,可任由如何心唤、悲痛再深又趴泣几何……唤不回来了。 …… 通往镇外的巷道有很多,而凌云志和凌夜走在柳宅后面的那一条。那里,可以去往镇落的北外。 左街繁闹常喧嚣,酒客欢然行者匆。 院中三者依如是,门外凄惨无人知。 执子之手不回头,身影阑珊三千雪。 一往无前通原野,三阑之中三世界。 凌云志。 有太多的谜,有太多的惑。 他的执着令人不解。他的抉择令人困惑。 他曾经留在江湖上的阴影,是腥风血雨。 他曾经俯瞰火海亡魂的眸,是冷酷无情。 但如今留在这里的…… 可能……比以往更多。 …… …… 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任何生灵的停滞不前而选择等待,也不会因为任何事物的变迁而改变原则。 万生万物,都沉溺于这条看不见的长河之中,没有任何生命能够从中跳脱。 可能,他们曾经做出的努力能够引来时间的青睐,但终究只是那河提上的一捧黄沙。现便现了,时间到了,便溺了。 江湖,朝堂,天下…… 行者自行,去者自去。 商者自商,客者自客。 乱者自乱,戮者自戮。 一切一切的都照常发展着,譬如那日在通往邵县的原野上…… 譬如这一辆一往无前的马车…… 譬如这在坐在车头处淡漠笃马的石崇瑞…… 譬如这坐在车厢角落内垂首沉默的段志感…… 譬如,这坐在段志感的对面、这半倒半靠在车窗前空然望外的柳月……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5 苍凉 是日,天阴。 某城镇远外的南部旷野。 凌云志默然行步地走在前面,身影算不上落寞但有凉风萧瑟。 凌夜一路低着头跟在更后面,彼此之间这将近三四丈的距离已经足够遥远。 他们早就离开了河阳,但这一路却不曾兜兜转转,因为凌云志一直都在向前走。他没有停下过,途中也没有什么障碍出来挡过路。 没有果腹,没有饮水,没有交流。 凌夜干裂脱皮的嘴唇因此泛白,沉寂的心神也因此空洞。 麻木,是这前后二者的一路。 …… 京城,段府。 东厢庭院,段志感的厢房。 嘚、嘚。 领队的丫鬟用右手轻轻敲叩了两下房门,但她的眼睛却在望着眼下这一托盘被她用左手臂平托着的精致糕点。 非止是她,后面站着的三个丫鬟也全部用双手端着一托盘的餐点。 然,敲门声已经沉寂稍久,可室内却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在此之下,领队的丫鬟便不由为之一默。 在简短的沉默过后,领队的丫鬟先行向门室俯首示敬,随后才轻轻推开两扇房门,乃神色恭敬地用双手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后方的三个丫鬟纷纷向门室鞠首示敬,随后才姿态恭敬、步态严谨地跟了进去。 …… 无名旷野,寥寥丛声。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步步行,难有回头难为终。 凌云志一直低垂着眼帘,但那漫漫路过的草地却无法波及他的目潭,只是丛影掠过早无衷。 不是空洞,没有落寞。不是失神,没有焦点,没有沉默。只是没有情绪,只是没有关怀。 凌夜一路沉默,目里失神,心中失怀。 这一路过去了多久?他不知道,也没有关注过。 他只是机械一般地跟着往前走,若是那人转动了方向或者停留,他应该能够感觉到的。若是那人跟自己说话或者作出任何形式的交流,他应该能够及时响应的。 可惜,他没有。 这一路太久,漫漫循丛直到远镇出。 但不等他们慢慢靠近那座远景,却突然有人从那边飞纵而出:呼!呼! 来者是药房先生,他用左手搂抱着两个荷包鸡,这一路的漫长也只能承受他简单的几个凌空飞渡和飞鸟点地。 呼! 药房先生在凌云志的左前方飘然落地,可凌云志却根本不曾看他,眼下更没有任何的停留。 药房先生深为沉默,便转目看向了后方暂作停步的凌夜。 凌夜默默地望了一眼药房先生托抱在怀里的食物,随后便淡漠而行地垂下了目光。 药房先生默默地注视着凌夜,直到凌夜慢慢来到又慢慢地从他的跟前走过去。 凌夜的气色让药房先生禁不住稍微咬牙,但当他转目看向前头那个走得更远的背影之后……他禁不住慢慢攥握起了右手,更禁不住慢慢咬紧了牙关。 呼…… 风过去了,是为送行吧。 风去时,掀起了药房先生的一缕发丝,也让药房先生在愤然咬牙之下慢慢将手里的荷包鸡抓扣成出了五道流沙。 簌…… 沙食穿指过,流溢落地下。 但不等荷包鸡化解成更多的沙碎流溢落地,更不等凌夜再往前方多走上一段距离,药房先生便在狰狞咬牙后愤然而为地抛开了手里的两团荷包鸡:“凌云志!” 飒。 两团荷包鸡在空中抛洒出一片沙弥,随后噗然落地。 也直到此时,凌云志才慢慢停下了步子,但却没有回头。 凌夜心有所感,但却多走了两步才停下来,也同样没有回头。 哒嗒。 药房先生为凌云志的无情而深深切齿,双拳更是攥握出了一阵指节碾动的轻闷脆响。 许是因为等不到药房先生的后话,所以凌云志在逗留一步后便再次迈动了步子。 然鉴于此,药房先生却骤然地狰狞暴怒!尤其是眼见凌夜也在多留一步后迈步跟上时,他便禁不住悲愤切齿得扭曲了面孔! “少主!”他突然跪在地上,但却没有抬头去看对方。不过他切齿而出的怒唤,却将前方的凌云志和凌夜唤停了下来。 药房先生悲愤欲绝地瞪着地面,无论是他的牙关还是双拳都咬攥得太过深切:“算陈某——求你了!” 凌夜深为沉默,便禁不住侧目窥向了药房先生所在的位置。可他只此不回头,自然是不能看到对方。 凌云志望着地上看了好一会儿,随后只轻轻一眨眼睛便再次迈步前行。 只此一瞬,药房先生便狰狞了怒目。 凌夜为之沉默,随后便撤回目光以望下,乃默然迈步地跟了过去。 “可……恶……”药房先生悲绝切齿,可这一眼怒视过去却不见那人停留,他便禁不住悲痛成怒,乃在咬牙切齿之后猛然更怒然地一头磕在了地上:“我求你回去——!” 然,凌云志头也不回更不停,凌夜也只是在黯然之后深为默。 “混……账……”药房先生悲痛落泪,更是禁不住愤恨得慢慢抓攥双手,以至于让十指深入草地抓出坑。 …… 段府,段志感之厢房内。 柳月一动不动的靠坐床头处,所谓螓首靠床梁,面上无泪已成空,便是前方那四位恭候在外厅之餐桌的前面并用双手提拿着托盘的丫鬟也无法映入她空洞的双眸。 是了,床厅距离那迎门而入的外厅也有些距离。而她也不会去看更不在乎她们是站成几排又长什么样子。 …… 无名旷野,父子二人依然一前一后行。 时下,他们距离前方的城镇已经不远了,或许只要再往前走上一里便可近前。 但药房先生,还跪在三里外的更后方。 “混……账……”药房先生愤恨到足将手里抓攥着的草泥生生攥握成缕缕黄沙,但不等手中的草泥完全流逝成沙,他便在恨一咬牙之后豁然地用手一扒地面,乃瞬间腾转过身地飞纵向了左后方的西南原野。 但,药房先生的悲恨离去……却换不回那二人的回头一眼。 …… 段府,段志感之厢房内。 “……”领队的丫鬟独自站在前排,但此时她却比后方的三位更加沉默,而这悄悄抬头望向柳月的那一眼,更是让她禁不住在垂下目光的时候用贝齿咬住了嘴唇。 愈发用力咬舐之下的疼痛,可以让她保持自己的冷静,可以让她思考清楚此间的事态和影响。是以在此之后,她心有定夺。 “柳……”她本唤出声了,但抬头看到对方的眼睛之后她却又深为沉默。 但沉默不久,她便在轻轻咬唇后慢慢蹲下并跪在了地上:“姐姐。你就吃上一些吧。” “姐姐(少小姐)。”后三位丫鬟也纷纷下跪凄求,但柳月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与此同时,房门外。 段志感默然垂首的望着地面,他站靠在门口右边的门墙处,但对于室内传来的一切……他唯有深深闭目罢了。 …… 绝门,正殿。 凌秀峰慢然行步地走出大殿,可他在顺着台阶走下去的时候却步幅更慢。 这慢慢一眼的巡视,空荡,冷清。 他对这一切有些置身事外,直到慢步走下门阶后他便就此停在了那里。 漫漫一眼不知所思,面上无情心中何绪? 但一眼看尽后,他便豁然转身地飞上了房顶:呼! 后院一眼便作罢,淡漠转身望前隅。 地上的风景,与高处有所不同。但这风冷,拂动了他雪白的发须。 绝门的前路没有阻挡,那是一往无前的旷野,那是一望无尽的林原。 这一座城堡也好,宫苑也罢,都在他这一眼之下望穿了无情水。 许是因为看空了那里,他便仰头看向了天空。 不同于那里的阴沉,这里的天空朗朗湛蓝,有流云横渡,有飞鹰化乌。 “唳——”鹰击长空以盘旋,随后便不再留恋这里,乃转向去往了西方的原野。 他没有目送它,只是在微微一笑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 段府,东院。 通往段志感厢房的廊亭道,将入转角前。 “夫人……”往去的一队丫鬟在遇到段母时纷纷侧身让路以见礼,可谓动作整齐更恭敬。 “好。”老夫人也乐得一笑并稍作停步地回以颔首,伴行在左侧并搀扶着老夫人的小灵也俏皮一笑。 丫鬟们揖礼谢过,随后便齐齐转身地去往了另一边。 “呵呵……”老夫人目送一行人远去转角,随后才笑呵呵地扶着小灵的手臂接着往前走。 与此同时,段志感之厢房外。 “……”段志感默不作声的望着地面,若他稍微向室内偏转一些视线便能看到室内的四位丫鬟依旧跪在那里。 但,段志感没有选择去看。 或者,那率先引动他注意力的……是那位于他右前方的廊道。 “嗯,好——”老夫人待人客气,如今更是笑呵呵地目送着这一队丫鬟和男仆走向后道。 “唪。”小灵因为看到最后一个笨蛋踩到前人的脚后跟而好笑出声,但老夫人却没好气地嗔怪了过来:“看你那点出息。” “耶也……”小灵蛮不在意地吐了一下舌头,老夫人一看就没好气,当下便别起脑袋并轻轻拍打了一下小灵的手背:“乖张。” “鞥——”小灵扭捏不依,但老夫人却哈哈无声地扬头欢笑了一下,随后便笑呵呵地捂着小灵的手背看向了段志感那边。 然,段志感直到此时也没有转头去看老夫人和小灵。 老夫人上下打量了段志感好一眼,随后才没好气地闷哼了一声:“唪。” 闷哼过后,老夫人即刻便架着小灵朝那边走了过去。 “诶呀、您慢点。”小灵慢下声调来提醒,但步子却是没拉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6 夜,月,志 “……” 段志感深陷沉默,尤其是当老夫人和小灵一块儿来到近前停下后,他更是沉默到连声息都不可听闻。 老夫人不温不火地审视了一眼段志感,随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室内仍跪在地上的四位丫鬟,这才没好气地牵扯起了嘴角。 段志感略有缄默,随后便转身向老夫人揖拜见安,但可谓瓮声瓮气:“孩儿见过母上。” 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砸了砸嘴角,随后便淡淡地向段志感一扬下巴:“起来吧。” “是。”段志感只这一声就嘟嘟囔囔,可把老夫人看得听得直撇嘴。 “诶呀、夫人。”小灵反倒不乐意了起来,但这劝谏之嗔却换来了老夫人的嫌弃眼儿。 “唪。”小灵闷闷一小哼,当即负气。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小灵一眼,随后又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段志感,这才在怅怀一叹后稍微正态声辞道:“都下去吧。” 此言一出,室内的四位丫鬟顿时声息一窒,随后便见她们纷纷俯首回应:“是……” 在此之后,四人才慢慢起身、齐齐后转,随后便一个接一个地排成队伍走向了门口。 在路过老夫人的身旁前,四人又稍作停步地分别向老夫人和段志感敬首见过,这才姿态恭敬地离开了这里。 老夫人当然是有点头回应,但段志感却深为沉默。 老夫人一直目送着四人离去,直到目睹到对方在走近廊道时端正身姿前行之后她才莫名摇头,乃转目看向了跟前的段志感。 但段志感无话可说,唯以沉默回应。 见段志感沉默至此,老夫人便不由摇头暗叹,随后才稍微用力指点了两下段志感:“你呀——,永远也长不大。” 段志感缄默一时,随后才瓮声瓮气地低头认错:“母上教训的是。” “唪。”老夫人没好气地闷哼了一声,随后便转身去向室内:“在这等着。” 然而,小灵这才刚刚乖巧跟上,老夫人便没好气得回头嗔怪了过来:“让你等着了。” “耶也。”小灵稍稍张嘴小伸舌头以认怂,老夫人一眼看到就没好地闷哼了一声,随后才故作生气地卸开小灵的搀扶以独自入室。 小灵有些小委屈地目送着老夫人进屋儿,随后才转身看向旁边的段志感。 但见段志感一直低头脑袋不说话,小灵便禁不住慢慢伤感起来得低下了脑袋。 小灵当然是有些想不明白了,以二少爷这般英武豪义又爽朗知心的好年郎,又怎会因为这室内的女子黯然神伤? 但小灵自然是不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只是嘟囔着小脸在扭捏和摆弄自己的衣角罢了。 与此同时,室内。 老夫人在即将走进床厅前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头的柳月,但就是这一眼的惨淡便让她停下了步子。 眼见柳月一亩芳容花凋色、憔然心灰悴空泪,老夫人便禁不住心生痛惜得摇头心叹:“唉……何苦啊……” 深叹过后,老夫人又深长地摇了摇头,这才压下心中的悲愁走了过去。 可这一到跟前又停留,眼见不知无奈深。 “唉……”老夫人怅叹于心,随后便轻慢慢地坐在了柳月的旁边,但这安慰之手已伸出却又无处可安放,最后只得摇头一叹再柔声:“柳姑娘,你有何话,可跟老身说啊。你有何苦,老身定然听诉哒。” 然,柳月却毫无反应,一眼看上去更是有些近似活死人,目中又哪里还有正常人该有的光彩? “你……”老夫人欲言又止,随后便禁不住深深闭目深长叹:“嗨……” 深叹过后,老夫人亦被勾起了心中的伤感往事,乃禁不住怅然摇头地望向了室内的顶梁:“想当年哪,老身也曾向你这般心哀丧神……” 这一打开封存往事的箱笼,老夫人也禁不住眼角湿润,乃潸潸然地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老身自从嫁给这姓段的,就没有一天过得安心过。” “一是这该死的段偃师……”说到这里,老夫人便禁不住引手指点了一下地面:“自从当年起兵之时就没个好音讯。” “一年之秋盼年尾,一季春夏秋冬过。莫说家书,我生怕哪一天他被人给抬回来……”老夫人禁不住潸然泪下,抹着眼泪更痛心,可谓谴责都太轻:“大伤小伤抗一身,最后还被皇上盖着军旗送回来!” 老夫人一提到这茬儿就没好气,当下便别着脑袋抹眼泪:“个狗日的浑犊子……现场玩诈尸,可差点没把老身给吓死……” 老夫人是悲从中来叙往事,柳月则是心死如灰早忘知,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这些听到耳里。 “尤其是这个老大玄!”老夫人一提到这厮就来气,当下便用辅手提着袖摆擦了一把潸然泪:“虎头虎脑硬上阵,到哪跟人拼到哪,见到敌阵就冲杀!” 老夫人当真是又疼又气,这才禁不住别着脑袋骂了出来:“活生生的虎犊子硬是狗造性!那后尾巴根儿到现在还没长全呢!” 骂完之后,老夫人又不愿轻饶着抽泣了一下鼻子,随后才不依不饶得撇着头说道:“如今就连这个小段段,也跟惹了兵疫一样,愣着脑袋就往军营里面扎!不知道让人操碎了多少心……个完犊子的不听话……” 在将这一大家子人全都谴责了一遍后,老夫人这才抽噎着轻轻扶住柳月的肩头:“但是咱能愿哪,这心心念念的东西它总有个盼头的,啊?” 眼见柳月一动不动更没有任何的反应,老夫人便不由悲痛摇头,乃语重情长地好生哄劝道:“暂且算啦——,先养好身子——,老身不知道你的凄苦,但若是失去了,咱就慢慢找回来。若是没有了,咱再造一个,啊。好不好?” 然,柳月听了半天,只流下一行清泪…… …… 镇外旷野,已然将要到了。 这里的天依旧阴沉,凌云志一路走得也慢,直到前方就是大镇门庭的暗影,直到后方的凌夜突然倒下。 呼…… 凉风吹得很低,只吹乱了凌夜的发丝和小草,只轻轻掀动了凌云志的衣摆。 沉默有多久,凌云志便在那里站了多久,凌夜便在地上趴了多久。 …… 是夜,某客栈厢房内。 凌夜在手指轻轻动弹了两下后再次睁动了几下眼睛,但又有片刻的歇息才积攒到足够的力气睁开眼睛。 “……”上方逐渐清晰的床梁让他感到陌生,而身体上的虚弱和所处的环境则让他深陷沉默。 呼…… 有风从窗口吹过来,缭乱了他额前散落的发丝。 然,这风让凌夜更加沉默。 良久之后,凌夜才在食指一动后慢慢转目、迟滞转头,以看向那风吹来的地方。 窗旁桌,一碗凉面放俩馍。 桌后人,侧站窗前默月悬。 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观景人的悠闲负手或抱臂,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有那不忍不顾的清风前来垂幸。 凌夜默默地望着凌云志看了好一会儿,那道身影早就刻在他的眼里和心里,但此时……无法与之重叠。 直到风儿离去,直到凉面更坨。 凌夜在黯然垂目后缄默一时,随后便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但他又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缓上足够的力气下床来。 穿鞋罢了,走过去,站在桌前稍沉默,拿起馒头咬一口,沾破了一些唇上的燥皮,有血,无妨。 凉面就凉馍,馍硬面更坨。 这是凌夜一生当中的恨! 他很饿,那是什么都算了。 泪流满面又何妨?他不在乎,那些泪水可以浸润坨面,可以为自己止血。 他要活着,要好好地活着!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 是谁造的因,是谁种的果。 他总有一天要去讨回来,总有一天要让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痛苦! 他禁不住痛哭起来,但却强忍着哭声,可眼泪却越掉越多。 他恨自己不争气,他讨厌自己没能力。 他恨那里,他讨厌那里,他不想再回去了。 可他想了再多也没用,那个人已经不要他了,他只有强忍着哭声去吃面,他只有咬着牙齿啃馒头,他已经不在乎了。 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可不能说了。 “……”凌云志目光漫漫地游移在窗外,是月,是星,是繁华,还是灯火。 无所谓了,他已经没有情感了。 那些逝去的,也在他目里的淡泊中随着星月远去了。 他还拥有的,可能,也就只有身后的一丝牵挂罢了。 或者,他所望着的彼岸,是柳月所在的地方。 老夫人早已离去,柳月依旧靠在床头,无望不知身外物,百无一顾泪残空。 室内太昏暗了,没有燃灯,没有开窗,那一桌子的菜肴也早就凉了。 房门本关着,但此时被人轻轻推开了:吱…… 月光带进来了一道身影,但他推开了房门,却没有即刻进来。 段志感的手里端着一满托的晚餐,但眼见柳月依旧那般不知不望,他便不由沉默。 良久一眼渐垂目,沉默一时才进入。 柳月本就心死了,更是不会在乎他,如今谁进来,便进来罢了。 嗒,嗒。 段志感逐一将托盘上的饭菜换置到餐桌上,非止动作轻慢,更是可谓轻柔。 然,一直到他将托盘上所有的晚餐全都换置上桌、一直到他将其它多余的冷肴也都撤放到一旁后,柳月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更遑论看他一眼。 段志感深为沉默,随后又抬头深望了柳月一长眼,这才转身走向了门口。 然,这临门一脚还未迈出,他又默然地停顿了下来。 良久的沉默,月已阴晴圆缺又一轮。 丛影掠过段志感的面庞,致使段志感在深深沉默后侧目望向了那边的柳月。 这一眼太过深长,但他沉默再深也终是开了口:“你若还想见他。——便只有活着。” 段志感的声色略有沙哑更似在人耳畔低语,也不知柳月有没有听在耳中。 段志感略有缄默,随后又深深地望了一眼柳月,这才漠然转身地走出了房门。 吱…… 房门一关,便又陷入了昏暗。或许室外有月光、有灯火,但透不进来太多。 柳月空洞木然了良久,可当这两行眼泪流下后,她却慢慢痛哭了起来,只是无声罢了。 泪水泛滥成灾,她悲痛哀凉了好久,最后才擦着眼泪冲了过去。 桌上的东西是什么她也不管,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扒,可她吃着吃着却又痛哭了起来,直到慢慢趴倒在桌面上放声痛哭。 彼时,室外。 段志感没有离去,他背靠着房门站着,双手还背扶着身后的门面。 但对于室内……他禁不住慢慢咬牙,更深痛不能够,但也只能痛不由衷得闭上眼睛罢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7 当街分尸! 翌日,清晨。 街上蒸屉才腾轻,源源早客已落定。 扬幡挂漆便作铺,摊摊热络膳出炉。 然,这长街的热闹却与他们无关。 凌云志步态轻慢地走在前方,凌夜低垂着眼帘跟在后面。 他们在走向前方不远的北庭门,他们将要离开这里。 彼此之间这短短的半丈距离,已然容不下太多的路人来穿插。 然,不等凌云志太过靠近门庭倾斜下来的阴影,后方的长街上却突然传来一片惊喧和怒哗。 “让开!”布衣剑客怒行策马,可谓是一路都在街道上向前冲撞:“元武门急行办事,谁敢阻拦!” 哗啦啦! 路上的行人纷纷仓皇躲避,更有不少人抛开手里拿着或怀里抱着的东西就扑向了左右,唯恐因为躲避不及而被怒马撞到。 呼! 怒马直接从这名用扁担挑着两大篓蔬菜的大汉右边冲撞了过去,可谓是将这大汉冲撞成了一颗陀螺原地转。 “哎!”大汉一经转停便朝着那边的马屁股震怒喝喊,但马儿多快?更遑论回头看他一眼?至于地上这洒了一圈的蔬菜,那也是唤回来对方的垂怜。 “诶、诶、诶……”伙计抱着一大捆油条在前路上左晃右晃了半天也没拿捏好到底要往哪边躲,直将这策马而来的布衣剑客气得半死。 “驾——!”布衣剑客愤然策马,马儿在腹部遭受夹击之下顿时嘶鸣飞跃:“吁吁吁吁吁——!” 哗啦——伙计惶恐到松落了怀里抱着的一大捆油条,但他与此同时惊悸抬头望……也只能看到一条粗长的家伙事儿从头顶路过。 “吁吁吁吁吁——!” 马儿一经落地便冲撞向前,又哪里会管这个伙计是不是瘫坐在地上且正劫后惶恐的望着它? 嗒嗒嗒、嗒嗒嗒! 烈马当前,这一条长街上的行人相继地闻声惶恐,更是回头一看就慌慌让道,唯恐稍微晚上一步便要交代在这稍后便会到来的马蹄下。 “驾——!”布衣剑客一路都在愤然策马,尤其是眼下的前路已然开通,他更是禁不住火急得用剑体怕打了一下马臀:“驾!” 然,这瞬间便畅通出来或一往无前的大道尽头,却有一人不开眼! “让开!”布衣剑客一眼看到挡路者便勃然怒喝,随后便愤然发力地用双腿一夹马腹再行加速:“元武门急行借道!谁人敢阻!?” 噗—— 突然传出的闷响声打断了布衣剑客的怒吼,更震愕了所有的远观和近望者。 一瞬间的事情罢了,凌夜也只是看到布衣剑客突然怒扩了瞳孔…… 刺啦! 连人带马,一分为二! 前冲的烈马,马上的剑客,如同是被四条无形的飞索当场分尸一般四散纷飞向街道两旁的建筑物! 噗——漫天的血腥在旭日下绽放出绚烂的芳华,这鲜丽和璀璨的光景非但惊颤了凌夜的瞳仁,更为这条死寂的长街降临下一片血雨! 嘭嘭嘭! 马儿的两半肢体一者撞倒了路边的烧饼摊,一者在飞撞到墙梁之后反弹落地! 剑客的两半肢体一者被“拽进”旁边的客栈之内,一者更是飞撞进二楼之上的邻窗位:它非但将整扇窗扉都当场撞碎,更是将那两位食客手中端着的碗筷包括整个餐桌上的菜肴全部清扫了下去,唯在餐桌上留下一片血泞!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自布衣剑客策马怒冲到凌夜后方的三丈线直到此时残尸落地,根本连两个眨眼的时间都不到! 呼…… 轻风化解不了死寂,也无法抹消那地上的触目惊心。 “……”凌夜心神震动、双目颤悸地望了一会儿地上那丛慢慢流淌到自己脚前的血迹,随后才僵硬抬头更举止迟滞地望向街上的众人。 然,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的震动撼住了心神,非但没有人能够反应得过来,更是没有人记得呼吸。 凌夜亲眼看到他们目中的惶恐在慢慢颤抖成恐惧,亲眼看到他们的肢体开始产生颤动……但这一幕,他们的反应,却让凌夜渐渐沉默得垂下了目光。 但,沉默不久。 凌夜深深地望了一眼地上的血流,随后只微微一抿嘴唇便转身去往了镇外。那里,他已经走出很远了。 凌夜的离开颤动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牵引了过去。 然,他已经走出了镇子的门庭,而那前方的一瀑白发更是将他们远远地抛弃在这里。 “呵呃……”不知谁人率先喘出了一口颤抖之息,随后便掀起了所有人目中的恐怖! “啊——!”妇女们最先发出惨叫,更有人被吓得当场昏死了过去。 “杀人啦——!杀人啦——!”几位食客起身就跑得丢下了手里的饼子和油条,一路可谓是逃之夭夭回头望,一望之下更恐慌。 “杀人了……杀人了……”倒坐地上的烧饼摊之摊主满目颤栗,但越是呢喃他便愈发惶恐,以至于最后突然一蹦多高地蹿起来就跑:“杀人啦——!” “凶手——!” “快去报官——!” 偌大长街乌央海,一瞬之间鸟兽散。 报官?何人去报? 家家户户关门窗,惊恐急急到处藏。 街上?眨眼之间便再也找不到一个人。 凌乱,狼藉,死寂。 空空荡荡,血腥刺眼。 …… 绝门之主凌秀峰,一代枭雄野无敌。 然,其子凌云志,却比之天赋更卓。 一十二岁掌勺年,悍绝一隅无人敢。 一十五岁舞象时,功比其父入绝性。 论及冷厉,残酷无情。 论及冷血,闻声色变。 然,其人已经销声匿迹整一纪。 …… 段府,通往东院的廊亭道。 嗒,嗒…… 段志感端着一托盘的餐点慢然行步,只是望着这一盘却心在世外。 廊道和廊道划出的内里是观园,但内里景色再妙也无人有心看。 每日三餐时,府中最忙碌。 左右往来的下人实有好几队,无不在遭遇之时稍停步,以向段志感齐敬见礼:“二少爷……” 段志感只是木然点头以回示,一路都没有作停留。 那是一种怎样的黯然落,无人敢于窥视,唯有在原地敬送出一小途后齐齐地转身离开。 去从右道来经左,一路皆如是,所遇皆点头。 无声无色,无关于怀。 …… 彼时,无名旷野。 凌夜踉跄小跑了一段距离才追上前方的凌云志,但他却选择稍远一些跟着父亲往前走。 天阴着,风很大,可能有雨吧。 …… 段府,廊亭道中的拐角。 “二少爷……”一队丫鬟齐步停留以向段志感见礼请安,段志感侧向点头回示,但未走几步便已经出了转角,而他也就此停立了下来。 一众转身敬送着段志感的丫鬟们稍有逗留,随后才在向他深深敬首后转身去往了目的地。 段志感缄默良久,随后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厢房处。 门口处有两位侍女临时站候,对于向她们看来的段志感……二人在先后察觉之下也纷纷转身向对方揖腰敬见。 段志感深为沉默,便慢慢低垂下了眼睛。 厢房内,外厅餐桌处。 “呵呵……”老夫人亲自动手盛上热粥,面上和心怀也是一派闲适。 柳月坐在老夫人的右手边,但她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只是两眼空空的望着桌角。 小灵安静地站在柳月的右侧,可谓是模样乖巧揣双手,嘴角含笑观大方。 小灵当然是为老夫人的善好而嘴角含笑,但这耐不住转目看向柳月的一眼却让她禁不住慢慢沉默下来地垂下了眼帘。 “唪。”老夫人为热肉粥的色相而微微一笑,随后便轻轻放好手里的栩木勺,这才用双手端着粥碗递送到柳月的跟前:“吃吧,啊,别再饿坏了身子。” 柳月一动不动无反应,既然魂不守舍自然也不能说是置若罔闻。 小灵偷瞄了一眼柳月的神色和状态,随后又默默地观望了一眼老夫人,这才慢垂下脑袋并抿了抿嘴巴。在心思作祟之下,小灵又禁不住掰弄起了自己的手指。 老夫人深感心痛地望了柳月一长眼,随后便慢慢地放低粥碗摇头叹:唉…… 无声之叹唤不醒柳月的心魂,但却让旁边的小灵禁不住慢慢用贝齿咬舐起下唇。 老夫人怅然摇头,随后又禁不住心疼得看向了柳月:“你……” 但这话一出口,老夫人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得无奈叹息:“唉……” 小灵稍稍用力咬舐了一下嘴唇,随后便扭扭捏捏地用手臂轻轻擦碰了一下柳月的手臂:“姐姐……你就吃上一些吧。” 老夫人没好气地瞥了小灵一长眼,随后才满怀期切地看向柳月,只等对方醒来一点反应。 虽稍久。 彼时,柳月嘴角处的素唇产生了一小会儿微不可见的颤动,但随后,那层覆没心池的悲哀便攀上了她的憔容。 但见于此,老夫人顿时忧忡满目,可不等她开口劝慰……柳月却哀无声、痛无凄地流下了眼泪。 “你……”老夫人欲言又止,这实在没有办法之下也只能跟着一块儿悲痛摇头:“何苦啊……” 柳月慢慢地悲痛懊首,却在泪流满面时颤手去接粥碗。 老夫人一见便喜,当下便慌忙又小心轻慢地将粥碗递给了柳月:“好——,好——” 柳月捧着粥碗的双手可谓颤颤巍巍,尤其是在将粥碗端到身前后,她望之肉粥便流注下去了几粒珍珠,致使粥水的层面上浸染出几点晶莹。 “你……”老夫人欲言又止,乃在痛心摇头后才轻轻扶抱住柳月的肩头:“莫哭了……咱莫哭了……成么?啊——” 柳月颤然痛泣,以至于慢慢将脸都埋在了胸口:咔啊啊、啊啊啊…… 老夫人不忍见之,可谓是痛心疾首悲不能够:“何故啊……何故啊……” “咔啊啊、啊啊啊……”柳月痛哭出声,连手指伸进了热粥内都不曾感到温度,而她此后哭诉出来的话语更是让老夫人也禁不住悲哀了起来:“我儿子走了……” 小灵深感难受,非但在垂下面目时咬紧了嘴唇,也将自己的手指掰扯得更加用力了。 “我儿子走了……”柳月埋头哭诉,但却越诉越痛、越哭越伤:“我儿子丢了……” “我儿子不要我了……”痛之根由,让柳月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老夫人满目痛心,但只能在痛心疾首下将柳月轻轻扶抱入怀:“算了……暂且算了……啊——” “哈啊、啊、啊啊……”柳月趴在老夫的怀里哽咽哭泣,手里端着的粥碗也已然倾倒。 彼时,廊道下。 柳月的哭泣声传不过来,她的哭声太小了,但却痛到将那里的气息都同化了。 段志感禁不住慢慢用力地抓紧了手里的托盘,但他本人却没有咬牙切齿,只是麻木不仁地望着托盘上的餐碗罢了。 只是静然未久,他突然轻一咬牙,随后…… 哗啦! 段志感在豁然转身中将它们挥掷到了廊栏外的观园里,而他本人,也早就飞纵向了观园前部的假山。 呼—— 一步踏山飞纵去,只是冷了这一地的粮食可惜……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8 寒苦之身蚁命贱,不换王家二两钱 数日后,天晴无日。 宜陵城,南外郊野。 凌云志慢慢走出地平线,稍微拉在后面的凌夜也慢慢显露出了头角。 这一路的徒步长程让凌夜满目疲倦,他身上的风尘仆仆已算不得甚么,只是这脚在抬动的时候有些沉重、在落地的时候有些打颤。 虽然眼下不是晨间开关过长检的时刻,但城门口进进出出的行人和商客也是不少,不过驻守城门的城卫们只有在看到装扮异常和心虚鬼祟者的时候才会拦停排查。 这一路不长,但当凌云志步态平稳地走近城门时,跟在大后面的凌夜已经有些走不动路了。 “呵……呵……”凌夜尽管在撑扶着双膝喘粗气但却一直在望着前方的凌云志,只是他神色木然更疲惫,而凌云志也没有任何停留的打算。 “呵……呵……”凌夜弱弱地喘息了两下,随后便艰难迈步以跟去,再到奋力小跑着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城门口。 卫队长才刚刚目送着一位江湖客进入城中,眼下一转头便看到了从城外走来的凌云志。 “白发……”卫队长禁不住皱眉心测,但那突然从更后方追过来的凌夜却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唪——”凌夜一跑到凌云志的身后便屏住嘴巴减慢了步幅,但只是这么简单几步跟着走便让他禁不住倦意深沉地喘息起来:“唪——,唪——” 见状,卫队长顿时眉头一皱,随后便微微摇头地看向了其他人。 凌云志一直面无表情的低垂着眼帘,他这一路上没有看过任何人更没有关注过任何物,如今更是直接便从卫队长的跟前走了过去。 “唪——”凌夜随后跟过,但他屏着嘴巴喘释出来的粗气却让卫队长禁不住摇头心叹。 只不过,一切无关。 而有关之人…… “站下!”卫队长突然传来的镇喝声即刻喊停了凌夜的步伐,但凌夜只是略有一默便加紧步子跟上了前方的父亲,因为对方没有停下也不会等他。 而他二人的离去,也引不来其他人的观注。 至于那位被喊停者?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城门外,眼下只要再往前迈出一步……便可走出城楼下的阴影,去迎向前方那慢慢明亮起来的曙光。 裘帽围脖似猎装,双手背拿一布囊。所在之地距离城门线,不过一丈二尺矣。 紧张?可能,双手慢慢便将盘缠的系带抓紧。 沉默?诚然,一直垂首不抬头,静默不动不算久。 卫队长眉头微皱地打量了对方几眼,随后便慢慢抬手扶住了腰间的佩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哗。 另外四名枪卫非但齐齐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更是故意加大力量以扶正长枪发出了兵动之声。 眼鉴于此,位于城门口附近的一众内外无关者便慢慢退后以拉开距离,纷纷选择明哲保身远围观。 “……”背囊客默默无答,虽然因为围脖遮口的缘故看不到更多细节,但通过他颧面上的肌肉的牵动便不难看出:此人在慢慢咬牙。 异常反应自然引起重观注,卫队长更是在审视当中慢慢锁死了眉头,乃阴沉沉地用右手倒抓住刀柄轻步走去:“身高六尺步四方,鬓角粗大浓眉长……你。” 话语声中,卫队长已然阴沉沉地停在了背囊客的身后三尺:“眉山重犯,罗青山?” 唰! 此言一出,四名枪卫顿时怒目一凝地猛然转动持枪的手腕,乃是将手中的长枪稍作内倾以待出。 吱—— 背囊客切齿之深已然传出了摩擦声,但不等卫队长阴沉咬牙,背囊客却在豁然转身后跃中愤然地将背囊砸向了卫队长的面门! 噗! 但这背囊却被不知何时拔刀的卫队长一辟为二! “擒住他!”卫队长阴沉怒令,随后便见那四名枪卫豁然而动地侧行垫步,乃将手中的长枪奋力投掷了出去! 呼! 背囊客才刚刚踉跄落地更退不出三步,便在怒然抬头中迎来了四杆长枪! 噗噗噗! 两枪贯穿他肋部的衣衫,一枪与他擦颈而过,更有一枪直接钉住了他右脚的鞋头! 只此一眨眼间,背囊客便被硬生生钉在了那里不能倒下不能退! 这一切说来废话,但自卫队长突然喊停背囊客直到此时该人被限制在此,实际上只是短短五六个照面的时间罢了。 嗤—— 卫队长在迈步走去时阴沉收刀,更是一到跟前便反手一掌地印在了背囊客的胸口! 刺啦! 卫队长这一掌出而迅猛收而疾,足将背囊客一掌打飞出数尺之后才砰然的跪落在地,至于他上身的衣服?如今也全部挂在了长枪之上。 “吭鞥!”背囊客捂着胸口闷吭出声,但他才刚刚嘴角溢血地抬起头来,卫队长已然停到跟前。 “吭鞥。”背囊客因禁不住伤痛而再次吭哧出血,可卫队长却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有何话说。” 背囊客略有一默,随后嗤弃而笑:“唪。” 卫队长微一皱眉,随后便严正神色以凛视对方:“眉山境内高平镇,赵姓员外一家上下十七口,你如今胆敢同某嗤弃?” 背囊客深为沉默,随后深深闭目更垂首:“寒苦之身蚁命贱,不换王家二两钱。——我无话可说。” 卫队长眉头一锁,随后便出手擒拿住了对方的左部肩胛骨,乃将此人当场提站了起来并将之带往回城:“孰是孰非刑部自会研判!是还你公道以赦轻,还是眷及死者以赐重,某无权过问。” 城内城外的围观者实为不少,但卫队长在拿人而入时的冷厉之辞却让所有挡路之人全部惶恐退开:“但你——,错不该灭人满门!” 哗—— 哗然之声只能作为畅通道路的开端,亦不知后事如何了…… …… 城北长街,热闹而不知城南喧。 凌云志一路步幅轻稳,不疾不徐更不躲避任何人,视线不乱更是不看前路和地外。 “唪……”凌夜屏着嘴巴轻轻喘气,但不等他再加快步子往前跟紧一些却遥见一位乞丐之身影。 ※事实上,老乞丐位于凌夜的左前还很远,而凌夜之所以会在无意中留意看到他,则是因为老乞丐在望着凌夜。 席地而坐拄着拐,一个破碗无银钱。 在看这些时凌夜便已然为之心默,如今四目一触,只能沉默更深。 老乞丐默默地望了一会儿凌夜,随后便收起破碗走向了身后的胡同。 脚步瘸瘸人潦倒,无牵无挂苟且过。 凌夜默默地望着对方离去,眼前却禁不住浮现出了丐哥儿张少天的身影,但这二者无论如何也重叠不到一块儿去。 是了……丐哥才不会这般落魄。 凌夜微微摇头以对自己心中说,随后便正首跟上了前方的父亲。 而此时,凌云志正好走到一家酒馆的门口处。 “借过……”老婆婆抱着一碗馒头和剩菜就冲了出来,但却因为撞到凌云志的左臂而摔倒在了地上。 虽然她将饭碗保护得很好,也捂住了碗里的两个凉馒头,可是这一碗的剩饭菜却洒落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老婆婆一爬起来就趴过去将地上的饭菜直接往瓷碗里面扒,可谓急急忡忡又惊慌,实在痛惜手脚忙,而对于停在旁边的凌云志她也只能在口头上说出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您别见怪……” 凌夜驻足在望,但他沉默。 “对不起,对不起……”老婆婆在将地上能够扒进碗里的饭菜全都收走后又朝凌云志鞠身道歉,随后便慌慌起身地跑去了斜对面的小胡同。 那里,躲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少儿。 他们扒扶着墙角不敢太露头,但望着老婆婆那边的眼神却满是兴喜又担心,只是慌乱却更多。 “借过,借过……”凌夜一路目睹着老婆婆抱着饭碗跑过去,她的见人就慌忙、她一路不停的左右请担待,让凌夜深深沉默。 “哈!”看到奶奶带着食物赶回来,两个小家伙儿顿时欢快得蹦跶起来直拍手,以为奶奶的能耐和厉害喝彩。 但老婆婆却慌忙将他们往胡同里拉进去了一些,这才跪坐在地上给两个小家伙儿分馒头,然后再给他们喂饭菜:“来……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了……” “嗯!”少年抱着咬了一大口的馍馍大点头,少女也爽朗地扬起小脑袋欢笑出来:“好吃。” “唪……”老婆婆禁不住欣笑出来,也直到此时才松懈下了一直紧绷着的心态和身姿。 “嗯!”少年兴兴地咬了一大口白馍馍,随后又将馍馍掰掉一大块儿递给了奶奶:“奶奶也吃,很香的。” 老婆婆一听这话就窒息,随后便禁不住痛湿了眼眶,可少女也把自己怀里抱着的馒头递给了过来:“奶奶先吃。” 老婆婆深痛更摇头,已然是老泪纵横,但少年也乖巧,手里还拿着馍馍就要去给奶奶擦眼泪。 老婆强忍着心痛和悲哀慢慢摇头,随后便抬起右手并用力地抹掉面上的眼泪,这才伸手接走少年手里的一大块儿馒头吃起来。 两个小家伙儿欢然一笑,随后便兴高采烈地啃起馒头来,若非是奶奶用嘴巴咬着馒头腾出手来喂他们吃菜,他们可能也想不起来还有饭菜可以吃。 凌夜沉默至深,禁不住慢慢低垂下了眼帘。 那补丁,好像是打在他们身上的印记。 那脏乱,好像就是他们身份上的象征。 但这补丁,这脏乱,污染不了他们纯洁和质朴的心灵。 这长街,所有人,这将他们抛在那里的热闹和喧嚣,甚至是这里的一切……都只是掠影而过,遮挡不住他们脸上的幸福和快乐。 但没有人去看那里,凌云志也没有去看,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凌夜深深垂首不抬头,那里的一切他有些不太愿意去看。 这世间的悲惨,有多少阴暗……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49 酒馆消息多 宜陵县,北正街。 喧嚣外,胡同里。 “好了……”老婆婆先为少年拍整了一下衣装,随后又用自己不太脏的拳大际为少女擦去嘴上的馍渣滓:“擦擦嘴。” “唪。”两个小家伙儿乖巧一笑,老婆婆也禁不住受到感染,随后便将地上的瓷碗拿起来揣进了衣怀里,也这才从跪坐中站起身来去牵两个爱孙的小手:“走吧。” “鞥。”小个小家伙儿乖巧点头并主动牵住奶奶的大手,随后便任由奶奶牵着自己去往了胡同的深处。 “奶奶。”少年还没走上几步便突然轻唤出声,致使另一边的少女很是好奇地看了过去。 “怎么了。”老婆婆轻声反问,但少年却略有沉吟:“鞥……” 但不等左边的少女伸头去看,少年便传出了笑呵呵的回答:“没有啦。” “唪鞥。”少女在脑袋一歪后传出有些闷闷的哼唧声,老婆婆则不言不语地摇了摇头。 小巷通幽处,遂入阴暗中。 他们一路都没有停留也不曾回头,更没有人去看他们,便是风儿也有些不太愿意进入那里。 “……”凌夜沉默望地,直到老婆婆他们离开良久之后他才抬头看向那边。但,只有一巷的寂寥罢了。 凌云志眼目微垂的望了一会儿地面,随后便默然抬步地转进了酒馆。 凌夜目中一动,他虽然余光看见但却没有即刻看去,而是在深深长望了一眼那边的小巷后才默然转身地走向酒馆。 当凌夜走到门口稍作停留以便放眼一观室内的时候,凌云志已经坐候稍久了,而且小二哥也正站候在他的左手边。 酒馆并不大,柜台位于南,不过内里的店掌柜正在忙着埋头算账,手下这一张不大不小的算盘便是他的一切。 柜台的对面便是整个一楼的客区,不过一楼总共也只有六张方桌位罢了,而且其中还有两桌位于楼梯北边的窄道区,况且这两张桌子也就只有三张板凳三方位。 至于凌云志?他独自坐在位于柜台中心的对面第一桌,而且他本人也是坐在桌子的北位,可谓是正好面对着柜台和掌柜的。 时下,整个一楼可谓桌桌有人或满客,尤其是位于凌云志右后方(西北角)的那一桌七位江湖客,可谓是大碗大肉豪饮酒,桌上兵器颇醒目。 自然,这都是凌夜的一眼所见。 而对于停站在店门口的凌夜,也只有小二哥一个人在哑然观注。 凌夜默默地跟小二哥对视了一眼,随后又转头看了一会儿凌云志,这才默不作声地迈进门槛走过去。 小二轻眨了两下眼睛,随后便哑然一笑地问向了凌云志:“爷,要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对口儿,咱就先行来两碗小凉面,事后再上几个小菜下下酒?” 小二哥话一说完,凌夜也在拉开长凳后在凌云志的对面坐了下来。 “唪。”小二哥向凌夜点头一笑,随后便含笑看向了凌云志。 凌云志略有沉默,随后便轻慢慢地抬起了左手。 吱…… 弱不可闻的摩擦声引动了凌夜的耳朵,但当凌夜抬头看去时……却见凌云志在桌上轻轻放下了一颗指头大小的裹金玉。 小二哥一眼看到便目中一亮,随后便笑呵呵地用双手收下了裹金玉:“您稍等。” 凌云志稍微点动了一下下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小二哥向凌云志顿首一笑,随后又向凌夜点头一笑,这才在转身离开时将手里的裹金玉塞进了腰带里。 “……”凌夜默默地目送着小二哥走向位于楼梯南侧的窄行道,直到对方掀开门帘进去后他才慢慢地低垂下眼睛。 他不知道此物何来,但看其糙工的裹金层……似是有人生生用手将一支玉金簪捏成那样一般。 念及此处,凌夜便不由默默微摇头,随后便转正身姿坐好,以静候小二哥回来上菜。 小二哥此去不久,当隔壁的江湖客豪饮痛快后,他便用托盘端着两碗凉面、一壶小酒和几碟小菜走出了后厨:“来嘞——” 小二哥步子迈得虽小但快疾,这唱腔才一落地他便绕步转向了凌云志这一桌,倒是颇似戏子登台转入场。 而且这小二哥在上菜时的乐呵和悠然,更是不得不说。 嘚,嘚。 他先是逐一将酒菜腾到桌上,随后才开始给二位上面。 “一者,二者。”事后又分别为二人取来筷子放上碗,这才向凌云志稍一鞠躬:“您慢用,下酒菜稍后就来。” 凌云志稍一点头,小二哥则乐得一笑呵儿,随后便将搭放在自己左臂上的布帕甩放上自己的右肩头,乃悠悠一笑地拎起托盘抗住肩,这才一步一大走地去往了后厨。 当小二哥从柜台前面走过时,掌柜的却突然微微摇头,只不过他并没有抬头去看小二哥,也不知是否是在因为这桌上的账目而皱眉。 凌夜略有沉默,随后便开动筷子自己吃。 酒馆之中话题多,尤其是这喝上小酒之后心兴到,慢慢地就打开了话匣子。 “听说了么?”位于楼道那边的一桌闲酒客最先私议出声。 “怎么?”对座之人眉头一挑,随后便动手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慢慢嚼。 “嗨,还能有什么。”旁座之人表现得不咸不淡,随后便端起酒盅深嗅了一口芬芳:“唪鞥——” “呵呵……”最先开口的西座之人乐呵儿一笑,随后便笑悠悠地用左手撑着下巴说道起来:“听说最近,江湖上的各大门派都有大动作。好家伙儿,这人是一家更比一家派得多。” 二人听得眉头一挑,当下便来了大兴趣,更纷纷用手撑着桌面问过来:“怎么说?” 西座之人悠悠一笑,随后便交叉环抱起双臂撑放在桌面上,当是往前挪了挪屁股:“我说你们瞎你们还不信。” 说到这里,该人便朝后方的一桌江湖客那里侧了侧脑袋:“呐?你们没看到这几天,啊?各路江湖人士都往同一个地方赶嘛?” “呃。”二人听得一愣,随后便大眼眨小眼地侧歪着身子看了过去。 好汉本要端碗喝大酒,当下眉头一皱就吭声:“鞥?” “嘶——”二人倒吸冷气缩脖子,随后便跟西座之人凑到了一块儿:“接着说,接着说。” “嘘……”西座之人示意二人禁声,随后便压低声音私议了起来:“我也是那天出来喝酒听人说到的……” “嗯。”对座之人轻点头,但旁座之人却咧嘴:“快别摇你那破葫芦了,赶紧说。” “嘿嘿……”西座之人咧嘴一笑,随后便认真放消息:“我听说啊,好像是什么,什么绝情门的绝情老道受了伤。” “绝情门?” “绝情老道?” 二人为之一愣,随后先是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了一番,这才纷纷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 “嗯。”该人轻轻一点脑袋,随后便开始了详解:“据说这绝情老道在江湖上难逢敌手,但不久之前因为门下的附属势力叛变而去清理门户,可在途中却被人偷袭重伤。” “哦?”对座之人才诧异,旁座之人便出声:“竟有此事?” “那当然。”西座之人聊表嗔怪,随后便悠悠一笑地说道起来:“据说这绝情老道在年轻的时候煞过不少门派的老脸,在成名起势之初更是与许多门派都有过明争暗斗,尤其是与不少名门大派的宗族元老都有过恩仇和纠葛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难免如此撒。”对座之人微微摇头,旁座之人倒是不敢苟同:“非也……” “呵呵……”西座之人悠悠一笑,随后又往二人的面前凑了凑:“所以嘛,如今一见此人势弱,各大江湖门派那还不马上集结人马过去复仇?” “哦?”对座之人稍感诧异,旁侧之人却为之冷笑:“唪,恬不知耻。” “嘿嘿……”西座之人咧嘴一笑,随后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实际上赶过去凑热闹的人更是不少,你看后面那一群,我估计就是跑过去捡漏的。” “嘿嘿……”听者二人相视一笑,随后便笑咧开了大嘴叉子。 “唪。”西座之人一笑咧嘴,随后便突然正经了起来:“还有啊……” 嗒。 然而,这道突然传来的沉重落步声却打断了所有说者的话语。 在此之下,一屋子内的人难免要转头看去。 黑靴劲装布腰带,手持环刀身六尺。 粗眉粗长虎目威,倒是有些不修边幅便是。 一见此人面相,七位江湖客顿时眉头一皱,乃渐变阴沉地慢慢放下手里的酒碗。 持刀壮汉斜眼一瞥那桌江湖客,随后只举目一巡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凌云志的身上。 然,凌云志巍然在座望餐桌,凌夜也只是埋头吃面不观外。 至于其他的食客,则是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地丈量了持刀壮汉好一会儿,这才纷纷摇头不再看。 “……”持刀壮汉眉头微皱地端详了一眼凌云志,随后又侧目扫量了一眼凌夜,最后又斜眼窥望了一眼那边的一桌江湖客,这才龙行虎步地走向凌云志所在的桌位。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0 有人吃了霸王餐哪! 嗒、嗒…… 见带刀壮汉走向凌云志那桌,掌柜的顿时眉头一皱,随后便暂且搁置下手头的财务亲自迎了过去。 嗒。 带刀壮汉来至桌前先放刀,致使正在往嘴里扒面条的凌夜见刀一顿。 咕呼。 带刀壮汉一步跨过长凳便落座,根本对凌夜看来的目光毫不在意。 “……”凌夜淡无表情地打量了一眼带刀壮汉,随后便不再多管对方,又开始继续扒面吃。 与此同时,掌柜的也疾步赶了过来。 带刀壮汉侧目一扫掌柜的,随后便嘴角一掀地斜瞥向了位于自己左后方的那桌江湖客。 掌柜的一看这般便皱眉,随后便稍微往带刀壮汉的耳边凑近了一些:“大爷有甚需要尽管开口,店里一切免费奉送,但万不能动手,还请高抬贵手。” 带刀壮汉闻言一怔,但随后便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来嘞——”小二哥人未至声先到,众人只这一眼看去,便见小二哥端着三份热气腾腾的熟食和一份酱牛肉“飘出”了后厨。 看到小二哥的悠然自得,一屋子的食客多是禁不住牵扯起了嘴角大摇头。 倒是这桌江湖客在皱眉扫视了一眼小二后满脸阴沉地看向了带刀壮汉,其中更有三人在慢慢地伸手抓武器。 “唪。”带刀壮汉淡然哼笑,随后朝前方稍微一扬下巴:“好酒好菜整一桌便可。” “好。”掌柜的躬身点头,随后先向停到对面的小二使了个眼色,这才转步去往了后厨。 “呃。”小二略有一怔,但随后他便洒然一笑,乃将托盘轻轻放上桌,开始逐一往桌上腾菜。 嗒,嗒。 带刀壮汉嘴角含笑地打量着小二哥,对方的乐呵儿和闲适在他看来颇为有趣。 嗒。 在将最后一盘酱牛肉也腾放上桌后,小二哥便笑呵呵地撤收下托盘并向凌云志深一躬首:“您慢用。” 凌云志稍微一点下巴,小二哥自然乐得一笑,随后又分别向带刀壮汉和凌夜点头一笑,这才优哉游哉地去往了柜台。 带刀壮汉笑送着小二哥去往柜台,直到小二哥在将托盘随手放上台面之后开始审查账目时他才悠悠一笑转回头。 “唪。”小二哥为桌上的账目哑笑摇头,随后便动手将搭放在右肩上的布帕甩放上了左肩,这才开始优哉游哉地拨动算珠并沾上笔尖子计账。 “呼……呼……”凌夜只顾埋头吃面,这不小的一碗面食眼下已经快要见底了。 带刀壮汉含笑观察了凌夜几眼,随后又转头观望了一眼旁侧静坐不动更不观注外在的凌云志。 他不知道这桌面有什么好看,也猜不透凌云志是故作高深还是真的不在意这里的一切,但既然对方没有出声告见自己…… “唪。”带刀壮汉悠悠一笑摇头,随后先将放在凌云志桌前的小酒坛拿来去封,再动手翻拿来两个茶杯放好,以为自己和凌云志各满一宵。 而那桌江湖客,这位独自坐东更在侧首后望着持刀壮汉的壮年剑客……却慢慢用右手抓住了横放在桌上的长剑。 汩…… 酒满为敬不溢出,小坛一放慢推酒。 但,对于带刀壮汉用左手慢慢推请过来的这杯酒……凌云志根本视若无睹。 “唪。”对此,带刀壮汉只微微一笑,随后悠然自得地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也不再向凌云志过多客气。 然,眼见带刀壮汉就要喝上一口……那壮年剑客却突然怒目一狞,当即便骤然而动地飞袭过来! 啨——! 手一掠过长剑出,寒光才闪人已至!所谓锋芒斜指前人颈,一剑刺出之时,寒光已近身! 那一瞬间,带刀壮汉亦只来得及瞳孔一缩! 呼! 剑刃擦颈而过断发缕,若非带刀壮汉及时向右偏转开了一些头颈,定要被这剑刃直接贯穿脖颈! 见状,壮年剑客顿时凶目一狞,可不等他转腕横削…… 咔! 突如其来的脆响声非但致使另外六位按兵未动的江湖客皱眉看来,也将壮年剑客和带刀壮汉惊得慢慢色变! 而直到此时,带刀壮汉的左颈上才慢慢出现一条细微的血线,更流下一缕鲜血。 壮年剑客一眼看到那条伤口便怒然狞目,乃震怒非常地怒视向了旁侧的凌云志:“你!” 咔! 突然传出的骨骼碎裂声顿时打断了壮年剑客的话语。 唰! 另外六位江湖客瞬间持兵站起,虽然他们盯着凌云志的目光都极为震怒,但却没有一人轻举妄动,只是将手中的兵器抓攥更紧罢了。 吱、吱…… 壮年剑客咬牙切齿地盯了一眼凌云志,随后才面容扭曲地看向自己持剑的右手。 吱、吱…… 但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转动自己的右手,因为凌云志的右手已然快要将他的右腕生生抓断! 然此时,那满目惶恐的带刀壮汉却骤然怒目一狞!可他才刚刚出手抓住自己的环首刀,凌云志便冷冷出声:“滚。”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面色惊变,除了还在埋头吃面的凌夜。 一时沉寂后…… 哗——! “买账!” “告辞!” “记账!” 一瞬之间,所有无关于己的食客全部仓皇逃离,虽然有人随手就丢下了酒钱,但也有家伙儿在逃跑中掏了半天也没有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银钱,更是因为不看前路而险些摔倒,以至于最后是气急败坏地爬跑出了大门。 “呃。”小二愣得仰点了一下脑袋,随后便怔愣愣地望向了那些掉在地上的碎银。 在此之下,整个一楼便慢慢陷入了沉寂,便是外面的街道上也暂时无人路过。 “吱鞥……”壮年剑客在面容扭曲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切齿声,而带刀壮汉则被生生镇在那里满头汗,凌夜如今在吃面,而凌云志……也只是在垂目望着桌面,仿若那擒拿着对方手腕的人不是他。 另外六位江湖客阴沉沉地扫了一眼壮年剑客,随后便更加阴沉地看向了凌云志,但见西侧那位以正身朝向凌云志的方脸大汉阴森开口:“兄台可知我等何门何派……” 咔! 再次响起的骨骼碎裂声非但当场打断了那人的言辞,更是让壮年剑客在双目一狞后为之齿冷:“嗤——” “该死……”方脸大汉阴沉低骂,另外五位更是怒火中烧到将手中的兵器都抓攥得震颤不止。 “我只说一次。”凌云志淡漠开口,随后…… 咵! 此声一出,众人顿时瞳孔一缩!而壮年剑客更是在双目一扩中骤然地神色扭曲,随后便在踉跄慢退中抓抱住自己的右手臂,乃是从呢喃过渡成惨叫:“我的、手——!” 然,骨骼早碎,只是皮肉未破,只是如同吊灯一般挂在前臂上罢了。 叮。 长剑也因为手软而落地,但已然无人再去观注它。 而此时,凌云志的凶手也早就放回到了自己的腿面上:“消失。” 此言一出,那六人顿时怒变狰狞,可这随之而来的滔天煞气! 呼——! 令他们、令壮年剑客、令带刀壮汉全部倍受冲击!更将他们震慑到瞳孔外扩!可那僵在柜台内的小二哥却只是稍微一哆嗦。 好在这股煞气只是一放便收,可饶是如此,也令整个酒馆的内外陷入死寂。 嗒。 凌夜轻轻放好碗筷,随后便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嘴巴,乃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垂目观心。 “呵……”六人禁不住齿冷释寒气,随后便惶惶后退了一下,以至于令身后挡路的板凳全部偏移。 “混——蛋——”壮年剑客面容扭曲地盯着凌云志,更是恨不能够地怨毒切齿了一番,但凌云志根本就没有看过他一眼。 至于那六位帮友?他们只是颤目一观对方之凄惨便目光闪烁而沉默,乃咬牙切齿更不甘地转开了视线。 “可恶……”壮年剑客切齿痛骂,随后便豁然转头更恶狠狠地盯上了带刀壮汉,这才在满目不甘地咬牙切齿后阴毒开口:“咱们山水有相逢,这次算你走运!” 狠话一放,这人便即刻怫然离去:“我们走!” 那六人心神一震,随后纷纷沉默。 但沉默不久,他们先是垂目望了一眼地上的长剑,随后又转目看了一眼凌夜,至此沉默一时,再深深望上一眼凌云志,直到将对方的身影和侧相特征全部铭刻在心后才深深咬牙而离去:“走!” 一行人去也匆匆,更是无人去看这带刀壮汉,也不曾再去多看一眼那地上的长剑。 当众人离去稍久之后,带刀壮汉才双目一颤地倾吐出一口冷气:“呵……” 对此,凌夜沉默,凌云志根本无动于衷。 带刀壮汉眼睑颤动着望了一眼凌夜,随后便面皮抖动地吞咽了一口吐沫:“咕唔。” 在此之后,他略有缄默,随后才眼睑颤动更双手颤颤着向凌云志抱拳相谢:“多……” “消失。”但凌云志漠然而出的轻语,却让带刀壮汉声息顿窒。 “咕唔。”带刀壮汉皮笑肉不笑地干咽了一口吐沫,随后便向凌云志敬畏深俯首:“多谢。” 凌云志自是不会看他,但带刀壮汉却深敬三息,随后才嘴角抖动着看向凌夜那边。 但凌夜也不看他,可带刀壮汉却皮笑肉不笑地向凌夜露出一丝强笑,只是实在难看。 凌夜为之缄默,但既然父亲没有开口,就说明此事无关于己。 “呵,呵……”带刀壮汉强颜干笑,随后又向凌云志深一俯首,这才拿起自己的环刀起身告离。 所谓敬畏,鞠身后退至门口,这才在一默而停后豪迈转身离。 至此,室内再无第四人。 然,不等凌夜在缄默之后抬头看向凌云志,凌云志却在突然一默之后起身去往了楼梯那边。 凌夜深为沉默,随后便转头看了过去。 嗒、嗒。 凌云志步幅轻慢却不停,两步之下便已经转上楼去。 凌夜略有一默,随后便起身跟了过去。 “呃。”小二哥神色僵硬地目送着凌夜上楼,可凌夜才刚刚转上楼去,小二哥便寒颤落笔。 嗒。 毛笔一落,小二哥逐渐面色惊变,随后便惶恐莫名地冲向了后厨:“掌柜的!有人逃酒不付钱!吃了霸王餐哪!” 哗—— 后厨又是一番大乱,可不等冲进内里的小二哥再气急败坏地把脚冲出来,便被内里的人员强行拖拽了进去:“唔!鞥!有人没给钱跑啦——!”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1 此女甚娇 酒馆三楼,楼梯道。 三楼已是最高层,楼梯也是到此为止。 嗒、嗒…… 凌云志一路都在垂目望下,但当踏上三楼后他却就此停立了下来。 对面的房间不算多,左右还各有两个中小间。但凌云志不用去看也能感知到,眼下这八个房间全部内有住客。 是以,在稍有缄默后他便直接转步去左。 短短距离数步便带过,而凌云志也就此停在了这人字一号间的房门前。 嗒、嗒…… 时下,凌夜才刚刚从二楼转上三楼,而且走得比较轻慢。 与此同时,人字一号间,睡床上。 “鞥——”这男人体态油腻还蓄着一丛横须,眼下正依依不饶地赖着床上的伊人,正是用右手抓拿着对方的左手,还一个劲儿地将对方的柔荑往自己的胸口上面按:“小荨——,你就从了我吧。” “诶呀——”床上这位娇女只穿着睡裤和红肚兜罢了,眼下那是欲拒还迎小迁就,欲擒还纵故嗔怪:“你那家里的黄脸婆还没撇干净,如今又来找人家,这不是赖上——” 但不等这娇女把话谝完,油腻中年便已经扑了上来:“鞥——,我不管,人家不管嘛……” “诶呀你轻点儿……看你猴急的……”这娇女那是相当的风骚,虽然她忸怩作态得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胸部,但却根本没有避开对方的亲吻,更遑论去反抗对方下面的动作? 与此同时,房门外。 “……”凌云志稍有沉默,随后便突然反手一推地震开了人字一号间的房门。 嘭! 内里插放的挡门木直接爆裂断开,更是一路化成木碎扑落到了卧床前,直把床上这两位已经脱了大半条裤子还准备办事儿的情人给吓得浑身一哆嗦:“呃额!” 然而,凌云志却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那么一动不动地侧站在门口罢了。 但就是这么一眼看过去……娇女顿时惶恐色变,当下便拉来被褥挡住自己的要点并连连蹬人更叫喊:“啊——,有人哪!” 只不过她这叫喊嘛,是羞怒多于惊恐,不依不饶更甚于害怕是也。 “呃!”油腻中年被蹬得往上一蹶并打了个大大的寒噤,随后便见他两眼一瞪,乃在气急败坏提穿裤子的同时对凌云志侧首大骂:“混账!你是何人?!没看到本大爷正在——” “滚。”凌云志淡淡一声,直将床上的二人吓得声息一窒,乃慢慢扩张了瞳孔。 嗒、嗒…… 当凌夜在走上三楼之后暂作停步时,室内的油腻中年便骤然浑身一颤,随后便惊恐莫名得一下子扑到了床下:“好汉饶命!走走走!马上就走!” 怪叫声中,油腻中年已然将地上的鞋子胡乱扒来,可他才刚刚抱住鞋子要逃跑却又突然折返,直到气急败坏地将挂着床梁架上的衣物也全都一把拽走之后……他才一路如同螃蟹侧行一般惶恐鞠躬大求饶着绕逃出房门:“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多谢饶命,高抬贵手……” 这一幕,直把床上的娇女看得目瞪口呆。 哗啦。 但他好死不死又撞到凌夜的肩头,以至于让着鞋子又掉到了地上。 “该死……”油腻中年慌忙地伸手去抓鞋,但他分明是在往后退,又哪里能够抓的到? “妈的……”最后他气急臭骂便逃离,一路下楼之时那是相当的惶恐和狼狈,更是掉落了不少并不值钱的装备。 但对于此,无人去看。 凌夜只是微皱着眉头站在楼梯口,所望之处是那鞋。 凌云志则是一动不动的站在房门口,只是垂目望下不观于室内。 “……”娇女屏着嘴巴瞄了凌云志好一会儿,但眼见对方不解风情不看己,她便禁不住嘟着嘴巴闷哼气:“唪!” 在此之后,该娇女便忿忿不满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虽然不知何时提上了睡裤,但这上身……肚兜早就散乱而不能大遮了。 不过这时候,她倒是不在意了自己的裸露出来的玉立和丰满,那是在一派从容的穿戴整齐之后才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一眼凌云志:“唪!” 闷哼过后,该娇女又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无声之辞,这才一路交叉环抱着双臂离开房间。 然而,在走到凌云志跟前的时候她却又突然停步,看这架势……那当然是在幽怨气愤地打量凌云志。 “滚。”但凌云志突然吐露出来的冷漠,却让这娇女声息一窒。 “唪!”事后,她只愤愤不平地撂下这一声闷哼便负气而走,但在路过凌夜前,她却更没好气地闷哼了一声并追骂了一句:“唪!臭男人。” “……”凌夜为之沉默,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因为地上的那双鞋子而皱眉。 凌云志稍有驻足,但只不过小半个呼吸的时间罢了,他便直接转步走进了房间。 凌夜略有沉默,随后才动身去往房间。 与此同时,已过二楼的下行梯道。 “唪!”娇女便是走到这里也无法释气,当真是一肚子的愤懑和幽怨。 唉…… 此女甚娇,若以拳击之,必泣。若好言劝之,当笑。再以拳击之……复泣。 只叹人间哪欺哄,覆水难收非真情啊。 …… 阴暗所来,是为红日归寝,但这天边的一帘绯梦……却是不比那里的星象天高。 “啊,啊……” 乌鸦是飞奴,从远方而来掠入一宫楼。 那里太暗,尽管星月当空也只能映亮几盏灯火。 那人坐在窗后一书案,但只见窗台花开彼岸,不见花后之人面。 “啊,啊……”乌鸦散落的黑羽慢慢飘落下来,鸿毛之轻盈与血色之花有那么一瞬间的齐平。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 “唪。”当黑羽续落时,那人传出一声轻盈的浅笑,这悠然缥缈的话语也仿若是在送别这根飘落下去的羽毛:“可惜……可惜……” …… 宜陵县,酒馆内。 人字一号间,卧床上。 凌夜已经睡去,但他稍微皱拢着丝许眉头,许是因为这夜中的湿冷。 凌云志负手在站窗台前,稍举面目望明月,但烂漫星野可能灿入眼? 呼…… 夜风湿冷,既乱了凌云志的发丝,也让凌云志陷入沉默。 但沉默不久,凌云志便慢慢闭上了眼睛。而窗扉,也随着他的闭目而慢慢合上…… 吱…… 当凌云志眼前的窗扉慢慢关合时,段志感也同步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但他不在室内,而是在门外。 而这里,是西院,为客厢。 “……”段志感略有沉默,但随后他便松开门环离开了这里。 叮铃…… 凉亭檐上有一挂风铃,如今夜风来奏,轻盈,幽静。 但,段志感才刚刚走下门外台阶却又突然顿步。 在简短的沉默过后,段志感终是转头看向了那一廊位于自己右前方的墙门。因为石崇瑞不知何时到来,他揣着双袖站在那里,亦不知在此站立了多久。 四目一触,段志感为之沉默。 石崇瑞默默地望了一眼段志感,随后便向对方深深鞠首示见。 段志感沉默一时,随后便转身去往了月下凉亭。 石崇瑞略有缄默,随后便正身而去。 “叮铃……” 一路夜风相送,风铃相迎,待到段志感在亭中石桌的南位扶桌坐下时,石崇瑞也后一步停到近前。 段志感没有去看石崇瑞,而是在望着桌面缄默了片刻后轻轻点头。 石崇瑞深一敬首,随后才正身注视向段志感的眼睛,乃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段志感听而默然,但石崇瑞也只是在从容述说罢了。 皎月当空影稀疏,星星火火早归宿。凉亭斜影,一站一坐不闻风。铃儿送夜风,长夜几时明。 …… 翌日清晨,宜陵县外。 左为马驾有三,右侧茶棚一座。 一者为副手,正在动手规整这摆设在棚前的摊档。至于桌上,茶具罢了。锅炉在旁,加温热水。 驿长坐在茶棚下,倒是用脚踩着板凳在喝茶:“咕唔……咕唔……” 小小驿站,距离南部的城池已经有些远。 “呵啊——”一碗凉茶饮罢,驿长亦禁不住赞然一笑,但不等他与对面的副手搭话…… “吁吁吁——”布衣剑客还未靠近驿站便勒马,他从北路而来,眼下距离驿站不过三丈远。 “呃。”驿长和副手一见则怔,但布衣剑客却微微一笑,乃翻身下马牵行来:“伍长,请茶三碗。” “呃。”驿长深为一愣,但随后他便哑然而笑,乃笑呵呵地朝对面的副手扬了扬头。 “唪。”副手悠然一笑,便开始拿碗沏茶。 “吁……”布衣剑客轻声吁停马儿,随后便将手里拿着的缰绳挂在了马鞍上,这才悠悠一笑地拍了拍马儿的脖颈:“自己去散,莫要走远。” “唪——”马儿轻轻喷了一道鼻息,随后便摇摆着尾巴去了位于马驾那边的草地。 布衣剑客悠悠一笑,这才转步朝着驿长所在的茶桌走来。 驿长咧嘴一笑,当下便动手拿来桌上的茶杯和茶壶,以为对方先行倒上一杯凉茶:“见兄台从北而来,但这一路南下却无妙处,想必……不是为了闲心。” 而时下,布衣剑客也已然来到。 “唪。”布衣剑客微微一笑,随后先将长剑轻放在桌,这才掀托着衣摆飘然落座:“是也。——此去为公办,不能闲暇。” “唪。”驿长莞尔一笑,便用左手将杯茶轻轻推请到了对方的桌前:“时局大乱,既能南下也算平安。” “哦?”布衣剑客稍感诧异,随后便悠然而笑地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这才悠悠摇头道:“不曾想,川外之事还能远传至此。” “唪。”驿长微微一笑,但不等他再行张口,眼前的布衣剑客却突然眉头一挑。 见状,驿长顿时为之一怔,但布衣剑客却微微一笑放茶杯:“到了。” “呃。”驿长深为怔愣,随后便顺着对方微笑看去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后方。 地平线外有高矮,父子二人渐出来。 然,热气蒸腾有虚幻,观其距离,将有半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2 装完之后就高冷,可谓深藏功与名 宜陵北外,驿站。 “……” 布衣剑客、驿长和副手皆在转头望着凌云志和凌夜走来的地方,但布衣剑客嘴角含笑无意外,驿长略有怔然微张嘴,至于副手……他在一愣之后摇头笑,乃继续埋头慢沏茶。 半里之路不算远,不外乎几个转眼和坡度的起伏。 当凌云志率先走出最后一道坡线后,跟在后面的凌夜也随之慢露头。 如此之下,彼此双方也就剩下不到区区二十丈许的距离罢了。 “额。”驿长因为凌云志的模样而微微一怔,随后便转头看向了自己对过儿的布衣剑客,但见对方不言不语只笑待,他便禁不住更加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太阳穴。 然,凌云志是来向此地不假,可他根本就没有去看那三人,而是在靠近地点之后直接转步去向了马驾那边。 “呃。”莫说驿长为此怔愣出声,布衣剑客也在为之一怔后慢慢皱拢了一些眉头。 但,不等驿长在反应过来之后皱眉看去…… 呼。 凌云志突然随手抛来的事物顿时令驿长目光一凝,但等他抬手抓来一看…… “钱袋?”驿长皱眉疑心,随后便眉头紧皱地看向了对面的凌云志。至于凌夜?已经不在他们的关怀里。 凌云志步幅轻稳,更是一路直往右数第一辆的马驾而去。 三驾并排三拴桩,拴桩在左马静休。但观右侧登车处,分别放有一登台。木制,便携也。 此时,跟在后面的凌夜略有一默,随后便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的凌云志,但见对方直去座驾的前驱,他便默然垂目。 但当凌云志走近登台时,凌夜却突然转步绕向了马驾的左边,更是一路加快步幅疾行先至,倒是从马驾的左侧直接爬进了车厢内。 嗒、嗒…… 凌云志平步登台也不观乎外在,直到一步踏上驾区之后才负手转身以望前,可当他转身站定之后…… 一瞬沉寂实为短,马儿突然扬蹄长嘶鸣:“咿咿咿咿咿——!” 腾楞! 马儿骤然地纵蹄前奔,车轮也将侧面的登台直接掀翻撞倒。 “……”布衣剑客深一皱眉,随后便转目看向了那处栓桩。 然,拴桩上唯有一条相对纤长的缰绳落飘摇,观其截面……齐平如同刀削。 …… 某野外三岔路,一间必经小茶棚。 路,南北大向斜蜒偏西北,西南接来一条小丛道。 时下,茶棚之下人不少,三桌满座一桌半空,无一例外江湖客。 谓之喝茶?解渴,也有闲谈。 桌面之上?刀剑暂放。 再看茶棚东后之草地,一群马儿暂时闲散却是不吃回头草。 “呼……”正派壮年在粗饮半碗温茶之后稍释怀,但不等他将手中的茶碗搁置桌上…… 呼! 突然有人从西南方向飞纵而来! 但闻呼啸,所有人全都豁然转头,可不等他们看清来人身影,此人已然负手落地。 黑靴白袍劲,青麟剑横持。 散发长披背,相貌堂堂面冷峻,剑眉微蹙虎目威。 观其面相,众人顿时眉头一皱,看其威势,更有三人禁不住慢慢摸向自己的武器。 “唪。”痴剑狂一看到便闷哼,随后便转步去向了那处尚未满座的空桌。 至于为何是空桌?那里在座的二人在他眼中根本是为死物,随手可抹。 见状,众人顿时眉头一皱以目送,尤其是这二位一坐北、一在西并且已用左手抓按住桌上兵器的两位青壮年,更是在眉头紧锁中慢慢抓紧了手下的兵器,便是放在桌下腿面上的右手也在悄然攥紧。 呼。 痴剑狂在走近长凳之前落下的这一步,令前方的长凳自行地向左掀立成近乎于完全直立的状态,可等他一步近桌放剑时,这长凳便即时回落,可谓是正正好好的被他坐在屁股下面。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痴剑狂这一步落下的隔空摆座,那当是令所有人目光一凝或者瞳孔一缩。 然,痴剑狂本人却冷漠依旧更豪无所动,当真是装完之后就高冷,可谓深藏功与名。 “……”同桌二人眉头紧锁地打量了一眼痴剑狂,随后便不再关注对方,也这才慢慢松开自己的兵器。 但痴剑狂却略显阴鸷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随后便阴沉沉地巡视向了左前方的那三桌活死人:“适才听闻尔等在窃声诽议绝情门……”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惶恐色变,虽然无人震惊出声,但只是这一眼的凝视过去…… 哗! 所有的江湖客全部出手抓住了自己的兵器,便是那边侧身凝视着这里的老板和伙计也在震动和惶恐中慢慢抓向了近手的碗筷或茶壶。 “嗤!”痴剑狂咧开嘴角就嗤笑,当下只用右手轻猛地一拍桌面,青麟便即时出窍三寸:啨——! 剑光耀眼,冷冽掠目,竟然不可直视! 只此一光过去,凛然色变! 哗! 所有人全部惶恐后退,乃将自己座下的板凳或者桌上的器具全部牵乱,更有人禁不住心生恐惧,尤其是那名正派壮年更是面目狰狞地颤言出声:“痴、痴剑狂……叶风离?”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恐然于心到再行后退,更有人在一眼盯向青麟后瞳孔一缩:“青麟!” “算你有上三分狗眼。”痴剑狂虽然口气恶劣但铿锵有力,随后便见他挥手抓走青麟更顺势起身的一步跨出座位,乃负手持剑只望正派壮年这一人:“说——,绝情老道所遇何事?” 此言一出,其他人全部声息沉寂,而被痴剑狂虎目凝视的正派壮年更是惶恐难安。 “鞥?”痴剑狂突然眼睛怒一睁,这从鼻腔里面发出来的吭声更是相当的低沉。 正派壮年面皮一跳,随后又面皮抖动着干咽了一口吐沫,这才皮笑肉不笑更有些颤颤然地向痴剑狂抱剑作拜:“也、也是旁听……” 但正派壮年话才说到这里便见痴剑狂眉头一皱,于此当下,他顿时便两眼一瞪:“毕竟夙怨太多!在下也难分究竟!” 痴剑狂微微一缩眉头,随后又慢慢陷入阴沉。但他的不说话,却让一众人心若悬石更是连口大气都是不敢喘。 “嗤。”痴剑狂突然龇齿嗤弃,随后便怫然作色地飞纵而起,当真是直接从众人的头顶飞往西北去:“算某欠尔等一个人情!” 哗! 众人慌忙躲闪以目送,但痴剑狂轻功了得速度更快,又哪会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屁股? “……”望之去路,众人深为沉默,随后才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然,这一眼过后,他们却更加敬畏地转开了目光。 …… 呼! 痴剑狂一路凌空飞纵脚不落,那一丛生长在悬崖边上的灌木便是他离开这里的最后一块踏脚石。 呼—— 凌空飞渡悬崖下,再踏飞鸟以飞跃,随之负手持剑,俯冲滑翔转。 呼—— 任凭风浪猎猎,冲不退他面上的阴沉和目里的阴冷。 痴剑狂,名曰:叶风离。 叶风离师从何人罕有人知,但其年仅三十二岁便已然挑遍中原各大武林门派的高手与散修豪杰。然,叶风离虽然至今未尝一败却也不得多胜,尤其是在面对老一辈的威名高手时,往往是十战七平三切齿,若非对方及时收手更冷情罢战,尚不知鹿死谁手,更胜败如何。 至于其名号所来…… 叶风离一生修剑,其命剑青麟更是稀世神兵,而且他所自悟出的三式剑技更是威煞八方! 痴断肠,一剑痴恨乱魔心,不攻自破退绝境! 是以,才得痴。 剑无心,一剑无心染指过,掠影丛丛已杀神! 是以,才封剑。 然,痴剑有人领,却极少有人见过叶风离的第三道剑式:狂绝息。 是以,才传狂。 是以才说,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而叶风离之所以如此惦记绝情门或者在意凌秀峰,实在是因为叶风离在凌秀峰的手下吃过最多的暗亏!更遭受过对方最多的算计! 即便是现在想起来,这绝情老道在跟自己交手时的阴毒和阴损,都还让叶风离禁不住咬牙切齿。 “该死!”叶风离禁不住切齿低骂,随后便怫然作色地俯冲向前方的林海,可谓是一路点“水”飞纵去。 …… 果州城,南外原野。 嗒嗒嗒、嗒嗒嗒…… 马车全速奔驰,但任凭风浪再大路不平,凌云志都只是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然,前方城影?留不住他的青睐。 呼—— 当凌云志转目看向左前方的旷野时,马儿也随之调转了奔袭的方向,可谓一往无前直奔去,转眼便过城池向西北。 “吁吁——!”一路铁骑突然从南城门疾驰而出,看其慢慢偏转过去的朝向……西南外。 嗒嗒嗒、嗒嗒嗒…… 一向西北一西南,马车与十万大军就此分道扬镳,更不停留直前去。 …… 同一天,早已如同沸水一般的江湖也哗然而动。 绝门之主凌秀峰重伤濒死之风愈发广传,虽不知是为何人散布,但已然被人确证! 如此之下,顷刻之间,早就望闻心切的杂鱼势力和三教九流无不闻风而动。 去之所为……无非是一凑热闹,无非是想要一睹这盖世枭雄的最终下场。 毕竟,绝情门——在江湖之上树敌太多。如今一见势弱,又怎会有人按捺得住呢? 是以这一场热闹……也可浑水摸鱼,见机行事。 毕竟,那浩浩家业——可是实打实的利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3 风云汇聚! 南进门庭,匾有字号:丐舵。 门口左右分别睡卧着一名乞丐,但左穿污衣抱蓝杆,右着净衣拄黄棍。 延伸内里,层台汇广场,正北三层庭。 此时,广场之上有百丐席地为座。然,庭阁之下唯坐有两人,可坐姿也是闲散。 此地,位于杭州南部,是为一处近市郊区。 所谓高地有林,中有部院。南为大进道,东西北三院。 此地,丐舵总部。 何称丐舵? 乞丐也,帮众聚多。但有阶级划分,看这广场之上的在坐者便可获知:左部污衣大补蓝杆子,右部净衣小补黄杆子。 至于这二位坐在高庭之下的二人? 左侧污衣万金油,是为丐舵的副舵主,其人大蓄黑须且不修边幅,破衣破鞋但皮肤干净,只如今嘴角噙笑略有阴鸷。 右侧净衣梁金水,是为丐舵的总舵主,其人面相端正倒衣冠楚楚,衣上几处要害作补丁,如今眉头微皱,唇口刻薄。 至于这广场之上或躺或卧或坐着的两部乞丐,则是丐舵分散于各地的丐头儿和长老。但观左侧一派更加懒散和轻薄,右侧一派倒还算态度端正有修养。 话不多言,回归正题。 “唪。”万金油在一观众人后低冷一笑,随后便转目看向了身旁的梁金水:“舵主,我看剩下的几位长老和执事已然无法到来,如此……” 梁金水略有缄默,随后轻轻点头,乃举目环顾向前方的一众长老和丐头执事:“诸位……” 此言一出,非止一众醒目者即刻看向了梁金水,一众姿态各异的闭目者也顿时睁开了明目,随后才纷纷一笑看舵主,但姿态若何还若何。 梁金水微微一牵嘴角,随后便端正态度,乃逐一扫视着众人说道:“如今,江湖三大门派之一的绝情门势弱为俎上之肉,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 此言一出,多人沉默,但众人的神情自然逃不过万金油和梁金水的眼睛。然,前者只是稍作冷笑,而后者则是在略有一默后再次开口:“据我所知,此去之人,非止三教九流和各路名门强派,与绝情门同为三大门派的佛门和逍遥门也都有派人前往。” 听到这里,位于左部污衣中第一排中间的赵秋实顿时眉头一皱,乃直接观注着梁金水和万金油说道:“据我等所知,逍遥派不过是为前去劝和,而佛门此去的玄明大师更意在和局定乱,如此之下,便是去了再多的帮派,想必也绝然无法引起大乱。” 两部之人深为沉默,但万金油却在巡视了一眼两部之人的神情后轻为冷笑,随后才略显阴沉地注视着赵秋实说道:“二长老所言是不假,但你万不能小觑人心和仇恨。” 赵秋实深深皱眉,但万金油却在嘴角一冷后转目巡视向了其他人:“江湖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冷酷丛林,所有人都在这里面挣扎着,你不去抓就近的浮游木和稻草,就注定要沉下去淹溺。你不去吞并弱小的生物,就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存。” 说到这里,万金油又眉头微皱地环顾起了所有帮众:“所以它才叫武林。就像绝情门一样,就像我们一样,从组建到兴起,从兴起向昌盛,少不了去吞并、去争斗、去联合。那里有一只羚羊,我们不去拿,那就只能等着其他的豹子将他吃完之后更强壮,然后再反过来威慑我们。” 言及此处,万金油便禁不住冷笑出声,随后才开始阴沉沉地说道起来:“佛门,逍遥门,这两个名门大派是去劝和不假,可一旦势头不能被镇压下来,你们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非但赵秋实被问得眉头一锁,两部的帮众也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总舵主梁金水却微微一牵嘴角,乃微微一笑地摇了摇头。 “唪。”万金油淡淡冷笑,随后便阴沉沉地扫视着众人说道起来:“他们会选择罢手,他们会保持中立,明哲保身,或者坐山观虎斗……” “唪。”梁金水微微一笑,随后便环顾着众人说道起来:“副舵主所言不假。” 此言一出,两部帮众顿时眉头一皱地看向了梁金水。 梁金水微微一笑,随后稍一颔首道:“到时候,无论他们是不出手,不表态,还是不参与,都可以称之为默许。” 说到这里,梁金水便不由展颜一笑:“毕竟能够除去一个隐藏的对手或者明面上的强敌,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深为沉默,但万金油却是扬嘴一笑。 然,梁金水却慢慢阴沉了下来:“但……只要是站在那里,只要是出现在那里,便等同于参与到了其中。——事后若是留下了祸根,便一个都逃不掉。” 部众缄默皱眉,随后便见位于右部第一排最左一位的张孟南微一抿嘴,乃眉头微皱地观注向两位舵主说道:“依据二位舵主所言,凌秀峰……当日必死?” 此言一出,两部帮众顿时声息一窒,随后才纷纷眉头紧锁地看向二位舵主,以静候回答。 然,万金油却在眉头微皱地沉吟了一下后耐人寻味地摒动了一下嘴巴,倒是没有选择开口。 在此之下,原本正望着他的一众污衣派便再次皱拢了三分眉头,乃神情沉重地看向了梁金水。 梁金水微微一牵嘴角,随后便转目看向了净衣派那边,这才逐一环顾向左:“死或不死,无所谓。——不在乎。”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眉头一皱,就连旁侧的万金油也在眉头一锁后看向了梁金水。 梁金水微微一笑,随后便举目眺望向了南外的门庭:“重要的是……我们要选择站位。表明立场。” 众人听得眉头一拧,但梁金水却幽幽一笑,乃目光闪动道:“能够结交世故固然好……但分上一杯良羹——也不错……” …… 事实上,虽然丐舵当中的普通帮众甚至不少长老和执事都是职业的乞丐出身,但丐舵真正的掌权人实为贵族或者贵族之后。包括总舵主梁金水、副舵主万金油、大长老张孟南和二长老赵秋实等人都是前朝或今朝的贵族子弟,更有不少长老和执事家底丰厚或者世家不俗。 天下丐者何其多,今有一舵可缔连自然是一脉相承更同舟共济。 独行、联乞、守善……种种合乎小天经的情理收入令这新兴的帮会日益壮大,而如数众多的帮众,更是令这一派在江湖上声名鹊起。 然,上供,枉脏,或者敛于阴暗下的勾当……也是沾染了不少。 但,又有哪个人势可称之为——干净呢。 …… 洛阳,州城外。 青僧空觉一直将持行着降妖杵的玄明大师搀扶出城门才稍作停步,乃端着佛手向玄明大师敬躬请示:“师叔。” 空觉尚且年轻,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可谓是相貌堂堂气端正,虽然英俊却阳刚。 再观玄明大师,他年事虽高却不见老态龙钟,反倒目里神光、气色饱满,便是三尺银须也富含光泽,想必是时常在作保养。 玄明大师轻轻点头,但只是一眼远眺后便示前而去:“走吧。——前程尚半,需要加紧步程。” “是……”空觉先行礼送三步,随后才正身跟上。 师侄二人一路往而不停,虽然旁路之上车马人多,但他们却不曾观注也不曾招手顺驾。 玄明大师作为佛门的三大高僧之一,一身本领之高强可谓震叱四方,手中这一杆降妖杵更是威名远扬。 至于空觉,他年纪轻轻便可跟玄明大师论上师侄,可谓是品行兼优德庄重,也可见他在佛门之内辈分不低。 …… 逍遥门,峰台之上一悬廊。 道貌岸然身七尺,眉宇端正凤目长。 半尺黑须再增仪,不怒自威默然怅。 顾天泽负手远望着天际的风涌云聚处,也道不清目里的神色是怅然还是伤感:“希望……能够赶得上罢。” 与此同时,位于悬廊远后方的野花丛。 远见夫君如此落寞,杨佩兰也禁不住为之沉默。但这沉默不长,她便转头看向了位于自己右前方的花丛。 小女孩儿正笑嘻嘻地蹲在地上采花,她虽谓娇俏可爱,但这一嫣一笑间显露出来的狡黠却颇显顽皮。 …… 与此同时,这处通往那风云涌去之地的一线天也迎来了一队快马。 “驾!”陈善平本就阴沉火急,如今这一入峡道更是愤然策马,当真是一往无前难企及。 “驾!”程颜笑率领着一众弟子紧随其后,但任凭众人如何驾马都暂时无法追上前方的陈善平。 但无论若何,这一行二十人也白驹过隙。 …… 同一时间,天水境内。 四道略成一扇座长河,在此之人少焦灼。 恒山派之人早就在此笃马等候,一行人将近五十员快马,但不等马儿焦躁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传来的马蹄声顿时令所有的在候者怒目一凝,乃纷纷转头看向了东北方! “驾!驾!” 泰山派来于东北下山道,一伍将近四十匹快马可谓绝险欲落崖。 同一时间! 呼! 嵩山派近乎三十人全部从东南侧的长河之上飞渡而来,这一路飞燕可谓令人眼花。 再一转眼! “驾!驾!” 华山派只来十五人,所谓快马加鞭出正北,一条泥泞小道已无关。 同一时刻! 哒哒哒、哒哒哒! 衡山派从正南方的宽阔大道纵马而来,数十人一到地点便齐齐勒马刹停:“吁吁——!” 五岳一聚,恒山派之人顿时怒目一凛,乃齐齐策马而动,更直奔前方的正西路而去! “驾!”衡山派一眼凛然,当即便策马追去。 呼! 嵩山派之人轻功了得,眼下正好就近飞落到恒山派或者衡山派之人的快骑上,可谓两人一骑速不减。 “驾!”泰山派和华山派之人一旦来到便即刻转路,唯在此地留下一片践蹄印。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4 势至绝情宫! 天水一隅,西路一出进大野,一往无前只见山。 “驾!”一骑当千者是为恒山掌门王高阳,浓眉卧蚕面相方,唇上横须如墨,可谓虎目威威唇口正,只是如今稍含怒,凛然正气。 “驾!”急驱追上者是为华山掌门孙不为,龙眉星目相不阿,鬓角飘飘如絮,可谓鼻根宽厚天庭正,只是如今深皱眉,可谓肃穆。 噔噔噔、噔噔蹬…… 另有二骑齐头并进慢追上,但右侧一骑之上有两人,实为一人持剑策马、一人抱剑而立。 这持剑策马之人,是为衡山掌门桑秋雨,但有英气却唇薄,面相冷厉略阴沉。 这抱剑而立之人,是为嵩山掌门廖明华,相貌堂堂才壮年,浓眉如剑抿方口。 再看左侧那位持刀并进者,实为泰山掌门赵一刀,所谓霸气英豪,无论是这狂刀,还是其犷豪的面相都可略观一二。 五派掌门尽皆中年,一身功底更是不必多说,但如今一心向前,也自然不会去论这个长短。 衡山派、恒山派、嵩山派、泰山派、华山派……这五派相隔异地,所修功法和门风也尽不相同,但实际上他们却是一派联盟,在江湖上合称“五岳”。 若单单论及帮众数量,五岳派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盟,便是如今处于大兴阶段的丐舵也暂时难论。 虽然如今五岳已然聚首人不多,但这大伍之中却没有一个弱者,个个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 同一时间,巫山境内。 苍宿峰之峰主张东来也亲率三位得意亲传和数十位门徒快马出山境,所去之路……已然无疑! 张东来,年方四十有二,浓眉粗重鹰目鼻钩,面相冷厉发有白丝,短须才蓄更无兵器在手。 位于其后三亲传,各有孤高和傲梁。 一者健壮短发黑,肩甲虎金胸前龙,双手拳指金属冷。大弟子石猛,谓之坚毅,有些深沉。 一者英挺一袭白,长发飘飘剑眉蹙,手持一扇便是兵。二弟子廖锦书,谓之淡漠,也算从容。 一者冷酷背披发,一身黑袍有披风,手中一剑鞘镂空。三弟子潘明矾,谓之冷漠,有些孤傲。 所谓少年英雄年轻气盛、血性方刚,这深得张东来绝技亲传的三位也不例外。 …… 同一天内,同一刻。 七煞派之掌门唐守宫也率人出堡,一路之上更是快马加鞭不能停,毕竟湖北距离川境也有些距离。 而彼时,万毒教之教主姜鸿祯也已然从广西进入川境,看这一行……门徒竟然近百人! 同一时间,同炷香。 梁金水和万金油更率领七成的长老执事赶去绝情门,至于其他的帮众……所经过者一呼百应!无需担心人员不够! …… 然,除却以上这些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大门大派之外,还有更多的中小型宗门势力奔赴而去,唯恐一旦落了后程便无法亲自目睹或蹭名。 只不过,另有一些强势的派系,没有选择参与进来…… …… 利州北境,无名旷野。 黄昏迟暮绯云疏,一马平川飞奔去。 三尺雪白随风猎,双手背负可怀衷。 然,目无情绪,巍然不动。 厢内少年垂目坐,双手扶膝也无言。 要去哪里,他已不在乎。 只要父亲还在,是去哪里,他也不在乎。 这一路所去,是为追随落日,还是奔赴家世…… …… 绝情门,位于山南道和剑南道交界,是如今“陕、甘、川”三省夹角。 南丛三野北无崖,可算一座宫殿,可算一座山院。 前方正殿所在的部院已不小,但到了后院的主殿却更高:直道相迎,左右卧长龙,两外皆空旷。大道尽头登高台,觐道之左三排厢庭立三阁,觐道之右又等同。高台是广场,石龙迎大殿。 然,大殿高三层,左右铸石像。 左者,双手背负比殿高,无面无相长袍飘。 右者,左手持剑右手刀,一前一后闭目傲。然,也无面。 绝门之气派,武林不见二。 规模之大小,堪比王权宫。 但如今……内里空荡,冷清,寂寥。 也唯有凌秀峰一人……端坐在主殿之内的西首座。 然,身居阴影手扶桌,右手着膝毫无作。 …… 翌日,日升三竿时。 哒哒哒、哒哒哒…… 快马急驾从南部的林道之中疾驰而出,更是一路直奔前方门户大开的绝情宫而去。 哒哒哒、哒哒哒…… 一直到马驾快要冲到绝情宫之大门的前方十丈时,这林中才传出一片杂乱的窸窣声。但他们再小心,也无法完全藏住自己的衣角、鞋头、幡条或兵器。 这南林之中藏了多少人?凌云志根本不在乎,更是没有去看过他们一眼。 “吁吁——!” 马儿一到门口便扬蹄勒立,但前蹄一落…… 嘭噔! 马儿就此栽倒在地上,以至于让马车都险些侧翻,若非内里的凌夜及时出手抓按住两侧的车窗,定要被马车从窗口掀飞出去。 呼…… 凉风习习过,马儿已然是出气渐多进气渐少,它全身之上曝露出来的脉管更是在慢慢的潜伏回去。 一地湿汗,让凌云志略有沉默。 而马车的平定,则让凌夜深为沉默。 凌云志慢慢举目看向前方的门庭,看向内里的大道,看进前殿、看过石龙道、看上高台再看入主殿!从而——看到了那个端坐在阴影中的身影…… 嗒、嗒。 两步之后,凌夜便扶着车门并掀开了车帘,但当他就此停住并抬头看向凌云志的背影时…… 凌云志却在缄默一念后身一前倾,便就此飘飞向前,旦一落地,一往无前。 “……”凌夜缄默一时,直等到凌云志跨过门槛后他才动身下车,但一路垂目观心,默然跟随。 与此同时,绝情宫之东部旷野。 “驾!” 这一骑当先的王高阳才刚刚策马冲出林丛小路的转角便怒目一凝地锁定了绝情宫之所在,当下便愤然切齿地双重策马:“驾——!” “驾!”紧随其后的孙不为等人更是凛然追进,一行百余人只转眼之间便全部冲出了这条小路。 同一时间,绝情宫之西部旷野。 “吁——!”张东来遥隔甚远便骤然地勒停坐骑,以至于让紧随其后的三位亲徒全部冲到前头才急急刹停:“吁吁吁——!” “唪鞥……”潘明矾座下黑马在调转回头时喷出鼻息更甩头,而潘明矾本人更是眉头微皱地注视向了张东来的眼睛:“师傅何以作停,如今绝门近在眼前,绝情老道已然在劫难逃。” “师弟。”石猛凛然警示,但潘明矾却只是眉头一皱地扫了他一眼,以至于让旁侧的廖锦书禁不住无奈摇头。 廖锦书的无礼让石猛禁不住深皱眉头轻咬牙,但张东来却嘴角一掀:“无妨。” 话一说完,张东来便即刻策马而动,更是直接便从三人的中间冲了过去:“走!——绝情老鬼功高盖世,单论内功而言这世上能够与他比肩之人绝然不过五指。” “驾!”与此同时,后方的一众精英弟子也相继从廖锦书三人的旁侧冲了过去。 “届时一旦战起,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能见机行事!”对于张东来头也不回的喝令声,一众追随过去的精英弟子顿时齐声呼应:“是——” “……”石猛、廖锦书和潘明矾三人皱眉颇深,随后又神情凝重地面面相觑了一眼才骤然而动地策马追去:“驾!” 同一时间,位于绝情宫之南部丛林的南外深林。 两座林带之间还有一条纵宽不小的平野,但这一条小路却是成了彼此的连接。 哒哒哒、哒哒哒! 一骑当先者是为七煞派的掌门唐守宫,但不等坐骑完全冲出林荫,唐守宫便骤然怒目一凝地从马上飞纵而出。 呼! 然,唐守宫才刚刚飞纵离马便骤然目光一闪地盯向了自己的右前方! “驾!”姜鸿祯率领百骑怒冲而来,但他根本无视唐守宫的凛然和怒视,而是直接转向了通往绝情宫的丛林道。 “找死……”唐守宫为之震怒更切齿于心,但此时非是良辰,是以他便直接落点一丛再行飞跃了出去。 哒哒哒! 姜鸿祯才刚刚率头冲进林道,唐守宫便从一行人的头顶直接飞上了丛林上空,却是一路都在林冠之上凌空飞渡,以至于让下方在林道中与他齐头并进的姜鸿祯愈发得阴沉和愤怒。 与此同时,唐守宫等人的来路! “驾!”陈善平愤然策马,他已经遥遥领先了身后的一众同门,但饶是如此他还嫌慢,以至于坐骑才刚刚冲出林道他便即刻踏马飞纵了出去。 “师兄!”程颜笑可谓气急,但任她如何惊怒和忧患也不能丢下身后的一众弟子,也只能愤然策马去急追:“驾!” 同一时间,绝情宫内。 嗒、嗒…… 父子二人遥隔三丈登高台,眼下距离登上高台已然只剩半程。 相较于宫门之外的哄乱,绝情宫内可谓异常的安宁。 嗒、嗒…… 凌云志走得并不快而且一直背负着左手,他的面上更没有任何的情绪,眼神也如同一汪死水般毫无涟漪。 嗒、嗒…… 凌夜一直低垂着眼睛望脚下,是沉默也好,是缄默也罢,只是微微抿着嘴唇罢了。 浩浩绝情宫,落针可闻,鸦雀无形。 嗒、嗒…… 唯有这轻盈轻慢的脚步声幽幽回荡,但当凌云志在走到主殿门前停下后,这唯一的声响也就此消失。 “……”凌夜稍有沉默,随后才慢慢抬头看向前方的父亲。 凌云志垂目望槛有一息,随后才慢慢举目看向自己的父亲,但无言以述。 吱——! 凌秀峰仍然坐在那里,虽然他依旧身陷阴影,但他放在茶桌上的左手却因为凌云志而慢慢攥握成拳:“你还敢回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5 恭候多时了 “你还敢回来。” 凌秀峰缓缓而出的切齿声分不清是为震怒还是阴沉,但这不知是问是陈的言辞却让凌云志慢慢压低了眉梢:“我有自己的判断。” 凌云志的言辞更是淡漠,语速也是同样的平缓不急。 “唪——”凌秀峰森然释息,随后才虎目灼灼地盯向凌云志的眼睛,乃缓缓而誉:“不错嘛……” 但话才说到这里,凌秀峰的虎目之中便慢慢升起了火怒,在说话的时候更是森缓和低沉:“但你斩的断么……你很无能——” 凌云志稍有皱眉,随后便慢慢攥握起了垂放在下的右手:“你若不死,我三招胜你。” 此言一出,凌秀峰顿时虎目一狞,但随后他便森然生笑:“哦——?” 凌云志禁不住暗暗咬牙,但凌秀峰却因为看到这些而森笑愈长:“唪唪唪鞥……哈啊啊啊……” “哈哈哈啊啊、哈啊啊啊哈哈哈哈!”他突然间的仰天狂笑,非但将即时赶到绝情宫外并汇同一处的各大门派之人当场震住!更将那些从南部丛林中冲出来的万余名三教九流全部镇停下来! …… 所谓惶恐?见之乌合之众相互伸手作拦停! 所谓阴沉和震怒?见之各大门派之人的狰狞和切齿! 与此同时,绝情宫之主殿内! “鞥鞥鞥鞥……”凌秀峰半低着头,笑声更是低沉和森冷。 凌云志深深咬合着牙关,已然是在盯着凌秀峰! “唪。”凌秀峰森然释息,但随后他便慢然扩睁了一下怒目,乃慢慢抬头盯向站在门外的凌云志,可谓凶狞渗骨:“你是我的种。这辈子都流着我的血!” 此言一出,凌云志顿时瞳孔一缩! 呼! 但凌秀峰已然从他身旁掠过,唯在这里留下一道猖狂的畅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 凌云志深深咬牙,随后便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凌夜已经被对方带走了! 与此同时,绝情宫外! 万众伸手互拦着在那里停下也就算了,如今更是在慢慢地移步往后退,尤其是在望着绝情宫的时候……可谓惶恐颤目!恐惧狰狞! 绝情宫,大门口。 “……”陈善平眉头紧皱地扫视了一眼那些乌合之众,随后便阴沉沉地看向了在场的各大掌门。 感受到陈善平的目光,负手在站更朝门的姜鸿祯顿时眉头一皱,但他也只是目光阴冷地凝视了陈善平一眼罢了,随后便即刻转头看向了绝情宫内的一往无前道。因为从他们这个角度,那正殿挡不住后上方的高台和主殿! 陈善平略一皱眉,随后便更加阴沉地看向了唐守宫。 唐守宫负手在站却缄默始终,无论是陈善平在看何人他都不曾与之对视,因为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一条通往主殿高台的通畅大道。 “……”五岳掌门俱是在眉头紧锁地观察绝情宫内,但见泰山掌门赵一刀抱刀而立;嵩山掌门廖明华左手持剑、右手背负;华山掌门孙不为双手背负,单手倒持剑;衡山掌门桑秋雨右手持剑、左手攥拳;恒山掌门王高阳双手背后,但却是用双手横抓着长剑。 然,一旦接触或感受到陈善平的目光和行为……他们便为之沉默。 事后,泰山掌门赵一刀微皱着眉头向陈善平点头回示,嵩山掌门廖明华默默摇头,华山掌门孙不为在慢慢咬合牙关时选择垂目观心,衡山掌门桑秋雨则是在缄默之后环顾向了其他人,而垂目观心的恒山掌门王高阳则是微微一掀嘴角却不知何意。 “……”张东来虽然眉头微皱略阴沉,但他目中的凛然却仿佛能够看透整个绝情宫。 然,虽然位居领首的张东来没有去看陈善平,可站在他右侧且抱剑而立的潘明矾却因为陈善平看向己方这边而慢慢锁住了眉头、阴冷了目光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陈善平深一皱眉,随后只目光锋锐地盯了潘明矾一眼便不再观乎其他,而是直接转头看向了绝情宫内。 “咯、吱……”潘明矾咬牙太过,在盯着陈善平的时候更是大有一言不合就见招的意思,已然是将身体稍微前倾了一些! “……”站在张东来左手边的石猛眉头紧皱地望了一长眼潘明矾,随后才默默地轻咬住牙关看向绝情宫。 “唉……”站在潘明矾右后的廖锦书无奈摇头叹于心,对于身旁的这位师弟……他确是无奈更多。 再纵观这一众将绝情宫大门口围起来的各大门派之人,想必在心态能够算上轻松的……也只有廖锦书罢了。毕竟双手背负不尚且,只是这手中拿着的纸扇却是小悠闲。 而在此的女流之辈,也唯有程颜笑一人。 “……”程颜笑眉头微皱地望了一眼廖锦书手中纸扇,尤其是那扇骨上渗透出来的森冷,更是令她禁不住目光一沉。 但对于此,她保持缄默,虽然无论是对于张东来还是整个苍宿峰她都有着一种虽然说不出来但却根植于心的厌恶之情。 念及此处,程颜笑便不由默默摇头,随后便阴沉沉地看向了绝情宫。 万毒教,七煞派,五岳派,苍宿峰,逍遥门……以及尚未来到的佛门和丐舵。 七大势力,十一支名门大派……更何况后方还有近乎两百支江湖势力和诸多的好事之人?更遑论还有更多在往这里赶来的好热份子? 然,尽管来势汹汹,尽管人多势众,可面对眼前门户大开更不见掠影的绝情宫……没有人表态,所有人都在沉默,以至于让这里慢慢沉寂。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阴影忌惮更难说。 莫说凌秀峰重伤濒死,即便是他只吊着一口气站在那里……就没有多少人胆敢上去尝试。 莫说绝情门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十六天罡,便是那一支神出鬼没的七十二地煞……就足以让人胆寒或忌惮。 …… 某处,一间阴暗的石室内。 石床之上有一人,盘膝在坐目清明。 他默默地望着那个方向,在良久之后才微微牵动了一丝嘴角:“无能之辈……” 心言淡漠,却有些好笑:“如此瞻前顾后……岂成大事。” 念及此处,他便慢慢闭上了眼睛,可能是不屑再看。 “凌秀峰……可惜……可惜……” …… 早前,绝情宫。 高台之下石龙道,东西两外为空旷,但到边界是为厢。 后院之东厢,凌秀峰寝室。 呼! 掠影如风闯入门,房门紧闭之后尚颤动。 呼…… 当房门镇定下来后,室内的凌夜也被凌秀峰随手扔在了地上。 凌夜深深咬牙,随后便面无表情地咬着牙关爬站了起来。 凌秀峰背负着双手站在凌夜的左前方,只是他背对着凌夜更巍然不动。再看他之左前可以去床厅,右侧则是近于待客桌。 而更加靠近门口的凌夜,此时才刚刚站起来。 凌夜没有抬头去看凌秀峰,而凌秀峰也没有转回头来看凌夜。 这一场沉默,有些耽长。 但,当凌夜在阴沉咬牙后禁不住转动了一下自己略有红肿的右手腕时,凌秀峰却慢慢平复下了自己的气息:“唪……” 释息虽轻盈,但此地更安静,凌夜自然也能够听闻在耳,只是他沉默。 凌秀峰缄默稍久,随后才略显迟滞地开了口:“你……” 但话已开头,凌秀峰又为之缄默,随后才微微摇头也尽量柔和了一些声色:“你叫什么名字。” 凌夜沉默一时,随后才转眼看向旁边的地面:“凌夜。” “凌夜……”凌秀峰默念于心,随后便转目看向了那副挂在厅堂上的《天龙腾云·布雨源林》图:“天秀云景……龙泽香山……” 呢喃至此,凌秀峰便不由微微一牵嘴角浅淡笑,乃转头看向了左前方的床厅:“景夜……好名字。” 凌夜微一皱眉,随后深陷沉默。 “记住……”凌秀峰慢慢巡视着卧室内的一切,但那里的摆设没有任何一件可以让停留:“你是我凌秀峰的后代……” 凌夜深为沉默,但凌秀峰却只顾呢喃:“你是我……绝情门的——业火。” “火”字一出,凌秀峰骤然怒目一狞,竟然豁然转身地将凌夜隔空抓取了过去:“若——何——” 凌夜只来得及瞳孔一扩,便被凌秀峰一掌轰在了心门之上:嘭鞥! 呼嗡! 凌夜非但直接撞飞了房门更是一路倒飞出数十丈!以至于将那正好率众走出正殿后门的张东来惊得瞳孔一缩更当场停下! 呼! 但一道身影却瞬间从张东来的身旁飞掠过去,以至于让所有人全部为之色变地凝视了过去。 呼! 程颜笑自是不会多管身后之人,更是一旦飞身过去将凌夜接抱入怀便即刻旋身落地,可她手中持剑,也只能单手相抱。 然,这条大道距离凌秀峰的寝室有多远?!实在令人震骇! 呼! 程颜笑才刚刚抱着凌夜蹲跪在地,但只是这一低头她便顿时面色一变! “吭鞥——”凌夜此时非但全身黑气流溢,更是在咬牙切齿中从嘴角里流出缕缕黑血! 但鉴于此,张东来等人顿时瞳孔一缩,当下便急急赶来。 刺啦! 程颜笑更是在银牙一咬中当场撕开了凌夜的上衣,可这一眼看下去她却骇然色变:“绝心掌!” “什么?!”张东来等人骇然而停,随后便勃然转目地盯向了凌夜的胸口。 偌大的一个黑色掌印,已然完全占据了凌夜的左胸,而且这掌印还延伸出一丝丝触手一般的黑色血线!竟然在慢慢地侵入凌夜的心脉! “混——蛋——!”陈善平看得近乎目眦欲裂,随后便骤然而动地飞冲了过去,更是一旦来到便即刻背剑蹲伏。 噌噌噌! 陈善平一连为凌夜封脉十七指,才堪堪阻住黑气从心脏部位向外扩散,随后又揽指抚掌以催功才将凌夜全身的黑气引回到手印之内。 但鉴于此,陈善平顿时虎目一狞,乃即刻提掌运功更迅猛而落地按向黑手印! 然,陈善平想要趁此热打坚铁的冲散绝心掌印,可这一掌落下! 嘭! 陈善平顿时吐血倒飞! “师兄!”程颜笑色变惊呼,但后方的孙不为已然在怒目一凝下飞身去接,若非如此?陈善平定要一头撞在正殿的后墙上! 呼! 孙不为扶抱着陈善平飘转落地,但不等二人因为势重和牵连再小退两步,却突有一道如若呢喃之风又可谓哑涩如钟的话语传来:“恭候多时了……” 此言一出,凡外来者,皆是瞳孔剧然缩扩!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6 所谓群雄,一群废物 “恭候多时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怒目一凝更猛然抬头地看向了前方的高台,便是程颜笑也在瞳孔一缩后迅猛转身地放开了凌夜,乃是满目惶恐地望向那个站在高台之上的人! 黑靴布衣立跨步,双手背负松劲袍。 神情淡漠瀑白发,居高临下瞰群豪。 只是这一眼看到,各大门派之人便凛然色变,虽然他们之中没有几人见过凌云志,如今更是不能即时认出凌云志的身份,但凌云志身上的那股冷煞气息却是与凌秀峰一般无二,甚至还要更加寒煞或幽冷! 姜鸿祯阴沉阴冷地盯着凌云志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慢然扩张了瞳孔,乃愤恨切齿到目光凶狞更慢慢攥紧了背负在身后双手,在说话的时候更是可谓在阴沉咬字:“凌、云、志——” 此言一出,各大门派之人顿时瞳孔一缩,后方的不少精英弟子以及那些挤在殿道里的杂派人众更是禁不住色变小退。 凌云志漠无情绪地望了一长眼姜鸿祯,随后便侧目望向了凌秀峰的卧房。 但见于此,众人顿时目光一凝而为之侧目。 然,那里根本了无声息,那幽暗的室内更没有任何的动静,唯有两扇房门远远的躺在外面。 凌云志略有一默,随后便转目看向了下方的各大门派。 可一旦接触或感受到凌云志的目光,所有人都是目中一凝更声息一窒,事后在与凌云志阴沉相视的时候也是目光闪烁,更有不少人因为心弦紧绷而手心出汗或者眼睑颤动着抓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器或攥住了拳头,便是自视甚高的潘明矾等人也禁不住咬紧牙关却不敢轻举妄动! 纵观之下,这在场之人诸多,但唯有老一辈的人士或者师辈长者们才足够从容或镇定。然……却没有一人开口表率,更遑论往前移动一步? 凌云志的气场太强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只攀比天山的猛兽,它阴冷的眸子更是渗透了所有人的心神! 凌云志将自己视线内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可胆敢与之对视之人却依如上述,尤其是凌云志那原本阴冷但如今锋利的目光,更是火辣了他们的面庞。 但对于此,凌云志根本就不在乎,他只是看了他们一遍罢了,便将视线转到了凌夜的身上。 凌夜依旧咬牙切齿地抓着心门仰坐地上,但当凌云志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就此沉默。 只不过沉默不久,他便切齿更深地强撑着身体爬站了起来:“鞥……” 凌云志略有缄默,事后又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各大门派之人,随后便漠然转身地走向了后方的主殿:“一起上吧。”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瞳孔一缩,但凌云志随后而来的话语却让他们怫然作色到以至于怒发冲冠:“一群废物。” 吱——吱——! 多少人因为切齿太过而传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又有多少人因为震怒和狰狞而将手中的兵鞘抓攥到微微变形! 然,凌云志早就走出了他们的视线,也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愤怒。 “狂——妄——”姜鸿祯为之齿冷到近乎于万目睚眦,可他才刚刚在怒目一狞后打算飞纵上去,却突有一声阴冷低沉的狂言当空传来:“叶某在此,谁敢乱动!”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面色一变更猛然上望! 呼! 痴剑狂即时便从众人的头顶上空飞掠而过!他自正殿的房顶中间凌空飞向高台,所谓双手背负倒持剑,一落高台亮翅落,乃冷然转身瞰群雄,却将持剑右手背负在身后:“堂堂十一大门成七派,如今竟然率众而来逼冷宫?” 痴剑狂震怒反笑,但却是讥笑更吐不出好话:“简直不堪入目,更不知死活!” 但听这话,姜鸿祯顿时暴怒到面容扭曲,以至于在说话时都快要将牙齿咬碎:“你这狂——徒——!” “有你立场?!”痴剑狂转头便喝,随后更是满目森怒地盯着姜鸿祯的眼睛说道:“老匹夫,当年未曾一剑将你那废物犬子当场挑杀便算你祖上积德!如今见到叶某还不退避三舍!?” “找——死——!”姜鸿祯顿时怒发冲冠,他非但当场便踏碎地板飞冲了过去,双手更是以风擒毒爪,乃直取痴剑狂的面门:“休逞口舌之快!提头来见!” “嗤!”痴剑狂当场嗤弃,更是当场就挥用持剑之手搪开了姜鸿祯的左爪,乃在平空后仰着躲过姜鸿祯的右爪之后即刻挺身飞退,但姿势却是如同飞鹰落:“区区万毒掌也敢班门弄斧,简直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痴剑狂便已然当空拔剑,可他本人的身影还悬停在那里,却已然有数百道分身掠影飞杀向前方的姜鸿祯! “狂妄!”勃然怒骂,但其人已经在凌空后翻之下作飞退,但饶是如此,他的衣袖和衣摆也被那数百道瞬间飞杀而过的残影分身贯穿挑碎! “叶、风、离——!”姜鸿祯因为一眼看到衣破而震怒反笑,当下他也正好飞退到正殿之墙前,便猛然一踏身后的墙面飞冲向痴剑狂的本体:“无知小辈——!” 呼呼呼! 于此一瞬,数百道分身掠影也瞬间重归本体,随后便见痴剑狂在怒目一闪下飞剑刺来,更是当空化成一道剑气风暴冲杀向瞬至近前的姜鸿祯:“山野匹夫妄敢噧人!” 砰砰砰! 姜鸿祯双爪狂舞如黑风,非但瞬间将痴剑狂身外的剑气风暴全部搅碎,更是反绕右臂出插掌,以避开青麟的剑锋转从左侧攻击痴剑狂的右颈! “嗤!”痴剑狂在嗤笑当中即刻收剑出脚,但却被姜鸿祯瞬间用左爪挡抓! 呼! 痴剑狂即刻凌空旋转身体,竟是当空化成一道剑气四射的剑气旋风以行之冲击和旋钻! 滕腾腾! 姜鸿祯独手难撑更是在全身剧震着飞退,可不等痴剑狂骤然旋停以出剑,姜鸿祯便猛然反手扒开了痴剑狂的右脚,其右手之虎爪更是如狂风一般抓扣向痴剑狂的面门! “痴……”痴剑狂才刚刚阴冷出声便被姜鸿祯一爪贯穿了面门,可他身体却化成黑影溃散,竟如同黑色流云! 姜鸿祯怒目一狞,但不等他骤然而动地转身向后! 呼! 痴剑狂已然从姜鸿祯的后上方降落下来,可谓双手持剑欲斜辟,鹰目冷冽只凶狞:“你这匹夫……” 呼! 姜鸿祯才刚刚转身相对,痴剑狂便冷目一狞地斩落了寒光:“找死……” 呼——! 寒光一瀑青如虹,落辟高台之后尚前延,直到如同流光一般攀爬过主殿! 轰! 流光骤然喷发出无穷的剑气,足将高台和主殿冲杀出一条蜿蜒的沟壑!可左脚距离沟壑只有区区半尺的凌云志却根本看都不到那里,他只是双手背负着站在旁边罢了。 同一瞬间。 呼…… 处于下落状态中的姜鸿祯冷煞着面目盯着身前的痴剑狂,而痴剑狂则在眉头微皱地望着青麟的剑锋,因为那上面……抓握着一只较为干瘦的右手! “施主……”来人传声缥缈,但他的身影却令各大门派之人面色惊变! “玄明?!”唐守宫最先震动于心,张东来更是眉头一锁:“佛门?” “唪。”玄明大师微微一笑,随后只一挥手便将痴剑狂连人带剑的掀退开来。 “唪。”痴剑狂即时收剑落空掌,竟然是借此发出一道剑气冲击在地面之上,乃是借此一击之力飞冲向了前方的高台。 呼…… 痴剑狂是直接从姜鸿祯的头上飞冲而过,但姜鸿祯只是阴沉咬牙不对视。 呼! 短短一眼之间罢了,玄明大师便当空旋身退落在了凌夜的身旁,而姜鸿祯则是在落地一瞬便踏步飞冲回了自己的阵营。 至于痴剑狂…… 呼。 一旦落在高台便转身,又是右手持剑背身后,冷冷眈眈视群雄。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自姜鸿祯飞冲高台与痴剑狂交手四合,再到此时三人几乎同时落地或归阵,实际上只是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罢了。 呼。 当姜鸿祯在回到宗门阵营拂袖转身向台时,空觉也从门道之内慢步走出,不过空觉一路都端持着右佛手,更是逢人便敬首谦见。当然也有不少人礼貌回示,只是双方皆无言辞。 姜鸿祯阴沉沉地目送了一眼空觉,随后才愤然咬牙地闷哼了一声:“唪!” 空觉在路过程颜笑之时向对方深一躬首示见,只是脚步未停。而程颜笑也在略有一默后即刻将佩剑交予左手并背到身后,乃用右手端出剑指礼向空觉回礼。 空觉更是敬畏亦礼深三分,随后才转正身体去向玄明大师那里:“师叔。” 玄明大师微微一笑,随后便举目看向了痴剑狂,可痴剑狂却为此眉头一皱。 玄明大师摇头失笑,事后先是侧目望了一眼高台上,这才转目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凌夜。 然,凌夜根本就不抬头看他,只是深深咬牙地用右手抓着心门罢了,而且他早用衣衫遮住了自己的左上身。 玄明大师微微一笑,但不等他开口说话,后方却突然传来一片哗然之乱! “让过!”开路之人是一众老乞,自然引得被推撞之人勃然怒视:“何人造乱!?” “借道!”随后而行的一众污衣执事更是不客气,以至于让旁侧被挤撞到的人怫然作色:“焉敢推撞?!” “你!”但这女侠才刚刚恶目相瞪,污衣派的胖长老便即刻停而还眼:“鞥?!” 女侠横眉怒眼地上下审视了对方一眼,随后便嗤笑出声地转开了面庞:“嗤。” 尤其是在此之后,该女侠还一脸鄙夷地扫了扫自己的衣袖。 “嗤。”胖长老不屑嗤笑,随后便拄行着蓝杆朝前走去。 二长老赵秋实眉头微皱地目送了胖长老几步,随后便默默摇头地跟了上去。 “见谅。”张孟南在路过女侠身旁时稍一点头致歉,但却没有转头去看对方。 女侠愤懑地咬了咬牙,随后便阴沉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可谓是满脸的厌恶和嗤弃。 再纵观这一众拥挤在正殿通道里甚至排进整个前院的弱名门派之人,其中的女杰可谓不少,这一点倒是不同于各大门派,因为得以进入内院的十一支名门大派之中,只有程颜笑一人是为女杰。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7 杂鱼杂狗,不惜命? 呼——哒、哒哒…… 丐舵一行足足来了三百余人,如今逐一从殿堂门道内走出来再去到旁侧列队等候那也是相当有排场,尤其是跟在大队伍中后方的梁金水和万金油更是备受瞩目。 然,各大门派的领首者却只是冷冷一眼扫过去便不再关注,甚至几大掌门根本连看都不看那里一眼。 对于以上,梁金水只是微微一笑,但旁侧的万金油却是阴沉冷笑:“唪。” 只不过来人再多也有出尽的时候,而当最后几位年轻力壮的两部乞者从门道中走出来之后,梁金水和万金油也落落大方地停到了五岳掌门的旁侧。 但对于此……五岳掌门却是纷纷眉头一皱,只是未有多言。 眼下再看这后院之内:高台之上,凌云志和痴剑狂一在中心背对外,一在台沿正朝敌;台下大道中前部,凌夜与玄明大师、空觉和程颜笑可算为一伍;再往后,各大门派之人以各自的掌门或者领军人物为首,已然是呈半月形将这条宽足三丈的石龙道完全占据。不过丐舵之人有太多,是以这一阵帮众便全部站到了位于右侧石龙之右边的空地。 长话短说,回归正题,毕竟一眼所见难以概全。 玄明大师在侧目后探了一眼丐舵的帮众之后微微一笑,随后便举目看向了高台上的痴剑狂:“叶施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痴剑狂眉头一皱,随后便冷眼扫向了各大门派之人:“无须与某论暄,今日但凡来此之人都是为狼子!但若是想要上高台……” 言及此处,痴剑狂便慢慢冷煞成凶狞地逐一盯向各大门派的领军人物:“叶某青麟一剑,你自感可接。”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怫然作色,尤其是姜鸿祯,更是被痴剑狂的眼神激得怒目狰狞且愤恨攥拳。 然,空觉却深深闭目以扬首,随后再深深敬拜道佛号:“阿弥——陀佛……” “嗤。”痴剑狂为之嗤弃,随后便阴沉沉地盯向了一直含笑不语的玄明大师:“我对尔等佛门抱有三分敬意,但某对任何生灵都抱有三分敬意,尔等莫要以此为能来衅之于我。” 痴剑狂的口气极为恶劣更铿将有力,但他对任何人的口气都极为恶劣更铿将有力,是以在场之人诸多,也无人因为他之言辞而哗然诽议,但这阴沉或强笑却是可以从后方看到不少。 “哼。”万金油阴沉冷笑声归心,随后便眉头微皱地看向了凌夜那边。 然此时,玄明大师却微微一笑,乃端起佛手向痴剑狂稍一敬首:“阿弥陀佛。” 在此之后,玄明大师便端持着佛手礼笑视着痴剑狂,乃悠悠而谈道:“叶施主。虽我佛门有赖于当今天子才得以大兴盛,但我等却妄妄不敢愧对于本宗风则道统和天正,是以施主所言……实属偏见。” 痴剑狂面目一沉,随后便冷眼看向了那一众在侧声窃议的乌合之众:“不用搬出这些,某更不会与你论道。” 玄明大师略有一怔,而后方那些虽在窃议却无声传出的人众则是眉头一皱便缄声。 然此时,一直闭目观心的空觉却是微微摇头莫名,随后便见玄明大师悠悠一笑又摇头,乃向痴剑狂稍一敬首道:“施主,可否上前一见?” 痴剑狂眉头一皱,但不等他开口否决,凌云志却突然传来了森冷致词:“不用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瞳孔一缩更面色大变地举目看向了痴剑狂的身后!便是玄明大师也深为震骇!空觉更是禁不住惶恐睁目退一步! 呼…… 那里传递出来的寒煞之气竟然已经开始蔓延出霜冻!而那个从痴剑狂后方慢慢走出来的身影……更是仿佛被一只由黑煞之气聚变成的狼龙附体! 至于它所释放出来的冲击,痴剑狂首当其冲! 嗒、嗒…… 双手虚攥只垂放,一步一出无摇晃,只是双目冷,只是白发飘:“我祖父在世时,没有人胆敢过来寻衅。”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色变到屏住了唇口和呼吸,但凌云志却愈发阴沉和阴冷:“如今我父已亡……” 凌夜突然心神一震,但只是将头低得更深,只是将牙咬得更死也将心口抓得更紧。 “绝情门不要也罢。”凌云志一步停到痴剑狂的左边,但观一眼众人的神情后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姜鸿祯的眼睛上:“姜鸿祯。” 此言一出,姜鸿祯顿时怒目一狞,随后便阴冷咬牙地盯住了凌云志的瞳孔。 凌云志微微一掀嘴角,但言辞所出却毫无讥笑:“当年你长子姜知风。”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姜鸿祯便怒发冲冠到扭曲了面容,其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更是已然攥出了鲜血! 凌云志微微一笑,也只是那么望着姜鸿祯的眼睛罢了:“不知死活,胆敢过来寻衅于我。” “吱——吱!”姜鸿祯切齿至深,他如今之所以还能保持着一丝理智,无非是顾忌于玄明大师的存在罢了。 事实上,玄明大师此前那一句看似是在对痴剑狂讲道的言辞,实际上也是在提醒在场之人:莫要忘了我佛门,莫要忘了我佛门与当今天子的关系! 这种没有针对的震慑,是令在场所有怀仇而来之人强压怒火的根由,也是此前众人窃声私议的重点。 世人皆知,玄明大师所来是为平定乱局以免造杀生,先不论贵为佛门三大高僧之一的玄明大师自身之强悍,单是佛门与天权之间的契连便足以令人忌惮。若是在此间不顾劝阻而引发大范围的厮杀,想必这事情一旦经由玄明大师的口风传上朝野……那么彼时,己方绝然是讨不到多少好处。毕竟有玄明大师亲在见证,更遑论各方门派名声太过? 但这些,凌云志却根本不在乎。 “唪。”凌云志为姜鸿祯的现状而轻微失笑,随后便转目扫视向了五岳掌门:“对于你们——我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五岳掌门顿时面目一沉,可谓是一个更比一个的面色难看。 实际上,五岳掌门与绝情门根本就没有非报不可的死仇,但彼此之间长年累月下来产生的摩擦和碰撞早就形成了不可不报的私怨。 但无论五岳掌门如何阴沉又怀有何等的杀机,凌云志都根本不在乎,因为他已经将目光转到了唐守宫的脸上。 四目一触,唐守宫顿时眉头一皱,但不等他开口出言,凌云志却直接看向了苍宿峰。 唐守宫老脸一沉,随后便阴沉咬牙地看向了张东来那边。 “……”石猛、廖锦书和潘明矾本就神情沉重,如今一旦与凌云志产生对视更是瞳孔一缩到攥紧了双拳或兵器。 但凌云志只是将他们漠然带过,便直接望向了张东来的眼睛。 四目一触,张东来顿时眉头一皱,乃禁不住慢慢咬住了牙关。 凌云志望着张东来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淡漠开口:“你苍宿峰。” 呼! 此言一出,苍宿峰的弟子顿时心悬一线得抓紧了兵器,但凌云志根本就无关于他:“与我绝情门有仇怨?” “……”张东来略有沉默,随后便稍作闭目,乃后退了一小步。 哗—— 张东来的举动令后方的人众哗然色变,便是苍宿峰本派的弟子也略显惊怒,尤其是石猛、廖锦书和潘明矾三人更是瞬间阴沉,但既然师傅已经表态,他们也只能深深咬牙退一步。 凌云志神情淡漠地望着张东来,直到对方慢慢睁开眼睛后他才转目看向丐舵那边。 但鉴于此,万金油顿时面色一变地退后了一步,但梁金水却在目光一凝后瞬间阴沉。 “唪。”凌云志传出的声音不知是笑还是息,但随着看去……他却慢慢阴冷了目光:“你们让我想起一个人……” 此言一出,凌夜顿时微颤了臂弯,但随后他便深陷沉默。 然此时!凌云志竟突然从万金油的身后侧掠出来! 呼…… 一瞬间的前人消失,令所有远观近望者全部骇然色变!但万金油却恐惧震颤!因为那股从身后传递过来的寒煞之气已然渗透到了他的骨髓里! “杂鱼杂狗……”凌云志古井不波地望着万金油的后脑,右手已然并成掌刀横削了过去:“不惜命?” 嘭! 碰撞产生的冲击和劲气瞬间将梁金水掀退了出去,而梁金水更是被一只左手直接甩飞了出去! 噔??! 降妖杵一旦旋转停立便被一只迅猛抓来的左手当场抓住,但正因如此,才令降妖杵立足的地板爆裂,才令那爆发出来的冲击和劲气渲染上黑金二色! 呼——! 猛烈的劲气如同狂风,非但猎猎了凌云志和玄明大师的须发及衣衫,更是令除了凌夜以外的所有人全部色变飞退! “施主!”玄明大师一手持杖更侧弓大步擒敌手,所谓震怒悍然更威凛,已然是将凌云志的右手抓按到了自己的膝盖前! 凌云志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右手,他看起来毫不费力,但在把手臂往回带的时候却极为艰难更颤动。 哗——! 后方围观的部众哗然色变,随后便见姜鸿祯勃然暴怒地飞冲了过来:“凌云志!” “混账!”在玄明大师转头怒吼的一瞬间痴剑狂便骤然怒目一狞,此后且不见他有何动作便直接横剑拦住了姜鸿祯! “找死!”姜鸿祯勃然暴怒,当场便跟痴剑狂快拳对快掌、狂爪对劲拳的冲天而起! “动手!”王高阳率先怒吼出声更即刻拔剑飞来,后方的四岳掌门更是齐齐怒目一狞便飞出! “混账!”陈善平勃然怒吼便飞去,以至于让程颜笑也怒火攻心地拔剑支援:“王高阳!” 呼! 然,空觉却比他们更快一步!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8 楚诗云! 呼…… 僧服素然无袈裟,但衣从飘飘可谓妙。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尽管空觉依旧端持着右佛手,但他高举过头的左手已然金光大放! “找死!”王高阳才刚刚怒目一狞,那边的潘明矾却怫然作色地拔剑而来,以至于让石猛勃然暴怒:“潘明矾!” 可张东来却只是眉头一皱,根本就没有拦阻。 噌! 同一时间,陈善平和程颜笑等逍遥门一众也将四岳掌门拦停,然此时…… 啨啨啨! 非但五岳弟子纷纷飞纵杀来,苍宿峰也有半数的精英弟子怒啸而来,万毒教更是全员皆出,便是那边才刚刚转身退停的万金油也气急败坏地飞纵了过来:“还不动手——!” “该死!”梁金水愤然切齿,随后便纵身飞向了逍遥门一众:“堂堂逍遥门何以与邪魔外道为伍?!” 哗! 此言一出,非但丐舵之人蜂拥而上,那些位于殿堂通道内的部众也有不少人在咬牙切齿后骤然地拔剑而来:“杀!” “找死!”唐守宫突然瞪眼暴怒,更是在飞天而起中猛然转身,竟然向那些从殿堂内冲出来的部众挥射出一瀑飞羽螺旋针! 噗噗噗! 与此同时,前院。 “什么?!”这已然快要将前院占满的势力部众在哗然色变中急急后退,却是因为痴剑狂和姜鸿祯在飞冲对战了数十丈之高后突然交叉而过的俯冲下来! 嘭——落在正脊左头的姜鸿祯落势更重也更快,如今一旦前脚落地他便即刻转身飞掠向了另一头的痴剑狂。 呼——痴剑狂在落步之时如同蹲伏,但不等后方的姜鸿祯飞掠而至,痴剑狂便目光阴冷地用左手慢慢抚去了青麟的剑鞘:“你有幸见到……” 嘭! 陈善平被突然飞袭而来的张东来一掌轰中后肩,当即便吐血侧飞了出去:“噗!” “师兄!”程颜笑惊怒急呼,但时下,在她前方环抱着双臂和长剑的廖明华却在凌空站立的状态下使出一记转身后摆踢:“姐们儿。” “找死!”程颜笑勃然怒斥,但面对这横扫面门的一脚她也只能飞身后退。 于此一瞬! 呼轰! 房顶之上突然爆发出一道冲天而起的剑气风暴!此风暴非但将姜鸿祯直接掀飞了出去,更是瞬间暴扩成了十余丈粗细,已然是将整个屋顶全部占据并全部旋绞成了碎块儿! 噌! 然,这突然从剑气风暴内飞冲出去的痴剑狂却将身后的整座剑气风暴全部吸扯了过去! 如此一幕实为骇然,若是把这座剑气风暴比喻成一道竖立的海面,那么前方那飞剑刺向姜鸿祯的痴剑狂……便是海面爆射出去的龙吸水! “找死!”姜鸿祯震怒狞目,但面对前方瞬至而来更几乎扭曲空间的流光剑,他也只能选择在侧身躲过后即刻下落。 呼轰! 痴剑狂一剑虽然落空,但在骤然停滞之时却将整座剑气风暴汇聚过来的流云全部吸收进了青麟之内,以至于让青麟在骤然之间青光大耀! “匹夫为懦!”痴剑狂震怒反笑,此时他也正好落向门庭的攒尖,便落步一踏即转身,乃阴冷叫嚣着追杀向前方正要飞越过正殿的姜鸿祯:“姜姓逃狗!焉敢不战!” 咚咚咚…… 整个房顶早就砖瓦全落,虽然如今还有斗拱和童柱等等在支撑,但却无法阻止侧墙产生小范围的坍塌。 呼!噌噌噌! 幸好室内的围观部众也不弱更是飞逃或退避及时,否则定要被殃及池鱼。 与此同时,后院战场。 砰砰砰! 呼——! 啨啨啨! “……”凌夜深深咬牙低着头,他没有去看右方那飞沙走石、呼啸成风的乱战,而是在缄默一时后转身走向了位于自己左前方的高台。 而此时,凌云志也慢慢地将自己的右手回收到了自己的身前。 “可……恶……”玄明大师极为震怒,可谓是在面目狰狞地盯着凌云志的右手。 “……”凌云志漠无情绪地望着自己的右手看了一会儿,直到那边的凌夜一步踏上登梯之后他才默默地看向玄明大师。 “你!”玄明大师怒目一凝,但他才刚刚将手中的降妖杵挫立在地,凌云志便淡漠转头地看向了位于玄明大师身后的乱战:“你拦不住的。” 此言一出,玄明大师顿时瞳孔一缩,可不等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却突然面色剧变地松开了擒拿着凌云志的右手更踉跄后退! 噗! 但玄明大师只是遭遇这一变故,逍遥门的一名青年弟子便被潘明矾当场挥杀! “唔——”青年弟子双目怒睁地用左手抓着自己的脖子,可那鲜血如同泉涌,以至于让他只能再持剑倒退两步后便一头栽倒。 “混……账……”玄明大师热泪盈眶地望着自己颤动不止的右手,可能他的痛苦不是因为自己那被贯穿出数十道血口的右手,而是来自身后那个自己来不及救下的生命。 “混账——!”尚用双手抓提着一名五岳门徒的唐守宫勃然震怒,随后便猛地推飞了手中的废物,更是在暴怒转身中向潘明矾发射出数十枚小巧的剑叶金莲! 咔、咔! 然,剑叶莲花才刚刚在绽放中推出一根根银色玄针,潘明矾便在怒目一狞中以脚为锋的反攻了过来:“龙神腿!” “蠢货!”张东来怒吼一出便隔空出掌,乃将潘明矾当场从空轰落! 呼——嗡! 剑叶金莲当空绽放如金阳,但那阳光不是光,而是雨! 噗噗噗! 数万枚金雨一瞬倾尽,足将前方那一大片空地全部射成筛子!可那数十枚剑叶金莲却就此消失不见! “找死!”唐守宫狰狞转头,但不等他作势飞向张东来,石猛和廖锦书已然齐齐攻来:“战(杀)!” “不知死活!”唐守宫勃然暴怒,当即便同二人缠斗起来。 “……”凌云志神情淡漠地扫视了一眼场中的战斗,随后便一步前出。 然此时…… 呼——当廖明华一脚蹬中程颜笑的左肩,当陈善平身陷赵一刀、孙不为和桑秋雨的围攻,当张东来阴沉沉地挥爪扫杀向前方的逍遥门青年,当梁金水和万金油气急败坏地与逍遥门徒缠斗,当痴剑狂把姜鸿祯追向位于高台主殿左方的石像之时…… 空觉突然阴冷了目光,随后便骤然抬脚一踏地面的飞冲而起,非但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王高阳的一剑横削,更是在上冲三丈之后双手合十盘膝坐:“波若诸佛……青罗伏魔掌。” 呼——! 双手之中绽青罡,足将空觉映衬为一颗青阳! 嘭! 但突然出现空觉身旁的凌云志却直接挥手将空觉扫飞了出去! “施主——”空觉震怒嘶吼,但也只能保持着佛像之姿摔落向地。 同一时间! “呃啊!”倒飞落地的程颜笑捂肩呛血,空觉也保持着佛像之姿侧摔在地,随后便见陈善平被赵一刀、孙不为和桑秋雨分别制住脉门更以刀挟持,而张东来也在将前人的锁骨爪碎之下拂袖转身地看向了凌云志。 “找死!”姜鸿祯落在石像头顶与痴剑狂近身缠斗,但痴剑狂更是没有好话:“去你坟头撒尿!” 呼呼呼! 当凌云志飘身落地时,那些原本已经退到前院的万众也接二连三地飞跃到了房顶或者围墙之上,却是选择如此围观。 “鞥?!” “站下!” “还动?!” “起来!” “你他娘的!” 于此一瞬,所有的逍遥门徒包括不少的七煞派弟子也全被五岳派、苍宿峰、万毒教和丐舵之人当场制服或者逼停,便是空觉也被一帮人拿刀剑架了起来,尤其是“你他娘的”这句粗鄙之言,除了万金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可恶!”唐守宫怒急攻心更切齿,但那一张张或是痛苦或是耻怒的面孔却让他不得不攥拳后退。 凌云志古井不波地扫视了一眼众人,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了那边快要登上高台的凌夜。 但鉴于此,张东来顿时瞳孔一缩,随后便豁然而动地飞纵向了那边已经登上高台的凌夜:“抓住他!” 哗! 只此一瞬便哗然四起,但不等面部狰狞的张东来飞鹰落爪…… 嘭! 突然横插间内的黑影直接便将张东来一脚踢飞了回去!这一记回旋踢可谓迅猛和沉重,非但直接踢到了张东的侧颌,更是直接踢飞了张东来的两颗槽牙! 呼! 尚处于倒飞中的张东来骤然怒目一狞,随后便凌空翻转着落到了潘明矾的前方,可他落地不稳更一连退后了数步才被眼疾手快的潘明矾出手扶住:“师傅!” “无妨!”张东来抬手便喝,随后才阴沉沉地盯向高台之上。 “唪!”冷哼之下有呼啸,随后便见一人负手而出停台沿:“垃圾。” 此言一出,张东来顿时面目狰狞到几乎咬碎牙齿,更是生生将自己的双拳攥出了血迹! 哗! 也直到此时一众围观者们才哗然色变,更猛然转目地看向那人。 但看其人,身长九尺,面相方润,长剑眉,虎星目,相貌堂堂,凛然之威。黑发束拢在后无簪系,未留鬓缕未留须,所谓黑靴黑战袍,玉带如墨玉佩青,武挺之躯如苍峰,白衬洁净不染尘。 但此人是谁?在观者竟无一人知晓! 与此同时,无面石像之头顶。 嘭! 姜鸿祯在和痴剑狂在对击一掌后齐齐倒飞,随后一者落停在左,一者落停在右,可谓是再退一步便要跌落“悬崖”。 “唪。”痴剑狂在与姜鸿祯相互盯视了一眼后便即刻收剑转身,可当他一眼看到那人的背影之后却神色大变:“楚诗云?!” “楚诗云?!”但凡能够听到这声惊呼之辈全部眉头一皱或者目光一凝,尤其是姜鸿祯,他更是心神一震而猛转其头地怒视了过去,可这一看之下他又瞬间瞳孔外扩! 然而,楚诗云本人却突然冷哼:“唪。” 此声一出,全场肃静。 “该死。”痴剑狂禁不住低骂出声,随后便突然咬牙切齿地盯向了对面的姜鸿祯。 “找死!”姜鸿祯一旦感受到目光便顿时勃然大怒,可不等他转头看向痴剑狂,痴剑狂却突然嗤弃出声地飞向了楚诗云那边:“嗤。” “混——账——!”姜鸿祯怒火攻心到愤拳切齿,但随后他便冷煞着怒脸飞纵向万毒教所在的阵营。 呼! 痴剑狂才刚刚在楚诗云的后方落下便疾步走到了对方的身旁,但这一眼斜上斜下的打量过后……痴剑狂却突然眉头一皱:“故作深高!” 楚诗云禁不住微微一皱眉头,而此时姜鸿祯也直接飞回了万毒教所在的阵营,随后便愤然拂袖背双手,冷冷眈眈视高敌:“我道是谁,原来是魔宗宗主楚诗云。”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59 绝门之变 “什么?!” “魔宗?!” 此言一出,九成九的人全部神色怒变更惊心!虽然没有人真正的惊呼出口,但不少围观者却在额头冒汗或者屏住呼吸中退移了两步之后突然咬牙切齿地离开了这里。 呼!呼! 这一番的连带反应自然是不少,但也只是让各大门派的领军人物眉头一皱罢了。 “唪。”楚诗云在淡漠一观众人后冷然一哼,随后先是垂目扫了一眼地上的那几具尸体,又转目看了一眼还在那里拄着降妖杵望着自己右手的玄明大师,这才眉头微皱地打量向侧对着自己的凌云志:“倒是年少有为。” 凌云志有些无动于衷,只是垂目望着地上的一淌血迹。 见状,楚诗云顿时微一皱眉,随后便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姜鸿祯,可谓言辞淡漠:“你万毒教不想要了。” 此言一出,非止姜鸿祯怫然作色,万毒教的帮众更是瞬间怒发冲冠!可不等他们在咬牙切齿之后.进步喝指,姜鸿祯却勃然大怒地一挥大袖:“退下!” “嗤——”万毒教之人生生将话语憋住,随后才一个个咬牙切齿大不甘地退后了一步:“该死……” 楚诗云神情淡漠地扫了一眼万毒教的帮众,随后便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姜鸿祯:“以后楚某所在之地,你自行退避。” “嗤——!”姜鸿祯愤恨得几乎咬碎牙齿,但任凭他把双手攥出血丝也只能愤然离去:“此事没完!” “你——!” “肃穆?!” “教主!?” 万毒教之人屈辱成怒,但无论他们是在怒视姜鸿祯还是楚诗云,最后都只能在咬牙切齿之后愤然而离:“该死!” 可他们想要走,凌云志却突然淡漠出声:“停下。” 此言一出,姜鸿祯顿时勒步而停,一众万毒教之人更是震怒到将手中来不及入鞘的兵器都攥得微微颤动! “哦——?”姜鸿祯慢慢地转过身来,在盯向凌云志的时候更是如同一只快要暴走的野兽:“你要我留下?” 凌云志置若罔闻,但此时玄明大师却突然怔怔地后退了一步,随后竟在悲痛闭目中当场盘坐下来,乃慢慢地端出佛手道悲号:“阿弥——” “师叔!”空觉大惊失色,但那只左手却比他的惊呼声还要更快一步地按在了玄明大师的右肩头上:“自戕,是懦夫的行为。” 此言一出,非但玄明大师浑身一震,痴剑狂等人更是瞳孔剧扩而猛然去看。 “唪。”楚诗云微微一笑,随后便直接转身去往了高台,同时也将右手重新背负了回去:“今日之事……某不参与。” 听闻此言,众人顿时眉头一皱,但楚诗云却毫不停留:“但此子是我缘中之人,若是谁敢在日后动他……” 说到这里,楚诗云便就此停在了台阶前,随后才侧转过来以面带微笑地看向各大门派的领军人物:“且敢承受我魔宗的怒火。” 言辞平淡,笑容可掬,可谓是令人如沐春风。 但这话语之中的意味,却令所有人深为沉默。 “……”凌云志略有缄默,随后便深深闭目地向楚诗云侧向顿首以视谢。 楚诗云微微一笑,随后又侧目扫视了一眼各大门派之人,这才微微一笑地转身登上高台。 众人至此缄默,但当楚诗云登台过半时,玄明大师却突然悲凉摇头,乃在强撑着降妖杵起身之后端持着佛手礼向楚诗云深深一拜:“多谢道友……” 但楚诗云却一步不停,更没有传回一句言辞。 玄明大师一直敬送楚诗云登上高台,随后才慢慢地撤下礼节以正身,但在此之后……他却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空觉。” “师——”空觉抬手欲阻,但见对方如此决然,他便只能止住言语。在此之后,空觉又转目深望了一眼高台上,随后才悲笑摇头地爬站起来。 哗啦啦。 几位用刀剑逼持着空觉的五岳之人虽然即时撤兵退开,但却一直阴沉沉地盯着空觉,直到对方跟随着玄明大师走进那座失去房顶的主殿。 “……”痴剑狂眉头微皱地深望了一眼玄明大师,随后便冷然转身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嗒…… 而此时,楚诗云也一步停到了凌夜的身前。 然,凌夜只是用双手托着下巴盘坐在那里,根本就无视了楚诗云的存在。 楚诗云漠无情绪地望了凌夜一会儿,随后便轻轻伸出右手抓住了凌夜的肩膀,只此一步踏出……便直接飞向了左侧石像。 痴剑狂为之皱眉,但此时…… 呼——! 凌云志突然冲天而起,乃在冷视了一眼下方或是震怒、或是惊怒、或是惶恐的众人后一挥右手便直接转身飞向了高台:“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此言一出,各大门派之人顿时面色一变!痴剑狂更是狰狞转身地怒视向了凌云志! 下一瞬! 呼呼呼! 除却逍遥门和七煞派之人外,其他门派之人全部在咬牙切齿之下骤然飞纵了过去! “混账!”陈善平怒吼到万目睚眦,但却将自己迫噬到捂住胸口更伏地吐血:“库唔!噗!” “师兄!”程颜笑才惊急要来,那边的凌云志已经从痴剑狂的头顶飞掠了过去:“消失。” 此言一出,痴剑狂顿时怒目一狞,但此时……张东来和姜鸿祯已经率先从他的身旁飞冲了过去! 呼! 凌云志一落中心便转身,但与此同时二敌近! “这座江湖……”凌云志在满目空洞之时已经慢慢分摊开了双手,可见刀气已成虎指更是全身煞气如风:“从来不缺少报复。” 呼…… 凌夜被楚诗云抗在左肩上,但他神情麻木目空洞,也只能看到那里越来越小,只能看到那一道道身影将那一袭白发吞没…… 而彼时,玄明大师也带着空觉走出了绝情宫的大门…… 那里纵横交错的剑气,那里抛洒而出的热血,那里交错纠缠的光华和掠影,那个抱着长剑站在台沿上的人…… 一滴浊泪…… 能够挽回些什么呢…… …… …… 贞观元年,九月十八日。 绝门之战,在黄昏落幕前落下帷幕。 史称,绝门之变。 …… 当这两位万毒教的弟子相互搀扶着并捂着自身伤口走出绝情宫的大门时,已经在身后留下太多的血迹。 是以,在七步之后……他们一头栽倒了下去。 他们是最后一批离开这里的人,但最终也没有离开这里。 这一条血路之上留有太多的跟他们一样走不掉的人…… 那一路的血液,一路的脏器,一路的残兵……一直延伸到高台之上。 如今还留下的见证者,唯有那两尊无情无衷的圣像。 高台之上,血海之中。 一人蹲跪在地捂胸口,但是头颅已经被前人用右手抓穿……然,都失去了生命。 他尽管站着,但是满身疮痍,就如同是被风儿吹熄的烛火……唯有一缕烟丝在飘摇。 衣衫只有胸部完全破碎,但胸膛之上一横伤口如天堑,下方爪痕更猩红。 断刃,长刀,残剑,袖箭……多是从他的后背贯穿至身前,也有一柄断锋之剑穿插了他的左大腿,尚有一刀砍在他的左肩上不能掉落。 右臂尽管有伤口,但还算完好。而左臂……如同被凌迟,尤是左手,可谓筋肉血糊,已然只剩下些许皮肤。 这些倒在台上的人,这些死在他身边的鬼,都如同那些从他左手上滴落下去的血液一样,能够落地,但无法安息,无法归瞑…… 绝情宫一战,凌云志战死高台,最终身贯十七兵,伤痕累累不可计,但他的衣衫尚算完整,只是白发血斑斑,面上血污染。 绝情宫一战,死伤惨重。 五岳之中,泰山掌门赵一刀因被凌云志用手爪贯穿喉部惨死留下;嵩山掌门廖明华在断失左臂后侥幸逃脱;华山掌门孙不为受伤最轻,但是被废了功底;衡山掌门桑秋雨的左腿被齐膝削掉;恒山掌门王高阳被震断全身经脉,已经成为活死人。 此外,所来弟子……九成留下。 苍宿峰中,张东来险些被开膛破肚;石猛被斩断右臂;廖锦书被削掉头皮;潘明矾被斩断了两条小腿。 此外,所来弟子……全部留下。 丐舵当中,梁金水身受重伤,长发被削成短发;万金油被斩瞎一只眼睛,断失右手的小指;赵秋实受伤不重,但被剜掉了一只耳朵;张孟南被打断右腿,胸口之上留下五指洞。 此外,所来弟子……乞讨地狱。 万毒教中,全员覆没。 教主姜鸿祯……惨死仇人身前,屈绝在跪。 佛门,是为定乱而来,但在终战之前萧瑟离去。自此之后,玄明大师……再也没有走出过佛门。 逍遥门,为劝和而来,虽然没有参与最后一战,但带回了七具遗体。 七煞派,为力保而来,但却没有参与最后一战,最后漠然离开。有伤无死,实为大幸。 痴剑狂,为援战而来,但同样没有参与到最后,也没有转头去看身后的一切,只等战斗结束才冷然离去。 收尸…… 绝情门之人从来不需要收尸,死在哪里就在哪里。那,就是坟墓,就是归宿。 对此,站死高台中心的凌云志不在乎,坐寂床寝的凌秀峰也无怨言…… 黄昏是鼓,夜是美酒。 但如今的鉴赏和饮就者,却只有那几只乌鸦。 两者前殿废墟梁,两者主殿攒尖上。 一者左像左肩头,一者右像右刃上。 但,只有这左肩乌鸦歪头望,随后展翅飞向西北方…… …… 绝情宫之战,打乱了整个江湖的格局。 一时间,各种势力如同雨后春笋般争露头角,竞相角逐以崛起,残弱吞并以雄踞…… 江湖风雨,从来不缺。 武林是林,残酷冷血。 但,也正如凌云志所言:这座江湖,从来不缺报复。 人生若只如初见 章60 祁连山,桑木崖 祁连山,魔宗内。 某室内,卧床上。 凌夜已经昏睡了足三天,但此时他却突然眉宇一动,随后又几经睁动眼睫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陌生的窗梁和房顶,并不华贵。陌生的环境和氛围,很是安静。 “……”凌夜望着房梁望了许久,但却毫无情绪可言,以至于连眼睛甚至目光都一动不动。 吱…… 房门被来人轻轻推开,看她推入进来的右手很是纤柔和小巧,当是一位少女。 吱…… 右门既开,便推左门,但当阿容在推定左门之后用双手端着药托进来时,凌夜却在微微一抿嘴唇后突然就翻身下床去穿鞋。 “你——”阿容才刚刚走到床厅的廊门便看到了这一幕,可不等她张开嘴巴把话说出来,凌夜就在提上鞋子之后直接跑了过来。 “你干嘛……”阿容才把话儿说到这里,凌夜就已经从阿容的旁侧跑了过去。 “哎。”阿容转身望去更轻唤,但凌夜却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门。 阿容小小的皱了皱眉头,随后又稍感郁闷和愤懑地屏住了嘴巴,事后才没好气地拧了一下身子:“唪。” “你不喝……你不喝我喝。”阿容心中负气地嘟囔了两句,随后便真的端起玉碗把里面的汤药喝掉了。 唉……怎知如此俊俏可爱的少女,竟然如此容易生气。 与此同时,室外庭园。 呼…… 凌夜略显阴沉地板着小脸,他虽然一路都在马不停蹄地往外跑,但因为不知道这是哪里又出路在哪,是以他便只能凭着感觉去选择路线。 这里太大了,更是无论在哪都能看到远外的高山云海,凌夜知道这里是高山之巅,但他一路上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碰到。至于这身边、那远外的美景,他更是不会去看。 唳—— 飞鹰少有但鹤多,一庭之中有园无院。琼楼玉宇盘山坐,廊庭道里蝴蝶多。只是棋台无客,石桌茶冷。 千山成脉上云海,间有一山最为高。所谓鸟语花香高山境,世外桃源任心遨。那一盏蜿蜿蜒蜒的登山道,又何止攀了两层云?那一座雄伟的入殿之门,后方又何止是宫阙?正是应了这句“一户才过千户出,祥云缎带似流苏”。但这千户,还在那大殿之后。 哒、哒…… 凌夜一直在奔跑,绕出廊停、跑出花园,再冲进红枫林…… 呼—— 红枫落叶秋满棠,凉风习习如礼糖。 只是这人儿,又怎会懂得欣赏? 呼…… 凌夜轻轻咬合着牙关跑向前方的出口,虽然这红枫一道有些长,但那尽头的光亮已经很近了。 呼——凌夜在迎头跑出林道后顿感眼前光亮,于是便就此停下在了这里。 前方不远往悬崖,那里足够宽敞,但被枫叶铺垫美妙,而那悬崖外的夕阳之象更是令人神往。所谓夕阳左落悬崖海,流云绯红娇羞色,他站在那里望悬崖,也禁不住开始怔神。 但不久,凌夜便默默转目地看向了那条位于悬崖右边的下山道。这条路要低于崖台很多,也是正好从凌夜的跟前分叉过来,好像是在等待他。 凌夜为此稍沉默,随后便要抬步走来。 呼唔——但这道突然传来的呼啸声却打住了凌夜步子。 凌夜略有一顿,随后便默默地转身看向了自己的右方。 呼唔——金乌展翅首昂扬,一树梧桐满飘棠。但它身前有一人,正在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胸颈。 少女身姿不及高,一袭火服领洁整,裳面印有白花案。发分两侧前后垂,许是刚刚洗了妆。腰缠如墨尚赤脚,年姿不高却目妙。真个相貌清奇又妙丽,仙气灵动不比于俗子,抚乌时更是恬静含笑,如同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凌夜看得有些恍惚,更禁不住目光闪动了一些。 呼唔—— 金乌突然摇头收拢了羽翼,也将那些飘落向自己头上的落叶抛开,看起来是有些孤傲了。 少女微微一笑,但当火儿转目看向凌夜时她便不由目中一怔,随后便直接转头看向了凌夜那边。 四目一触,凌夜顿时声息一窒,也就此沉默了下来。 少女轻轻地眨了眨眼,但无好奇,随后便嫣然一笑地侧歪下了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凌夜深为沉默,随后便直接转身闯向了下山道:“我走了。” 少女为之一怔,乃在莫名其妙地眨了一下眼睛之后作目送。 “唪——”火儿忿忿不平小释息,随后便斜着眼睛目送凌夜下山去。 凌夜在大步行进中慢慢屏住了嘴巴并轻咬住牙关,更是一旦来到阶梯前便直接开始往下跑。 少女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后便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火儿。 “啼咿——”但火儿却一声啼鸣就直接转身飞向了梧桐树,它这莽撞的举动尤其是那华丽的尾翎可险些没把少女给掀退出去。 少女怔怔地望着火儿飞上梧桐树,但火儿才刚刚停在树梢之上转过来就趾高气昂得把脑袋撇向天上,显然是不知为何又生了娇气。 少女禁不住眨了两下眼睛,随后便小皱着眉头看向了下山道。 彼时,凌夜才刚刚跑到那层云海的近前,可他却没有选择减速,而是直接挥手一扫便冲了下去。 少女静静地望了那里好一会儿,随后才莫名摇头地离开了这里,但却不是去往那边的枫林道路。 “小姐——”阿容站在上路大挥手,笑容也是相当的欢然和莞尔。 “啼咿——”火儿把头转过去扬天啼鸣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吓人。 与此同时,下山道。 上下两云中,山道且算平。 嗒、嗒、嗒…… 凌夜只顾着顺路往下跑步走,但前路到了这层道路的中后段之时便开始陡了,是以他便只能稍微侧着身子往下赶,也是不能再往下面跑跳了。 呼—— 一过云层之后坡稍缓,凌夜再次加快步幅往下赶,但这一层一重天,直到又三重境界过去之后凌夜才目中一动也作停地看向下方的山脚。 但,那里有一人负手在站。只是背对着他罢了。 凌夜沉默一时,事后便一路慢下望脚下,面无表情不说话。 而楚诗云也只是背负着双手站在道路的尽头,直到凌夜慢慢地在他后方停下来。 凌夜略有缄默,随后便抬头望了一眼楚诗云,可在此之后,他却更加沉默得垂下了目光。 事实上,凌夜距离楚诗云不过七层台阶远,但饶是如此……凌夜也才堪堪与楚诗云身高齐平。 由此可见……这台阶的坡度实在太缓。 然,尽管彼此之间的高差不大,可凌夜在看向对方时却倍觉自身的渺小,更感对方的高大,是以他才会沉默到慢慢咬住牙床。 楚诗云慢慢转头巡视了一番前方的景色,随后便举目眺望向了远前的林山:“需要我说么。” 凌夜深深咬住了牙关,此后便慢慢攥住了双拳。 楚诗云意味莫名地摇了摇头,随后便转目望向了自己右前方的远阔:“你如何选择。” 凌夜将双拳越攥越紧,却也慢慢低垂下了面庞。 “唪——”楚诗云深深地舒释了一股气息,随后便转身看向了凌夜,但却是先行打量对方一眼才开口:“你是我缘中之贵。——但……” 说到这里,楚诗云又意味莫名地摇了摇头,乃直接转目看向了火儿所在的方位:“我不会勉强你。” 凌夜慢慢沉寂了声息,虽然看不到他那双被阴影遮盖的眼睛,但无论他把脑袋低得再深也无法阻止那两行清泪的流下。 楚诗云嘴唇微抿地慢慢摇头,随后便怅然一叹后走向了凌夜:“拜我为师——就随我上来。” 凌夜对此有些置若罔闻,唯将自己的双拳攥得流出鲜血,更将牙齿咬得太过。 “看来你已经有所决定了。”楚诗云在凌夜的身前逗留了一句话,随后便漠然转步地从凌夜的左手边走了过去。 但在从凌夜身旁走过时,楚诗云却留下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语:“你的命……需要挣扎。” 呼…… 在二人擦肩而过之一瞬,凌夜竟骤然瞳孔剧缩地往后退跃了起来! 噗——楚诗云留下的残影,竟然一掌击在了凌夜的心门之上!这一掌之恐怖,非但将凌夜推击得身体腾空,那股冲击在凌夜身上的功力更是在以他的落掌点为扩散中心,从而逐级粉碎凌夜的衣服! 但这只是一眼所见罢了,下一瞬! 刺啦! 当凌夜的上衣全部爆碎纷飞之时,楚诗云留下的残影也瞬间消失,唯见凌夜在口溅鲜血后捂着胸口跪落在台阶之上。 然,如此姿势…… 嘭噔噔! 凌夜直接便从跪立点侧身翻滚了下来,虽然他一直抓捂着心门不放手,但实在是下了梯道之后还翻滚出足足一丈之远。 “呃——啊——”凌夜神情痛苦地抓捂着心门,乃慢慢地蜷缩起身体成侧躺,但尽管他咬牙切齿强忍痛,可却禁不住那些从嘴里流溢出来的鲜血! “恩恩怨怨,当斩当断。”楚诗云一步一登台,所谓双手背负不留不驻不回首,只是语气却难明:“你命有三大劫,过便过了。” “嗤——”凌夜强忍痛苦蜷更紧,但直到楚诗云慢慢走入云海之后又良久,凌夜才咬牙切齿地用右手撑扶着地面爬起来:“鞥——咳哈啊!” 突然呛出喉来的一口血,致使凌夜单手撑地的趴跪了下来,可任由他将自己的心门抓得再紧也无法阻止心门上的“绝心掌印”在黑气涌动中开始缩小。不,它不是在消散或消失,而是在慢慢地渗透或者钻进凌夜的体内! “呃——啊——”凌夜便是张着嘴巴也几乎忍不住这钻心的痛苦,因为绝心掌侵入他体内的黑气已经将他的心脉全部充斥成黑!更是在顺着脉络向他全身的经脉和脏腑扩散! “可——恶——”凌夜在切齿低骂时已然声息窒塞,可在此之后他却死死地攥住了右拳,随后便强撑着身体爬站起来并离开了这里。 然,一步虚晃一步倒,趔趄虚浮手扒地…… 但,那前方的丛林之荫终来到,一入其中人影消……